节
36
债务像一个沉重的包袱背在向西山的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向西山是一个欠不得账的人,欠了账,既影响他的心情,也影响他的食欲,更影响他的睡眠。为了早日还清债务,向西山每天出去得早了,回去得晚了,他想挣钱。还有,妈妈不在了,屋里变得空荡荡的,回去早了也没意思。以前有妈妈在,回去早点可以跟妈妈说说话,现在呢,他就只有面对墙壁了。妻子大概有与他相同的想法,有时比他回去得还晚,他一个人在屋里坐着,只想流泪。妻子没说的,心确实好,对他的关心可以说得上无微不至了。可是妻子说不来话,有些烦心事想跟她说说,但跟她交流太困难了,用笔写,他嫌慢,也嫌费事,所以好多事他都闷在心里。这一闷不大紧,没闷出病来,但闷瘦了,没多久,他身上就掉了几斤肉。脸变长了,眼窝也变深了。郝萍萍见丈夫突然瘦成这个样子,心里有些害怕,她怕丈夫生病。生病可不比其它,不但人受罪,钱也要受罪。他们这种家庭,人和钱都是受不起罪的。夜里,郝萍萍搂住了丈夫,丈夫一点反应也没有,像块木头。以前丈夫可不是这样,特别是妈妈经常给他们熬鸡汤那段时间,晚上只要她一上床,丈夫就忍不住了。现在他咋变成了这样?这不是病是啥?
郝萍萍叫向西山去看病,向西山说没病,不去。郝萍萍没法,只有给他煮好吃的。向西山感动了,在夜深人静之时,他悄悄起来,给妻子写了一封长信,向妻子倾诉了他内心深处的苦恼。郝萍萍看了,知道丈夫的病不在身上而在心上,于是宽慰丈夫,叫他不要着急,只要有个好身子,两人一齐努力,账总有一天会还清的,何况着急也没用。向西山觉得妻子的话有道理,着急并不能解决问题,于是他和妻子一起努力挣钱。在账还得差不多的时候,另一件事情又爬上了他的心头。
向西山想起了妈妈的话,他得要个孩子。人不能没有孩子,没有孩子,他的血脉断了不说,他和妻子老了怎么办?人都有老的时候,老了没人管那才是个麻烦事。人老了,身上的毛病不知从哪里就悄悄钻出来了,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痒,没有儿女照管那不是一般化的遭孽。病那玩艺可不像其它东西,是蛮不讲理的货,说来就来了,事先是从不打招呼的。不像天,要下雨了先起点乌云,接着扯几个火闪,然后咔嚓咔嚓打几个炸雷,告诉人们我要下雨了,叫人们有个准备。能往屋里跑就往屋里跑,实在跑不及的也好就近找个地方躲避一下。病咋个躲?没法躲!他们院里的谢婆婆没儿没女,晚年就很凄惨,病了,起不了床,连口吃的也弄不到嘴里。尽管街坊邻居们都很关心她,但毕竟身边无人。谢婆婆的死他也清楚,他是去看了的,当时去的人很多。谢婆婆没有死在床上而是死在地上的,她死的样子也很难看,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头发乱得像一团麻。那些去看谢婆婆的人没有一个不叹息,都说谢婆婆死得太惨了。有人说谢婆婆是从床上滚下来的,她疼得受不了了,在床上打滚,滚着滚着就滚下来了,所以她不是死在床上而是死在地上的。有人说谢婆婆是口渴得难受,想起来喝水,下床后突然倒在地上死了的。做出这种推断的根据是谢婆婆身边有一个搪瓷茶缸。当然还有人做出其它推断的。但无论做出什么推断,末了都说谢婆婆之所以会死得这样惨,主要原因是他无儿无女,要是她有一个儿女守在身边,就不会死在地上而会死在床上,也许还不会死这么早。想到谢婆婆的死,向西山越觉得妈妈的话有理,他不能没有儿女,老了决不能像谢婆婆那样死去。他决定让妻子生儿育女了。向西山做出这个决定后,他开始为这件事情而努力。
郝萍萍懂得丈夫的意思,与丈夫配合得非常默契,因为她也想要儿女,有了儿女她就可以当妈妈了,妈妈多伟大呀!所以女人们都想当妈妈。郝萍萍看见很多当了妈妈的女人,无论走到哪里都牵着自己的孩子,好像故意在别人面前炫耀:“看,我多能干,我生出了孩子!”生了乖孩子的女人那就更不得了了,哪里人多她把孩子往哪里引,好像一个艺术家有意把自己的得意之作展示给人们:“看,我的手法多好,做出来的孩子多么美丽,多么漂亮!”郝萍萍非常羡慕这些女人。她也是女人,身上并没有比别的女人少长一个零件,而且有的地方比那些女人们长得还受看,比如脸,她的两个脸蛋上有两个圆圆的酒窝,而大多数女人的脸上就没有这个东西。郝萍萍也想生一个漂亮的孩子,向人们证明一下她的手艺并不比别的女人差。残疾人怎么了?不会说话不等于手艺就差!郝萍萍有了这种想法,所以有时她比丈夫还要主动。尽管向西山很努力,郝萍萍也很努力,而且努力了很久,可是郝萍萍的肚子却一点也不争气,依然是扁扁的,平平的。
这到底是咋了?是种子太劣还是土地过于贫瘠?种子只要不是假的,种在地里而不是种在石头上,好赖总要冒出根苗苗,向西山想,他的种子应该没有问题,难道是妻子的土地有毛病?他只听说过树是哑巴不会结果,庄稼是哑巴不会结仔,从来还没听说过人是哑巴不会生娃的事。
向西山在寻找着原因,郝萍萍也在寻找着原因。
郝萍萍想,问题一定出在丈夫身上,她是没有问题的,她的身体要是有毛病,也不会跟程万刚一次就怀上了。她暗暗抱怨丈夫,西山呀,你太笨了,笨得叫人伤心,笨得叫人难过!难道连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就做不来?
向西山想叫妻子去医院做个检查,但试了几次都说不出口。
郝萍萍想叫丈夫去医院做个检查,但她又怕丈夫对她产生怀疑,你怎么知道问题出在我身上而不是出在你身上?要是丈夫这样问,她就没法回答了。
向西山终于憋不住了,有一天他趁跟妻子耍得高兴,从枕头下摸出早已写好的字条递给妻子,郝萍萍接过一看,立刻就变了脸,一把把向西山推下身。其实向西山也没写啥叫她受不了话,只是提出叫她到医院检查一下,而且话说得很委婉。
“萍萍,我很想要孩子,我知道你也和我一样想要,可是这么几年了你老是怀不上,我真的有些着急,咱们到医院检查一下看毛病出在哪里,也好医治,你说呢?”
这些话也算够委婉了吧,可是郝萍萍还是接受不了,她认为字条上“你老是怀不上”这几个字特别刺眼,这不就是说她的身子有毛病吗?而且这几个字中还带有一种抱怨情绪。所以她生气了,把正在兴头上的向西山从她的身上推了下去。
向西山的情绪被破坏了,虽然心里很不高兴,但他并没有表露出来,他毕竟大郝萍萍十好几岁,虽然是夫妻,也算得上老大哥,老大哥就要有老大哥的风度,老大哥跟小妹妹发气就显得过分了。要得好,大让小。所以向西山被郝萍萍推下身后,一声不吭地躺在床上。
郝萍萍把脸车向一边。她的确不愿意到医院去,想起医院,她的心里就直打颤。也就是那一次,妈妈把她带到了医院,她领教了医生的手段。给她做手术的那个医生胖乎乎的,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帽子,蒙着大口罩,像魔鬼一样只露出两只黑豆似的眼。她心里有些害怕,不敢细看,所以连医生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没弄清。医生在动手的时候,她一直闭着眼,忍受着那钻心的疼痛。医生的手也太狠了,先是指头伸进去摸来摸去,而后不知用什么东西不停地在里面搅动,那个疼啊,她永远也不会难忘。她无法忍受,她想哭,但是没有,她咬着牙忍住了,她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如果哭了,医生一定会笑话她。可能还会说你哭什么哭?现在哭已经晚了,早点干什么呢?你们年轻人呐,只图一时快活,没结婚就敢做那种事!现在你知道厉害了吧?她心里正想着,不知什么东西在里面剜了一下,像剜到了他的心上,她的身子抽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医生的手停止了,瞪了她一眼,然后又继续。她想刚才那一下,也许医生是有意的,给她制造点疼痛,意在警告她,叫她以后不要再做那些事了。这医生也真坏,就是警告也不能用这种办法呀,你知道我有好疼吗?医生的手终于停下来了,她总算熬过了那叫人无法忍受的时刻。她走出手术室时,妈妈站在门口,妈妈看了她一眼,她觉得妈妈的眼神很像刚才在手术台上医生看她的那一眼。妈妈伸出了手,搀扶着她走出了医院……
真是怪了,向西山怎么这么笨?几年了还顶不上万刚哥那一次。自己笨了还不知道,还怪别人!会怪怪自己,不会怪怪别人,难道连这句话你也不懂?把本属于自己的错往她身上推。郝萍萍下定决心,无论向西山怎么说她也不到医院去,她敢肯定毛病不在她的身上。
郝萍萍害怕上医院,除了怕疼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怕碰见给她做手术的那个医生。要是凑巧碰上那个她没看清脸面而且没辨别出男女的医生给她做检查,那可就糟了。向西山知道了,还不知道会咋对待她呢。为了不让向西山知道那件事,为了她能在向西山面前仰首做人,她拒绝到医院做检查。
向西山见郝萍萍不理他,知道郝萍萍生气了,但为什么生气,他不明白。他的建议并没有错,她不是也想要娃娃吗?想要娃娃又怀不上,不去找找毛病出在哪里,把毛病治好,一辈子也怀不上。他没有怪郝萍萍的意思,他是说“咱们”到医院做一下检查,而不是说叫她到医院做一下检查,向西山觉得他这话没有错。向西山虽然觉得自己没有错,但他还是用行动向郝萍萍表示了歉意。他翻过身,把脸侧向郝萍萍,用胳膊搂住郝萍萍的腰。
后来,向西山没再提到医院检查的事,也没问郝萍萍为什么生气,郝萍萍也没向向西山解释,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再也没有提起过。
37
日子像时钟一样不紧不慢地走着,小两口也像以往一样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两人之间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
向西山悄悄地到医院里去了,对自己的身体做了一次检查,结果和他预想的一样,一切正常。他正常了,那就是妻子不正常的了。向西山从医院出来,边走边想,难道妻子知道她生理上有问题?不然她为什么害怕到医院做检查?她可是没到十八岁就嫁给他了,那时她还是个不甚懂事的女娃娃,怎么会知道这些?大概是她怕羞吧。向西山想了很久,也只能这么解释了。想到妻子不会生孩子,向西山的眉毛再也舒展不起来了。看着向西山没精打彩的样子,郝萍萍的心里也不是滋味。说实在话,她想要娃娃的愿望比向西山强烈得多。一个女人不会生娃是被人看不起的,也是女人的一大悲哀。她不能叫别人笑话,不能叫别人看不起,她和向西山应该有自己的儿女。为了弄清楚自己身体到底有没有毛病,郝萍萍也悄悄地走进了医院,为了避免碰上给她做手术的那个医生,她选择了另一家医院。检查结果使她大吃一惊,那次手术使她失去了女人为之骄傲的生育功能。郝萍萍垂头丧气地从医院走出来,愤怒地将检查报告撕得粉碎,好像她失去生育能力不是给她做手术的医生造成的,而且这份可恶的检查报告。郝萍萍没有随手将碎纸片扔掉,她害怕多事者把碎纸片捡起拼在一起,那样她的秘密就彻底暴露了。她拐进厕所,把捏在手里的碎纸片扔进了便池,然后按下了冲洗器的开关。水哗哗地流着,碎纸片打着旋儿在她眼前慢慢地消失了,她长长地出了口气。她的秘密,除了妈妈和那个医生,再也不会有人知道。碎纸片消失了,但郝萍萍心里的愤怒和烦恼并没有随着碎纸片的消失而消失。她恨程万刚,也恨那个给她做手术的医生。
郝萍萍回到家,极力地掩饰着内心的慌乱,深怕丈夫从她的表情中发现她内心的秘密。
向西山想抱养一个孩子,可是他担心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一对残疾人抚养,把孩子交给他们不就是把孩子往火坑里扔吗?想到这些,向西山又感到失望,那种失望的情绪像冬天的浓雾一样迷漫在他的心头,他被失望的情绪折磨着。
有一天,向西山的弟弟听说向西山不好了,带着自己的儿子来看望哥哥。弟弟的儿子长得很乖,虎头虎脑的像只可爱的小老虎。弟弟给他的儿子取了个挺有意思的名字,叫小虎,这个名字与儿子的长相算得上名副其实了。小虎一进家门,叫了声大爸,向西山听到这甜甜的声音,就像服下了一剂兴奋剂,顿时来了精神,他长长地答应了一声。随着这声答应,向西山内心的郁闷和不快也随着声音从心窝里飞出,消失得无影无踪。
弟弟说:“哥,听说你不好,我带着小虎来看一下你,现在好些没有?”
向西山说:“好多了。”
弟弟说:“哥,你是哪里不舒服?”
向西山说:“我也说不清楚,就是心里憋得慌,烦。”
弟弟说:“吃饭怎么样?”
向西山说:“就是没胃口,不想吃。”
弟弟说:“你吃点开胃的东西,把胃口调理一下,你这一向都瘦了。”
向西山点点头。
弟弟又问:“睡觉怎么样?”
向西山说:“还勉强,就是老做梦,而且每次都是梦见咱妈。”
弟弟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可能太想咱妈了。”
的确,向西山常想他妈,因为他妈多次催他早点带个娃儿。这是妈妈的心愿,也是妈妈的牵挂,妈妈没能见到孙子而遗憾地离开了他,他觉得对不起妈妈。他一想起妈妈就想起孩子,一想到孩子就想起妈妈。
向西山说:“我总觉得对不起咱妈,所以老想。”
向西山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弟弟虽然不明白,但他也无法再问,所以把话扯到了一边。
弟弟问:“嫂子呢?”
向西山说:“出去了。”
出去干什么,向西山没有说,他不想说出那句叫人瞧不起的话:“捡破烂”。
弟弟又问:“嫂子的身体怎么样?”
向西山说:“好。”
弟弟没话说了,他本想问一下嫂子那么漂亮那么好的身体为啥不带个孩子?可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下去了,这是哥哥和嫂子的隐私,哥哥不主动说起,当弟弟的是无法问的。
兄弟俩没啥说了,弟弟望着哥哥,哥哥望着小虎。向西山忽然想起别人舍不得把娃儿交给他,弟弟总该舍得吧?可是转念一想,弟弟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现在实行计划生育,一对夫妇只能生一个孩子,又不能多生,他想得到弟弟的儿子是根本不可能的。
弟弟说:“哥,我走了。”
向西山说:“能不能把小虎留到这里耍两天?”
弟弟看了一眼儿子,说:“小虎在上幼儿园。”
向西山很失望地说:“那就算了。”
弟弟牵着儿子走了,向西山望着小虎,心里更不是滋味。
向西山在企盼孩子的时候,那天清晨郝萍萍抱回了一个小女孩。这也许是天意,小女孩的到来给他们的生活增添了几分乐趣,他们心中的不快也就慢慢地消失了。
38
郝萍萍回来了,今天她回来得比往天晚些,而且脸上和身上都弄得脏兮兮的,像在灰堆爬过一样。郝寒星见妈妈回来了,高兴地扑了过去。郝萍萍丢下背篓,一把抱起女儿,把脸贴到了女儿的小脸上,女儿的脸立刻变成了小花猫。
向西山笑了。说:“星星,快下来,到镜子面前照照你的脸。拉着你妈一起去照。”
郝寒星这才发现妈妈的脸上沾满了黑灰,像唱戏人的脸。郝寒星从妈妈的身上下来,拽着妈妈的手来到镜子前,明晃晃的镜子里立刻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花脸,郝萍萍忍不住笑了,而郝寒星却哭丧着脸,噘起了小嘴巴。
向西山端来了一盆水,放在郝萍萍面前。他不知妻子今天干什么了把脸和身上弄得这样脏。
郝萍萍洗完脸,刚刚坐下,申大爷来了,郝萍萍笑着让申大爷屋里坐。向西山不认识这位大爷,他不知道这位大爷来干什么,但妻子既然这么热情,他估计这位大爷一定是个好人。郝萍萍给申大爷倒了一杯开水,递到申大爷手上。申大爷欠欠身,点点头,表示谢意。
申大爷喝了口水,对向西山说:“我姓申,叫继能,是个收荒的。”
申大爷丝毫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他的坦率使向西山对他产生了好感。向西山明白了,妻子捡的破烂不就是交给这位大爷的吗?
向西山说:“申大叔,您平时很照顾萍萍,萍萍告诉过我,您可是一个大好人呀。”
申大爷笑着说:“萍萍可是高看我了。”
向西山说:“萍萍说您是个仁厚的长者,对人厚道,做事公平,从不赚黑心钱。她还把《丽星日报》上报道您先进事迹的那篇文章拿给我看过,您是个了不起的人。您挣个钱那么艰难,为星星治病您捐了一千,还长期资助五个学生,我看了很受感动。要不是闵记者报道了您的事迹,我和萍萍永远也不会知道您为星星捐了那么多钱。看了报纸后,我就很想去见见您,可是我摆了个摊,萍萍可能告诉过您,也是一天瞎忙乎,总抽不出空来,加上我的腿不方便,所以一直没有去。没想到今天您来了,咱们总算见上面了。”
申大爷被向西山夸赞得有些不好意思,抹了一下脸,喝了一口水,说:“萍萍告诉过我,你是个很能干的人,也是个很孝顺老人的人,心肠特别好,她很庆幸遇到了你。我特别喜欢跟有孝心的人打交道,所以也很想见见你,可是我觉得我这么一把年纪了,是个农村人,又是个收破烂的,怕你们城里人看不起,所以一直也没敢来。我今天来,是鼓了很大勇气的,也是被逼出来的。”
向西山不懂申大爷后面这句话的意思,眼睛望着申大爷。
申大爷接着说:“我的意思是我今天不来是不行了。萍萍刚才回来,你也看见了,她糊了满脸满身的灰。”
向西山点点头。
“你知道为什么吗?”
向西山摇摇头。
“她为了救我才弄成那样的。”
“救您?”向西山吃惊地问。
申大爷说:“我感冒了,头有点疼,午饭后吃了两颗药,和衣躺在床上,一会儿就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被郝萍萍惊诧的声音惊醒了。我以为是在做梦,也没在意,抬了抬头,又睡下了,因为我的头太昏了,而且有些重。哐当,我的屋门被推开了,萍萍冲进来,把我从床上拉起就往外跑。跑出屋门,我傻眼了,场地上那堆废纸板冒着滚滚的浓烟。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萍萍就提来了两桶水泼到了上边,接着她又去提水。我用铁锨使劲铲起地上的泥沙,一锨一锨地撒在冒着浓烟的废纸板上。萍萍又提来了两桶水……在两个过路人的帮助下,火终于被扑灭了。好在没烧着别的,只烧掉了那一堆废纸板。我睡得那么死,要不是萍萍来了,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所以我说是萍萍救了我,我是专门来感谢她的。”
向西山听罢,向妻子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申大爷从包里掏出了一卷钱,说:“我来得急,啥也没买,这点钱你拿着,给孩子买点东西。”
向西山挡住了申大爷的手,说:“申大爷,您太客气了,以前您给了我们那么大的帮助,我们还没感谢您呢,要说感谢应该是我们感谢您才对。”
申大爷见向西山和郝萍萍不肯接钱,他把郝寒星拉进怀里,悄悄把钱塞进了她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