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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女 豫凡 5202 字 2022-02-24

“小向,我有一个想法,想跟你商量一下。”申大爷望着向西山说。

向西山虽然不知道申大爷要说什么,但他知道申大爷是个善良的老人,即如是申大爷有啥困难需要帮助,只要他能做得到,他都会尽力去做的。

“申大叔,您别客气,有啥事您尽管说,虽然我们以前不认识,但现在我们认识了,您年纪大,是我们的长辈,用不着客气。”

申大爷没想到向西山会对他这么尊重,他对城里人不是有什么偏见,但说实在话,印象不是太好。他觉得城里人都把自己看得很高贵,自认为高农村人一等,所以跟农村人说话都有点不屑一顾的傲气,这他是领教过的。他以前收破烂时,担着挑子走街串巷,他觉得那些人看他时都是用看下人的眼神看他的。有时候他确实有点受不了,他很反感那种眼神。心想城里人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命好运气好投胎投对了地方!你们生在农村试试看,可能连我还不如呢!申大爷对城里人有了这种印象,所以他不大愿意跟城里人打交道,可是为了生计,他又不得不跟城里人打交道。申大爷跟城里人打交道有一个原则,我不占你的便宜,你也别想占我的便宜,我收我的破烂,你卖你的钱,平等交易,谁也不吃谁的亏。所以这么多年来他跟城里人没有一个深交的。郝萍萍不说了,她是一个残疾人,申大爷同情她,才帮助她的。他早就有一个想法,叫郝萍萍不要收破烂了,收破烂是男人们­干­的事,女人去­干­就会被人瞧不起,他想叫郝萍萍去摆个旧书摊,把他积攒多年的旧书拿去卖,卖旧书比收破烂强。可是他没对郝萍萍说,他怕郝萍萍的男人不同意,他想直接跟郝萍萍的男人说,但他又不愿意到郝萍萍家里来,他怕郝萍萍的男人瞧不起他这个农村人而把他拒之门外。今天他之所以来了,是火灾提醒了他,幸好郝萍萍来的是时候,不然他积攒的那堆旧书也就变成灰烬了。

“是这么回事,我那里收了一大堆了旧书,我觉得把它卖给纸厂太可惜了,我想跟你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办个旧书店。”

“你不打算收破烂了?”

“看情况,到时候再说。”

“那旧书店叫谁去守?”

“我想叫萍萍。”

“叫她?”向西山觉得不行,郝萍萍说不来话,怎么能够去卖旧书呢?“向西门说,“恐怕不行。”

“怎么不行?”申大爷有些不解。

“买卖,得跟人家说话呀。”

“哦,你担心的是这。”申大爷说,“这个你用不着担心,咱把书价都写到书上,叫萍萍按咱标的价钱卖就是了,用不着跟谁动嘴动舌的。”

“你觉得行?”

“我觉得行。萍萍很聪明,这个事她一定­干­得好。”

向西山动心了,妻子每天在外奔波,寒星没人照顾,每天都跟着他,孩子吃了不少苦。要是妻子摆个书摊,也就稳定了,不但免除了奔波之苦,还可以照顾孩子。

“申大叔,只要您觉得行,我没啥说的,您跟萍萍说说看。”

“还是你跟她说吧。”申大爷觉得他写字太慢,而且也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清楚的,所以他叫向西山跟郝萍萍说,他俩毕竟是夫妻,交流起来方便。申大爷说,“她同不同意,明天跟我说一声。我走了。”

申大爷站起身,向西山也站起来了,郝萍萍拉着女儿把申大爷送到巷子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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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大爷回去后,房屋周围的焦糊味还未完全散尽,他站在那里,望着那堆被烧成黑灰的纸板,心里隐隐作疼。火扑灭后,他一直在想,这火是怎么燃起来的?难道有人放火?他可是谁也没有得罪过啊!他为人和善,处事谨慎,跟他打交道的人他从未与人家红过脸,更说不上与哪个有冤有仇了。既然他没有冤家,也没有仇人,哪又是谁做出了这样缺德的事?

天黑下来了,不远处的那几个小屋里透出了灯光,那是几个同行的小屋。申大爷想到他们那边走走,但又害怕他们多心。平时没有来往,失火了就去找人家,啥意思?申大爷打消了这个念头。

说实在话,申大爷还是很想与人家来往的,都是出门人,亲人离得远,一个人在外还是很孤寂的,尤其是晚上。他刚把小屋搭起时,有一天晚上他曾经去找过人家,但没想他会遭到冷遇。其实那些人没有一个不认识他,他以前收到的破烂都是交给他们的,那时他们对他很热情,有喊他大哥的,也有喊他大叔的,遇到天热了还给他倒杯开水什么的,他觉得他们很够朋友。可是现在他不知为什么他们对他却如此冷淡,见了他像没看见似的。他主动与人家说话,人家要么把脸扭向一边装着没听见,要么用鼻子哼一声算作答应。他讨了个没趣,只好回来。为这事,他想了很久,最终总算明白了,卖面粉的见不得卖石灰的。就那一锅饭,人家吃得好好的,他拿着碗来了,人家能高兴他吗?同行相欺啊!他想明白之后再也没到那些人那里去过,当然那些人也从未到他这里来过。

申大爷没法到那些人那里去,他也不想去了,那些人知道他的场地失火了,说不定一个个幸灾乐祸正在喝酒相庆呢!

申大爷没有猜错,此时铁老板请了几个收荒人正坐在河边一边喝酒一边谈论申大爷场地失火的事情,看得出他们很高兴。

“今天晚上那老头肯定睡不着了。”收荒乙说。

“睡不着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收荒丙夹起一块猪头­肉­放在嘴里边嚼边说。

“好事,真是天大的好事呀!你说是不是,铁老板?”收荒甲说。

“看怎么讲。也算好事,也不算好事。”铁老板说。

众人不解。

“从生意的角度讲,算好事,因为他是我的竞争对手;从人情的角度讲,不算好事,申老头怪可怜的,毕竟他是那么大年纪的人了。”铁老板说。

收荒丙望着铁老板,心想铁老板咋会说出这种话,明明是他想挤走申老头,叫我想办法,还说事成之后给我拿钱,现在才烧了一把火,他却可怜起申老头来了。收荒丙知道铁老板前半截话是真的,后半截话是假的。

“铁老板,这绝对是一件好事,没想到你的心那么软。来,我们共同为这件好事­干­杯!”收荒丙端起了酒碗。

“你们估计这是谁­干­的?”铁老板问。

收荒甲说不知道,收荒乙也说不知道。

“管他谁­干­的,人家­干­了也不会让人知道。”收荒丙说着又拿起了筷子。

“不过申老头确实太瞎了,可能是他抢生意惹恼了哪个老板。”铁老板说。

“这倒有可能。”收荒甲说。

“申老头确实瞎,听说他给那个哑巴女人的价钱比他卖出去的价钱还高。”收荒丙说。

“那他还赚老球!”收荒乙不相信。

“不是他赚老球,是那个哑巴女人赚老球。”收荒丙说。

众人大笑。

“你咋知道?”铁老板问。

“我碰见过。”收荒丙把他对收荒甲和收荒乙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听你的意思,你还在吃那老头的醋。”铁老板笑着说。

“我不是吃那老头的醋,我是觉得那哑巴女人叫那老头弄了太可惜。”收荒丙说。

“可惜什么?”铁老板说。

“哑巴女人太年轻。还有……”收荒丙说。

“还有什么?”铁老板问。

“哑巴女人太漂亮。”收荒丙咽了一口唾沫。

“年轻也好,漂亮也罢,都与你无关。”铁老板说。

“是与我无关,但我要叫他搞不成!”收荒丙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说。

“就凭你?”铁老板说。

“就凭我。”收荒丙说。

“恐怕你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哟。”铁老板说。

“你看我有没有!” 收荒丙一口喝­干­了碗里的酒,并在小桌子上砸了一拳。

“你轻点好不好?这桌子又不是申老头,你恨他找他去,砸桌子­干­什么?桌子又没得罪你。”收荒乙说。

“我、我、我他妈的早晚、要、要把他撵出这、这个地方。”收荒丙有点醉了。

“来,就为老丙兄弟这句话­干­杯!”收荒甲提议。

收荒丙又喝了小半碗酒,这下他醉了。他又拿起酒瓶往碗里倒,收荒乙拦住了他。

“老丙,你醉了,不能再喝了!”收荒乙说。

“谁说我、我醉了?乱、乱球说,我、我没醉!喝、喝!”

收荒丙端起酒碗,收荒乙去拦,被铁老板挡住了。

“他愿意喝就叫他喝。”铁老板说。

收荒丙咕咚喝­干­了碗里的酒。

“刚、刚才,你们说、说我撵不走申、申老头,你、你们走、走着瞧!今、今天,要、要不是他、他运气好,他那小屋子就、就没了。哈哈……”

“人家失火了,与你球相­干­!”收荒甲说,“他醉了。”

“我、我没醉!你、你说与我球、球相­干­?你、你知道那、那火是怎么着的?”收荒丙胸膛一拍说,“是、是老、老子放的!”

几个人一听,全愣住了。

“老丙,你可不能乱说啊!”铁老板说。

“我乱说?我、我没乱说!那火、就、就是我放的!未、未必、我还怕、怕他申老头不、不成?”

“老丙,你知不知道?放火是要坐牢的。”铁老板说。

“什么?”收荒丙一听这句话,酒吓醒了一大半。“我、我是跟你、你们说、说着耍、耍的!犯、犯法的事,咱、咱从来不、不做。”

铁老板松了一口气。

申大爷独自站在黑暗中,眼睛望着铁老板的屋子出神,未必这火与铁老板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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