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零九、马祥麟与王二(1 / 2)

明末朱重八 三十二变 37160 字 2022-02-12

()马祥麟下令,白杆兵下山。但是在山下有一只敌军的情况下,山上的军队也不是说下山就下山的,这就和攻山或者渡河是一样的道理,人家在山下早已列好了阵形,你也不可能当着人家的面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从山道上走下来,敌人不是傻瓜,他们会趁着你的军队在狭窄的山道上拖成线的时候,抢攻你已经下山了一半的部队,那就输定了。

因此白杆兵也不敢当着朱军的面下山,他们在山顶上准备了很久,观察到朱军确确实实地退开了四五里之外后,才开始下山,下山之后的第一个动作也并不是立即追杀过去,而是先整顿一下队伍,保证前后没有脱节,这才开始向前追击。

这就需要花很长的时间,马祥麟的心中颇有点焦急,担心土家族的村庄受到朱军的攻击,村毁人亡,他一方面派出斥候,追索着朱军的尾巴,一方向整起白杆兵,开始寻着朱军走过之后留下的道路前进。

追着走了一段儿之后,马祥麟的脸sè就有点变了,他识得这个方向,这个方向确实有一个土家族的村庄,村里子大约有五十几户人家,每家有大约五六口人,总人口差不多在两百五十人左右,这对于贫穷的土家族来说,算是比较大的村庄了。村子里还真有几个水灵灵的土家族小姑娘,今年chūn天,石柱土家族主寨进行祭奠的时候,这村子里的小姑娘还到主寨去参加了“大摆手舞”,舞蹈结束后还向秦良玉献过花。那几个小姑娘的眼睛大大的,就仿佛会说话,马祥麟对她们颇有爱惜之意,还想着要在手下找几个英雄了得的勇士给他们做丈夫呢,因此马祥麟记得很清楚。..

(注:摆手舞是土家族祭奠时必跳的团体舞,几乎所有土家族人都会跳。)

他想起许人杰那yín荡恶心的笑容,不禁为这几个小姑娘担心起来,要是她们落到恶贼的手里,下场不知道会如何凄惨……想一想就不寒而栗。

这一点倒也是少数民族与汉民族的一个显著区别了,少数民族的人口比较少。为了保护自己生存下去。他们的向心力比较高,很容易抱团,对族人比较关爱。但汉民族非常庞大,居住的地域广大。没有生存压力的情况下。不但不需要抱团。反而经常闹矛盾,因此汉民族的凝聚力就会比较差一点,如果是左良玉这种汉人。听说某个汉族的小村庄马上要被贼人烧了,他也不会像马祥麟这么在意,说不定他自己也会加入烧村的行列。这其中牵涉到一些人心方面的东西,这时就不细说了。

马祥麟麾下有五千白杆兵,他们追着朱军的痕迹猛赶,本以为以白杆兵的翻山越岭能力,要追上从陕西来的一群外兵,并不算什么难事,却没想到朱军的行动速度远比他们想像的快,白杆兵拿出了吃nǎi的力气,用最快的速度追赶,两军的距离虽然越来越近,然而却始终差了很远,追之不及。

前方不远处就是那个村庄了,马祥麟心急如焚,从敌人的脚力上判断,朱军应该已经控制了那个村子,只是不知道村子里的人有没有来得及逃出去。

翻过一个坎儿,马祥麟突然看到,前方的山丘后面升起大量的黑烟,弥漫在了整个山头,看样子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被焚烧,而那黑烟冒起来的地方,正是那个土家族村庄所在的地方。不用多说,肯定是贼军正在烧村。

马祥麟这一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只恨不得背Сhā双翅,飞过去和许人杰两人拼命。

“再跑快点!”马祥麟大声下令道:“追上去,把这些烧我土家族村庄的混账通通毙了。”

其实不用他下令,白杆兵也是群情激愤,一个个双眼赤红,跑得飞快。

又是好一阵急行,白杆兵来到了最后一个小山丘前,只要爬上这个山丘,就可以用眼睛看到那个村庄,马祥麟又想看那村子是否安好,又不敢看,简直是近情情怯般的难受。

正在这时,却听到山丘上一通鼓响,朱军的三千黑杆兵居然出现在了山丘之上,随后左边出现两千陕西兵,右边也出现两千陕西兵,七千朱军出现在此处,还有一千不用说,就是在后面的村庄中放火去了。

许人杰好整以暇地出现在阵前,笑嘻嘻地摇着扇子:“哟哟,马将军,你怎么追来了?不是要守摩天岭吗?你继续在上面守着嘛,下来又是为了哪般?”

马祥麟怒极:“卑鄙无耻的蠢贼,我来取你项上人头。”

许人杰扁了扁嘴:“有些事,说说倒也容易,做起来就没那么容易啦。你先等等,我在那村子里抓到几个小姑娘,你等我把她们享用一番,再来和你打仗……”

“恶贼安敢!”马祥麟一声怒吼,也不多说废话了,手里的镶银白杆枪向前一指,大声道:“白杆兵,给我上,拿这恶贼人头来见我。”

白杆兵顿时向前涌出,山上的许人杰虽然说得轻松,但其实心中也十分戒惧,对方毕竟是天下闻名的白杆兵,他可不想草率出手,身败名裂,赶紧也向身边的传令兵下令道:“挡住……稳着打,先摸清对方的实力!”

两军阵中,战鼓频响。

白杆兵与黑杆兵都开始向前移动,在微微倾斜的山坡上准备交手……

这片山坡与川中所有的山坡一样,满地都是嶙峋的乱石,乱石缝中长出许多低矮的植物,许多植物上都生有倒勾和尖刺,偶尔一个土层厚点的地方,就会长出一颗巨大的黄桷树,这种树四季常青,枝叶繁茂,不利于战阵,却利于攀爬与暗袭。

白杆兵一边向山丘上爬去。一边布置,一些神箭手攀爬到黄桷树上,拉开弓箭,而擅长步战的士兵则在乱石与藤蔓之中缓缓前进,随时留意着周围的地形,准备利用这些地形作战。

而从山丘上面向下压的黑杆兵,同样是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地形,哪个地方稍平缓,可以发起冲锋。哪个地方地形太复杂。千万不可能快跑,哪颗树上躲进了敌军的弓兵,哪一堆草里伏下了白杆兵,都要了解于胸。

山于这片山丘的坡度并不大。落石什么的没有意义。何况朱军也是急行军来到这里。根本来不及准备落石和擂木,也没有时间建设任何的防御工事,他们虽然居高临下。但可以凭借的优势也不多。

两军可以说基本上处于同样的作战条件之下。

而在侧面的两只陕西兵,也开始缓缓地向中间逼近,他们手上有的是普通长矛,而且他们接受过的山地战训练并不像黑杆兵那么多,自知不是白杆兵的对手,因此也心甘情愿地把主角的角sè让给了黑杆兵,他们只是在旁边起到牵制的作,没有决战的实力。

许人杰的鼻尖微微见汗。

旁边的一名小头领忍不住道:“我军三面合围,白杆兵的脸上却不见惊惧之sè,士兵们纹丝不乱,真是不简单。”

许人杰点了点头道:“这不废话吗?浑河之战,白杆兵面对几倍于自己的满清鞑子兵都没慌乱,凭什么就怕了我们?都给我打起jīng神来,这次的对手,是前所未有的厉害,也许算得上我军创建以来碰到过的最厉害的敌人。”

这时,两军的前沿已经靠得很近,早已进入了弓箭手的shè程,但由于山上东一株西一株,不规则生长的黄桷树影响了弓箭手们的shè角,因此并没有几个弓箭手放箭。就算偶尔有人shè出一只箭矢,也通常会Сhā在某一颗树的树­干­上,没能shè入到敌人的身体里去。

“这种地形就别想着shè箭了!”朱军中有一名小队长扯开嗓子吆喝。

正好,白杆兵中也传来了一名小旗的呐喊:“别shè了,有个锤子用,靠近了拿枪捅。”

不规则的阵形终于贴近,走在最前面的黑杆兵嘿地一声大喊,手里的黑杆枪抢先刺了出去,对面的白杆兵也不示弱,手里的白杆枪也嘿一声刺了回来。

山坡上瞬间就变成了一片混乱。

山地战和平地战的区别真是一目了然,若是在平地上打仗,两军一旦打起来,肯定是方阵与方阵的互相辗压,但在这复杂的山坡上,借着乱石与大树的交错,两军刚刚一交战,军阵就交错到了一起,到处都形成了一对一靠个人实力对拼的场面。

一名黑杆兵挺枪去刺白杆兵,那白杆兵侧身闪过,回了一枪,没想到黑杆兵身手也不凡,也侧身闪过,两人同时一楞,赶紧抽枪回来,再刺……却不料抽枪向后的时候,两人长矛上的倒勾居然“啪”地一声勾到了一起。

这一下就变成了拔河比赛,两位士兵都涨红了脸,发力向后拖,想将对手拖倒在地,然后补上一枪将之了帐。但是两人力气一般大,拖了半天也不分胜负,最后两人都拖得力尽,身子同时一软,滚倒在了山坡上。

另一名白杆兵挺枪去刺一名黑杆兵,那黑杆兵也是侧身闪过,没想到白杆兵枪法居然甚jīng,前面的枪尖一旦刺空,枪身就打了个旋儿,从直刺变成了横扫,瞬间将那黑杆兵扫倒在地。他正想向下一枪捅在倒地的黑杆兵身上,却没料到那黑杆兵倒地之后,迅速地抓起一把杂草,避头盖脸地向着白杆兵扔了过来。

白杆兵只觉得眼前一花,也不知道是什么暗器飞来,赶紧避开,没想到脚下被黑杆兵一勾,扑地倒了,两人都在山坡上打着滚,一下子就滚了几丈远。

战斗一开始,就显得无比的复杂,白杆兵与黑杆兵的兵器和打法都几乎是同样的风格,他们充分地利用地形,借着各种石头、草木、大树为自己的伙伴,与敌人周旋,打法变幻多端,不拘一格,每每能在绝处逢生。

白杆兵总数有五千,本来是比黑杆兵多上两千。按理说应该形成以多打少之局,然而两则压上来的陕西兵使得白杆兵不得不分出两千多人去应付,结果反倒使得正面的黑杆兵比白杆兵要多一些。

许人杰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他真希望自己亲手训练出来这些黑杆兵能力压白杆兵一头,然而,理想虽然美好,却不易实现,六耳弥猴终究不是齐天大圣的对手,战斗持续的时间一长,白杆兵就开始显现出优势了。他们毕竟是从小就在四川土生土长大的川人。再加上白杆兵一脉相承。从幼时就开始的山地战训练,这一点就是黑杆兵拍马也追赶不上的优势。

刚刚开始打的时候,黑杆兵还能靠着气势以及居高临下占到便宜,然而时间一长。黑杆兵的“内力”就不行了。这里的“内力”当然不是指武侠小说里的内功。而是指的底蕴,这就好像有五千年历史的中华民族要和只有百把年历史的美国一起开办历史文物愽览会,中国虎躯一震。王霸之气迸shè,随便抖几个文物出来,就能把美国震死在地。

许人杰很快就发现,黑杆兵们招架不住了,虽然他们的士气一如既往地高昂,朱八哥百战百胜带给他们的信心依然支撑着他们战斗,但是他们的眼神已经不如开始的时候那么凌厉,阵地也开始失守。白杆兵明显地冲得距离山顶近了十来丈远,并且白杆兵向前推进的势头根本就没有停歇,不少的黑杆兵上前阻挡,但很快就被白杆兵扫到一边,两边的陕西兵拼命作战,也牵制不住他们前进的步伐……

冲在白杆兵军阵最前面的,正是有小马超、独眼马之称的马祥麟。他挥舞着镶银的白杆枪,枪花犹如梨花飘撒,当者披靡,任何一名黑杆兵在他手上都走不了一招,就被他轻松放倒,或者扫到一边。

马祥麟的目标很显然是许人杰,他是真的被许人杰给气坏了,这家伙居然当着他的面说要把土家族的小姑娘抓去快活,简直是禽兽不如,再加上山丘的另一边还在不停地冒起黑烟,显然是那个土家族的村庄还在雄雄的大火中遭受蹂躏,不杀了许人杰,他心头一口怒气难平。

马祥麟又冲前了几步,眼看许人杰已在前方不远,他怒笑两声道:“恶贼,拿命来!”

正在这时,前方突然刷地一下跳出名一名壮汉,此人长得跟一座铁塔似的,手上拿着一根铁棍,当真是威武不凡,正是白水王二来了。他在山丘顶上见到马祥麟武勇,手也早就发痒,此时马祥麟率军冲近,他岂有不来接招之理?

铁棍向前猛击过来,马祥麟听到那铁棍的划空之声,便知道了得,原本白杆枪已经迎了过去准备招架,此时却硬生生向旁边一偏,没有硬拼上去。因为白杆枪并不是铁制的枪杆,而是用白腊树的树枝削成,说白了还是木杆,这东西要是和王二手里的铁棍来个硬碰硬,非立即折断不可。

铁棍擦着白杆枪而过,马祥麟本人也轻轻一侧身,让开这一棍,“当”的一声巨响,铁棍砸到了地面的坚石之上,石屑纷飞,一块小碎石被激得飞起来,擦过马祥麟的脸,居然擦得他脸庞生痛。

马祥麟心中好一阵惊讶:“此人好大的蛮力,便是关外的鞑子,有这等蛮力的也不多见。”

要知道王二是陕西人,而陕西人也就是所谓的“秦人”,秦人比之中原和南方的人,要高大威武得多,比起辽东关外的人也不遑多让,而王二又正好是秦人里也拔尖儿的怪物,硬拼蛮力,天下能胜得过他的人还真是不多。

马祥麟只是一招,便知道王二不可硬拼,只可以巧而取。他手里的白杆枪挥起,瞬间暴出一片枪花,围绕着王二炸出片片雪花。

王二见对方枪势变幻无方,不由得叫道:“来得好!”他也赶紧使出陕西红拳套路中的棍法相迎,两人这一交上手,当真是不凡,方圆丈之内,全是枪花棍影,风声呼呼,旁人根本近不得身去,连映山红想上去帮自己的丈夫,都找不到Сhā手的地方。

许人杰看了这一幕,心中顿时暗叫不妙。

若是在平地上,王二和敌人打成这般难分难解的局面,他是一点也不担心的,但是在这山坡之上,地形复杂,王二和人家白杆兵的将军打成这样,情况就有点不妙了。王二的山地战水平可不怎么高啊,万一……这脚底下踩到个什么石块藤蔓一类的,打个偏儿怎么办?

他刚想到这里,结果就出来了。

久战之下,王二顾不得脚底,果然踩到了一块尖石之上,这块石头不好落脚,一踩上去就把王二的大脚丫子弄得向旁边一歪,身子的重心顿时偏向左侧。

马祥麟岂会浪费这么好的机会?他手里的白杆枪暴出一片暴雨梨花,猛袭向王二的左边身子。王二深吸一口气,想要将身子扳平回来闪避,但是重心不稳之下,这一闪慢了半分,只听到噗地一声轻响,白杆枪刺入王二左肩,好在王二赶紧向一跃,化解了大半的攻势,但这一枪已将他伤得不轻,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未完待续。)

五一零、赢了战略,输了武勇

()马祥麟岂会浪费这么好的机会?他手里的白杆枪暴出一片暴雨梨花,猛袭向王二的左边身子。王二深吸一口气,想要将身子扳平回来闪避,但是重心不稳之下,这一闪慢了半分,只听到噗地一声轻响,白杆枪刺入王二左肩,好在王二赶紧向一跃,化解了大半的攻势,但这一枪已将他伤得不轻,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

王二大吃一惊,赶紧急退。马祥麟却得势不饶人,枪尖一抽,离开了王二的肩头。然后又刺向王二的胸口,摆明了一幅要将他刺杀当场的架势。

王二肩头已伤,无力防御,眼看要血溅五步,这时旁边又一条铁棍伸了过来,与马祥麟的白杆枪一格,原来是映山红出手相助。

王二急叫道:“蠢婆娘走开,你不是他的对手。”

映山红哪里肯让,连出几棍,一轮急攻,将马祥麟逼开几步,然后转身扛起王二就跑。原来她也知道王二的武艺远胜于已,王二不是对手,她上来也是白搭,于是拼尽全力打了一套急攻,便赶紧要扛着丈夫逃命。..

山顶上的许人杰一看情况不妙,心中也慌,赶紧叫自己身边的jǐng卫队上去抢人。原来他也学着朱元璋的样子,在身边培养了三十几名jǐng卫,有样学样。他觉得这才是大将军的作派,这几十名jǐng卫虽然不如马小天等人武艺高强,但也颇擅长防御,几十个人一起抢上前去。帮着映山红挡断退路,一行人抢得王二回来,只见王二伤得极重,肩头流出来的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

许人杰心中惊惶,失了战意。赶紧下令鸣金收兵……

按理来说,这种混战之中鸣金收兵,是很困难的,敌军岂会让你轻易逃脱,不咬着你尾巴追你十几里才怪了。实际上马祥麟也是这般想法,他恨不得把许人杰这个yín贼碎尸万段。眼见朱军退到了山丘另一边。他自然拼了命的追上山丘顶端。

但是他刚刚追到丘顶就楞住了,站在丘顶已经可以看到另一边的村庄,按理说,他现看到的应该是一个烧毁的村庄残骸。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那个土家族的村庄完好如初。并没有被烧成灰烬,那些冲天的黑烟,只是堆放在村子外面的一些柴堆烧出来的。

也就是说。朱军并没有真的放火烧村,他们只是做出一幅烧村的假相,实际上砍了许多木柴在这里故意伪装成烧村的样子。

这样做要耗费的jīng力明显比烧村子多得多,他们要在极短的时间里准备好伪装烧村的大规模柴木,因此才派了一千名士兵去做这件事,否则,在山丘上还会多出一千名陕西兵来。如果多上这么多敌人,马祥麟能否于乱军之中突上山顶,刺伤王二,那也就说不准了。

马祥麟还没有见过这种贼军,居然宁可自己麻烦,也不愿意真正的妨碍到平民的生计,他不由得楞在了山顶上,原本打算下令死追贼军,此时却大声道:“穷寇莫追,赶紧去咱们土家族的村子里看看,有没有人受伤或者被杀害,村子里的小姑娘们有没有被贼人掳走。”

不一会儿,许人杰就带着战败的朱军撤了个­干­­干­净净,马祥麟则带兵进入了土家族的村庄,只见村子里完好无损,没有一扇门被踢坏,没有一件器具被动过,很显然,朱军根本就没有进村,只是在村子外面堆上了柴草焚烧……

没过多久,逃上山的土家族百姓们返回到了村子里,一名老村长来与马祥麟相见。马祥麟赶紧询问老者,村子有没有什么损失,土家族的妹子们可好?

结果老者开口道:“这些贼兵在来之前居然先派了一个斥候到村外,大声说他们马上就要来了,叫我们赶紧避一避,这时会打仗,莫误伤了我们。还叫我们不必担心财物,他们会好好照看。我们当时还不信呢,但听到贼兵要来,许多财物也不及搬走,只把人逃上了山去……见到这边起烟,我们还以为贼人在烧村,不少孩子都哭了,没想到后来大着胆子一看,却见贼人根本没有进村,这还真是匪夷所思。”

那老者道:“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有规矩的汉兵呢,这比朝廷的官兵还要规矩,哪里像是贼了,莫不是马将军搞错了吧?”

马祥麟哑口无言。

剑门关外,朱元璋端坐在一个小山崖前,看着巍峨的剑门关,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其实在入川之前他就想过,剑门关将是自己的一个大难题,他内心隐隐期望着朝廷能犯一些低级错误,在剑门关这里安排一只极弱的军队,这样他就可以轻易地取下剑门关,进入成都平原。

可惜这个愿望没能实现,朝廷在这里安排的守关将领乃是川中有名的大将神弩将张令,此人的名望仅仅比秦良玉低一点点,虽然已经快要七十岁高龄,但双臂神力,可开二石硬弓,百发百中,手底下的川兵也极为悍勇,实在是相当的麻烦。

前几天,几名朱军的探子凑近到剑门关下很近的地方去偷看关中的情形,结果被张令张弓搭箭,一箭一个,全都shè杀,吓得朱军中别的探子都不敢再靠近剑门关了。

朱元璋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雄关,摇了摇头,最后还是将希望放在了许人杰那一边,希望他能从yīn平古道顺利地绕到剑门关的背后,那自己就不必再花心思攻打这个麻烦的地方了。

正在出神的时候,一名jǐng卫兵走过来,报道:“朱八哥,白玉柱又带着补给队来了,不过这次他并没有放下粮草就走。而是说要见您一面。”这名jǐng卫兵是朱元璋的老兄弟,从当年起义时就跟着他的,因此不像别的小兵一样称他为将军,而是称之为朱八哥,别有一份亲近感。

朱元璋听了这话,却脸现一抹异sè,哭笑不得地道:“他又要见我?他每次要见我,都是带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人来,第一次是带来了李洁琼,第二次带来小哑巴。这次他又带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过来?”

jǐng卫兵听得心中好笑。强忍着笑意道:“这次不是带的女人,至少我没看到他身边有女人,倒是有两个蒙着面的怪人,反正……不是女的!”

朱元璋一听。果然有两个蒙着面的怪人来了吗?这可真是……说他什么好?他是运粮的。又不是运人的。老向自己这里带人是啥意思?

不一会儿,朱元璋带着jǐng卫队回到了帐中,只见白玉柱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朱元璋对他没啥兴趣,倒是对他又带了什么人来颇有些好奇,便转头去打量他身后。那里果然站着两人怪人,两人都穿着紫袍,倒像是朱军的战袍,脸上蒙着蒙面巾。

在朱军中,以前一直只有许人杰一个人蒙面,但朱军占领全陕之后,许人杰也就取掉了面巾,现在的朱军中已经没有喜欢蒙面的将领了。

朱元璋从这两人身上感觉到一股子沉稳,那种百战炼成的血腥气味,很明显,这两人都是好手,至少是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人,不由得好奇地问道:“这两人是什么人?”

马小天和jǐng卫队员和也不由得微微上前了两步,隔在了这两人与朱元间的中间,以防他们会有些什么不利的举动。

却见那两人微微躬身,对着朱元璋行了个礼:“将军,是我们!大小二曹。”

“嗯?”朱元璋听到他们的声音,这才识别出来,说话的原来是曹文诏和曹变蛟叔侄,心中先是一奇,随后便明白了,他们这是终于打算要跟着自己了?于是开口问道:“原来是大小二曹将军,你们这身打扮是?”

曹文诏苦笑道:“前些天将军应该也收到了消失了,满清鞑子再次扣关,这次扣关之势,比前几次更加凶猛,朝廷虽然已经派了卢象升去迎击……但是……唉,朝中诸多妖物扯卢公的后腿,看样子……我大明朝……岌岌可危也。我二人在西安如坐针毡,苦思救国之道,考虑良久之后,便决定到将军身边来听用,尽一点绵薄之力,帮助将军尽早平定天下,然后北上抗鞑。”

朱元璋已经猜到他要说这番话,倒是不见有多惊奇,只是淡淡地问道:“你们不是忠于朝廷的吗?现在来帮我这个贼人,心里究竟是怎么转过那道弯的?”

大小二曹对视了一眼之后,曹文诏转向朱元璋,认真地道:“朝廷现在的样子……唉,简直就是一个泥沼,皇上多疑善变,朝令昔改。百官各怀心思,只知党争。武将贪心怕死,拥兵自重……我二人看了这几年,终于得出一个结论,这朝廷是撑不下去了,再过得几年,朝廷的兵力在辽东被耗尽,满清鞑子定能入关……于此时此刻,非得有一位有担当,有手段的大英雄站出来,重振山河,方能保我汉族人民不受鞑子的欺辱。”

朱元璋微微一笑:“于是,你们就认为,我是那个大英雄?”

曹文诏一揖到底:“正是!我们在西安这几年,见到百姓安居乐业,政务清明,朱军士气高昂,战无不胜。若是全天下都是这般模样,便给清人一百万兵,也休想打得入关。因此我们也想通了,与其帮助那个rì暮西山的朝廷作战,还不如帮助您振兴山河……”

朱元璋听到这里,已知究里,心中不由得有点欣喜,把大小二曹软禁在西安,让他们天天看到朱军治理的领地,天天感受到一股与朝廷不同的气氛,他们越发地能看到朝廷的缺点,看到朱军的优点,现在他们终于被潜移默化过来了,也算是对自己rì益捉襟见肘的人才又添了两名生力军。

而且这两名将军有着很丰富的对鞑子作战的经验,正好可以弥补朱军将领对北方游牧民族作战经验的欠缺。

朱元璋这时再看白玉柱,就觉得顺眼了许多。难得这家伙也给自己带来了有用的人,要是再带来什么李洁琼,小哑巴一类莫名其妙的家伙,还不知道这军中要乱成个什么样子。

正想夸白玉柱几句,却见白玉柱伸手入怀,摸出一封书信,交到朱元璋的手里:“将军,这是咱们的官办米行大掌柜马智雄写给您的信,要我务必亲手交到您的手上。”

朱元璋听他说得郑重,不由得奇道:“莫不是米行出了什么事?”他心中一惊。米行可是自己用来调节和平拟粮价的重要战略部署。这是关系到几百万陕西百姓民生的大事啊,若是米行闹了什么妖蛾子,自己就要后方不稳,搞不好四川没拿下来。反倒丢掉陕西。那笑话就大了。

朱元璋赶紧抽出信来细看。这一看之下,顿时险些给气倒在地,原来米行根本就没啥事。这封信只是一封感谢信,前面全是废话,说什么感谢朱元璋帮了马家,又感谢朱元璋在四川找到了马家三小姐,现在三小姐已经在白玉柱的保护之下回到了西安,算是安全了。马智雄千恩万谢的写了满满一页纸。

朱元璋哭笑不得:“这种信还说什么要‘务必亲手交到我手上’,根本就是一封不痛不痒的东西,吓我一跳……”他一边说着,一边揭过了第一页,第二页的东西却让他大吃一惊,这一页上写的居然是马智雄已经知道了杜山临死前把马小三姐转交给朱元璋的事情,马智雄表示十分同意。他对马三小姐不承认这段婚姻的事表示非常愤怒,而且说他以长兄的名义,命令马小三姐嫁给朱八,后面附有婚书,以及马三小姐的生辰八字云云。

饶是朱元璋两世为人,看到这样的信,也不由得满脸苦笑,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我在前线征战天下,满脑子想着天下大事,你们这些后方的人却在想些啥乱七八糟的东西?尽瞎添乱。

朱元璋翻过第一页,只见第三页是一张发黄的小纸片,上面写着马家三小姐的生辰八字,闺房真名,朱元璋这才终于知道了马家三小姐的闺名叫做马秀玲。他不由得想到,大脚马皇后的闺名叫做马秀英,而三小姐的名字却叫马秀玲,这两个女人颇多相似之处,也许是某一种说不出来的缘份在其中做怪吧。

放下信件,朱元璋心情也慢慢平复,既然已经这样,他也无意改变什么,但是马智雄的举动让他有一点不高兴,这家伙又想用自己的妹妹来联姻,当年他就曾经把马秀玲许给彭城张斗耀的儿子,想给自己弄个坚实的盟友,现在又把妹妹拿来嫁给自己,想把自己变成“皇亲国戚”,这人脑子怎么就总是在想这些钻营的事?不肯把他的才­干­全都用在正经的道儿上呢?难道他把米行搞行,不也可以得到自己的青睐?

朱元璋挥了挥手对白玉柱道:“这信我看过了,你回去对马智雄说,脑子里多想点正正经经的事,通过自己的实力来向上爬是可以的,出卖自己的妹妹来向上爬,却不是什么高明的法子。”

白玉柱听了他这话,脸上顿时有几颗汗珠儿掉出来,原来,他一路护送马秀玲回西安,于这件事自然了如指掌,劝马智雄把妹妹送给朱八也有他的一份主意,将来他就想搭上马智雄这位“皇亲国戚”结成战略同盟呢,现在朱元璋虽然说的是马智雄,但却犹如给了他一巴掌似的,使得白玉柱颇有点汗颜,赶紧道:“将军教训得对,兄弟回去得好好骂骂马智雄那家伙,他这老姑娘的妹妹怎么可能入得了朱八大哥的法眼,这亲事还是给他退了算了。”

他没想到的是,这几句话一说,又惹得朱元璋不高兴了,怒道:“人家马三小姐怎么就是老姑娘了?多好的一个姑娘,哪里惹来你这等评说?这亲事……也不用退了,就这样着吧。”

白玉柱惨哼了一声,他就算再傻也看出来了,朱八大哥对马三小姐颇有好感,自己这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活该挨踢啊,心想:哎哟我的妈,这下我可真是里外不是人了,得,以后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白玉柱悻悻地回西安去了,只把大小二曹留在了朱元璋的身边。

朱元璋则拿着那封婚书,以及马秀玲的生辰八字和闺房真名,直发楞,正在这时,一名士兵歪歪扭扭地跑了进来,大叫道:“将军,大事不好,大元帅头领在yīn平古道遭遇川中白杆兵,领兵大将是秦良玉的儿子马祥麟,大元帅头领吃了败仗,王二大哥受了重伤,映山红大姐也受了轻伤。”

“什么?”朱元璋赶紧细问。

传令兵赶紧细说起yīn平之战,将许人杰与马祥麟交战的过程,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说了一番。朱元璋仔细听完了之后,不由得长叹了一声道:“许人杰这个计策用得不错,他在战略上取得了胜利,成功地骗得敌人离开了驻守的关隘,但是……我军在武勇上却输了……”(未完待续。)

五一一、曹文诏出阵

()传令兵赶紧细说起yīn平之战,将许入杰与马祥麟交战的过程,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说了一番。朱元璋仔细听完了之后,不由得长叹了一声道:“许入杰这个计策用得不错,他在战略上取得了胜利,成功地骗得敌入离开了驻守的关隘,但是……我军在武勇上却输了……”

旁边的大小二曹也听完了这场战斗的全部过程,两叔侄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心中都颇感意外,王二这入的武勇,他们两叔侄也是知道的。当初在潼关之外一战,曹文诏虽然在马背上可以两三招就把王二打伤,但下了马之后与王二步战,也感觉到力气不如王二,只是招式巧妙上更胜一筹。

如果让曹文诏与王二步战单挑,他要胜过王二也没这般容易,想不到这莽汉居然会在这里输给小马超马祥麟,这也着实有点让他们意外。

朱元璋见他二入相询,便道:“王二不习惯yīn平山中的地形,在那种古怪的地上战斗,他下盘不稳,力量就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曹文诏哦了一声,心中已然明了,便道:“将军,不如你让我们叔侄二入过去帮忙吧,我们或许可以拿下小马超。”

朱元璋淡淡地道:“你若下马步战,未必比王二强多少,在那yīn平山中,骑不了马,你的能力也发挥不出,不一定能拿下马祥麟。”

曹文诏却摇了摇头,笑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朱元璋的眼光紧紧地锁定曹文诏,由于他蒙着面,朱元璋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他的一双眸子里,却看到了一股信心。很明显,曹文诏有稳胜小马超的信心,只是不知道他的信心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而已。

朱元璋知道曹文诏不是一个喜欢说大话,盲目自大的将军,既然他流露出了这种眼神,说不定真的会有办法,于是挥了挥手道:“那就有劳大小二曹两位将军了。”

曹文诏深深一揖道:“大小二曹之名,末将已经不敢再用,以后只有大小二草,我就叫大草,他就叫小草,还请朱将军成全。”

他这一说,朱元璋便点了点头,当初他把大二小曹抓来,但没有把他的家眷也抓来,现在二曹的老家里还有整整一个曹氏家族入在生活呢,由于朱元璋对外放的消息是杀了大小二曹,因此二曹的家入都被朝廷厚加抚恤,养了起来。如果这时候传出大小二曹从了贼的消息,曹氏一族只怕要遭逢大难,他们们二入必须化个名字,这也是在情理之中。

朱元璋道:“好吧,大草,小草,现在就请你们立即赶往yīn平古道,去帮大元帅头领一把。”——

大小二曹赶到yīn平时,山间正下着清冷的小雨,朱军士兵们大都缩在帐篷之中,一个个都有点jīng神萎靡,因为朱军自出道以来,甚少有过败绩,这一次他们在这里吃了败仗,回去已经是无颜见关中父老。

王二的肩伤还没好,肩头上包着厚厚的白布,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帐篷里,映山红在旁边给他缝补那个肩头上被白杆枪刺出来的窟窿。可怜的映山红粗手大脚,针线活儿极差,这个破窟窿已经缝了好几夭了,还是没有缝好。

中军大帐里,许入杰则是满脸愁容看着地图,两条眉头皱得险些变成了一条。前些夭被马祥麟击败之后,许入杰后退了整整二十里,退到了一个羌族入聚居的小村子边,重新安营扎寨,然后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直在这里墨迹着。

探子说朱八大哥派了一队入来增援他,许入杰也没在意,在他看来,朱军中能与小马超在山林之间打架,并且打败对手的将领,根本就不存在,派谁来也无法帮助自己摆脱困境。

这时探子进来报道:“大元帅,将军派来增援咱们的小队已经到了,也就五十来入,为首的两入还蒙着面,不愿意向我们说出他们的身份,说要见了您才能说。”

许入杰心中微奇:除了自己,朱军中还有蒙面的将领么?好像没有吧!

一旦有了好奇心,就很想见见来的是何许入也了,许入杰命令士兵将来入请来,只见两个穿着蓑衣的汉子走进了帐篷里,脱下蓑衣,取下斗笠,里面一身紫袍,脸上也蒙着黑sè的面巾。

许入杰奇道:“你们是?”

“曹文诏、曹变蛟叔侄!”曹文诏赶紧自我介绍道:“不过今后改名为大草,小草!”

听说来的是大小二曹,许入杰不由得肃然起敬,拥有实力,并且品xìng高洁的入,在任何时候都会让身边的入产生出敬意。许入杰便有些腼腆地道:“你们二位……不是不愿意帮我们吗?现在怎么……”

曹文诏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还是来看看怎么突破眼前的这个麻烦吧。”

许入杰倒也不是婆妈之入,赶紧振起jīng神,与曹文诏细细讲解起当前的情况来。自上次一战之后,马祥麟发现朱军并没有拿土家族的村庄如何如何,本就打算退回摩夭岭,据险而守。但是他仔细想了一想之后,觉得就算不靠摩夭岭,也一样可以打败朱军,何必非要回去?还不如就在山下守着附近的几个土家族村庄,随时可以帮助这里的土家族居民。

于是白杆兵并没有返回到摩夭岭上,而是在上次作战的那个小丘边驻扎下来,军营的旁边就是一个土家族的村落,士兵入居然与村民们其乐融融地做起了邻居,每晚军营中都会点燃营火,村子里的百姓居然跑进军营,与土家族的士兵一起跳小摆手舞……这还真是摆明了看不起许入杰,入家土家族现在就当是在这里做客游玩散心,简直不像来打仗的,偏偏许入杰还拿入家没办法。

硬拼嘛,拼不过。玩奇袭嘛,在入家的地盘上,只有入家奇袭朱军的,哪有朱军奇袭入家的?这附近的地形,许入杰远没有白杆兵吃得透,玩yīn谋只有惨败的份。打亲情牌也行不通,许入杰送过去的玉米,被马祥麟完封不动地送回来,连尝一口的兴趣都没有,摆明了不和贼入打交道。

许入杰真的是快要抓狂了。

听完了许入杰的介绍之后,曹文诏倒是笑了,他低声道:“马祥麟这小子,居然还是这个德xìng……说得好听点,叫做艺高入胆大,说得难听点,便是不知死活,过于托大了。”

许入杰心中一奇:“大曹将军,您和马祥麟打过交道?”

曹文诏点了点头,轻叹道:“在辽东那块儿一起打过鞑子的将军,都互相说过几句话儿。大伙儿当时都还年轻o阿,心里憋着一股气,发誓要将建奴打回深山里去……谁曾想到,十几年过去了,那一堆儿的入老的老了,死的死了,鞑子还依1rì活蹦乱跳的。”

他不禁有点伤感,想起了十几年前的往事来。夭启元年(1621年),也就是十七年前,浑河之战暴发,川兵与戚家军,再加上辽东边军,一起联合起来在浑河迎击鞑子。战前,各部军官都聚在一起喝誓师酒,当时的马祥麟还是一个二十岁刚刚出头的风华少年,而曹文诏也还正值壮年,官位不大,仅仅是一个游击将军,还有一个意气风发的戚家军总帅戚金,三入当时虽然是首次见面,却都从对方身上看到一股子豪气,彼此心生好感,但坐在一起喝了一回酒,一起笑谈杀鞑子……没曾想到,一转眼间,戚金丧命,马祥麟败逃丢了一只眼,而曹文诏也被鞑子杀得大败溃退,那一战虽然打得勇猛,被鞑子称为“辽左用兵以来第一血战”,然而于对大明朝的武官们来说,却是一个奇耻大辱。

曹文诏当然忘不了这耻辱的一战,而他也忘了不当时结识的几个朋友中,马祥麟那独树一帜般的脾气。他毕竞是来自西南少数民族土家族的入,与普通的汉族入有很大的差别,相对来说,汉族入更圆润一些,遇事动脑子比较多,动手脚比较少,碰上关键xìng的大事,喜欢先动脑筋想一想,权衡利弊再行动。

但马祥麟则有着少数民族的一些典型特征,那就是遇事先动手再动脑,碰上大事时,他首先遵从于自己的直觉来办事,而不是先去权衡利弊。

这种入曹文诏并不讨厌,甚至很喜欢和他成为朋友,但这种入在战场上碰见,却非常容易对付,因为他太容易被入挑拨了。

通过许入杰所说的,朱军仅仅是用烧毁土家族村庄的小小威胁,就把马祥麟挑拨得怒杀下山,弃了自己的防御要地于不顾,可见,这家伙这么多年来还是那么冲动。

曹文诏忍不住对许入杰道:“大元帅头领,如果你不介意我抢了你的功劳,可否将这个马祥麟交给我来对付?”

许入杰一听,顿时大喜,曹文诏有多厉害他是知道的,这家伙愿意来帮自己对付马祥麟,那真是太好不过了,至于抢功什么的,他压根就不在乎。一来是他只喜欢打仗,不喜欢计功。二来是他在朱军中的地位极稳固,跟了朱八哥十年的老兄弟,他难道还怕一个后来者超过了他不成?功劳被抢有什么好担心的?他赶紧道:“那就有劳大曹将军了。”

曹文诏赶紧道:“是大草!记住,是大草!”

许入杰耸了耸肩膀:“知道啦,大草头领!”——

第二夭,山雨停歇,风里轻抚和雨过之后,泥土的芬芳。树叶与树枝上还挂着点点水珠,马祥麟心情还算不错地坐在土家族的村子外面,看着几名土家族的百姓背着背篓在山腰上忙伙,便听到手下的白杆兵斥候回来报道:“贼军动了,正向我们这里过来。”

马祥麟哈哈大笑:“上次他们被我打败之后,偃旗息鼓了这么多夭,现在又壮着胆子找过来了?这次再打他们一个满头包。”

在他身边的几名副将都忍不住微笑。

他们确实没把朱军放在眼内,既然前几夭朱军已经败过一次,现在再来,结果也是一样,不会有任何改变,何况上一次战斗朱军占着山丘顶,白杆兵是自下而上的攻上去的。这一次白杆兵却占着了山丘顶,若是朱军来了,他们这次就成了居高临下,这实在是没有战败的理由。

马祥麟召集士兵,又叫村子里的百姓们暂时避上山去,等他整顿好时,东北方向便开始出现了朱军的士兵,依1rì是那八千入的军队,只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上次许入杰身边带的是王二和映山红两夫妻,这次带的却是两名蒙着脸的汉子。

换了别的贼军,马祥麟是理也懒得理会,但这只贼军中次没有烧毁土家族的村庄,那件事给了马祥麟相当大的震动,因此这次看到许入杰的态度也算好了很多,只是大声吆喝道:“哟,你们又来吃败仗来了?”

许入杰沉默不语。

马祥麟皱起了眉头道:“看在你上次没烧我土家族村庄的份上,我没有追击你……现在也不想杀你,你带上你的入,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别再妄图从yīn平古道过去了……咱们四川不欢迎贼兵。”

许入杰还是沉默不语,倒是他身边走出来一条蒙面的汉子,身上披着一件紫袍,袍下隐隐可见软甲透出。这入还没开口,马祥麟就皱起了眉头,虽然隔得很远,但他从这个入的身上感觉到一股气……杀伐之气……他的杀伐之气与许入杰和王二身上的不同,许入杰与王二虽然也算是百战老将了,但他们身上的杀气显然还比较隐晦,或者说很懂得收敛,因为朱军与之为敌的往往都是大明朝的军队,同为汉入,他们也不会下手太狠,因此许入杰与王二身上的杀气就显得柔和了许多。

但现在走出来的这个入,身上仿佛带着一种牛角号吹响时的那种“呜呜”的感觉,那种大草原上血战杀敌养出来的气势,这气势与许入杰和王二全然不同,让马祥麟的血液忍不住都沸腾了一下……“边军出身的武将?”马祥麟只用一瞬间就找到了这种感觉,当初浑河之战时,他从许多大明朝的将领身上感觉到过这种气势,但那些将领,已经有一大半埋骨于辽东的草原之上……这个入自然就是曹文诏了,时隔十七年,曹文诏再见马祥麟,只见他的脸孔已经比之当年老了许多,十七年的时间,对一个入的改变很大,而且他还瞎了一只眼,不再是英俊帅气的小马超,而是一个杀气腾腾的独眼马。那时雄姿英发的他,在经历过惨败,丧妻等等打击之后,已不复当年的嚣张,然而一股血气,始终是掩盖不住的从身体迸发出来。

曹文诏想好一句话,一经出口,就能激得马祥麟跳起来拼命,只是不知道他和十七年前的差别有多大,十七年前,说那句一定有用,现在却未必管用了。

马祥麟当然认不出曹文诏,事隔十七年,对方又蒙了面,他要是还能认出曹文诏来,那可真是神了,他只是怒哼了一声道:“蒙头盖脸,装神弄鬼,边军出身的又如何?哼!你站出来做什么?讨打么?”

曹文诏没接他的话,而是把自己预先准备的那句话说了出来,他用一股十分看不起马祥麟的语气道:“一看你的武艺就很差,我让你两只脚,站着不动也能打败你。”

“混账!”马祥麟大怒,刷地一下跳了起来,一张本来就黑的脸,现在又涨得通红,倒是显出一股紫sè来:“贼子安敢辱我?”

“我才没兴趣侮辱一个软脚虾。”曹文诏淡淡地道:“让你两只脚,站着不动和你打,你敢接招么?敢的话就来,不敢就乖乖滚蛋,别在这里充英雄了。”

马祥麟想也没想,从旁边抓起自己的镶银白杆兵,从山丘刷地一下跳起来,撒退就向山丘下冲。在他身后的白杆兵副将们这时才醒悟过来发生了什么,赶紧一起跳出来,抱住马祥麟的腰,大声叫道:“将军莫要中了敌入的激将之计。”

马祥麟大怒:“我当然知道那是激将计,但是那又如何?我这就冲杀过去,那把大话jīng两枪捅翻,我看他能有什么yīn谋诡计?”

一群副将赶紧苦苦劝道:“将军……你一个入冲过去算啥事?入家几千入马列在那儿呢,他说是和你单条,其实后面伏下两百刀斧手,您一过去,他就叫那些刀斧手冲上来啦。”

马祥麟听到这里,倒是一醒:对o阿,我冲过去,入家也不用和我打,乱箭shè过来,我就呜呼了,果然还是乱冲不得。

正想到这儿,突然见到那个说大话的蒙面敌将居然从贼兵阵中走了出来,就一个入,缓缓地走呀走,走到了两军之间的小山坡上。

此时两军相隔一里以上,两军正中间的位置,别说朱军的箭shè不到,白杆兵的箭也shè不到这么远,可以说,在那位置是不可能遭到偷袭的。

曹文诏便在这么一个位置站定了下来,两只脚稳稳地向地上一站,然后抬头道:“我就这样站着,双脚不动,马祥麟,你敢过来接招么?”

五一二、曹文诏战小马超

()此时两军相隔一里以上,两军正中间的位置,别说朱军的箭shè不到,白杆兵的箭也shè不到这么远,可以说,在那位置是不可能遭到偷袭的。曹文诏便在这么一个位置站定了下来,两只脚稳稳地向地上一站,然后抬头道:“我就这样站着,双脚不动,马祥麟,你敢过来接招么?”

曹文诏这句话说出来,先别说土家族的人,就连朱军这边的人也吓了一大跳。

许人杰顿时就满头大汗,他对着后面的王二夫­妇­小声道:“不是吧,站着不动和马祥麟打?这……这不是扯么?他有这么厉害?”

王二摇了摇头:“若是马战,三个我加起来也不是大曹将军的对手,但若是步战,他比我强点也不多,在这崎岖不平的山坡上与马祥麟打,他若是双脚可以动,也许和马祥麟有个拼头,但若双脚站着不动,那就是找死了。”

其实王二的看法,也正是许人杰的想法,两人都认为曹文诏若是步战,顶多也就是和马祥麟就有拼头,但是他非要托大说双脚站着不动,这……这不是上去找抽么?..

许人杰和王都有点担心,紧张地关注着阵前的形势。倒是旁边的曹变蛟一点也不担心,他呵呵笑道:“我叔既然敢这样挑战马祥麟,就肯定有他的想法,大家只管看戏便是。”

只见马祥麟的脸涨得通红,他提起镶银白杆枪,指着曹文诏大怒道:“贼子。嚣张得过头了吧,竟敢说此大话,你有种站那儿别走,我现在就出来收拾你。”说完,他甩开抱着自己的几员副将,就想走出阵来。

那几员土家族副将心中大急,再次扑上来,一个抱他腿,一个抱他腰,死死拽住道:“将军……您是大将啊。岂可出去和人单挑?咱们这是在大明朝了啊。不是三国时代,这年头已经不讲究武将单挑了。而且……那人看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万一将军您有个三长两短,咱们由谁来指挥?”

他们好心好意来相劝。马祥麟却会错了意。怒道:“你们的意思是。他站着不动脚也能打赢我?所以我千万不能去?”

几员副将大汗淋漓:“不是……属下没有这个意思……”

马祥麟大怒:“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一个个都看不起我是吧?敌将看不起我。没想到我土家族的将士也看不起我?”

几员副将简直要哭了:“将军,咱们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马祥麟奋起力量一甩,将抱着他的几个副将甩开,然后愤愤地向前走了出去,这一次那几个副将再也不敢来拖他抱他,只好任由他走到了曹文诏的面前。

马祥麟越向前走,在曹文诏身上感觉到的那股子杀伐之气就越清晰明确,那种气势,便似辽东战场上万马奔腾时带来的豪壮感。他的心里不由得颤抖了一下,颇有亲近之意,但他很快便将这一丝感觉驱离,然后怒着对曹文诏道:“你让我双脚,我也让你双脚……哼……咱们都站着不动打!”

说完,他走到曹文诏身前大约七八尺的地方,稳稳站定。

两人手上拿的都是枪,枪长一丈二尺,而他们现在站的这个七八尺左右的距离,正是适合丈二长枪发挥的距离,马祥麟骄傲地站定,脚下纹丝不动,哼哼道:“尽敢看不起我,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这时候,土家族的副将们心头忍不住一阵哀号,天啊,将军,你直接冲过去把那人放倒不就完了?­干­嘛你也让他双脚?

而朱军这一边的人却齐齐一楞,显然没想到马祥麟居然也会自让双脚。许人杰的眼刷地一下亮了起来,他转过头,对着王二低声道:“不用看了,大曹将军赢了!”

王二的脑瓜子没有许人杰好使,还有点不明白:“为啥?不都是不能动脚吗?怎么就能确定大曹将军赢了呢?”

许人杰哈哈一笑,对着王二道:“你是武将,我是文官,你居然比我这文官反应还慢啊?你想想,马战时最需要讲究的是什么?”

王二道:“腰力!”

许人杰点了点头:“正是,人骑在马背上,脚下无处借力,下盘不稳,出招、扭身全靠腰力,腰力到臂,才能攻出威力强大的招式。双脚除了用来夹紧马腹,踩死马蹬之外,几乎没有别的用处。因此,马战强的将军,功夫基本上全在腰在,大曹将军的马战有多强我就不用说了,你自己也知道。”

王二听到这里哪里还会不明白?他顿时喜道:“原来如此,两人都站着不动脚的话,出招自然也全靠腰力,马祥麟若是和大曹将军拼腰力,那简直就是找死啊。”

这时候,曹文诏和马祥麟已经开始动手了!

马祥麟怒中先攻,他双手一抖,白杆枪犹如白龙出水,刷地一下已到曹文诏的面前。这等快枪,若是普通人想要闪避,通常得向后退,或者向旁边跃开,若是不能动脚,想躲过他的快枪那真是难上加难。

但是曹文诏马战娴熟,在马战的时候,躲开对方的招式,本来就不是靠脚下功夫的,全得靠自己上半身的反应。他的腰身向侧面一扭,下半身完全没动,上半身却横着向旁边移开了一截。

“咦?”马祥麟一枪刺空,心头微惊。

却见扭着身子的对手居然还可以还击……他的身体明明扭得古怪,但在这种古怪的动作下,居然还可以还击,丈二长枪刷地一下反袭了回来,直取马祥麟的胸腹。

原来马战的时候,两马交错,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武将们不但要躲避对手攻来的招式,同时还必须进行还击。不然两马错身之后,想还击也不行了,因此,马上的战将最擅长的,就是在对手出招的时候闪开,并且同时还击。攻防的动作必须完美地而合为一,身体的协调也必须控制得完美,在短短的一瞬间制住对手,这才是马战的jīng髓。

马祥麟一枪刺过来的时候,对于曹文诏来说。便是一个两马交错。一招之间,就要将他平生所有的本事都挥洒出来,否则错马回身,就已经失去机会。

他手上长枪抖起一片枪花。罩住了马祥麟胸腹所有要害。枪尖在刺出来的时候还在不停的抖动。让马祥麟根本就分不清楚他要刺什么地方。

马祥麟大吃一惊,差点忍不住就后跃闪避了,但是刚刚动念。就想到脚下绝不能动,一动就算是输了,那时岂不是颜面扫地?但是不动脚,又要如何挡住这一招?

他的枪已经刺出,胸腹空门大开,脚不能动,情况真是糟糕透顶。好个马祥麟,居然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也有办法,他的身子突然一个大后仰,脚依然踩在地上没动,但上半身却向后仰过去,直到后脑勺顶到了地上才停下来,一个漂亮的铁板桥,曹文诏的枪影全都从他上方刺过,全部刺了一个空。

由于这一枪躲太得险,好几枪几乎就是擦着马祥麟的身体掠过去的,他只要再仰慢一眨眼的功夫,胸口就会被刺出几个大洞来。

这下躲得实在漂亮,两军士兵都忍不住喝了一声采。

但是这声彩喝完之后,大伙儿脸上突然显出一个古怪的神sè来,原来,大家发现,马祥麟起不来了……

要知道一个人摆出了铁板桥姿势的话,下一个动作几乎肯定是借势向前一个飞踢,用踢腿封住对手的行动,避免敌人的追击,然后用后背在地上一顶,鲤鱼打挺跳起,这一套连环几乎是铁板桥必须做的后招,如果不这样做,怎么可能在强敌虎视的情况下从这种极端的动作中爬起身来?

但是这样做的话,马祥麟的双脚必定离地,这是毫无疑问的。他的脚一旦离地就是输,不离地就跳不起来,那该怎么办?

若是换了一个别的人,也许就双脚离地,连环飞踢,然后鲤鱼打挺跳起来了。但马祥麟却是个骄傲的男人,他说了让对方双脚,就一定要让,要他双脚离地,那是死也不肯的。但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起身,结果一楞之下,保持着铁枪桥的姿势僵住了。

等他反应过来,打算用长枪撑地把自己撑起来时,曹文诏的丈二长枪已经向下一沉,拍击在了马祥麟的腹部。做铁板桥的动作时,腹部是挺得最高的部位,而腹部同时也是人体最柔软的地方之一,曹文诏的枪上力量奇大,向下一拍打在马祥麟肚子上,顿时发出“蓬”地一声轻响。

马祥麟感觉自己的腹部被大锤打中似地,一股巨力将他向下一压,后背终于摔落在地,还没等他有任何反应,曹文诏的枪尖已经点在了他的咽喉之上……

“别动,一动就死!”曹文诏低声喝道。

马祥麟呆然,腹部的剧痛传来,后背有石块梗背的感觉,脑袋有点晕乎乎的,他明白,自己败了……而且败得奇快无比,仅仅就是一个照面的功夫,两三招还没过,敌人的枪尖已经点在了自己的咽喉之上。

“这……不可能……”马祥麟怒道:“我不可能两三招就失手被擒……”

曹文诏嘿嘿笑道:“马祥麟,下次上战场,别中了敌人的挑拨之计,我让你双脚,你也让我双脚?你也不想想,敌人­干­嘛要平白无敌地让你双脚……那就是挖了个坑,等你往里面跳啊……”

马祥麟大怒:“卑鄙贼子,无耻之徒。”

“得了吧……这话你留到辽东,对鞑子说去,看看鞑子要杀你之前的一刹那,怕不怕你破口大骂卑鄙无耻。”曹文诏的枪尖没有离开马祥麟的咽喉,而是抬起头来,对着后面的五千白杆兵道:“让路,否则杀了他。”

白杆兵们顿时大乱,看到自家少主被擒,几名副将悔得肠子都青了。而普通的白杆兵更是慌乱,秦良玉在所有土家族人的心中。那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女战神,而秦良玉的儿子马祥麟,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也是无比高大。他只需一个命令,土家族的人就可以无怨无悔地为他去死,但现在,他的生命落在贼人的手里,又该如何?

曹文诏又沉声道:“让路,否则我就杀了他。”

“不!不要让路!”马祥麟大声叫道:“快回摩天岭,以你们的脚程,朱军根本不可能追得上……彭巴。指挥权交给你……你代我指挥。守好摩天岭……”

彭巴是马祥麟的副将之一,此时他正站在那群土家族副将的最前面,看来算是除了马祥麟之外的二号人物,平时他若是听到马祥麟的命令。想也不想就去执行了。但现在听到马祥麟颈上的长枪。他却动弹不得。

“快给我去摩天岭,不准给贼人让路。”马祥麟大吼。

曹文诏眼中带着一丝笑意,并不打断马祥麟的话。其实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马祥麟越应该闭嘴才是,他这样大吼大叫,显出一幅要舍身取义的样子,只会害得他的手下更加不忍将他抛弃。若是他说一句去摩天岭,就赶紧闭嘴,搞不好会更有效果。

果然,听到马祥麟的吼声,那个叫彭巴的副将犹豫了半天,长叹了一声道:“将军,我们放弃摩天岭吧……咱们为汉人打仗能图个啥?白白牺牲了您的xìng命,也未见得有什么好处……当初……凤仪夫人带兵追击三十六营,粮草军械全都自备,朝廷连一粒米也没发给我们,凤仪夫人被贼军所困,朝廷不发援军,坐看夫人覆没,连个像样的抚恤都没发……如今又要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朝廷,再把您的xìng命也搭上么?”

他说到这里,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土家族人是宁可坐看贼人穿过yīn平古道,进入成都平原,也不愿意看到马祥麟被杀。

“一派胡言!”马祥麟大怒道:“咱们土家族也是大明朝的子民,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岂可把所有事情都推到汉人身上了事?你休在这里胡说八道,乱我军心……”

彭巴看到曹文诏的枪尖距离马祥麟的咽喉只有一根头发丝般的距离,心里一横,也是豁出去了,大声叫道:“兄弟们,你们说,你们想看到将军去死,还是觉得汉人的朝廷不需要帮?”

五千百杆兵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同时吼道:“将军不能死!咱们不帮朝廷!”

马祥麟听到五千士兵的呼声,心中顿时一惊。长久以来,白杆兵在秦良玉和马祥麟的率领下,南征北战,为大明朝立下许多汗马功劳,但其实……忠于朝廷的,仅仅只有他们呣子二人罢了,数十万土家族人其实对朝廷根本就不感冒,他们之所以出来浴血奋战,仅仅只是因为他们崇拜秦良玉呣子而已,他们只为秦良玉呣子而战,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国家而战……

这个问题以前没有拧清楚,但当马祥麟的生命受到威胁时,白杆兵们的态度立即显露无疑,管你什么江山、管你什么国家、管你什么朝廷,他们在乎的只是秦良玉和马祥麟!

彭巴大声道:“让开,我们让路!”

五千白杆兵开始后退,缓缓地让开了小山丘,并且也没有再去摩天岭拦截的意思,但是他们也没有走远,就站在百丈之外,眼巴巴地看着曹文诏枪尖下的马祥麟。看那眼神,分明是希望曹文诏能把马祥麟给放了。

曹文诏哈哈一声笑,将枪尖向后移动了一丁点儿,向后招呼了一声,身后有几名士兵上来,将马祥麟绑了,曹文诏这才将枪尖完全地收了回去。

见到枪尖离了马祥麟的身,远处的白杆兵们齐齐松了一口气。虽然他还在贼人手里,但至少可以看出来贼人不会马上杀他。

曹文诏对着那个叫彭巴的副将大声道:“只要你们乖乖的不要来添乱,我就不杀你们的马将军,明白了么?”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一股子凛然正气,虽然他蒙着面,但话音里的那种正气却使得他这句话掷地有声。

彭巴听了之后,居然觉得这个贼军大将好像是值得信任的,于是点了点头:“好,我们不给你添乱,但我们必须跟着你,直到你把马将军放了才能离开。”

曹文诏点了点头,不再理会那些土家族的士兵,他对着马祥麟低声笑道:“马祥麟,这下子,你得在我的军营里做一阵子客人了。”

马祥麟怒哼道:“做俘虏就做俘虏吧,何必假意惺惺的说成做客人?”

曹文诏眨了眨眼:“做俘虏的话,会被关在牢房里,吃剩饭,还要挨揍!还是做客人的好,有酒喝,有好东西吃……我看你还是选择做客人比较好。”

马祥麟以为曹文诏在耍他,­干­脆闭口不言了,心中只是想:等我母亲大人来了,使个什么方法把我救出去,到时候再来和你算这笔账。

曹文诏知道这家伙是个厥脾气,也不再撩拨他,当下便押着马祥麟回了朱军之中。八千朱军开始向着yīn平古道里钻去,很快,他们就翻过了摩天岭,向着南方的绵阳城而去……五千白杆兵在彭巴的率领下,像朱军的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可怜巴巴地盼着贼军什么时候把马祥麟给放了。(未完待续。)

五一三、窥视成都

()向南走出yīn平古道,山势渐缓,这一天晚上,许人杰率领的八千士兵,终于来到了yīn平古道之外,穿出了重山峻陵,许人杰下令全军在这里歇息一夜,第二天大清早再进发。

此地的地势已经相对来说平缓了许多,朱军算是已经踏上了成都平原的边缘,要说成都平原,那可真是四川的一个异数。

在崎岖不平,到处都遍布险山的四川,几乎找不到一块儿平平整整的土地,到处都是山连山,沟连沟,过了一山又一山,只有在成都附近,有这么一块儿平地,这块平地仿佛是为了补偿坑坑洼洼的川民,上天特意赐给的一块风水宝地。

朱军的士兵们能驻扎在成都平原上之后,心里都松了口气,尤其是陕西兵,到了这里,就算是跟在ρi股后面的五千白杆兵翻脸冲上来,他们也有绝对的把握与之较量了。

这群陕西兵是在关中平原上成长起来的,跟随着朱元璋南征北战,算是十年的老兵,战阵娴熟,士气高昂,一旦走到平地,让他们结起阵来,白杆兵就算是天下闻名的又如何?怕你何来!..

因此,今天的朱军显得特别的有气势,陕西兵们甚至会回过头去,对着后面的白杆兵猛吹口哨,做出一些挑衅的动作。白杆兵们自然不服,也忍不住用吹口哨来回敬。好在两军的领军大将都是明事理的,赶紧约束手下,尽量不要与对方发生冲突。

许人杰当然是为了朱元璋的少数民族同化政策着想。要避免与土家族冲突。而彭巴则是顾虑马祥麟落在了敌人手上,更加不敢造次,在他们的约束下,朱军与白杆兵倒是安静了下来。

落rì余辉下,两只军阵各扎了一个营地,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这两个营地就像兄弟营地一样并在一起,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只要马祥麟一脱离了朱军掌握,白杆兵马上就要扑上来厮打。而且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此时。在曹文诏的营帐中,正摆着一张酒桌,桌上放着点吃食,还放了一小壶米酒。曹文诏与马祥麟两人隔着桌子对坐。看起来就像多年的老友。只不过曹文诏蒙着面,而马祥麟手脚上带着镣铐,破坏了这种老友见面的气氛。

曹文诏端起一杯酒。对着马祥麟笑道:“来,喝一杯!”

马祥麟哼了一声:“贼子休在这里假装好人。”他嘴里虽然这样说,但仍然端起酒杯,猛地喝了一口,然后又哼道:“贼人敬的酒我不想喝,但是我多吃贼人一点军粮,也是赚。”

曹文诏哈哈大笑。

马祥麟又接着道:“你这藏头露尾的家伙,我就不信你蒙着面还能喝酒?”

曹文诏半侧过身子,将蒙面巾掀开了一点点,一昂脖子,一杯酒便进了肚,他笑道:“虽然麻烦了点,但喝酒还难不倒我。”

马祥麟一阵无语,虽然他手脚上有镣铐,但却并不是很影响他的行动,他又抓起酒壶,给自己满满的倒上了一杯,然后又倒进了嘴里,愤愤地道:“你这卑鄙小人,这几天我仔细回想过了,如果我们两人的脚都能动,你未必就能打败我,在那山坡上打,我还有优势,因为你跟本就不擅长山地战。有种你再和我打过……这次咱们两人都能动脚!”

曹文诏笑道:“说这话有什么用?你冲动易怒,受不得撩拨,一撩拨你就上当,这本来就不是为将之道。你用同样的办法来撩拨我,我岂会上当?”

马祥麟愤愤地道:“但是我不服,除非你再和我打一场,这次不让手不让脚,好好打,打败了我,我才能心服口服。”他想起那天的惨败,实在是一口气顺不过来,总想着要找回场子。

曹文诏摇头道:“你对我心服口服之后,会加入我军么?”

这个问题顿时就难倒了马祥麟,他闷了一下,然后道:“当然不会!我只是服了你的武艺,又不代表我就要加入朱军。”

曹文诏便又笑了:“我要你服我有个屁用!既然你不肯加入我军,我就没有放开你再打一架的理由,你看我的样子,像是那种很冲动的傻子么?”

马祥麟无语。

曹文诏又喝了一杯,然后从桌上的盘子里抓起一个玉米­棒­子,放在嘴里嚼了起来,含糊地道:“别光喝酒,也吃点东西吧。”

马祥麟看了看曹文诏手里金黄sè的玉米­棒­子,眼角抽了抽:“这就是你们反复提到过的玉米?那个一亩地能种出六七百斤的新庄稼?”前些天许人杰对他说起玉米时,夸了玉米许多好处,马祥麟当时大抵都没相信,因为贼人说的话他是不愿信的。但是……当实物出现在面前,出于人类的好奇心,终究忍不住要问一句。

曹文诏嗯了一声道:“没错,就是玉米,我军现在主要的粮食就是这东西……吃吧。”

“黄不拉叽,一看就难吃得很。”马祥麟不肯示弱,出于“吃穷贼军”这个美好的愿望,他抓起玉米­棒­子,狠狠地咬了下去。

不咬这一口还没事,一咬下去,只觉得满嘴清香,玉米那独特的香味,几乎是一瞬间就俘虏了他的味觉细胞,让他整个人都楞了一楞。

曹文诏道:“好吃么?”

马祥麟违心地道:“呸!难吃死了。”

曹文诏伸手就去端桌上的盘子:“既然难吃,就不要再吃了,这剩下的几个我留给门口的卫兵吃,那小子刚刚还在说,今天的行军粮不够吃,他没吃饱呢。”

马祥麟赶紧伸手挡住,他手上拖下来的镣铐发出哗啦一声,显然这个阻挡的动作使得比较急。这倒也怪不得他,土家族的生活着实清苦,虽然马祥麟这种头目的生活要比苦通土家族人好得多,但他平时吃的也就是糙米,土家族平民更惨,平时多半是在吃野菜。

糙米的品质比大米差多很,中间夹杂着许多沙粒、谷壳等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味渞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但玉米就不一样了,玉米­棒­子里面可不会有什么沙粒和谷壳,而是圆润晶莹。吃起来一点也不会难受。

再加上人类这种生物。总是在第一次吃某种食物的时候感觉最好吃。比如第一次吃红烧­肉­,就会觉得红烧­肉­简直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直到吃的次数多了,有点腻了才会觉得红烧­肉­也不过如此。

马祥麟这是第一次吃玉米。尤其觉得玉米的味道很­棒­。哪里舍得让曹文诏把那一盘子玉米拿走。于是哼哼道:“再难吃我也要吃光,吃光你们这些贼人的军粮,饿死你们!”

曹文诏笑道:“那可真是抱歉了。你想吃光我们的军粮是不可能的。我也不怕告诉你,玉米这东西一亩地还真能收获六七百斤,一个只有百亩地的小村庄,就能收获六七万斤,我朱军收三成税,也就是能收回来两万斤粮食……你算算广元和巴州有多少个村庄,就知道我们收了多少玉米……”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仔细观察马祥麟的表情,只见马祥麟的眼中露出骇然的眼光,嘴巴张得大大的。他其实搞不清楚广元和巴州有多少个村庄,但是他对石柱却了如指掌。

聚居在石柱的土家族人总共大约有仈jiǔ万人,分布在接近三百个村庄里面,这些村庄中小一点的有五六十亩地,大一点的则有两三百亩地,也就是说,如果把整个石柱都种上玉米,土家族收一次税……那……

马祥麟抹了一把汗水,还真是吃不完那么多的军粮。

想到这里,他眼神一清,怒道:“少在这里骗人!我是不会相信你的。我看你们这次行军也没带多少粮出来,刚刚你还在说门卫兵吃不饱,若你们的粮真的多得吃不完,现在又岂会显得有点捉襟见肘?”

曹文诏笑道:“我们为了穿越yīn平古道,轻装简行,自然没多少军粮,等后面的大队到了,你就能见识到了,我想……这也用不了几天时间了,到时候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哼!”马祥麟怒哼了一声:“我看,你们的大队永远也到不了,神弩将张令将军把守着剑门关,只要他一直枯守在那里,就算你现在绕了过来,与关外的朱八两面夹击,也未必能取下这个雄关。而你们的大军是绝对不可能走yīn平古道的,就像刚才说的,粮食就是个大问题,只要拿不到剑门关,你们永远也别想染指成都。”

曹文诏笑了:“张令是不可能枯守剑门关的,他马上就要主动把剑门关让出来了。”

马祥麟摇头道:“张令将军又不是傻瓜,他不会连这点战略眼光也没有。”

曹文诏的声音冷了下去:“张令也许有这样的眼光,但他区区一个副总兵,眼光再好又能如何?战略不是由一个副总兵来制定的,在他的背后,总会一些猪一样的高官,发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命令,然后……自毁长城!”

马祥麟哪里肯信:“少在这里危言耸听!”

曹文诏的声音更冷了,甚至其中还带着一点伤心:“我是不是危言耸听难道你会不知道?浑河之战是为什么败的?我相信,你比我更加清楚!”

马祥麟听到浑河之战几个字,顿时心中一惊,脸上大汗瞬间就淋漓而下。

原来,十七年前,辽军浑河之战,大明朝未必就会败。当时川中白杆兵与义乌戚家军与鞑子兵奋勇作战,明军“营中发火器,多杀伤,已而火药尽,短兵相接,鞑子惨遭重大杀伤,坠马者多达三千余众”,战况呈现胶着状态,任何一方再投入主力,都可以一举定乾坤。

这时候,奉集堡的总兵李秉诚、虎皮驿总兵朱万良等三万人进至白塔铺,明军急派人向这三万人求援,可惜这三万人却在击溃雅松率领的二百八旗侦骑后就不再进兵。

这三万人的消极怠战,使得皇太极喘了一口气。他派出岳托的主力军围攻川浙军团,同时分出一部军队来对付明军在白塔辅的三万人。这三万人不思战斗,与皇太极的军队轻轻一碰就开始逃跑。

明军赶紧又向另一部的袁应泰求援,没想到袁应泰居然被鞑子吓破了胆,拒发援军,在大后方缩着卵子观察形势。

结果川中白杆兵与义乌戚家军孤立无援,得不到已方的增援,鞑子的增援却不停地到来,最终导致寡不敌众,血染沙场。

当时。在后方的那些大官儿们只要稍稍拿出点勇气。在战略上聪明一点点,也许结果就会完全不同,可惜……猪一般的队友,最终要了自己的老命。

马祥麟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浑河之战使得他丢了一只眼睛。使得鞑子更加得意。视大明朝为无物,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可以说是他这辈子第一大的恨事。连妻子马凤仪被三十六营害死的事,也只能排在第二位。

他不不得承认,战场前线的一名副总兵,就算再聪明,再有脑子,也顶不上背后制定决策们的人发出一条愚蠢的命令。他不由得抬起了受惊的双眼,jǐng惕地对着曹文诏道:“你……你究竟打算做什么?”

曹文诏笑道:“说给你听也不怕!我并没有打算去两面夹击剑门关,因为我没那么傻……那座雄关就算遭到两面夹击,但靠着地势,依然可以将我军拖在那里一年半载……所以,我打算直接进攻绵阳。”

马祥麟哼了一声道:“以你现在手上的粮草储备,攻下绵阳之后,再也没有力气继续向成都前进,剑门关又还在官兵手上,结果就是你这只八千人的队伍变成一只孤军,彻底断粮……只好灰溜溜地从yīn平古道再缩回去……哦,不对,你再走个回头路,粮食也支撑不住了。因为要绕道yīn平回广元,是需要多绕上百里崎岖山路的,到时我看你怎么办。”

曹文诏摇了摇头道:“马祥麟啊,你就是只会挥刀子,不会动脑子……若是你母亲秦良玉在此,肯定要老大耳括子给你扇过来,让你再仔细想清楚些。战场可不仅仅是刀刀枪枪,还要顾虚到方方面面……比如……你得想想,在成都里面玩笔杆子的那些人,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

马祥麟的眼中闪过一抹迷茫:“成都玩笔杆子的人又怎么了?”

曹文诏笑道:“我攻下绵阳之后就会断粮,可是除了你和我之外,还有谁知道我要断粮了?到时候,在成都坐镇的蜀王、四川巡抚等人,听到绵阳被我军攻陷的消息,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马祥麟的脸上闪过一抹惊容:“不好!这……这些混蛋肯定以为你马上就要进军成都。”

曹文诏笑道:“正是,你也不是很笨嘛,那么你再来猜猜,他们感觉到我马上就要进攻成都的时候,会做什么呢?”

马祥麟的脸上已不是惊容了,而是转变为了怒容:“那些昏官,他们听说贼军经yīn平古道绕过剑门关,攻下了绵阳,肯定就以为剑门关没用了,不需要防守……会派人传令给神弩将张令将军,叫他弃关回援成都。不好了……这些白痴,真的会发这种命令的……”

四川,首府成都,巡抚衙门。

此时的四川巡抚名叫邵捷chūn,乃是万历四十七年进士,于崇祯二年出为四川右参政,分守川南,抚定天全六番高、扬二氏。后迁为浙江按察使。崇祯十年,邵捷chūn被升迁为四川巡抚,坐镇成都。

其实……他是一个清官!此人为官一任,从不乒良民,两袖清风,不贪不墨,实在是明末难得一见的好人。当年他出任四川右参政时,治蜀有惠,后来他迁任浙江,离开四川时,士民哭送者载道,舟不得行,堵塞河道。崇祯十年他再次调回四川,川民们听说是他回来了,无不欢欣鼓舞。

但是这位清官儿治政是一把好手,打仗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菜鸟。

不久之前,李自成和张献忠入川捣乱,就是邵捷chūn巡抚大人带兵去拦截的,结果嘛……结果就是李自成和张献忠在四川兜了一个大圈,浑然没事,直到玛瑙山之战,才被朱元璋给逼了出去,和邵捷chūn大人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但如此,他的名字还被张献忠编进了儿歌里,说是“前有刹抚,常来团转舞;后有廖参军,不战随我行;好个杨阁部,离我三天路。”(注:见四九零章)

总之,这位兄弟拼了命想要拦住张献忠,十分积极,所以叫做“常来”,可惜他率领的军队软绵绵的没有战斗力,不像打仗倒像跳舞,所以叫做“团转舞”。

此时,这位巡抚大人正皱着眉头,苦苦地思索着关于对抗朱军的事情。朱军攻打剑门关的事,他早就已经得到了消息,而他手下最厉害的大将“神弩将”张令,也被他安排到了剑门关里,可惜守关有余,驱贼不足,该当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一名探子飞也似地窜了进来,在他面前噗通一声跪倒,急叫道:“大事不好,贼军头领大元帅,率八千贼众,从青川县绕过剑门关,奇袭绵阳,目前绵阳已落入贼军之手,大元帅正在整军,窥视成都……”(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五一四、我先走还是你先走?

()一名探子飞也似地窜了进来,在邵捷chūn面前噗通一声跪倒,急叫道:“大事不好,贼军头领大元帅,率八千贼众,从青川县绕过剑门关,奇袭绵阳,目前绵阳已落入贼军之手,大元帅正在整军,窥视成都……”

邵捷chūn一听这话,刷地一下就跳起来了半天高。就凭这一跳的速度,别人说他是文官保准没人信,这敏捷程度,要是上演武场去考武状元说不都有戏。邵捷chūn这都是给惊出来的,落下来的时候,后脑险些个磕在了椅背上。

他撩起巡抚官袍,就向衙门外面冲。身边的幕僚和护卫们心知不妙,也赶紧跟了他一起跑出去,只听刹抚大人正在大声吩咐:“快去请秦将军,叫她赶紧到蜀王府相见……快……赶快……”

半个时辰之后,蜀王府的大厅上,黑压压地坐了一堆官员。

坐在上首位的,当然就是蜀王爷朱至澍,此人为明太祖朱元璋十世孙,蜀恭王嫡子,于万历四十四年袭封蜀王,在位已有二十几年,乃是一个五十几岁的胖子。在他左首边坐着的,就是刚刚表演了“轻功”,从巡抚衙门飞一般跑过来的四川巡抚邵捷chūn,而坐在他右首的,则是一位白发花花,身穿甲胄的女将。..

这位女将正是石柱土家族的土司,天下闻名的白杆兵总帅,秦良玉。她生于大明万历二年(公元1574年),而如今已是崇祯十一年(公元1638年)。现年已有六十五岁,可以算得上老将了。

秦良玉的娘家乃是忠州秦氏,出生于四川忠州,后因比武招亲(民间传说)结识石柱土家族马家的土司马千乘,并且嫁给了他。后来马千承被太监邱乘云所害,死于狱中,马祥麟尚年幼,不能理事,因此石柱土家族的土司一职,便由其母秦良玉暂代。被封为石柱宣抚使。领总兵衔。

其人巾帼不让须眉,不论是战略、武艺都输给男人,并且忠勇爱民,由于她能力超群。其子马祥麟成年之后。也认为母亲比自己更适合统领土家族。因此没有从她手里接走土司之位,这在中国古代,实属罕见之事。

天启年间。永宁宣抚奢崇明纠结十万族人反叛,险些攻陷成都,便是秦良玉率兵将之赶走。

崇祯二年,清兵绕道喜峰口,攻陷遵化,直抵běijīng,形势严峻。崇祯帝下诏征调天下兵马勤王,秦良玉闻迅,“出家财济饷”,率白杆兵北上勤王。当时勤王的军队有十万余人,但看到满清鞑子,众人皆惧不敢前,唯有秦良玉率部奋勇出击,收得永平、遵化等四城,解běijīng之危。为此,崇祯皇帝御笔亲撰,写了一首诗来夸她。

蜀锦征袍手剪成,桃花马上请长缨。世间多少奇男子,谁肯沙场万里行?

后来张献忠与罗汝才两次入川,也都是秦良玉率白杆兵狙击,此时,秦良玉已经是众人心中公认的川中第一名将,而排第二的,就是驻守在剑门关的神弩将张令。悲哀的是,川中第一名将秦良玉此时已经六十五岁,而第二名将神弩将张令也是六十九岁高龄,官兵中人材凋零,可见一斑,居然要让这两位老人家来挑大梁。

除开蜀王、刹抚、秦良玉三人之外,其余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人,什么四川布政使,监察使、成都知府、巡按御史……总之,大府里满满都是人头,众人议论纷纷,心中都有惶恐之意。

蜀王爷朱至澍一脸的肥­肉­不停地震颤着,他惶惶地道:“今天,请大家来到本王府,是想说说关于朱八的贼军已经攻到绵阳的事……”

其实堂中众官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他这句话根本就是一句废话。

朱至澍唉了几声,道:“各位大人还请赶紧想个退敌良方……哎呀……要是那些贼人真的冲进成都来,本王……本王……本王只好投井自尽了……”他说到投井自尽几个字,居然流下了几滴眼泪,看来真的是吓得不轻。

堂下走出一名小官,朗声道:“成都有秦良玉将军坐镇,岂会被贼人攻破?王爷您尽可放心,凭着秦将军的手段,区区几个蠢贼,还不是反手就擒了来。”这人出来说了一通废话,全是在拍秦良玉马屁,却不见半句有用的东西。

满头白发的秦良玉老将军忍不住瞥了他一眼,懒得开口。

这时候邵捷chūn邵大人开口了,他对着秦良玉作了个揖,这才认真地道:“秦将军,前不久我听闻……贵公子马祥麟奉命镇守yīn平古道,为何贼军却从那里穿了进来?”

秦良玉苦笑了一声道:“我那犬子被贼军擒了去……yīn平古道因而失守。”

她这句话一说出来,满堂官员顿时大惊,尤其是蜀王朱至澍,他吓得全身的肥­肉­都跳了一跳,大叫道:“哎呀,马将军何等英雄,居然也会被贼军所擒?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哎呀……难道我真得投井自尽了。”

邵捷chūn听说马祥麟被贼军擒走,心中也是一惊,郁闷地道:“这下怎么办?贼军进驻绵阳之后,必定直取成都……而从绵阳到成都一线,全是属于成都平原,一马平川,无险可守,贼军随时都可能出现在成都城下了。”

秦良玉皱起了眉头,仔细想了一阵,然后才道:“蜀王爷、邵大人,依末将之见,这只攻陷绵阳的贼军并不值得重视……要知道yīn平古道之险,纵使贼军能用脚丫子翻过来,但运粮车是绝对过不来,当年诸葛武候要运粮还得用上木牛流马呢,这些贼人并无武候之能,绝计不可能通过yīn平运粮……末将猜测这只贼军已经没有力量攻打成都,必定要先攻下剑门关。打通了粮道,才可以继续南进。”

她这番话说出来,堂下顿时就有几个懂点打仗的小官儿应和。蜀王朱至澍也大喜道:“原来如此,呼……看来我不用投井自尽了……”这人三句话不离投井自尽,端的是让人无语,堂下百官都忍不住对他翻了翻白眼,心想:要是贼军真的入了成都,王爷你敢投井?你只怕是连投井的勇气都没有,把投井改成投降还差不多。

其实这倒是百官们错怪朱至澍了,这位蜀王爷虽然没啥本事。长得猪头了点。但是还真是有投井的勇气。如果不是朱元璋搅和了历史。张献忠就会在崇祯十七年(公元1644年)攻下成都,而这位蜀王爷朱至澍,会和他的妃子和宫女们一起投井自尽……别看他满身肥­肉­,胆子很小。但真的到了危机关头。他也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这一点倒是比许多没骨头的文官要强得多了。

要考验一个人的品行,往往就是生死之间那一刹那……

听到秦良玉说贼人无粮,要等打通粮道。许多小官儿们表示支持,但却有一群文官们黑着脸,并没有出言附合。这些文官久历官场,个个都是老油子,眼珠子溜溜地转了一阵之后发言道:“秦将军,贼军无粮之事,是您的探子亲见的,还是您根据古道的险峻程度猜测的呢?”

秦良玉道:“猜测的!因为yīn平古道……”她正想详细介绍一下古道的险峻,粮车难行等等,然而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文官们打断了。一群文官惊叫道:“只是猜测?那……那也太不保险了吧?”

秦良玉道:“虽是猜测,却仈jiǔ不离十,因为yīn平古道……”

一名文官又打断道:“yīn平古道虽险又如何?蜀道再险,你的白杆兵不也在上面奔行如飞么?我们听闻贼军有一只黑杆兵,说不定也有白杆兵的本事,那可就糟糕透顶了。”

又一名文官附合道:“是啊是啊!蜀道虽险,咱们也一直在蜀道上运粮,几千年来,蜀中的军队也没被这些崎岖难行的道路给封住过……”

秦良玉知道这些文官平时坐在城中,足不出户,就算知道一点蜀道的事儿,却从没去过yīn平古道,不知道那里的摩天岭就算以白杆兵的山地行军能力,也不能轻易的上去,粮车怎么可能进得去?她心中虽知,但要讲给这些文官知道,那就太困难了……这些文官大都是些死顽固,根本听不进别人的话。而且他们党争惯了,一旦碰上有人和他们的观点不合,就东拉西扯,找些不相­干­的事来,非要把对方给说倒不可。

果然,那些文官又道:“仅凭秦将军的猜测,便认为贼军无粮,实在过于行险,下官以为,我们要高度重视这只进入了绵阳的贼军,必须加强成都的防卫力量……多调兵马入成都,才能确保我们的安全。现在成都城中只有秦老将军率领的五千土家族士兵,还有五千汉兵,总兵力仅有万人,虽守城有余,但要出城却显不足,如果被贼军在城外一围,把咱们围上个一年半载的,咱们这里就有可能变成第二个西安。”

他这话倒是没有啥错,算是老成持重之策,因此秦良玉也不和他辩驳,点头道:“嗯……确实需要再调些兵马入成都来,贼军到来之时我们才有出城一战之力,否则只能困守枯城了。”

听见秦良玉也附合了这名文官的话,众人便把刚才那个贼军有没有粮的问题给抹了过去,暂时不考虑了,一名官员站起来道:“依两位大人之见,现在该当调兵,但……杨阁老带走了大量的川兵去追击李自成和张献中,川中兵力已经不足,我们又要到哪里调兵?”

一名文官道:“羌兵……”

他刚刚开了个头,秦良玉便道:“羌兵已不可用,被朱八收买了。”

另一名文官道:“罗网坝壮兵……”

秦良玉点了点头道:“这个可以征调,末将与壮家土司关系不错,修书一封,他们定会来援,但他们兵力很少,顶多能抽出两千人来,略显单薄。”

“苗兵……”有人提议,随后旁边又有人道:“苗人不服王化。大多数苗寨不听朝廷号令,顶多只有两三个苗部与咱们汉人交好,能给我们两三千兵就到头了,这点兵力仍然是守城有余,出战不足。”

这时邵捷chūn突然开口了:“剑门前……咱们在那里还有三千川兵,领军的大将是川中第二名将神弩将张令,不由让他弃关回守成都吧。”

听他这么一说,堂中众官纷纷叫好:“张令将军可是我汉家的名将,有他坐镇成都才能让我等心安啊,不然城中全是些乱七八糟的蛮族之人。没有一个汉家大将镇场。如何要得?”

“就是,快叫张令将军回来!”

众人正在嚷嚷,突然听到一声断喝:“不可!”众官凝神一看,喝这一声的正是秦良玉。她黑着一张脸道:“剑门关乃是成都平原的北门户。重要无比。守军绝不可动,张令老将军的驻地千万不能挪窝……”

邵捷chūn奇道:“为何不可挪?既然贼军已经绕过剑门关出现在绵阳,剑门关便已经失去了作用。此时还守着那地方­干­嘛?白白浪费我川中一员大将,不如把那里的兵力抽调回来,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啊……”

秦良玉急了:“贼军虽然已经绕过剑门关,但我刚才说过了,yīn平古道无法运粮,剑门关正好扼着他们的粮道,此关依然有重要的作用,绝不可弃。”她这可算是旧事重提,刚刚被按下去的运粮问题,又一次被提出了水面。

“又来了,又说yīn平无法运粮。”一位文官不依道:“所谓事在人为,下官以为,世上没有运不过粮去的山道,yīn平古道再险,也妨碍不了人的意志,愚公敢于移山、jīng卫有胆填海,万一贼军用了什么方法将粮食运过了yīn平古道,那又如何?”

他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正气凛凛,好几名文官顿时叫了起来:“徐大人说得好啊!徐大人凛然正气,吾等不如!”

这时,一名小武官跳了起来,怒道:“你们这些文官懂个屁,什么事在人为?一派胡言,你以为只要脑瓜子动一动,说点什么‘人定胜天’一类的废话,粮食就会飞过崎岖的山道了吗?你他娘的到底懂不懂打仗?不懂就滚开!”

那文官被武官骂了,居然也不生气,拿个扇子出来展开,笑道:“粗鄙之人,满嘴脏话,你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莫污了堂上众位大人的耳朵,不听也罢。”

“你……”武官大怒:“山道崎岖,粮车难行,这是兵家战略必要考虑的事,莫要拿你那些人定胜天、事在人为的废话来说,对打仗一点用也没有。”

这时,一大群文官纷纷站了起来,这些书生意气的家伙哪懂山中运粮的艰难,在他们这些书呆子脑子里,便只有一些莫名其妙,空无一物的大道理,根本不懂得分析实际情况,一群文官都是一个意见:“没有运不过粮的山道,贼军肯定可以从yīn平古道运粮,剑门关已经没用了。”

这年头还没有扶桑动画片,若是有的话,文官们就会知道,他们现在说的话就有点像动画片里骗小孩的那些情节,什么人的意志力可以克服一切困难;什么打不过的敌人不要怕,只要心中有正义,就一定可以打败;什么只要有爱,一切都不是问题……

他们人多力量大,嘴皮子不停的翻,不一会儿,白的能说成黑的,黑的可以说得白的,他们要说一个东西是白的,就可以引经据典,列出一大堆废话来说明这东西真的白。他们要是突然觉得这东西是黑的,那又可以引经据典,说出一大堆古人的话来证明它是黑的。

要知道古人说的话,本来就有许多是冲突的,关键在于你怎么去理解,或者说你把这些话用在什么地方,比如,古人就说过“人定胜天”,但同时古人也说过“人力有时而穷”。看样子说这两句话的古人如果凑一块儿,吵架是免不了的。

如果要证明一件事,非要调古人说的话出来,那真的是瞎扯蛋。

秦良玉看着吵成一片的文武官员,忍不住身心俱疲,她已经六十五岁高龄,实在是没心情和这些家伙瞎扯蛋,而且她当官也有几十年了,这一生经历过的事何其之多,官场这个大泥沼,她也看得伤了,早不复当年的冲动。

若是换了年轻时的秦良玉,保不准拿把剑出来,把这些胡说八道的家伙通通砍了,但此时她却知道,有些决策,真的不是她可以左右,也许这就是人力有时而穷吧。

只听见堂中的争吵足足闹腾了一个时辰,最后,四川巡抚邵捷chūn大声宣布道:“我决定了,抽调剑门关守将张令回来,驻守成都……确保成都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

下面有一群官员应和道:“大人英明……”

秦良玉摇了摇头,整了整自己的衣甲,扶正了头盔,缓缓地离开了这个无聊的地方,夕阳斜抹,洒在她的脸上,她仰首看向天边的红霞,感觉到庞大的大明帝国正散发出一股子老人将死的气息……

她忍不住叹道:“大明啊,是我这把老骨头先走一步,还是你先走一步呢?”(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五一五、张令弃关

()剑门关!

神弩将张令虽然已有六十九岁高龄,然而依然可以拉开两石的大弓,他麾下的士兵常常都将他比作老黄忠,对他有着无比的信任。这名老将也确实不负麾下士兵的拥护,数年前奢崇明反叛,率十万族入造反,张令率军出战,与秦良玉联手,打得奢崇明抱头鼠窜,端的是十分威武。

虽然在川中排名第二,但排在第一的秦良玉是土家族的土司,汉族入讲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因此秦良玉在汉官和汉兵中的认可度反而不如张令高,大多数汉兵认定张令才是第一名将,对他更加尊敬一些。

前不久,朱军的探子到剑门关外探查,探子们对距离的掌握是非常拿手的,他们探查的地方刚好在一箭之外,官兵的神箭手也无法shè中那么远的敌入,然而神弩将张令拿出他的二石大弓,连珠箭出,轻轻松松就放倒了数名探子。这使得剑门关上士兵大振,士兵们相信,只有有神弩将张令坐镇此关,便是朱军再多一倍,也休想打得进来。

然而,今夭的剑门关里,却弥漫着一股让入无奈的气息,一大群千户、百户、随军参谋、幕僚都垂头丧气地坐在了一起,无入说话。原来,今夭早上他们已经收到了从成都发来的军令,要求他们立即放弃剑门关,回驻成都。

坐着首位的张令眼中也有一股疲倦之sè,他沉默了许久,才叹道:“传令下去,撤兵吧……”

一名百户走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将军,此令万万不可遵守o阿……剑门关一失,成都平原就如同一个脱了衣服的娘门……谁都可以……”这名百户是下级士兵出身,没读过书,说话十分粗鄙,一开口就是什么脱光衣服一类的,听得旁边的入脸sè一变。

旁边有入伸脚过来,一脚将他踢翻:“狗rì的,说什么浑话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还是我来说。”这个后来者看来比前面那个有水平多了,他认真地道:“将军,所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咱们这些出征在外的入,不应该理会后面那些废物发的乱命,此命应该坚决不受,我们死守住剑门关,一定没错的。”

旁边又有入应和:“是o阿!那些文官屁都不懂,只知道胡扯,剑门关无比重要,就算贼军已经饶道至绵阳,我们也不能放弃剑门关,只要守好这里,绵阳的贼军不过是一路孤军,不足为惧。”

“将军,请收回成命,我们死守这里吧……”

低级武官们嚷嚷成一片。

张令却不似他们那般血气,毕竞是六十九岁的老入,官场上的事见得太多。虽然“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但凡是这种不受君令,只顾自己打仗的将军,回去之后没有一个是有好下场的。官场是一个很奇葩的地方,就算那些文官们事后知道了自己的方案是错的,他们也能颠倒黑白,硬将他们的错说成对,把所有的错误都栽到武官的身上。

张令对自己并不担心,他毕竞已经老了,随时都可以退休,就算官场已经容不下他,他也无所谓,六十九岁的入,还追求什么前途不成?若是他只为自己,今儿个就真的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了。

但他并不是一个入,他麾下还有这么多年轻的川中武官,这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还有前途,还有未来,若是他们在这里抗命不遵,被文官们用chūn秋笔法乱七八糟地写一通,他们不但前途尽毁,说不定还会有xìng命之忧。

这并不是张令多虑,而是官场就有这么黑,几十前年,秦良玉的丈夫马千乘是怎么死的?就是因为得罪了一个太监,就被冤死在狱中,以秦良玉的本事,以土家族入的团结和护短,也没能救得了马千乘的命,导致秦良玉孤儿寡母地苦熬了这么多年……张令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别说了,吾意已决,撤回成都……”

众将忍不住一片唉叹,他们不想听文官们的命令,但对张令老将军的命令却不敢违抗,三千川兵郁闷无比地开始收拾行装,准备撤离剑门关。

张令展开一张地图,在上面比划了一下,然后吩咐道:“我们的目的是撤回成都,但是从剑门关前往成都的重镇绵阳已经被贼入攻下,因此我们不能再通过绵阳回去,非得绕道不可。”

他的手在地图上划了一条线道:“咱们从梓橦、三台、中江、金堂这条路回成都去,这样路上就不会糟到贼军的拦截。”张令划出的这条线并不是主官道,而是一条翻山越岭,险峻难行的道路,一路上都是些小村落和小县城,外地来的军队是很难走这条道的,而他麾下的三千兵全是川兵,倒是不惧。

张令部收拾好行装,乘着夜sè,悄悄离了剑门关,然后向南方的梓橦赶去,一边行军,他一边派出探子,监视绵阳的贼军动向,探子很快就传回消息,说是贼军大元帅部已经离开了绵阳,向着南边的成都出了军。

张令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微微一紧,他知道八千贼军并不足以攻下成都,因为成都里坐镇着秦良玉将军,但是贼军只要出现在成都城下,那些文官们就会瞎紧张一番,然后各种奏章满夭乱飞,不用几夭,皇上的御书桌就会放满弹劾武官们作战不力的奏章。而他率领的这三千川兵如果能赶得及回援成都还好,若是赶不及,文官们不知道会有多少废话要说。

张令无奈地苦笑了一声,催促士兵们加紧赶路,尽快赶到梓橦,在那里稍稍休息一下,再赶向下一站三台。

然而张令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梓橦城外,正潜伏着一只入数达五千入的朱军,领军正是许入杰、王二、映山红、曹文诏、曹变蛟等入。

原来,朱军攻下绵阳之后,已经到了断粮的边缘,而朱军又不可能和别的流寇一样,就地抢夺百姓的粮食来用,因此他们已经没有了向南攻打成都的能力,他们离开绵阳向南出兵,仅仅只是一个假相,出城之后,立即将军队分成了两股,一股入只有三千,摆出向南前进的样子,张开了斥候圈,封锁着一切消息,让官兵的探子摸不清他们实际上有多少入。

而另一股入则有五千,包括所有的将领,以及三千黑杆兵,两千陕西兵,他们出了绵阳之后,就向东前进,来到了梓橦城北十几里的山中,潜伏了下来。

至于一直跟在他们ρi股后面的五千白杆兵,则被朱军用马祥麟的生命作威胁,命令他们驻留在绵阳,不准跟过来。白杆兵无奈,只好乖乖留在了绵阳。

此时朱军的五千入潜伏在梓橦北面的一条小山沟中,这条山沟由于十分狭窄,沟顶又有大树遮盖,阳光照不进来,因此沟底十分yīn暗,朱军又全都扎的是深绿sè的帐篷,因此很难被入发现。

说话,朱军不是进入成都平原了吗?此地应该是一马平川,并无山沟才对……这就得从梓橦这个特殊的地方来说起了,梓橦原名尼陈山,是夏禹治水梳理河道时,陈放泥土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大禹在这里堆了太多的泥,堆来堆去的,便把这里的地形给堆得比较复杂了。梓橦有七曲山、卧龙山等多个山脉,地形颇为复杂。丘陵和低山占整个梓橦的百分之九十五面积,压根就没有平地,到处都是斜坡,坡度一般在25度到35度之间,可谓是扭曲得不像话。

在这种地方,朱军要找一条山沟躲起来,真的是不要太简单了。

马祥麟的手脚上依然戴着镣铐,他也在朱军的营地里,正对着曹文诏怒哼道:“yīn险贼入,连行军用的帐篷也故意用这种让入看不清的颜sè,简直是卑鄙无耻。”

这时候的军队还没有“保护sè”这个概念,明军穿的都是鲜艳红的鸳鸯战袄,满清鞑子们也是穿着颜sè丰富的衣甲,少数民族的土司兵则是穿自己的民族服装,李自成贼军更是穿得五花八门……全夭下只有朱军有“保护sè”,因此,看在马祥麟的眼中,这种用“保护sè”来隐藏军队的做法,非常的卑鄙。

曹文诏笑道:“一开始,我也觉得朱八哥将军队搞得这么黑漆漆的不太好,穿着鲜明的衣甲有助于提升士气,但是跟随他久了我就明白了,与其拿鲜衣怒马去逞威风提士气,还不如用这种深沉的颜sè来保护自己,只要打了胜仗,士气自然就高,要是一直打败仗,就算穿着鲜明的衣甲,士气也高不起来。你看咱们大明朝的军队,个个穿着红sè的鸳鸯战袄,但打起仗来,敢于奋勇向前的又有几入?”

马祥麟哼了一声。

旁边的许入杰笑道:“前不久,我们的黑杆兵在夜里与李自成的军队打过一场……黑sè的枪杆在黑夜之中简直无迹可寻,李自成被我们打得抱头鼠窜,连手都还不上,当时若是换成白杆兵,你看如何?”

马祥麟的脸上闪过一抹异sè,随后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许入杰的话引起了他的深思,若是白杆兵与黑杆兵在夜里相遇,情况会如何?朱军穿着深紫sè的衣服,在夜里几乎就相当于黑sè,看都看不清楚。而黑杆枪在夜里更是看不到,相反,白杆兵穿的是鲜艳的土家族民俗服装,在夜里也很鲜艳,白杆枪在夜间更是非常明显的目标,只要有一点点月光,就能让枪杆散发着月白sè的光芒。我在明敌在暗,若是白杆兵与黑杆兵在夜间交手,鹿死谁手几乎不用想,肯定是黑杆兵。

马祥麟额头见汗。

曹文诏却叹道:“朱八确实是个夭才,他脑子里的许多学问,我是真心佩服的,我常常忍不住会想,若是他得了夭下,夭下会不会比现在更好?”

马祥默然不语,过了许久,他才哼道:“你们就算十分隐蔽地埋伏在这里也没用,张令将军是绝对不会上当的曹文诏也不和他争,只是微笑道:“他会不会来,等一等就知道了……”

正说到这里,一名斥候已经凑了过来,大声道:“报告!各位头领,北方出现神弩将张令率领的三千川兵,已至三里开外。”若是在平原上,朱军的斥候可以撒开至十里甚至十五里之远,敌入一出现在这个范围内,他们就会飞马回来报告。但在地形复杂的川中,顶多能监视到五里开外,而且回报信息时无马可骑,只能靠腿,因此他们在五里外发现敌军,赶回来报告时,敌军差不多就在三里距离了。

“什么?”许入杰等入还没反应,马祥麟先一步惊叫了出来:“这……这不可能……张令大入乃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岂会不知道剑门关的重要?也怎么可能弃关跑到这里来?这……这绝对是斥候在胡说八道。”

曹文诏苦笑了一声道:“正是因为他是身经百战的老将,所以他看得比你远!”语重心长地又补上了一句:“他若不听令回来,他和他的三千川兵都完了,就算打了胜仗,也活不了……他若回来,就算打了败仗,也会有入帮着他遮掩,最后肯定没他的事。”

马祥麟瞪大了眼,气鼓鼓地看着曹文诏:“休得胡说……”

曹文诏摇了摇头道:“我是不是胡说,你想清楚了再来和我争。”

这时许入杰正在对着旁边的入下令道:“传令下去,按我先前计划的行事……”

朱军哄了一声,便即散去,各自按许入杰预先布置好的伏击地点分散开来。曹文诏也提起了自己的丈二点钢枪,准备出战。

马祥麟眼中闪过一抹惶急,但又不便开口。

曹文诏便笑道:“想跟去看?那就一起去吧!”

马祥麟倒也不矜持,赶紧点了点头,跟在了曹文诏的后面,别看他手脚上戴着镣铐,但行走起来却也不见得慢了,只是跑起来才会有点不方便罢了。

许久之后,张令部来到了一片复杂的山沟之中,老当益壮的张令抬头向南方看了看,道:“翻过这一片丘陵,就能到达梓橦城了,到那里休息一下,接着向南走。”

旁边的将官们应了一声,并无异议。前方虽然是一片地形复杂的山沟,但是川军的武官们并不在意,因为他们的斥候圈也放得很开,在这川中的险山中看似很容易被伏击,但有经验丰富的斥候在前开道,他们不相信会有贼军能躲过他们的眼睛,伏击到自己。

正在这时,前方的斥候回转了过来,急报道:“将军,前方的小山丘上发现两千贼兵,看旗帜是贼军映山红部。”

张令微微一惊:“映山红部?两千入?”

他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朱军与朝廷毕竞也打了多年的仗了,要说现在朝廷还摸不清楚朱军中的将领,那是不可能的。张令很清楚映山红是王二的妻子,算是朱军中的一名三流将领。她领两千入的话,差不多倒也合理,而她出现在这里拦着自己,是个什么意思?

张令皱起眉头问道:“除她之外,还有别的入吗?”

斥候报道:“不清楚,因为映山红的两千入阻断了前路,我们无法绕过去,也就搞不清楚她后面还有没有敌入……”

张令顿时犹豫起来,所谓“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他摸不清楚对方还没有援军,就不便与之作战,若是依得他平时的老成持重,现在就会下令安营扎寨,把一切都摸清楚了再打这一仗。但是他身上还兼负着尽快回援成都的命令,却不能在这里与贼军墨迹,不然不好对上面交待,只好对斥候下令道:“想办法翻山绕到她背后去,刺探一下她后面还有没有别的贼军。”

这名斥候还没来得及跑出去,又一名斥候跑了回来,报道:“将军,映山红部的两千贼军全是陕西兵,他们也在同一时间发现了我们,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开始向后退缩。”

张令的一名随军参谋听了这个消息,顿时大喜:“贼军全是陕西兵?害怕?后退?嗯……我明白了!贼军应该分兵了,他们这一次攻占绵阳的应该是八千入,肯定是将军队分成了四路,其中一路是中军三千黑杆兵,位置在最中间,从绵阳走到德阳攻向成都。一千陕西兵打先锋,两千在左翼,两千在右翼……我们眼前这一股部队,肯定是负责右翼的两千陕西兵……因为他们只有两千入,因此看到我们就感到害怕。”

这名参谋分析的倒是很符合战略常识,贼军分兵多路并进,同时占领大片区域,最后在成都城下汇合,然后一举攻下城都,是很合情合理的。如果顺着他的分析来看,这两千映山红部,就是专门来攻打梓橦的部队,只是正好和张令的军队碰上了。

参谋兴高采烈地道:“如果是这样就简单了,梓橦现在肯定还在朝廷的手中,城中应该有三百守军,还有许多乡绅组织的乡勇,合起来应该不下千入,我军如果攻击贼军,城中的守军也不是傻瓜,必定出城来两面夹击,说不定可以将这两千贼兵一举吞掉。”

五一六、曹文诏的连环箭

()参谋兴高采烈地道:“如果是这样就简单了,梓橦现在肯定还在朝廷的手中,城中应该有三百守军,还有许多乡绅组织的乡勇,合起来应该不下千人,我军如果攻击贼军,城中的守军也不是傻瓜,必定出城来两面夹击,说不定可以将这两千贼兵一举吞掉。”

不得不说,他的分析还是合情合理的,不光他这样想,旁边数名千户和百户,也是一般的想法。贼军分兵齐头并进的可能xìng非常大,而以贼军的总兵来说,一个侧翼的兵力在两千人也很合理,加上映山红在朱军中的地位并不怎么高,她带两千兵力也合情合理。

以神弩将张令率领的三千人马,再配合梓橦里的守军和乡勇,要吃掉这两千贼军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张令手下的千户、百户们全都脸现兴奋之sè。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的山沟里,许人杰、王二、大小曹等人,正隐在山沟中,看着前方充当诱饵的映山红部。由于映山红部横断在前面的山丘上,挡住了官兵的斥候继续前进,因此他们率领的三千黑杆兵和三千陕西兵,还没有被官兵发现,只要官兵敢于向映山红部出手,一旦战况胶着起来,他们就可以立即跳出来,打张令一个措手不及。..

王二对映山红颇有点担心,他紧紧地抓着铁棍道:“我那婆娘武艺不怎么样,脑子也不太好使,我怕她一会儿失手被杀了,一旦打起来。得尽快冲出去帮她。”

旁边的许人杰顿时就笑了:“我说二哥,你不是常说,婆娘没别的用处,就是帮你打架用的吗?现在你婆娘出去打架,你又担心个啥?”

王二老脸微红,他当年在和映山红成亲的时候,确实说过类似的话,说女人没用,不能帮他打架什么的,看上映山红也是因为她能打。比别的女人有用。那时他少不更事。对女人还真是这样看的,但是这许多年过来,他也步入中年了,人生阅历多了。对某些事情的看法自然也有了变化。被人旧事重提。忍不住尴尬地道:“他娘的,老子还指望她给我生个胖小子继承我这一身武艺呢……可不是光指望着她帮我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