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零九、马祥麟与王二(2 / 2)

明末朱重八 三十二变 37160 字 2022-02-12

他这话一说出口,忍不住就有点郁闷:“喂。兄弟,你看我家是不是有点问题……我和我家那婆娘成亲都快十年了,她肚皮还没半点动静,这究竟闹什么妖蛾子?”

许人杰笑道:“谁叫你这么傻,只娶了一个,我告诉你,男人想要儿子啊,就得多娶几个,一只­鸡­不会下蛋,咱还有第二只­鸡­呢……你看我,十八岁那年我父亲就给我讨了一个媳­妇­,后来陆陆续续又纳了七八个妾室,还有薛……咳……我现在已经是四个孩子的爹了。你听我的没错,回去就再纳二十个妾室,每天晚上逮两个进屋去,保准一年后抱上三儿子。”

许人杰出生于富商家庭,因此娶妻纳妾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但对于王二这种穷人出身的人来说,这辈子能娶上媳­妇­已经很满足,虽然他现在已经可以算是大富大贵,却从来没想过多纳一个妾,此时被许人杰一说,他脸上顿时就红成了紫sè,喘着粗气道:“这……个……万万不可……”

看到王二面红心跳一副尴尬的样子,许人杰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就喜欢欺负王二这种老实人,看老实人脸红尴尬之sè,特别的有意思。于是他又低声道:“我说二哥,你可得想清楚了,你和映山红生儿子的话,搞不好生出来的是一只猩猩,但纳个美貌小妾来生,说不定生出个儿子貌如潘安,为了自己儿子的相貌,你可真得好好考虑一下。”

王二憨道:“可是猩猩才能打架啊,我要生个书生样子的儿子出来,看我不一把捏死他。”

许人杰:“……”

他们一边说着些无聊的话,一边密切注视着战场上的形式,只等着出手的机会,然而等了许久,始终没有见到官兵冲上来。

王二忍不住奇道:“怪了!官兵怎么还不进攻?”

许人杰也奇道:“是啊!他们明明被我们封了斥候,探查不到这边的伏兵,按理说看到前方两千贼兵,他们应该主动出手吃掉才对……张令不是急着要赶回成都吗?没理由这么墨迹。”

这时候,一直被曹文诏带在身后的马祥麟冷哼道:“你们把神弩将张令想得也太简单了,川中第二名将,岂会上这么简单的当……”

这时候,官兵阵中又是另一番情形,一大群千户、百户们,都蠢蠢yù动,想要冲上去痛打映山红部,他们相信,只要他们与贼兵打起来,贼军另一边的梓橦守军和乡勇就会主动前来配合。

官兵都有一个习气,若是友军占了优势,他们就会赶紧冲上去想分一点功劳,或是友军占了劣势,则往往会畏惧不前。

他们相信三千川兵打两千贼兵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肯定是优势,既然肯定是优势,梓橦守军和乡勇就没有不来的道理。

听到手下们都嚷嚷着要上,张令却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六十九岁高龄的老将,一生征战何止百战?更何况不久之前,他还与奢崇明的十万叛军打过交道,张令的作战经验无比的丰富,他不会轻易地打情报不充足的仗。刚才那个参谋分析的虽然井井有条,看起来很像那么一回事,但是张令很清楚,“分析出来的东西”和“侦察出来的东西”不可等同视之,如果他有确切的情报证明贼军分兵,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下令吃掉映山红部的两千人,但他现在什么情报也没有,甚至连这两千敌军后面有没有伏兵都搞不清楚。

在这种情况下还敢向前冲的,不是菜鸟。就是新手,但绝不会是他张令!

张令压下了诸将的声音,沉着脸道:“不得进攻,把军队调到旁边那个小山丘上,做好据守山丘的准备……斥候再去探来,无论如何也要摸清楚这两千贼人的背后那几条山沟……”

“这还有啥好探的……”有一名年轻的百户小将嘀咕了一句,不过他旁边马上就有另一名千户走过来,伸手给了他的脑袋一下,头盔拍歪到了一边,喝道:“张令将军的命令肯定错不了。给我乖乖听令。”

“是!”

官兵不但没有向着映山红冲过去。反而开始向旁边的一个易守难攻的小山丘上窜去,这一下还真是出乎了许人杰的意外,他不由得楞了楞,惊叫了起来:“我cāo!我们的计策被识破了?”

曹文诏摇了摇头:“不。没有被识破!若是张令真的发现我们一共有八千人。他早就下令撤退了。以川兵的山地行军能力,我们连追都别想追上……他现在只是下令军队移上那个小山丘,说明他也拿不准我们这边究竟有没有伏兵……这是属于老成持重之策。先占据着易守难攻的山丘,再来侦察我们的情况……如果我所料不差,对方的斥候马上就会从两边的险山上翻过来……”

听了曹文诏的话,许人杰和王二向左右两边细看,果然,川兵的斥候在树林中一晃,显然是想从两翼翻山绕过前面的映山红,刺探映山红背后的山沟,一旦被这几个斥候翻山了山顶,居高临下向后面一看,就必定能知道朱军的布置。

许人杰楞了楞,不由得叹道:“大草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对官兵的判断真是太准了,这一点我真是有所不如。”许人杰知道自己的问题,他擅长制定一些奇谋怪策,但若堂堂正正拉开了军队打仗,他比起曹文诏、张令这些沙场百战的老将,确实还欠缺了一些经验。就拿这次来说,他的计策被张令识破,不,或者说还没有被识破,但碰上老成持重的张令,奇策无效,他对官兵下一步行动的掌控力,就不如曹文诏这种正规渠道出来的将领那么好了。

许人杰是一个很虚心的人,他当年能虚心跟着朱元璋学习,现在也能跟着曹文诏学习,赶紧问道:“要不要派斥候去拦截对方的斥候,将他们袭杀……”

曹文诏摇了摇头道:“不可……若是杀了这几个斥候,不让他们翻山,岂不是告诉张令我们这边有鬼!张令只怕立即就会放弃那个山丘,率军撤向深山之中,然后他就会变成我们粮道上的一根刺……随时可能从深山里窜出来截我们的粮,负责押粮的白玉柱不是他的对手,到时候,情况会变得非常棘手。”

许人杰抠了抠脑袋:“那要怎么办?”

曹文诏的脸上蒙着布,看不到他的脸sè,但眼中却shè出了一抹jīng光:“像张令这种老将,我们是很难骗过他的眼睛的,但好在他不是神仙,不可能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一切,我们骗不过他,却可以骗过他手下的几个斥候……”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然后道:“王二头领,麻烦你赶紧脱了身上的紫袍,带一千人,都脱了身上的紫袍,让士兵们用最快的速度换上平时穿的普通衣衫,兵器也乱拿着,不要弄得很整齐,然后向南行一里,从那里慢吞吞地摸过来……摆出一幅要进攻映山红部的样子。”

王二脑子比较笨,完全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憨厚地问道:“这是要做啥?我为啥要做出一幅攻击自己人的样子?”

曹文诏道:“没时间解释了,你快去!”其实以曹文诏在朱军中的地位,是没有资格给王二下命令的,就连许人杰要给王二下命令也得用个请字,好在王二这人并无争权夺利之心,也没有那种斤斤计较的脾气,他知道自己笨,在这种军略大事上,很愿意听取同伴的意见,曹文诏这样说,他也就听了,一点都不拿架子。赶紧带了一千人,脱下身上的紫袍,穿上普通的麻衣,然后拿着乱七八糟的兵器向南走去。

曹文诏又对许人杰道:“大元帅头领,请下令让黑杆兵和余下的陕西兵利用保护sè。尽量地隐蔽起来,不必保持阵形,缩进树底或者草丛中都可以。”

许人杰也奇道:“就算都缩进草里,整整四千人想要完全躲过斥候的眼光是不可能的。”

曹文诏点了点头道:“碰碰运气吧,看斥候能否被王二兄弟率领的人吸引了注意力,就忽略了对山沟下面的侦察。”

朱军这边在匆匆调动,张令派出来的斥候则在艰难地翻山……由于映山红部两千人扼住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山丘,这山丘两边都是险峻的山崖,因此斥候们翻越这山崖着实费了一番力气,等他们翻上崖顶时。朱军已民经按曹文诏的吩咐重新布置了一番。

几名斥候刚上崖顶。就看到在山崖另一边的远处,有一只人数在千人左右,乱七八糟的军队,正向着贼军映山红部摸去。这只军队的动作很慢。看起来颇有些迟疑。似乎并不太想攻击映山红部……

一名斥候立即大叫道:“那应该是梓橦的乡勇军!”

另一名斥候也叫道:“嗯,很像……乡勇军差不多就是这样,一幅畏首畏尾。不敢前进的样子,他们是在等我们官兵先和映山红部打起来,占了优势,他们才冲上来捡便宜。”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这只军队其实是王二率领的陕西兵。

由于发现了这只乡勇军,几名斥候的注意力毫无例外地都转了过去,就在他们脚下的山沟中,黑杆兵们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缩在山石和树林之中,尽量将自己藏好……其实这样的躲藏并不严谨,若是这几名斥候没有将注意投注在远处的“乡勇军”身上,早就发现了崖底的异常。

“多亏了是在山林里作战。”许人杰看着头顶山崖上的几名斥候居然没发现他,不由得松了口气,压低声对旁边的曹文诏道:“要是在平地,咱们早就被发现了。”

曹文诏也低声道:“若是在平地,朱军也不会顾虑川兵,根本不必用计策,直接正面作战即可。”

两人只说了这几句话的功夫,山崖上的一名斥候便道:“我先回去通报张令将军,你们在这里继续监视着……”

另外几名斥候点头道:“好!”

一名斥候离了斥候小队,向来路奔去。他刚刚走远,曹文诏便从藏身之处滚了出来,双手一捞,一柄大弓出现在他的手中。

崖顶上的几名斥候看到山崖底突然冒出个人来,正想看个清楚,突然听到“嗡嗡嗡”几声振鸣,曹文诏连珠箭已发……好个曹文诏,张弓搭箭,只在一瞬之间,连珠箭发,犹如流星赶月,一箭咬着一箭,便似同时shè出来一般。

那几名斥候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到喉头一痛,似有利器穿喉而入……想吼已经吼不出声,身子软绵绵地倒了下来。他们心中惊骇,完全没想到贼军中居然有如此神箭手!这几箭的威力与速度,简直可比神弩将张令……哦,不!似乎比神弩将张令还要更胜一筹!贼军中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人才了?

“哗!”朱军的士兵们也忍不住惊呼出声,他们虽然已经见识过曹文诏生擒马祥麟的武勇,但还不知道他连箭术也如此厉害,这几箭从开弓到放箭,只是一瞬之间,快如电光火石,箭箭取人咽喉,简直无一虚发,这简直也太逆天了。

几名小头领心头一国咚咚鼓响:“天啊,大草头领是什么来头?这也太厉害了点。”

他这一轮神shè,连马祥麟也忍不住耸然动容,马祥麟虽然为人冲动易怒,容易中人挑拨,但他的见识是不浅的,他于十七年前就已经参加过浑河之战,走南闯北,人生阅历可不少。他知道草根里有些人才,舞枪弄­棒­,武艺高强……

但箭术就不同了,箭术并不是武林人士喜欢练的东西,而是武林士家从小教育后代时才会让他们cāo练,冲锋陷阵的武将才喜欢运用。因为江湖不同于战场,江湖上你有一枪一剑一刀,只需武艺高强,便可以横行无忌,但箭术在江湖上根本没有啥用处,使用箭术伤人,反倒会被江湖人士看不起。因此,草根中武艺高强之辈往往在箭术上是一个短板。

例如王二,此人也算是一条好汉,他的武勇在马祥麟看来也是很了不起的,但王二的箭术实在不算很厉害,顶多也就是猎人中的好手的水平。再例如李自成麾下的刘宗敏、张献忠麾下的李定国等人,都是武艺高强,但箭术短板之人,这几乎是出自于草根的英雄们共同的特点!像《水浒传》中小李广花荣那种人物,也就是评书话本里才有的。

他忍不住在旁边用低沉的声音道:“这等箭术……你出自官兵,而且还是官兵中的大将?你为何蒙面?究竟是谁?”(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五一七、张令进攻

()马祥麟忍不住问道:“这等箭术……你出自官兵,而且还是官兵中的大将?你为何蒙面?究竟是谁?”

曹文诏当然不会告诉他,虽然两人曾经在浑河之战见过,彼此互相欣赏,但也说不上交情深厚的朋友,曹文诏不可能冒着暴露身份,害死曹家满门的风险来装逼露脸。

更何况,浑河之战的誓师大会上,三个意气风发,志同道合的将军坐在一起喝酒,誓杀鞑虏,结果却是戚金战死,马祥麟失了一目,而曹文诏却因为汉军大官儿们带头退缩,他被迫跟着汉军退走,没能在浑河之战上发挥作用,此事深以为憾,曹文诏在面对马祥麟的时候,心中一抹愧疚之情,使得他没脸自承身份。

他只能淡淡地道:“我是一个已经死掉的人。”

听他语气沉重,马祥麟心中升起一股怪怪的感觉,似乎他们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但是无论马祥麟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十七前辽东浑河大战誓师大会上的一个酒友。..

他的脸sè数变,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只好抛开那些旧事,来考虑当前的事,不考虑也就罢了,仔细一想,马祥麟忍不住惊道:“你shè杀那几名斥候,只放了一个斥候回去报信……是要……暗算张令?”

曹文诏点了点头:“张令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将,但他没有千里眼,顺风耳,他也需要通过斥候才能掌握战场上的情况,当斥候提供的情报出了错的时候。就算他老成持重,也一样会yīn沟里翻船。所以,我们只需要瞒过他的斥候,就可以将他引入瓮中……”

张令将三千川兵迁移到了一个易守难攻的小山丘上,一边迁移,一边密切地注视着映山红部的动静,六十九岁高龄可不是白活的,他从来不会轻易看轻对手。在军情不明的情况下,张令未虑胜,先虑败。绝不可能主动去进攻。

他非常怀疑这两千贼兵只是一个诱饵。在这两千人后面的山沟里有可能埋伏着一只大军,说不定攻打绵阳的八千贼军全在这里。

但这件事他也不敢肯定,因为据他先前得到的情报,贼军攻下绵阳之后有向成都进攻的打算。他很难相信贼军拥有那么高的政治智慧。用佯攻成都的方式。逼使成都的文官们发出错误的命令。再在半路上拦截自己……如果贼人真的可以做到这样的算计,那未免也太可怕了一点。张令并不认为贼军能想到这样的计策,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等着斥候发回来的消息。

许久之后。一名斥候兴奋地跑了回来,拜倒在张令的面前:“将军,小人已经探查清楚了,山那边南方远处,有一只一千人左右的军队,正在向着贼人缓缓地逼近过来,他们穿着很混乱,武器也不统一,行动的速度非常缓慢……”

“混乱的千人军队?”一名随军参谋顿时大喜:“是梓橦的乡勇军来了,肯定是。”

其实不用这名参谋说,军中的将领们脸上都露出了同样的表情。因为他们都知道,朱军的士兵一向都穿紫sè的军服,武器装备也极为统一,甚至比官兵还要像官兵。那么这一只混乱的千人军队肯定不会是朱军的士兵,唯一可能的就是乡勇了。

参谋大喜道:“将军,还等什么?既然贼军的ρi股后面有乡勇军过来,就说明贼军后面并无伏兵。这些乡勇走得慢吞吞的,就是不想打头阵,想等我们占了上风,他们再凑上来捞点好处……我们应该趁着这个时候,猛攻贼军,另一边的乡勇军自然会上来两面夹攻,贼军一举可破。”

另有好几名小将也一起嚷嚷道:“正是……将军,咱们上吧。”

众人一阵摩拳擦掌,蠢蠢yù动。

张令却皱着眉头对斥候道:“你可看清楚了?”

那斥候其实看得未必有多清楚,但人类这种生物,在这种时候往往不能冷静地处理事情,这斥候也不例外,他道:“我看得很清楚。”

张令皱眉深思。

那斥候又道:“我回来的时候,我那一组人都留在山崖顶上继续监视着山那边的情况,现在他们都还没返转,说明他们也没有发现什么新的情况。”

他当然不知道,就在他转身离开之后没一小会儿,那一只斥候小队已经全军覆没,死在了曹文诏的穿喉箭下。但他说的这句话却终于使得张令下定了决心,张令知道斥候有可能报告回来不尽不实的消息,但一只斥候小队还留在山崖上侦察,他们既然没有报回新的消息,那就说明事情并没有变化。

张令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将手向前一挥,果断地道:“全军攻向映山红部,用最快的速度吃掉她,赶回成都。”

三千川兵离开了小山丘,向着映山红所在的山丘攻去,这座山丘的坡度并不算很陡,大约也就是二十度到三十度之间,从山下向上走略有一点吃力,但在强悍的川兵面前,这一点坡度就像没有坡度一般。

看着攻上山的川兵,映山红部明显有些畏缩,稀稀拉拉的箭矢从山丘顶上倾泄下来,但飞至半空,便被山坡上横七竖八凌乱的树木给挡下来了,只有极少数的箭矢可以落到川兵的阵中,但这些箭矢也被川兵们用盾牌接过,几乎没有造成什么伤害,连士气都没有办法动摇一丁点儿。

川兵们哈哈大笑,一些灵敏的川兵攀上了树顶,从树顶向山丘顶上看,只见映山红部明显想要撤退了,他们的军队两翼都有些许的崩溃,一些贼军不听小队长的吩咐,正在向着两边的山沟里逃窜。一名贼军的小队长提着仆刀,追砍那几名逃兵……

川兵们的心中正加笃定,很明显,贼军在人数比已方少,并且不擅长山地战的情况下,还没打开就露了怯。

几名官兵中的小将忍不住大笑道:“我们听说朱八的军队比李自成和张献忠强得多,没想到……也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哈哈哈哈。”

很快,冲在最前沿的川兵已经与映山红部打了起来。倾斜的山坡上。朱军士兵与川兵战成一团,就和川中山地里所有的战役一样,这里的战斗也是结不起阵势来的,战斗刚刚开始。两军那凹凸不平的军阵前沿。就犹如犬牙一般交错在一起。并且搅成了一团……只能通过双方的军服来区分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川军的将领们心头大定,他们有三千人,贼军只有两千人。而且他们是土生土长的川兵,在山地里作战可以说是天下无双,根本就不但心自己会吃不下这两千贼军。

不少将领带着自己的家丁兵猪突猛进,只想争功。

然而站在阵后押阵的神弩将张令,却看出了一点不对劲来……这两千朱军,怎么好似也很擅长山地战?不对啊……他们在倾斜的山丘上落脚时,脚下不见半分虚浮。乱石、杂草,似乎对他们的跳跃和翻腾没有半分影响,每一个士兵都显得胸有成竹。

“不对……这不是陕西兵!”张令心中微惊。

张令没有看错,这还真不是陕西兵,这两千人其实是拿着普通武器的黑杆兵。他们没有拿招牌式的黑杆枪,只是拿着普通的长矛、大刀、盾牌等物,但是他们就算用着普通的兵器,山地战的战斗力也不在川兵之下。只是两千人对上三千人略有些吃力罢了,因此他们的阵地正在缓缓地缩小,聚到山顶形成一个紧密的大圆环。

张令心中荡漾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仿佛有什么危险在前方等着他,他差一点便要下令撤军了,但是他也知道,当两只军队像犬牙交错般地斗在一起时,他如果下令撤军,会影响全军的士兵,说不定就会导致士兵大崩,军阵全溃,明明可以打赢的仗也会变成打输。在这种情况还能完完整整撤走的军队,必须经过多年训练,要有非常强的纪律xìng,还要有坚韧的士气,士兵必须充分地信件自己的将军,才会好好地合配合,他这三千川兵是做不到的。

正在张令犹豫未决的时候,贼军的背后传来一阵大哗,似乎是贼军的后面有什么人和他们打打起来了。张令jīng神一振,他想起了刚才斥候报告过的一千乡勇。

很明显,贼军背后的喧哗是乡勇军冲上来了,他们从贼军的背后攻上来,正好与已军形成了两面夹击。

张令心中一阵大喜,虽然面前这两千贼军厉害得让他感觉到有点迷茫,但这些迷茫现在都不是问题了,只要能抓住这个机会,与乡勇军两面包夹,就算这两千人拥有与川兵不相上下的山地战能力,也只有覆灭一途。

张令的大手向旁边一伸,大声道:“拿我的大弓来!”

家丁兵躬身递过来一把二石的大弓,还有一筒狼毫铁箭。张令抄弓在手,带着自己的两百家丁兵,也压上了战场。

中国历史上,每一位有特sè的武将,往往都会训练出一只拥有特sè的家丁兵。例如戚继光搞出来的戚家军,运用非常独特的鸳鸯阵。岳飞的背嵬军,则是著名的骑兵。而张令也是一个很有特sè的武将,作为川中名将,他不善骑马作战,也不善指挥大军阵,但他拥有一手极为漂亮的弓术,他的家丁兵也承袭了主将的喜好,全都是用弓的好手。

这两百人向战场上压过来,最初是没有人理会的,因为这里树林密布,弓箭的威力根本无法发挥。

但是这些纵横交错的树木,却仿佛对张令没有任何影响,他随意地拉开了弓,瞄准了一名正在与川兵苦战的朱军小队长,这名小队长非常勇猛,带着他的百人小队在战场上纵横来去,已经砍杀了好几名川兵。

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窥视自己,小队长抬起头来。随意地向着张令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他并没有把张令放在心中,因为张令和他的家丁兵距离他还非常的远,远在一箭之外,普通的弓箭是shè不了这么远的,更不要说两人之间还有许多树木,甚至有两军的士兵在交战……若是这样也能shè过箭来,那就真的见鬼了。

可惜……他真的见鬼了!

张令的右手一松,弓弦震鸣,一只劲箭脱弦而出。

这只劲箭便似长了眼睛一般。从一颗大树的树­干­边擦过。又从一颗大树的树梢上穿过,再钻出一片树叶,甚至将那片树叶带到了箭上,划过长长的空间。甚至从两名正在交战的士兵中间嗖地一下穿过。那两名士兵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只箭便如此穿过复杂的树林。再穿过了两军交战的战场,璞地一声,shè在了朱军小队长的肩头……一股鲜血飙出。那名小队长心头大骇。这箭飞了这么远,居然还有如此劲道?普通的箭shè到身上不过是一个血洞罢了,拔箭还可再战。但这一箭却挟着巨大的力量,光是那股冲击力,便将这名小队长击得半身酸麻,滚倒在地。

原来,二石大弓shè出来的劲箭挟着两百多斤的力量,凡人的身躯如何承受得起?小队长滚了两滚,旁边的官兵乱刀砍下来,辛亏他手下的士兵拼死相救,才将他拖到安全的地方。

小队长心头大急,赶紧吼道:“别管我,赶紧去个人,提醒映山红头领,小心这家伙的冷箭……”

这时不光张令在shè箭,他麾下的两百家丁兵也都拉开了大弓,这两百名家丁兵居然全都是神箭手,虽然他们不像张令那么变态,能拉开二石的大弓,但也能拉开一石弓。此时,明军、朱军、甚至清兵中的普通弓兵,通常都只能拉开七斗弓,能拉开一石弓的人寥寥无几,没想到这两百人全都可以拉开一石弓,当真有点变。

当初张令选择这两百人成为他的亲兵,便是专门从军中挑出来的善shè之士,加入他的家丁兵之后又rì夜苦练箭术,这两百人一旦上了战场,便似一个可以随时飞出尖刺的大刺猬,他们向前压迫,箭矢不断地从他们中间飞出,每一箭都是如此的jīng准,不少朱军士兵中箭,好在这年代的弓箭威力实在不咋样,虽然不少人被shè中,但都只是受伤,xìng命无碍,最大的麻烦是士兵们的士气受到了重挫。

面对这种在一箭之遥就可以把你打伤的对手,不论是躲在树后还是躲在石头后,只要稍稍探头就会挨箭,关键的是,这些弓箭手还不会靠近过来,前面有川兵的士兵与朱军纠缠,朱军士兵往往正在与一个川兵死斗,突然就飞来一只冷箭Сhā在手臂上……朱军士兵们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打这一仗,有一种束手无策的感觉,还好这些神箭手只有两百,要是来个两千,这仗也不用打了。

看到朱军最前沿的士兵隐隐有崩溃的迹象,张令心中大定,而这时,朱军背后的喧哗声也越来越响了,显然是那只从后面杀过来的乡勇也占到了大便宜,说不定官兵和乡勇马上就可以将朱军打穿,两军形成汇合之势。

张令的心中松了口气,面前的贼军总是给他一种古怪之极的感觉,现在终于要和乡勇军汇合,一旦乡勇军从另一边杀穿过来,官兵与乡勇的士气就会更加高涨,贼军必定陷入末rì般的恐慌,这一战便可以完美地落下帷幕了。

张令拉开了大弓,瞄准了一个长得颇像黑猩猩的女人,他只看了一眼,就将这个女人与情报结合在了一起,几乎不用想就知道,这个人是朱军中的头领映山红。她正挥开铁棍,打得一个川军的百户满地打滚。

有这般武艺加上这般长相的女人,全天下真心找不出来第二个了。

“shè倒她,朱军的士气将会崩溃得更快。”神弩将张令弯弓搭箭,瞄准了映山红……对于这种体格强悍的怪力女人,他不打算shè肩、胸、腹一类的地方,因为对方强悍的体格,箭矢shè入这些­肉­厚的地方根本就没用,而且对方好歹也是将领,在肩、胸、腹一类的位置,衣下肯定覆盖着软甲,箭矢就算能洞穿软甲,也别想造成实质xìng的伤害,顶多就是划破一点油皮。

因此他将箭矢瞄准了映山红的咽喉,只有shè那里,才有一击毙命的把握。

但要shè中这只母猩猩的咽喉也是非常困难的,这女人正在与人争斗,因此上窜下跳,没有一刻停下来,她使用的应该是陕西红拳中的棍术,轻灵纵跃,变幻多端,就算以张令的本事,要想猜估出她的下一个动作,并且用箭矢shè中她的咽喉,也没有那么容易。

再加上机会只有一次,暗箭一旦没有中,对方肯定会缩回家丁兵的盾牌之后,不再给他第二次放暗箭的机会,张令不敢轻率地shè出这一箭。

这时候,贼军后阵猛地一阵怪吼,乡勇军终于杀穿过来了,为首一名铁塔般的大汉,手上拿着一把锄头,出现在了映山红的背后。张令心中一喜:“乡勇中居然也有此等铁汉?快去攻击映山红,只要将她牵制住,我的这一箭就能必中……真是天助我也!”(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五一八、曹文诏与张令

()拿着锄头的铁汉果然向着映山红冲了过去,映山红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她扭过头去看那壮汉,留给张令的只有一个后脑勺。

“好机会!”张令大喜,在他的弓箭威慑下,敌军大将居然敢回头,这简直是找死。他想也不想,右手就松开了弓弦,二石大弓发出恐怖的嗡鸣声,狼毫铁箭瞬间离弦而出,向着映山红的后心要害飞shè而去。

张令不知道映山红身上有没有穿软甲,这一箭能不能在软甲的保护下shè死她并不重要,只要这只箭能shè中映山红的后心,让她身上受一点轻伤,动摇她的神志就足够了。他相信前面那个乡勇军的铁汉会抓住这个机会,一锄头将映山红撂倒在地。

而那名铁汉也并没有让他失望,看到箭矢飞向映山红的后心,那名铁汉的动作比刚才更快了,一个箭步就跨到了映山红的面前,大吼了一声,向映山红挥出了手里的锄头。..

张令甚至已经可以想像出映山红后心中箭,脑袋又被锄头砸中,血­肉­横飞的场面。

然而事情很快就出乎了他的预料,他看到映山红面对那名冲过来的铁汉,居然没有举起自己的武器,甚至连一点防御的动作也没有做,任由那人的锄头向她飞砸过去,整个人甚至没有半点闪避的动作。

张令心中微惊,升起了一股难以言谕的危机感。

接下来的事很快就印证了他的危机感是正确的,那铁汉的锄头贴着映山红的腋下穿过。庞大的锄头尖居然正好护在了映山红的后心要害上……这时张令的箭矢已到,正好shè在了锄头尖上,由于距离很远,张令没有听到“叮当”的交击之声,但他清楚地看到,那只箭矢颓然落地,没有伤到映山红分毫。

“丝!乡勇为何帮着贼军作战?”张令倒抽了一口凉气,随即知道自己中计了,大呼道:“不好,那不是乡勇。那根本就是一只贼军伪装成的乡勇。斥候……你们怎么在侦察?”

那个帮映山红挡了一箭的铁汉。正将锄头尖拧下来,他手上的武器便从一柄锄头,变成了一根铁棍,张令这才发现。他的铁棍和映山红的几乎是一模一样。

只听那铁汉大吼道:“白水王二来也!”

这时。战场上形势已变。一千名“乡勇”从后面扑上来,川兵们士气大振,本以为可以将贼军包夹在中间。两面夹击,瞬间就可以将贼军吞掉,没想到那一千乡勇根本就不和贼军作战,他们反而穿过贼军的军阵,将阵前疲惫的贼军替换了下去,与官兵乒乒乓乓地打在了一起。

官兵们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刚刚开始上扬的士气,瞬间就受到了重挫。

其实贼军不过增加了一千人而已,并不算多少,加上映山红部的两千人,也不过是三千对三千,官兵并不会落在下风,关键是那种是“明明以为是友军,结果是敌军”的情形,给士兵们带来了巨大的心理落差,换了任何人在这种时候,也有一种很cāo蛋的感觉。在这样的感觉下作战,心里别提有多不爽了,官兵们有一种被人玩弄的郁闷,士气能高昂得起来么?

与普通士兵不同的是,张令想的东西却更远,他已经明白自己被坑了,对方故意让已方的斥候看到这一只假乡勇军,让一名斥候回来报告,但别这只假乡勇靠近之后,贼军的后阵传来喧哗,从张令这个位置看不到那是假喧哗,但斥候们站在山崖顶上,他们应该能看到假乡勇并没有与贼军交战才对,他们为什么没有回来报告?

张令马上就想到了答案,那些斥候已经被杀了!贼军故意漏掉一名斥候,然后用了什么高明的手段,瞬间杀光了其余的斥候,封锁了自己的消息。从这一点来看,山崖边上一定还埋伏着厉害的角sè。

张令心中暗叫不妙,此时已经顾不得太多,赶紧对身边的人下令道:“鸣金!”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下令也不可谓不坚决,然而军乐队的人刚刚举起铜锣,正打算敲下去的时候,山崖两边已经响起了一阵怒吼,两股伏兵一左一右,从贼军后面的小山沟里穿Сhā了出来。

贼军很狡猾,他们的伏兵没有埋伏到张令军的左右两翼,如果埋伏在这两边,张令是一定能发现的。但这些伏兵埋伏在映山红部的两千人之后,却可以保证他们不被斥候侦察到,碰上这种阻断斥候的敌人,以张令的老成持重,本来也是不会中计的,然而贼人一环扣一环的诡计,终于还是打消了张令的顾虑,使得他放弃了易守难攻的山丘,跑到这里来攻击映山红,于是落入了圈套。

张令的心中不由得沉了下去:这股贼军究竟是什么人在指挥?这已经超出了贼人应有的智慧……

伏兵一起,官兵的士气更加动摇了。

川兵虽勇,但在连续发现自己中计落入别人的陷阱的情况下,战意也在飞快地下降。不少士兵和将领都萌生了退意,正在此时,他们又听到中军传来的鸣金之声,这便是要他们撤退的信号了。

可是……撤退哪有这么容易?自古以来,能做好撤退的都是名将中的名将,jīng兵中的jīng兵,张令虽然号称川中第二名将,但也只是“川中”的罢了,要放在全天下,或者整个历史长河中,他不过区区一个明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他的指挥能力比起那些真正的名将来差得老远,而这三千人比起那些名流青史的强兵也差了不是一点半点,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做到井然有序的撤退。

更何况山林战与阵地战也大不相同,阵地战时两边的士兵泾渭分明。撤退起来也就是整军阵向后递次后退就行,但眼前的山地战,士兵与士兵们犹如犬牙交错,你军中有我,我军中有你,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递次后撤也是不可能的。

不少川兵想要撤退了,但身边的朱军士兵紧咬不舍,川兵们也不敢转身就跑,因为他们转身的同时。后背就无可避免地要中枪。何况他们转过身也会发现,背后也有朱军士兵,两军的军阵早就交溶,不是你想走就走得掉。

张令知道自己必须出手掩护自己的手下撤退。否则他的军队就完了。他左手握住弓柄。右手扯出一只箭来扣在弦上,双眼密切地关注着战场,一名川兵的总旗被朱军的小队长缠住了。两人打得难分难解,张令哼了一声,一箭过去,那名朱军小队长捂着腹部倒下,川兵总旗大喜,赶紧扭头就跑。

有一只川兵的百人小队被朱军围住,眼看逃不出来,张令向着那儿挥了挥手,身边的两百家丁兵顿时向着那个方向放出一片箭雨。箭矢虽然杀伤力不大,却也能shè得那些朱军抱头鼠窜,川兵大吼一声,趁机突围。

张令连连接令了好些川兵逃脱,但贼军两翼的伏兵也越压越近,眼看不少川兵还是无法走脱了,他的心里不由得急燥起来。

这时候白水王二和映山红两夫妻正挥开铁棍,在人群中穿梭来去,见人就打,两夫妻都是怪力之辈,挥起铁棍来当真不凡,方圆几米之内的川兵,连一招两式都走不过,就在两夫妻的棍下颓然倒地,不一会儿就被他们杀出一个大圆圈来。而两怪物也正了扼住了官兵撤退时最重要的位置,许多官兵从他们两夫妻身边逃过,被王二和映山红铁棍一扫,就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张令不禁感到骇然,早就听说白水王二神力无双,没想到亲眼看到时,却比他想像中的更加厉害了一筹……这样的铁汉子,用弓箭能放得倒么?箭矢能不能shè穿他的钢筋铁骨?那还真是个问题。

shè不穿也得shè!

张令抄起弓来,瞄准了王二。

正在这时,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这种感很玄,就像李自成能感觉到有伏兵在侧似的,他突然感觉到了自己正被一个弓手窥视。其实这种感觉也说不上有多玄,因为每一个擅长用弓的人,必定都有一双犀利的眼。虽然战场上人仰马翻,到处都一片凌乱,但张令的眼睛只需要在战场上一扫,就能将一些很细节的东西都尽收眼底。

他之所以感觉到危险,是因为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一名蒙脸的紫袍汉子,在距离自己一箭之地的位置,正拉开了一张大弓。张令甚至不需要正眼去看,就知道那条汉子瞄的是自己,说不出来为什么,但他知道,那人瞄的就是自己,绝对错不了。

那紫袍汉子松手放箭的同一时间,张令就俯了下去。他这一俯不可谓不快,身子刚刚贴地,头顶上空就传来嗖的一声箭尾破空之声,一只黑杆箭从头顶上划过,带起一抹冷风。如果张令不是见机得早,现在身上已经挂了彩。他知道自己身上穿的文山甲应该能挡住这一箭绝大部份的威力,但铠甲依然会被穿透,身上至少会被钻出一个小窟窿。

他已经是六十九岁高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一个小窟窿也能让他在病床上躺好几天的。

shè这一箭的人当然是曹文诏,他一箭shè失,不由得微感意外,惊讶地咦了一声:“咦?张令居然知道我要shè他,这一箭躲得漂亮。”

刚说到这里,趴在地上的张令已经还手了,他的身子还没起来,就以趴着的姿势,便刷地一箭回敬了过来,箭矢劲急,眨眼之间已经到了曹文诏的面前。曹文诏侧身一闪,箭矢贴着他的脸边划过,险些带走了他的蒙面巾。

“好个神弩将!”曹文诏也不由得心中钦佩,要论天下名将的话,曹文诏可以甩张令几条街,在行军、布阵、扎营、打仗、军略等各个方面,他都有信心稳吃张令,但在箭术这一栏上,他却能感觉到张令的水平绝不在自己之下,甚至有可能比自己更强。

曹文诏忍不住被激起了争强斗胜之心。手里的大弓一展,毫不犹豫地又是一箭shè了回去。此时张令身边已经围上了一圈家丁兵,显然他们知道自己的主将被人用冷箭暗算了一下,虽然没中,这些家丁兵也出了一身大汗,赶紧在张令身边站成一圈,打算护主。

曹文诏这一箭过去,挡在张令身前的川兵“啊”地一声惨叫,捂着小腹倒了下去。原来张令刚才趴在地上,曹文诏要shè他。便要把箭路压得很低。一个站着的人来挡这箭,便shè中了小腹上覆盖的裙甲,透甲而入之后,在那川兵的小腹上开了一个小洞。

与此同时。张令的人已经翻身跃起。刚刚起身。他的弓就嗡嗡两响,居然是连珠箭,两只箭矢一先一后。箭头赶箭尾地向着曹文诏飞来。

曹文诏正想闪避这两箭,却见这两箭并没有对着他飞过来,而是偏开了几尺,压根就没打算shè曹文诏,原来张令看到曹文诏躲第一箭的身手,就知道箭矢很难直接命中他。

箭矢这东西,只能在暗处用,正大光明的隔了一箭之地shè人,除非人家是傻Ъ站着不动让你shè,否则哪有shè得中的道理?你这边箭矢脱弦,人家在那边已经做出了闪避动作。张令知道放不倒曹文诏,但他眼光很尖,只是一瞬间就发现,曹文诏的身后几步之处,站着一个穿着打扮与曹文诏很相似的人,也是黑巾蒙面,身穿紫袍。

张令几乎不用动脑子,就猜到这个人有可能是曹文诏的晚辈,很有可能是儿子。

要知道华夏几千年来,武将们就很喜欢带着自己的子侄上战场,例如岳飞,不论走到哪里都喜欢把岳云带着,后来去风波亭送命也是带着岳云一起的,戚继光总是带着侄儿戚金到处打仗,秦良玉身边总是能看到马祥麟,四川总兵猛如虎则喜欢带着自己的两个侄儿猛先捷和猛忠矢,延绥总兵曹文诏喜欢带着侄儿曹变蛟……

张令知道,这个箭术厉害的紫袍人后面站着的紫袍年轻人,估计也是他的儿子或者侄子,至少也是关系很紧密的亲人,他如果用一套连环箭出奇不意地把这个小字辈给shè倒,说不定前面这个紫袍汉子就会方寸大乱,他就能找到机会。

因此这两箭根本就没对着曹文诏去,而是袭向了曹文诏身后的曹变蛟,与此同时,张令手移向了箭囊,准备再一次使出连珠箭,而这次的目标将是曹文诏。

他的想法很清楚,只要那个紫袍人后面的晚辈被箭所伤,他必定担心,如果他回过头去最好,如果没回过头也无妨,只要心神震动,这接下来的连环三箭,就可以将紫袍人shè伤。

不愧是六十九岁的老将,这短短一瞬间,他就想到了如此厉害的计策,不可谓不高明了。

可惜……

他面对的不是一对普通的叔侄,而是天下闻名的大小二曹。

曹文诏看着箭矢对着侄儿去了,心里连半点担心都没有,甚至连一丝感情波动都没有升起,曹变蛟的武艺他再清楚不过了,虽然现在他还不如自己,但假以时rì,曹变蛟成长起来之后,他的能力绝不可能在自己之下,这区区两箭如果能就要得了天下闻名的小曹将军的命,那真是说笑话了。

实际上曹变蛟也没有让他的叔叔失望,他几乎在箭矢到面前的同一时间,就抽出了腰间的宝剑,宝剑对于大多数将领来说是装饰品,但在真正的大将手里,也随时可以变成不输于刀的兵器。只见曹变蛟手上剑光一闪,两只箭矢已经跌落在尘埃之中。

张令看到自己要暗算的“晚辈”举重若轻般地挡下两箭,心中不由得大惊,紫袍人的厉害他已经领教过了,只是没想到对方的一个晚辈,居然也有如此武艺,他没有将曹文诏的心神影响到,反而因为这一惊,使得自己的心神激荡,伸向箭囊抽箭的手不由得就慢了一拍,本打算shè向曹文诏的三只连环箭,居然没能在第一时间出手。

曹文诏身经百战,岂会抓不住这个好机会,他正值壮年,气血充盈,不论反应还是动作的灵敏度都在老张令之上,虽然箭术方面未必能比张令高,但也不见得低。一旦抢占了先机,就得誓不饶人了,手腕一翻,嗖嗖嗖,连环三箭飞出,而此时张令的手才刚刚从箭囊中拈起一只箭来。

“不好!”张令知道自己已经晚了一步,再想闪避,已是不及了。他已年迈,虽然力气依然不小,拉得开二石大弓,但是jīng神的反应速度比起曹文诏来差了十万八千里,面对曹文诏shè来的劲箭,他只是刚刚升起了闪开的念头,箭矢已到面前。

“叮”的一声,一只箭矢shè在了他的肩甲上,而肩甲算得上铠甲里比较坚硬的部份,很轻松地弹开了劲箭,第二只箭shè中了他的左胸,他的运气不错,左胸上有一块闪亮亮的护心镜,箭矢在护心镜上一撞,又是“叮”的一声,被弹飞开去,只是箭矢上附带的力量透镜而入,打得他的心脏猛地一缩,险些晕倒。

最后一只箭矢却“璞”地一声,shè入了他的右臂……(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五一九、你不在乎的话我也不在乎

()张令右臂中箭,只觉一阵钻心的刺痛,赶紧用左手捂住了伤臂,向后急退,脚下却不小心绊到一块石头,仰夭而倒。他已年迈,这一倒下去,便摔得自己全身骨头都似要散架一般。身边的家丁兵们赶紧围了过来,紧张兮兮地将他护住,两名家丁兵一左一右将他架起,想要护着他逃跑。

张令被两名家丁掺起,心中不由得涌起淘夭巨浪,这两个蒙面的贼酋实在超出了他想像中的厉害,不光是前面这个入的箭术了得,后面的那个晚辈居然也如此厉害,能用剑挡住他的连环箭,这实在是有点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若是知道贼军中有这么厉害的头领,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故意与对方较量箭术的。

他本来只是打着一种用箭术随便教训一下贼军头领的想法,却没想到自己反而被教训了。真是八十岁老娘倒崩婴儿,运粮船翻倒在了yīn沟里面。

此时张令才有闲暇来观察周围的战场形式如何,自从贼军增加了两路伏兵之后,官兵已呈溃败之势,而在他与曹文诏比箭的这段时间之内,官兵的溃败已经是一发不可收拾。甩得掉追兵的川兵,只顾着自己逃命,已经窜入山林之中。而甩不掉官兵纠缠的川兵,则要么束手就擒,向贼军投降,要么就被对方围杀当场。

张令“唉”地叹了口气,他现在颇有点后悔自己做出了向这两千贼兵进攻的举动,若是他再老成持重一点,在摸清楚敌军的兵力布署之前坚决不出击,绝不至于有此一败。而他作出错误判断的原因,就是来自斥候的错误报告,想到贼军居然会伪装乡勇,迷惑已方的斥候,这种种手段,端的是让他不寒而栗,贼军的算计能力,真的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这一仗输得冤枉,但也输得不冤枉,张令明白,以敌军制定这个计策的入的本事,就算他这一次没上当,逃过一劫,下一次在战场上相遇仍然是难逃被入谋算的结局。

张令的家丁兵们护着他向后撤了一劫,就被朱军的黑杆兵追上了。这些家丁兵若是只顾自己逃命,是断断不会在山地行军中输给朱军的,但带着他这个六十九岁高龄,并且还受了伤的老入,跑得快才有鬼了。

只见黑杆兵们越追越近,家丁兵们回身放箭,想阻断追兵,但是弓箭这东西可不是想shè出多少箭就多少箭的,每一次开弓,都会给弓箭手的臂肌带来巨大的压力,一个普通的弓箭手,在一场战斗中连续shè出不到二十箭,手臂就会酸软无力。而张令麾下这两百名神箭手家丁兵,在掩护军队撤退时,就已经shè出不知道多少箭了,他们的手臂现在要举起来都很困难,更不要说shè出可以阻挡追兵的箭矢。

张令知道不能靠他们了,实际上他已经成了这些家丁兵的累赘,如果放下他,这些兵还有活兵的机会,但是带着他跑的话,谁也别想跑掉。

张令忍不住喝令道:“放下我,你们自己逃吧……”

一名家丁兵立即道:“将军……小入的命是您的!绝不会弃您于不顾,就算拼了这条贱命,也要背着将军逃出生夭。”

别的家丁兵也纷纷道:“除非踩过小入的尸体,否则贼入绝对摸不到您一根毫毛。”

张令知道这些家丁兵都受了自己许多恩顾,但此时却不是挟恩图报的时候,他沉着脸道:“本官已经六十九岁,活也活得够本了,就算死在这里,也不算亏。但你们都还年青,为了本官这个老头儿死在这里,实在是太可惜了……都给我走!”

“我们不能走!”两百名家丁兵根本就不听他的命令,依然护着他在山间疾奔。

然而他们终究是跑不掉了,没过多久,他们就发现左右两边都有黑杆兵抄了上去,这两队黑杆兵在他们的前面一拐,就像关门似的将他们关在了里面。回过头去看,只见一千多入以一个大圆环形,将他们这两百入困在了核心。贼军中走出两员大将,正是那两个蒙着面的紫袍汉子。

张令眼中闪过一抹绝望之sè,现在他的手下们也走不掉了,看来都要和他这把老骨头一起埋在这里了。他见到蒙面的紫袍汉子走出了阵来,对着他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道:“张令老将军,请你去我们的营地里喝杯酒吧。”

“喝断头酒?”张令哼了一声,花白的胡须微微震颤:“要杀就杀,何必说得这么隐晦,你这家伙藏着盖脸的,究竞是何入?”

紫袍汉子叹了口气道:“贱名大草,不足挂齿。请你去喝酒也不是喝断头酒,是真的想请老将军喝一杯而已。”

张令哪里肯信,但形势也不由得他信还是不信,一群如狼似虎的贼兵扑了上来,横拖竖拽地将张令绑了,连他的两百家丁兵也全都被绑得死死的,张令自知无法幸免,倒也不挣扎,但他也不会自杀。

毕竞是一块老姜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是很强的,就算身处逆境,也不会轻言放弃自己的生命。夭启年间奢崇明造反,张令也曾被奢崇明抓住,但在那种绝望的情况下,张令也没有自杀,而是忍辱逃出,重回官兵阵营,为打败奢崇明出了极大的力气。气得奢崇明杀了张令全家,刨了他的祖坟。

张令任由朱军将他抓起来,在手脚上戴了镣铐,软禁在营中。

朱军打扫完战场之后,押着张令和俘虏过来的近千川兵,开始向着西方前进。张令本以为这只贼军会向成都进发,却见贼军向西,不由得暗暗称奇,几rì之后,贼军入了一个城池,张令仔细一看,顿时就认了出来,这里是绵阳城。

原来贼军攻打成都根本就是一个幌子,他们压根就没有直接攻打成都的打算,只是做了一个攻打成都的样子,就逼使成都的文官们发出了错误的命令,不但让张令放弃剑门关,还让他回援成都,而贼入从绵阳出兵,横断了他回归成都的道路,因此将他这一股三千川兵一网成擒,然后又返回了绵阳来。张令不由得再次叹了口气,可笑……所有的入都落入了贼入的算计中了。

张令本以为一回到绵阳,他就会被贼入斩首用来鼓舞士气,一路上都考虑着逃脱的办法,可惜他年老体虚,又受了伤动了血气,身子软绵绵的完全没有逃走的能力。回到绵阳之后,他被软禁在衙门后院的一个厢房里,每rì里有入来给他送点粗米糙饭,还有奇怪的玉米和土豆这两种粮食,让他沾着盐粒吃,然后就没有入来理他了。

张令完全搞不懂贼入这是在做什么,他们为什么要留在绵阳驻足不前?直到三夭之后,张令才发现贼入给他提供的食物越来越少,按理说,贼入如果想饿死他,还不如一刀杀了他,既然把他关在这里,就不应该短了他的吃穿用度……他仔细想了想才终于明白过来,贼入明显是缺粮了……这只贼军在与自己打了一仗之后,已经差不多用光了所有的粮食,只能缩在绵阳城里不再动弹,因为军队动起来的时候消耗的粮食会明显比不动的时候要多,贼军现在是在靠着最后一点点粮食熬rì子,等着后面的运粮队。

想通这个环节,张令真是懊恼不已。似他这等老将,到了这时候岂会不知道自己离开剑门关真的是一个十分糟糕的决定,如果他坚持不受文官们的乱命,卡在剑门关一动不动,这只贼军现在就已经要完蛋了……甚至根本不需要再出手,他们也只好乖乖地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又过了一夭之后,张令听到绵阳城中传来巨大的欢呼声,虽然他被软禁在房中,但却能听到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而且还十分清晰。

“咱们的主力部队来啦……”

“他们终于穿过剑门关过来了……”

“哈哈哈,运粮队也来啦,不用再紧巴巴的了……”

“快,去领粮……发新粮啦……”

张令从这些欢呼声里知道了,贼军的主力部队终于到来了。

他用脚指头也能想到,这只新来的贼军主力部队,就是在剑门关外和他对峙的朱八中军,张令弃了剑门关之后,朱八的中军估计是不费吹灰之力,就钻了进来,一时之间,贼军声势大振,整个绵阳城几乎在一整夭的时间里,都回响着贼兵们的笑声。

张令只觉得内心冰凉,他心中居然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夭下已经落入了朱八的手中,而他只是一个悲哀的失败者,只能在清冷的地方,听着胜利者的欢呼,舔着自己的伤口等着胜利者来处置他。

他心中忍不住想道:“今夭晚上提供给我的食物会多了一点吧?等我吃饱之后就有力气了,手臂上的伤口也基本上结了疤,得认认真真地考虑一下怎么逃出去了。”

然而到了晚饭的时候,张令却失望了,当夭晚上并没有入给他送来丰富的晚餐,反倒是那个蒙面的紫袍入再一次来拜访他:“老将军,咱们的主力到了,这下可以请你喝一杯了。”

张令心中一冷,难怪贼入前几夭不杀他,原来是要等主力部队到来,当着所有贼兵的面杀他,这样鼓舞士气的作用会更好。既然事已至此,他也不再多想,冷哼道:“带路吧,我倒要看看这杯断头酒要怎么个喝法!”

他心中只顾想着:是要斩我首?还是五马分尸?或者像张献忠杀入那样扔在大锅里煮死?不管哪种,我怕你何来。

跟在紫袍入的后面,穿过几条回廊,来到另一个厢房,张令正在好奇,要杀自己为啥选在厢房?不是应该选在菜市口或者练兵场上么?他推开房间,一步跨了进去,入眼处还真是一张酒桌,桌上摆着好酒好菜,看样子是贼军的补给队到了之后,贼军的餐桌也丰富起来了。

张令发现桌边已经坐了一条汉子,这汉子侧对着门,脸没有转过来,从侧面看去,他手上也戴着镣铐,正拖着一条长长的铁链,端起一杯酒来,往脖子一倒,然后哼哼道:“进来的是大草么?你夭夭在我面前吹嘘玉米和土豆有多了不起,但是你们的酒依1rì是米酿的,什么时候用土豆和玉米酿出了酒,再来我这里吹,哼!”

听着这汉子的话,张令的心中升起一抹熟悉的感觉,忍不住惊呼道:“独眼马?”

那汉子回过头来,不是“独眼马”马祥麟又是谁,他显然也没想到进来的不是曹文诏,而是神弩将张令,两名被俘虏的大将一个照面,都觉尴尬,同时低下了头。

张令长叹一声,没说啥。

马祥麟却道:“老将军……梓橦那一战,其实末将也在战场上……被贼入挟持着观了一战。”

“什么?”张令大惊。

马祥麟长叹了一声道:“那一战打输了,不是老将军的责任,实在是因为这些贼入太狡猾所至,唉……他们机关算尽,夭时地利入和都占了个光,换了谁来打那一仗,都讨不了好去。”

张令苦笑。

马祥麟举起杯子道:“来喝酒吧,反正都是阶下囚了,我们拿嘴巴吃穷这些贼入,也是大功一件。”

张令却没有他这么豁达,忍不住道:“还吃?贼入分明是要杀我们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吃喝,就算让你撑破了肚子,一顿能吃得了多少?”

马祥麟摇了摇头道:“他们不会杀我们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知道。”

张令不会相信贼入的话,但对马祥麟的话却会相信,他挨着马祥麟坐了下来,认真地想了想,也抓起洒菜吃喝起来,不一会儿,酒足饭饱,旁边坐着的曹文诏倒是被他们两入故意无视了,直到他们吃毕,曹文诏才嘿嘿笑道:“你们两入吃得倒痛快,不过有没有想过,你们那些被我们控制的手下有没有饭吃?”

这句话一问,倒是把张令吓了一跳,赶紧问道:“我那一千多被你们抓走的兵现在如何了?”

曹文诏淡淡地道:“前些夭我们缺兵粮,所以他们也被饿坏了,不过今夭粮食已经运到,等他们吃饱之后,我军就会将他们押送到广元,愿意投降的就收编入我军,不愿投降的便让他们变成农民……”

张令半信半疑,但听到这样的话,心中总算安定了一点,如果这些兵没有被朱军杀掉,倒是让他心里少了一分难过。

曹文诏不再理会张令,却转过头去对着马祥麟道:“张令手下的川兵倒是好说,给他们吃的他们就接着,倒也不担心食物里有毒,但你那五千白杆兵就有点麻烦罗!”

马祥麟听到自己的兵,也紧张起来:“我那五千兵怎么了?他们又没被你们俘虏,我没什么好担心的……”嘴里说着没什么好担心,但他的表情就连张令也看得出来担心得要死。

曹文诏笑道:“自从你落入我们手中之后,彭巴率着五千白杆兵死死地跟在我们ρi股后面,一切也不肯把眼光转开,生怕我们把你卖了似的。他们也是从yīn平古道过来的,你应该知道他们手上有多少粮。”

马祥麟脸sè微变,曹文诏所言不虚,白杆兵也是从yīn平古道那旮旯出来的,身上当然也没多少粮,自从跟着贼军转之后,他们显然也失去了来自石柱的补给,贼军都断了粮,这些白杆兵能有粮才怪了。

曹文诏见他脸sè变白,心里有点好笑,便道:“其实今夭晚上我给他们送过一次粮,送了整整几十车玉米呢,但是这些家伙不愿意吃,说什么贼入送的玉米肯定有毒,不安好心,还说什么玉米是有毒的庄稼,吃下去会长出两个脑袋三只手一类的,他们宁可饿死也不吃我们的东西……马祥麟,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张令大奇道:“你们……居然给白杆兵送粮?贼入会有如此好心,谁会相信?”

张令不信,但马祥麟却信,从他被俘虏之后受到的对待,他就猜出来了,贼入并不想和川中白杆兵死磕,而是想和他们拉近乎,搞好关系,就像当初买羌族入那样收买土家族,但贼入不知道的是,羌族入和朝廷的关系并不好,很容易被贼入收买。但土家族却与朝廷的关系非常好,秦良玉和马祥麟都是忠臣,对大明朝廷忠心不二,还曾与官兵并肩作战,共抗鞑虏,想像收买羌族那样轻轻松松地就搞定土家族,未免有点痴入说梦。

他忍不住就冷笑道:“想收买我土家族?做梦吧!你便是送再多的玉米去,我的兵也不会吃一口,他们绝不可能相信你们安了什么好心思。”

曹文诏笑了:“其实他们接不接受我们的粮食,我倒觉得没什么关系,挨饿的又不是我,我怕什么?就是看着他们一个个饿得有气无力的样子,我的心有点软罢了,既然你这位土家族的未来土司都不在乎,那我也就不在乎了。”

五二零、用五百万斤粮食来换

()曹文诏笑了:“其实他们接不接受我们的粮食,我倒觉得没什么关系,挨饿的又不是我,我怕什么?就是看着他们一个个饿得有气无力的样子,我的心有点软罢了,既然你这位土家族的未来土司都不在乎,那我也就不在乎了。”

马祥麟脸sè微变,确实,白杆兵不接受贼人的收买是一件很好的事,但是饿着肚子就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了。

曹文诏又补充了一句道:“这五千白杆兵也真不识抬举,一直跟在咱们朱军ρi股后面像跟屁虫一样,烦人得紧。我好心好意给他们吃的,他们还摆出一幅不待见我的样子,嘿嘿,简直是找死。前些天我们还懒得理他们,现在我军主力到来,两万多大军,绵阳附近又全是平原,白杆兵的山地战优势已经不复存在,要吃掉这五千人还真是没啥难度。”

马祥麟脸sè大变,他知道曹文诏不是在胡说,白杆兵虽然厉害,但是一旦来到平原,他们的山地战优势就没有了,能骄傲的也就仅仅只剩下一个誓死战斗不怕牺牲的jīng神,而朱军在不怕死这一点上,未必就输给了白杆兵。..

气势相当的情况下,朱军人数众多,又依仗着平原,还刚刚补充了粮草,士兵们都吃得饱饱的,在这种情况下,简直可以随便欺负那五千白杆兵。白杆兵现在还跟在朱军ρi股后面,那真是找死的行为,应该立即远遁才对。可惜马祥麟做了朱军的俘虏,那些将秦良玉和马祥麟两人敬为天人的土家族士兵是无论如何不肯离开的。

这个道理就好似当年岳飞的岳家军,若是看到岳飞有危险,岳家军肯走么?拿斧头砍他们,他们也不可能走。别说岳家军了,就连张令那两百名家丁兵,在张令受伤之后,也不肯舍弃了主将逃命。马祥麟也知道,他麾下那五千白杆兵,说什么也不肯舍了自己走路。其实这些白杆兵也不是傻瓜。看到贼军主力来了。他们肯定也感觉到了危险,但他们依然在朱军ρi股后面吊着不肯走,确实是忠心护主。

曹文诏说要杀他的话,他眉头也不皱一下。但说要吃掉那五千白杆兵。马祥麟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土家族并不算是一个很大的少数民族。虽然白杆兵天下闻名,但土家族的总人口也就在十万左右罢了,对于这样一个小民族来说。失去五千青壮,那可真不是件小事情。十七年前,浑河之战,白杆兵损失了数千人,使得石柱土家族总寨的青壮年数量大幅度减少,而当时的土家族社会结构还属于古老的农耕结构,失去青壮年就意味着失去大量的劳动力,在接下来的许多年里,土家族的经济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许多良田荒芜,无数孤儿寡母艰难度rì,直到数年之后,新的一批青壮年成长了起来,土家族才终于缓过来一口气。

马祥麟虽然治政不见得有多能­干­,但不代表他不懂得这个道理,他很清楚失去这五千青壮的土家族又要苦上多少年。他赶紧急叫道:“别……别对我的兵动手!”

曹文诏眼中带着一抹戏弄之sè地看着马祥麟:“我们凭什么不动手?我们是贼,你们是兵,你们跑来挡我道,还像小尾巴一样吊在我们ρi股后面,我们好心好意送粮食结交你们,反倒得来你们一通谩骂……这道理找谁说得通?”

马祥麟哑口无言。

正在这时,三人喝酒的小厢门被人推开了,一名书生匆匆走了进来,曹文诏见了此人,立即站起来抱拳道:“原来是李岩公子,你来找我有事?”

李岩看也没看马祥麟和张令一眼,只是对着曹文诏抱了抱拳道:“大草头领,朱八大哥叫您别在这里墨迹了,赶紧去整军,准备围杀白杆兵……”

曹文诏赶紧道:“哎……这里不便说这个……”

李岩哈哈一笑道:“不就是张令和马祥麟在这里么?让他们听到又何妨?两个阶下囚而已。”

他嚣张的态度顿时引来马祥麟和张令的怒火,但是两人手脚都戴着镣铐,拿这书生也没办法,除了­干­瞪眼也做不到别的事。

李岩嚣张地笑道:“朱八大哥自己领一军在中,大元帅领一军在左,王二大哥领一军在右,麻烦大草头领截断白杆兵的退路,把这五千白杆兵通通留在这里,莫叫走脱了一人。既然不能成为我们的朋友,那就不能让他们回去帮秦良玉的忙。”

曹文诏“哦”了一声道:“好,我马上去准备。”说完他还真的离开了酒桌,打算向外面走。

马祥麟这下是真的急了,他顾不得手脚上的镣铐,刷地一下跳了起来,伸手就拉住了曹文诏的衣袖,大声道:“等等!”

曹文诏道:“你要做啥?”

马祥麟道:“别对白杆兵动手!”

曹文诏冷哼了一声:“你叫我们不动手,我们就不动手?你是朱八大哥不成?”

马祥麟顾不得那么许多,急吼道:“带我去见朱八……将军。”他本来只想说带我去见朱八,后来转念一想,形势比人强,只好忍着屈辱感,又在朱八后面添了将军两个字。

不一会儿,李岩和曹文诏便将马祥麟带到了朱元璋的面前,马祥麟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朱元璋,只见一名比自己还要年轻的男人坐在那里,坐得四平八稳,便似山岳一般。马祥麟乃是尸山血海中爬过的人,一身气势自然不凡,但在这个男人面前,却也隐隐感觉到一丝威压,仿佛他的杀气比自己还重似的。

他心里不由得打了个突,感觉面前的这个男人比自己以往见过的任何一名贼军头领都要有气势,甚至比那个蒙着脸的大草头领还要更胜一筹。

朱元璋当然知道马祥麟为什么来见自己。但他还是沉声问道:“找我何事?”

马祥麟道:“别对我的白杆兵动手。”

他这话一说出来,堂中旁观的许人杰、马小天、红娘子等人便都哈哈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很好笑的事一般。许人杰yīn阳怪气地道:“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们说这句话?区区阶下囚徒……”

朱元璋却没有笑,他稳稳地坐在首座上,只是眉头微微皱起道:“要我不动他们,你得拿出一些诚意。”

马祥麟脸sè难看:“让我去见彭巴,我会命令他们退回石柱。”

朱元璋忍不住冷笑了起来:“回了石柱之后,吃饱喝足,再杀出来对付我?你当我是傻瓜不成?前些rì子我的大军没到,他们不走。现在我大军来了。你便想让他们走,也没这么容易。更何况,你的命令他们会听么?就算你命令他们走,只要你在我的手上。他们也未必就肯乖乖回石柱去。究竟会跑来和我作对。”

马祥麟一想。这倒也是,不由得脸sè大变,一时半会找不到可说的话。他只是一个猛将,不是一个纵横家,对于文官谈判那一套,他是半点也不懂。在这种时候,他能想到应对之词那就怪了。

他想了许久,才终于想明白,人家这是在故意折腾他,想要从他身上捞点什么,想到这一点之后,马祥麟只好无奈地道:“你说吧,你要提什么条件……”

朱元璋没开口,只是拿眼光瞅着旁边的许人杰。

许人杰嘿嘿一笑,就走了出来。他是商人出身,讨价还价开条件什么的是拿手好戏,今天这一出戏演到这里,自然也是早就安排好了让他出马。意,这是让他出来主持谈判。也不再和他绕弯,冷声道:“给你秦良玉写封信,就说……如果还想要儿子的小命,就退出成都。”

马祥麟冷哼了一声道:“我母亲大人是不会受这种威胁的,便是你把我的人头送上,母亲大人也绝不可能向贼人妥协。”

其实许人杰也知道用这个方法威胁秦良玉应该没什么用处,他只是先随便开个价,等对方的还价再慢慢加条件罢了,便又道:“如果你的人头不够,再加上这五千白杆兵又如何?”

马祥麟脸sè微变,但变过之后却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浑河之战,我数千白杆兵孤军奋战,虽然力战而死,也无一人屈服,你以为用这五千白杆兵作为威胁,便可以让我母亲大人弃守成都,未免太过天真。若你们只会提这样的条件,后面的也不说也罢,只管杀吧。”

许人杰暗暗点了点头,在事先商量怎么向白杆兵开条件时,朱八哥就断言白杆兵没这么容易屈服,用撤出成都作为威胁是绝对不可能的,当时许人杰和白术柱等人还不是很相信,事实果然如此……他不由得暗赞朱八哥的眼光很准。

既然试探xìng的条件谈不拢,那就只能拿出朱八哥定好的真正的条件了。

许人杰哼哼了一声道:“其实成都这种小破城,我朱军随手就可拿下,用这个条件就饶了你和五千白杆兵,你们不­干­,我们还不­干­呢……”他说到这里,吊了个长音,然后才哼哼道:“我们要点实际上的好处,就把你和这五千白杆兵放走。”

马祥麟急道:“什么好处?”

许人杰道:“五百万斤粮食!”

“丝!”马祥麟听了这话,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过了几息之后,他就怒道:“你们将我抓起来果然不安好心……居然狮子大开口,讨要如此多的粮食,简直……简直不要脸。”

要知道土家族所在的石柱县,是一个很贫瘠的地方,就和广元一样,土层极薄,山丘连绵,种植庄稼十分不易。土家族人的田地一亩大约只能收获一百二十斤粮食,一个拥有百亩地的小村庄,一年收下来的粮食也不过一万两千斤。

而土家族总共也就不到十万人口,分布在三四百个村子中,也就是说,就算土家族全部族民辛苦劳作一年,也未必能收获五百斤粮。他们还得糊口维生。还得用粮食换取布匹、盐、铁等生活用品,也就是说,全部土家族人勒紧裤腰带,要凑齐五百万斤粮食出来,起码也需要个五六年的时间。

朱军一开口就要土家族五六年的积累,这搁在谁身上也会大骂卑鄙无耻。

许人杰笑了:“不愿意拿粮食来赎你们的话,那就让土家族准备收尸吧,五千具尸体倒也够得收的。”

马祥麟脸sè十分难看,他对土家族的人民知之甚深,如果真是让秦良玉率领白杆兵撤出成都这种条件。就算杀了他们这五千人。秦良玉也不会同意,但若是要五百万斤粮食换回马祥麟加上五千白杆兵,秦良玉说不定真的会点头。

这其中的关键就是,撤出成都城显然是出卖朝廷的行为。秦良玉忠君爱国。绝对不会允许做这种事。但拿粮食换回来却不存在卖国的问题。顶多只能说是吃个大亏。只要大的原则没有出错,吃点亏他们也能忍耐。

马祥麟心知肚明,嘴上却想讨点回来。只好苦涩地道:“五百万粮食真的太多了,减少一点吧。”

“哼哼,一点也不能少!”许人杰哪会这么容易就被人讲了价?

两人又扯了一阵皮,马祥麟面对许人杰这种商场老手,经常与人讨价还价的老油子商人,简直没有半点手段,不一会儿就被说得头晕脑涨,五百万粮食的苛刻条件也口头应承了下来,当然,他应承了也不顶用,还得秦良玉应承了才行。但他也知道,自己应承下来的事,只要原则没问题,母亲大人也不会反对。因为马祥麟毕竟才是石柱土家族的正统继承人,秦良玉当上土司,是因为马千乘死的时候马祥麟还小的原因,虽然因为能力差异,她这位置一直没有让给马祥麟,但这几年秦良玉年岁渐老,再占着土司的位置也不妥当了,她也开始将大权慢慢地转让给马祥麟。

马祥麟答应这个条件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五千白杆兵,他把这个事情应承下来的一瞬间,心里就不由得在滴血,接下来的五六年时间,土家族的百姓们只怕要白忙了,所有的收入都得交给朱八……

这时候许人杰突然又开口道:“马祥麟,虽然你应承了用五百万斤粮食来赎你,但是你们土家族那点粮食产量,咱们要拿到手这五百万两粮食只怕得等不少时间吧?”

马祥麟倒也不隐瞒,哼道:“差不多要五年,或者六年。”

许人杰一听,顿时就不满意了:“哎呀,要五六年啊?咱们哪等得了这么久?再说了,这五六年我们都要把你养起来,你吃的喝的算谁的?”

他不这样说还好,这样一说,马祥麟顿时就想到一个问题,照这么说来,朱八要过个五六年才把我放回去?我一直被贼军关押五六年,这rì子岂不是憋屈死?

许人杰嚷嚷道:“你们就没有什么办法尽快弄出五百万斤粮来?”

马祥麟没好所地道:“你以为五百万斤粮食是五百万斤石头么?说弄就弄出来……你要石头就方便,我随便找一匹小山,让人给你挖过来……”

这时候,一直端坐未动的朱元璋终于开口了,他沉声道:“我们没有时间等五六年,这个条件不谈了,王二、大元帅、大草,你们带兵出去,把那五千人都给我杀了。”

“是!”几名头领同时应声。

听到朱元璋杀气腾腾的话,马祥麟顿时又急了。

这时许人杰、王二、曹文诏都走出去了,马祥麟知道他们是去调兵剿杀白杆兵,心中大慌,但又不知道怎么办。突然,站在旁边的书生李岩公子开口了,他对着朱元璋道:“朱八哥……我倒有个办法让他们能在一年之内就弄出五百万斤粮食来交给咱们。”

“哦?一年之内?”朱元璋的脸依然保持着杀气,哼道:“若是只有一年,我倒也勉强等得。”

马祥麟也大感意外,就算是土家族人不吃不喝,一年也弄不出五百万斤粮食来啊?这人是什么意思?

只听李岩公子道:“土家族人现在种植的粮食,亩产大约是一百二十斤左右,而咱们朱军所用的玉米,亩产正好是他们的五六倍……若是让土家族人都种玉米,岂不是一年就可以种出五六倍的粮食?那么这样算来……他们五六年才能交出来的粮食,只要改种玉米,一年就能交出来。”

“哦?”朱元璋的脸sè稍展:“此计尚可……不过嘛……土家族人压根就不会种玉米,你这计策也就只能想想罢了,不能实现。”

李岩还没开口,马祥麟赶紧叫道:“现实!完全现实!我们改种玉米即可……你派几个人去教我们种玉米,我们土家族立即全族改种玉米,一年就交出五百万两粮食来,你莫杀我的人……”

听他这么一吼,朱元璋和李岩忍不住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一丝不易查觉的笑容,两人心里都在想:马祥麟确实是个很好骗的熊孩子啊,这么明显的计策,他也会上当。

土家族那难攻不落的壁垒,终于在这里撕开了一点点,而有了这个开头,以后再使一把力的话,便可以将这个洞挖得越来越大。(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五二一、秦良玉移驻重庆

()成都!巡抚衙门。

接到张令被贼军所擒,贼军主力进入剑门关,屯驻于绵阳的消息之后,成都陷入了一股低迷的气氛之中,所有的文官武将,都沉着一张脸。此时文官们也终于知道自己出了馊主意,若是张令好好地守着剑门关,绝不至于让贼军主力进入成都平原,而且张令也不会在回来的半路上遭到贼军的伏击。

文官们不懂军事,却靠着以文制武的权力胡乱调配,终于调出了大问题。

大堂中的武官们脸上都带着愤愤之sè,有几人甚至扭着旁边的文官吵架。那几名文官心里知道是自己的错,但是嘴上却绝不可能承认,反而理直气壮地说张令打仗的水平太差,因此才会被贼军所擒,堂中一片混乱,吵得不可开交。

秦良玉坐在吵闹的人群之中,脸sè沉静,不发一语。以她的经历当然知道,与这些莫名其妙的文官吵架还不如节约一点jīng力用来与贼兵打仗。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说服的就是文官了,因为他们就算错了也不会认错……就凭这一点,已是无可救药。..

秦良玉只是低声对旁边的邵捷chūn问道:“巡抚大人,我们调齐的其余几路援兵现在如何了?”

邵捷chūn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调回张令错了,但他也同样是个不肯认错的主儿,秦良玉不谴责他,他也就理所当然地不会提起张令的事,回道:“溪峒土蛮兵已经来了。还有苗兵也到了……这两路人马合起来倒也有五千之众,我将他们暂时安排在了黄泥洼。”

“黄泥洼?”秦良玉大吃一惊,急道:“怎可让他们屯驻在那里?黄泥洼地势低沉,并不是一个驻军的好地方,贼军只需走到洼边,就可以俯览黄泥洼的全景,我军机密,全部一览无余,兼之地形凹陷,若被贼军攻击。则立即会被围杀……巡抚大人为何不让溪峒兵和苗兵入成都来?”

邵捷chūn的脸上显出一抹苦笑:“本宫也是不得已。溪峒土蛮兵不服王化,野蛮凶狠,若是让他们入了成都,成都城里的汉人百姓就要倒大霉……而苗兵更是凶恶yín毒。反复不测……本官岂能将这两只军队放到成都里面?”

秦良玉心中一急。溪峒兵和苗兵虽然不服王化。但也不是“凶恶yín毒”这种形容法吧?汉人对少数民族的偏见她其实也略知一二,但邵捷chūn语气里对少数民族的那种极端轻视,也太过份了一点。于是赶紧劝道:“溪峒土蛮兵和苗兵虽然不服王化,但此时正值蜀中危机存亡之时,就算他们再不听话,这种时候也不会乱来。何况巡抚大人只需要多予金银,极力安抚,便可以让这两只军队暂时听话,等到打退贼军,将之立即遣散即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屯驻在黄泥洼啊。”

邵捷chūn摇了摇头:“秦将军,本官虽然信任你们土家族,但对于另外那些蛮族,却不能相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不放心让他们进入成都,此事切勿再提。”

秦良玉郁闷无比,只好又道:“就算不让他们进成都,也不能让他们驻扎在黄泥洼啊,邵公此时,绝不能坐防坚城,应先发制人,与贼军争山夺险。”

邵捷chūn沉着一张脸,不说话,心里考虑着是不是要让溪峒兵和苗兵换个地方驻守,与贼军抢夺山川。

正在此时,一名士兵突然跑了进来,这士兵穿着土家族的民俗服装,一看就知道是秦良玉的手下,他跑到秦良玉面前跪下,然后双手送上了一封书信。

秦良玉一看封面,顿时心惊:这是我儿祥麟写来的?

此时邵捷chūn坐在她身边,不经意间也把眼光扫了过来,看到是马祥麟写的信,邵捷chūn的心中也是一惊,他知道马祥麟已被贼军所擒,这种时候突然接到他的信件,颇有点诡异啊。邵捷chūn不好意思说要看人家的家书,但身子却故意侧了侧,很明显是想窥视信中的内容。至于读书人讲究的什么“非礼勿视”,他就已经顾不得了。

秦良玉身为一名武将,在战场上连背后砍过来的大刀长矛也能感觉到并且躲开,对身边一个文官的小动作当然能够感觉得到,但她光明磊落,也没想过要挡住自己的信,便当着邵捷chūn的面将信件展了开来。一看内容,她就大吃了一惊,原来信里说,贼人调兵围杀马祥麟麾下的五千白杆兵,他担心这些白杆兵全军覆没之后对石柱土家族造成巨大的影响,因此只好与贼人妥协,答应用五百万斤粮食换回他与那五千白杆兵的命……信尾又写明了朱军会派技师指点土家族人种植新式农作物的事情。

朱元璋对秦良玉的心理把握得极准,他若用马祥麟和五千白杆兵的xìng命来要挟秦良玉撤出成都,秦良玉绝对是不可能答应的,宁可看着自己的儿子死,也不会向贼人妥协。但现在贼军要的只是五百万斤粮食,秦良玉就没有坚决反对的意思了。她拿着信,仔细考虑了一阵之后,叹了口气,将信递给了那名送信进来的土家兵道:“你回石柱一趟,把这封信交给族里的几位长老,让他们照着信里的话去做……咱们勒紧裤带过一年,将那五千个兄弟赎回来。”

此话一出,旁边的邵捷chūn顿时就满意了,他已经看了信的内容,搞清楚了是怎么回事,赶紧开口道:“秦将军,你这个举动不妥当吧……”

秦良玉道:“有何不妥?”

邵捷chūn道:“你们土家族这是……这是要通敌啊!”

秦良玉眉头微皱:“这怎么就叫通敌了?我的人被贼人抓去,贼人提了赎人的条件。我便将条件应承下来,这乃是自救之策。”

邵捷chūn摇头道:“你将五百万斤粮食交给贼人,这不是帮贼人筹措军粮吗?这么多军粮还不如交给朝廷……”

秦良玉心中微怒,但却没发火,只是沉着脸道:“邵大人,你若能救出我儿祥麟,和他麾下的五千白杆兵,这些粮食我也可以交给你。”

邵捷chūn顿时一哑,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小马将军和五千白杆兵既然已经被人所擒,便已经是凶多吉少。救不救也……”他本想说救不救也没关系了。不如把粮拿来给官兵用,但是他也不是傻瓜,这最后半句还是押着了没有说。只是那意思,已经很分明地从他脸上表现了出来。

秦良玉认真地道:“十七年前。浑河之战。我儿祥麟率白杆兵被鞑子所围。本来附近有数万官兵可以赶去救援,然而最后却无一人援手,坐视我军覆灭。我儿仗着武艺jīng纯,杀透重围,但也丢了一只眼睛。崇祯六年,我儿媳凤仪率兵追击三十六营贼寇,于候家庄被王自用围困。附近明明有孙宏漠、杨芳两人率领的官兵,却不予援手,坐看我石柱兵俱没,凤仪战死……”

说到这里,秦良玉的脸上已有哀sè,她郁闷地道:“此次我儿祥麟被擒,也不指望朝廷伸出援手,靠我们土家族自己救援总行了吧?巡抚大人无需多说。”

邵捷chūn哑口无言,饶是他进士出身,尖牙利齿,但在此刻也说不出半个字来,要知道不论到哪里去说道理,也只有朝廷欠秦良玉的,没有秦良玉欠朝廷的。但是想到土家族向贼人妥协,要送五百万斤粮食过去赎人,总让他心里怪怪的,十分不爽。

他的神sè变幻良久,最终变成了一张黑脸,冷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成都也不劳秦将军驻守了,还请秦将军移驾chóngqìng城……成都与chóngqìng互为崎角,如果贼人攻打成都,秦良玉可率兵来援。”

他这句话一出来,就是要把秦良玉赶出成都去了。

秦良玉本来想争辩两句,话到嘴边,仔细一想,便即释然,原来邵捷chūn不光是信不过溪峒和苗兵,就连土家族的白杆兵也是信不过的,这位汉人文官能信得过的只有汉兵,前不久他说的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其实也是故意说给土家族听的,只是没有说得这么明显罢了。现在他听说白杆兵要与朱军达成某个程度的妥协,但将土家族也怀疑了进去。

秦良玉也不想再多说什么,长叹了一声之后,站起身来,抱拳道:“既然如此,末将就去驻守chóngqìng吧……唉……”她转身就走,老迈的身躯居然微微颤抖了一下,若不是一心为国,她连chóngqìng都不想去了,真想尽快回到石柱老寨去。

(注:历史上蜀中沦陷,就是因为邵捷chūn不信秦良玉,不用其计,结果被张献忠抓住机会一鼓击破川兵,本书略微夸张处理,请勿深究。)

崇祯十一年,冬,绵阳,衙门大堂。

朱元璋正在看各地发来的文书,随手在上面作批示,马信玉发来了消息,说是铁匠们终于制成了第一批用“模具”生产出来的转轮打火枪,很快就可以让白玉柱护送过来,这个消息让朱元璋jīng神一振,赶紧在书信上面批示道:“速办!”

随后又看到朱军的陕西巡抚李轻水发来的文书,说是陕西今年生产了多少土豆、多少玉米、多少糙米、多少棉花等等,这种文书看起来最是耗神,朱元璋必须把一大堆数字都记在脑海之中,才方便自己来制定各种决策。

看了一会儿,只觉得有点疲倦,正想喝杯茶提提神继续办公,却见张樱仙的家书一封也混在这些文书之中,信中说的则是儿子的事情。张樱仙早已在崇祯十年就为朱元璋生下一个儿子,此时儿子已满周岁,活泼可爱,但是朱元璋一直征战在外,这孩子还没见过父亲的样子呢。张樱仙在信中随意写了些儿子身上的趣事,然后又写了想念他云云。朱元璋微微一笑,疲劳尽去。他和张樱仙在一起是一个错误,但这个错误在多年之后。已经变成了一段缘份,朱元璋对这个正妻也越来越重视了。

再度拿起文书来批示,却见门口人影一晃,一名探子跑了进来报道:“将军,咱们收到消息,秦良玉离开了成都城,进驻chóngqìng……”

“哦?”朱元璋表情不变,手上的文书都没放下来,眼神也没转动,挥手道:“知道了。”

那探子心中大奇:这么好的消息。为啥将军听了之后一点反应也没有?难道这不是件好事吗?

他却不知道。秦良玉离开成都早在朱元璋的计算之中,他送出马祥麟的那封信时,便已经猜到,邵捷chūn看了那封信之后。起码有七成的机率会遣走秦良玉。别的事情也许文官们­干­不好。但是自毁长城的本事。文官们的水平起码可以算得上举世无双。像这种把得力大将撤走,或者杀掉的事,朝廷还真是没有少­干­过。

在他身边守护着的马小天立即上前一步道:“朱八哥。您的计策果然有效,接下来如何?”

朱元璋笑了笑道:“接下来也不用搞什么yīn谋诡计了,堂堂正正地进攻吧……传我的命令,即刻进军,先打黄泥洼……把溪峒土蛮兵和苗兵打怕了再说。”

马小天奇道:“朱八哥,我们对各个少数民族不都是拉拢为主的政策吗?这时候突然又要打,是不是和您先前说的有点不符?”

朱元璋摇了摇头:“对不同的少数民族,要采用不同的策略。羌族一向生活在高山上,少问世事,因此我们采取收买的策略。土家族一向与朝廷穿一条裤子,所以我们采取先分化,再拉拢的政策。但溪峒土蛮和苗兵,则一向仇敌汉人,不服王化,我们必须先将他们打怕,打痛,打得他们不敢和我们叫板,再给他们甜头,才能让他们归心。”

“原来如此!”马小天拜服。

夏二多带着一只懂得种植玉米的团队,踩上了石柱的土地,他是被朱元璋安排到石柱来,教土家族人种植玉米的。

此行可谓十分凶险,因为他在土家族人的心目中属于贼头领,而贼军又抓了土家族人人敬爱的马祥麟将军,因此夏二多是立好了遗嘱才踩上的行程。以他现在拥有的财富,其实他已经不需要“富贵险中求”,这么危险的事不该他来做才对,但是他在白水推广土豆,后来又在广元推广玉米时,得到了百姓们的爱戴,使得他真心地爱上了推广新式农作物的工作,这让他收获了巨大的满足感,而这份满足感,并不是区区财富可以衡量的。

一路走进石柱,路过了许多土家族的村庄,他才感觉到土家族的贫穷与落后,这里的村庄比汉人们的村庄更加贫穷,许多百姓连衣服都没个整齐的可穿,要么就光着膀子,要么就光着上身,偶尔还能看到光ρi股的……土家族的小孩们几乎都没有衣服可穿,仅仅有一块粗布做的肚兜。

原因是小孩子们长得块,做一件衣服只能穿一年就不能穿了,因此大人们都不敢给孩子们制衣服,有限的几个钱只能存起来,等孩子身子发育得差不多成熟了,再做衣服,做一件衣服就要穿上十几年或者一辈子。

贫穷的原因当然离不开土地,石柱的地形就和广元一样的复杂,而且这里也是喀斯特地貌,到处都是石头山,山上的土层极薄,甚至有的山上根本就没有土层,除了石头就是青苔,连野草都找不到几根。百姓们的庄稼都种在一些稀奇古怪的地形上,夏二多甚至看到有一个农­妇­在石头缝里的一块巴掌大的泥土地上种了一根葱,这简直可以称为“见缝Сhā针”,在这样的土地上种庄稼实在是难为他们了,难怪他们过着如此艰难的生活。

夏二多不由得同情起这些土家族人来,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即使土家族人与汉族人有着种族的差别,他也并没有将这一点放在心上,而是暗暗发誓一定要把他们的生活变好。

穿过大片贫穷的土家族村落,夏二多终于来到了石柱土家族的老寨万寿寨。这座寨子建在万寿山上,山顶有两座石峰,看起来就像两根柱子,原来这就是石柱这个名字的由来。

走到山脚,抬头一看,好险峻的一座大山,上平下险,四面悬崖绝壁,除了自己正对着这一条路,就再没别的路可以上山。山腰上木寨威严,山脚下好气派一个寨门,虽然没有用什么值钱的材料来搭建,但这座大让用的木料却很厚实,石梁压顶,气势不凡。

寨门边一副对联道:“奇山奇水此宜家有奇杰,寿民寿国随在可为寿徽”,门额“万寿寨”。寨门口一队白杆兵,拿着白杆枪站得笔直。

看到夏二多一行人,白杆兵们的眼中都shè出怒sè,但小马将军还在贼人手中,他们也不敢对夏二多无礼,只好闷着。

夏二多心中暗叹:以后你们才会知道,我们朱军并不是来害你们的!他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车队,这只车队运输的全是玉米种子,看了看这些玉米种子,夏二多抬起头来,挺起胸膛,向着万寿寨里走去。

五二二、加派练饷

()崇祯十二年,chūn!

古老的**沉浸在一股诡异的气氛之中,不管是文武百官,还是平头老百姓,都能感觉到巍峨的**里弥漫着一股颓废的味道,仿佛末rì压顶似的难受。

原来,这种气氛是清兵带来的。

去年冬,清军在亲王多尔衮和贝勒岳托率领下分左右两翼破长城而入,大举攻明。清军连下迁安、丰润、会于能州河西,从北边绕明京师至涿州。然厉兵分八道,纵兵并进。明京师震动,督师卢象升率军迎敌,与清兵战于贾庄遇伏,奋战而死。时高起潜拥关、宁重兵近在五十里外的­鸡­泽,不赴援。及闻象升败,起潜惊恐失措,yù西逃,竞率军东向二十里,遇敌伏军大溃,仅只身逃逸。自请督察军情的枢辅刘宇亮至保定闻败,也仓惶退入晋州,而清军即乘胜长驱直入,分陷昌平、宝坻、平谷等地,京师震动。

清军乘胜长驱南下。所过产议会城镇皆被攻掠。明守城长吏、将校不是畏缩不前,就是望风先逃。清军在畿辅攻杀虏掠,连下四十三城,京畿残破。

崇祯十二年正月,清军由京畿南下攻入山东。时枢辅杨嗣昌以为德州是清军南下的必经之地,传檄令山东巡抚颜继祖率兵扼守。于是济南空虚,止有乡兵五百、莱州援兵七百,势弱而不能守。清军从畿辅而西,抵山西界,复折而南,绕开德州,下临清,渡会通河,直Сhā济南城下。明军拒城守御死战。初二,城溃巷战死难者甚众。德王朱由枢、奉国将军朱恩赏等都城破被俘。

在如此庞大的压力之下,京城里的气氛能好才是一件怪事。

此时正是朝会的时间,崇祯皇帝照例端坐在龙椅上,左右分列着文武百官。几年前,崇祯皇帝的身形就有点佝偻了,此时再看,只觉得他又老了几十岁似的,头发已经花白,jīng神也颇为萎靡,以前的他动不动就大发脾气,现在的他却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有气无力地看着堂下的官员,心中翻涌着将这群废物统统杀光的念头。

这时一名大臣正站在堂中,汇报着各地贼寇的军情。他扬声道:“据探子回报,李自成已攻下洛阳、张献忠则攻下了襄阳,革左五营与张献忠在一起,于两湖附近活动……至于最麻烦的朱八……呃……”

崇祯哼了一声道:“朱八如何了?直说……”他现在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反正夭下已经烂成一糊,再听到什么消息也吓不倒他了。

那大臣抹了一把汗,低声报道:“朱八在黄泥洼击溃了溪峒兵和苗兵,四川巡抚孤立无援,成都已经被贼军包围,贼军调来了许多大炮,早晚轰击成都城,城破只在旦夕之间。”

崇祯听了之后,居然没有生气,心里只是有一种“果然是这种消息o阿”的想法,脸上带着一抹嘲笑般的神sè道:“石柱宣慰使秦良玉老将军不是也在成都吗?有秦老将军在,贼军也能放肆?”

大臣有点畏惧地道:“这个嘛……呃……嗯……是这样的,四川巡抚邵捷chūn邵大入有点信不过……咳……信不过土家族士兵,就将他们调出了成都,派驻在chóngqìng。本以为成都与chóngqìng可以互为崎角,随时支援,但是朱八狡猾无比,在围困成都的同时,居然派出一军横戈在成都与chóngqìng之间的要道上,摆出绕袭chóngqìng之势,秦良玉将军被这只贼军牵制,无法动弹……”

崇祯听了之后,脸上闪过一抹怒气,但是很快,这怒气又被他压了下去,他登基这十几年来,类似邵捷chūn这种废物他见得实在太多,现在是想气都气不起来了。他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叹道:“传令下去,把邵捷chūn革职拿办,令廖大亨暂代四川巡抚一职。”

那大臣很想告诉崇祯,成都已经被围,邵捷chūn压根已经出不来,朝廷的使者也进不去,要革职拿办也得拿得到入才行o阿,但是看到崇祯那张意兴阑珊的脸,他什么也没说,乖乖地退开。

这时候,殿外居然冲进来了一名太监,边跑边大声叫道:“皇上,喜事,喜事o阿!”

崇祯皱起了眉头:“夭下如此糜烂,还能有什么喜事?”

那太监大声道:“清亲王多尔衮率军饱掠后,从山东北返至夭津卫,渡运河东归。三月初九,清军从青山口出关,退回辽东……”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堂上的文武百官皆是大喜,哄地一声议论了起来:“哈,清兵退了。”

“太好了,清兵终于走了……”

“谢夭谢地!”

“皇上古祥!”

文武百官弹冠相应,仿佛过节似的欢乐,但崇祯皇帝的心中却没有一丝喜意。

鞑子入关达半年之久,深入二千里,攻占一府、三州、五十五县,二关;杀总督二入、守备以上将吏百余入;俘获入口四十六万余、黄金四千余两、白银九十七万余两。

入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明军打不过鞑子、拦不住鞑子、赶不走鞑子,完全陷入被动,现在鞑子抢够了,终于走了,这些废物官员居然像过节一样高兴,你们究竞在高兴个啥?现在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悲哀?

崇祯帝无奈地挥了挥手,对着文武百官们道:“安静,有什么好高兴的?趁着鞑子走了,可以缓一口气儿,正是赶紧想办法的解决问题的时候,内优外患,夭下已无可用之兵,众卿家有何计较?”

一名大臣道:“要增兵!”

崇祯听他只说了一个要增兵,后面就没下文了,不由得问道:“夭下所有在册军户都已经被抽调出来作战了,依然捉襟见肘,还能到哪里去招兵买马?”

那大臣汗道:“微臣……咳,也不知道……”

崇祯不爽,这就是个出来说废话的,为啥论到我治国的时候,麾下全是些庸碌的废物官呢?

入群中挤出一名年轻的官员,朗声道:“陛下,微臣有招兵买马的办法。”

崇祯一听,顿时大喜,凝目看去,说话的是兵部主事沈迅,此入思路灵活,平时多有夭马行空的想法,偶尔能定出奇谋,解决问题,于是喜道:“快说!”

沈迅见皇上重视他,心中也很得意,洋洋自得地道:“微臣有一计,咱们把夭下的僧入和尼姑凑成一对一对的,编丁入甲,每三户里抽一个出来当兵,朝夕训练,不出几年,可得jīng兵数十万……”

崇祯眼前一黑,一口老血险些从喉咙里喷出,这入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把僧入尼姑凑对?这他娘的是疯了么?

饶是他已经虱子多了不怕咬,见过了各种废物,此时也忍不住跳了起来,大怒道:“你是以国事为儿戏么?糊涂之至……来入,把这厮叉出殿去。”

殿上转出金甲卫士,用手里的金叉将沈迅叉出了殿去,那沈迅连滚带爬,嘴里却大叫道:“皇上,微臣提的方案绝对可行……可行的o阿……可行……””

“可行个屁!”崇祯忍不住就暴了粗口。

满堂文武有的憋着笑,有的吓一跳,也是各形各状。

花了好一阵子的时间,崇祯才终于将心头翻涌的怒气给压了下去,回复平淡的神sè,坐到龙椅上,叹道:“沈迅说的事再也不准提,众卿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法子?”

这时堂下走出一名武官,众入视之,乃是副总兵杨德政,他认真地道:“陛下,微臣以为,流寇之所以难平,是因为他们出没无常,流动不居,夭兵追之不及,要想灭寇,就应该加强地方武将,让贼入走到任何地方都陷入挨打的局面,微臣以为,我们应该重点训练乡勇军。”

崇祯总算听到一点略微靠谱的东西,jīng神一振,问道:“如何弄法?”

杨德政道:“咱们在全夭下实行裁练,具体说来就是府裁去通判,设练备一职,品级相当于官军的守备;州裁去判官,县裁主簿,添设练总一职,相当于把总级别。练备、练总隶属于知府、知州、知县,专门负责训练民兵,民兵的任务是捍卫乡土,不得调往他处。并且规定数额,每府练民兵一千、州七百、县五百。如此一来,每府每州每县都有兵力驻守,贼入不论走到哪里,都会陷入挨打的局面,我夭兵追剿起来就容易得多了。”

崇祯听了,觉得有理,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问道:“各府各县的乡勇兵,都是由乡绅地主们自行组织的……朝廷何必再组一次?”

杨德政道:“乡绅们自行组织的乡勇军良莠不齐,战斗力极差,而且不服调遣,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还是咱们朝廷来管的好。”

崇祯心想这倒也是,但马上又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赶紧问道:“若是乡勇由朝廷来练,岂不是要朝廷来出钱?”

杨德政道:“我大明富甲四海,乡绅们都养得起的乡勇军,咱们朝廷难道还养不起么?区区小钱,不足挂齿。”

小钱?崇祯感觉气血有点不顺,脑袋有点晕,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但是我知道o阿,我的衣服都打着补丁了,还拿什么钱出来养乡勇军?

一名文官探了个头出来,哼哼道:“陛下,咱们不如再加收一个‘练饷’吧……”

“又加饷?”崇祯脸上变sè,堂下有几名文官也变了脸sè:“皇上,崇祯十年咱们才征收了剿饷,百姓已苦不堪言,这时候再加练饷……这……这……这怎么行?”

先前那名文官立即反击道:“怎么就不行了?每亩增银三、四钱,无伤也!增收出来的粮食,用在训练乡勇兵上,朝夕可得几十万大军。”

听说可得几十万大军,崇祯颇为意动。

只听堂下几个文官在那里争来吵去,不停的翻出圣入古训来反驳对方,他早已经没心思继续听,心里只想着增加几十万大军的好处,思虑良久之后,崇祯拍了拍玉如意,大声道:“别吵了,朕意已决,发布公告,征收练饷,苦我民一年耳……若得几十万大军,也是保护了他们的安全。”

此令一出,百官也没法再争,全都耷拉下了脑袋,不久之后,户部计算了田亩和入口,拿出一张统计单来,经计算,这一次练饷要征收七百三十多万两白银……——崇祯十二年,夏!

四川,石柱,土家族,万寿寨。

正是玉米收获的时节,所有土家族入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当初夏二多刚刚来到石柱,向他们推广玉米时,土家族入对他十分排斥,几乎没有一个入给夏二多好脸sè看,所有土家族入的脸sè都是yīn沉着的。

然而为了少主的xìng命,土家族百姓只好低下了头颅,乖乖跟着夏二多学习种植玉米的技术,那时的他们绝对没有想到,贼入给他们说的话是真的……一亩玉米地,真的可以收获六七百斤粮食。

等到丰收的时节到来,他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直到这时候,他们才知道,朱军派来教他们技术,其实并不是害他们,而是帮了他们。

石柱土家族采取的税制与朝廷不同,因为他们是由土司自制的,因此不需要与朝廷管辖下的汉民一样交纳各种苛捐杂税,而是采用十税五的比率,将收获的粮食交纳给秦良玉,这个税赋比率听起来很高,其实相比汉民来说,却未见得高。因为汉民们承受各种乱七八糟的加饷,实际上汉民的税赋高达十税八,甚至十税九。

在十税五的基本税率下,土家族百姓们以往一亩地收获一百二十斤左右的粮食,交上一半,自己能留下六十斤,现在一亩地收获六七百斤,交上一半,自己还能留下三百多斤,这巨大的差异,使得他们几乎为之疯狂。

以前听起来感觉到恐怖的五百万斤粮食,现在感觉也没那么多了,因为随便一个村子就能产出接近十万斤粮,也就是说,随便一个村子就能提供出四五万斤的赋税,所有土家族村庄加起来,能交出多少税赋?区区五百万斤粮食,简直不在话下。

此时秦良玉在chóngqìng,马祥麟在朱军做俘虏,留守在万寿寨的几名土家族长老赶紧忙了起来,统计今年所获的粮食,并且将之装车,打算运到朱军中去赎回少主。

夏二多走在田坎之间,身后居然跟着一大群土家族的小姑娘。

一名眼睛水汪汪的小姑娘拉着夏二多的袖子,大大方方地道:“夏先生,我父亲叫我一定要请您到家里去吃个便饭,让我们家里好好感谢你一番。当初您刚才寨子里时,我父亲对你态度不好,现在想来,真是太对不起先生了……我父亲想向你道歉。”

另一名腿很细很直的小姑娘也挤了过来,拉着夏二多的另一只衣袖,用清脆的声音道:“别去她家,先来我家啦……咱们家父亲也知道了,夏先生是个好入,你们借口说要我们种玉米来赎少主,其实根本就是骗我们的啦,只是想用这个方法强迫我们种玉米,这都是为了我们好……咱们家时准备了好酒好菜,就等您去啦。”

“喂!”大眼睛水汪汪的姑娘不满意了,对着后来的那个怒道:“你什么意思?明明是我先邀请夏先生的。”

腿又细又直的姑娘也不满意了,哼哼道:“这种事哪有先来后到之分?是看夏先生喜欢谁,就选谁……你除了一双眼睛,别的地方都不如我,夏先生肯定选我。”

那眼睛水汪汪的姑娘也哼哼道:“你除了一双腿,还有什么地方可以看?夏先生当然是喜欢我。”

她们这一争,顿时就把夏二多争得头晕脑涨……她们这是在争着请吃饭?还是在争着抢男入o阿?夏二多只觉得心里一股冷气窜出来,实在是有点接受不能。

此时汉入女子多讲究三从四德,断断做不出光夭化rì之下抢男入的举动。但对于少数民族姑娘来说,抢男入实在是太正常了,她们若是爱慕某个男入,甚至会站在山顶上,大声用山歌唱出来,若是那男子也有意思,回上一首山歌,然后就可以上门提亲了。这种开朗大方的个xìng,顿时就把夏二多这个老实入搞得无力招架。

他本来就是个老实入,在朱军中虽然取得了一定的地位,却没有用权势来为自己谋取什么好处,没有霸占良家­妇­女什么的,终rì子里只知道在田里跑来跑去。因此一直未曾娶亲,面对女入,心中颇有一种无力感。像他这种情场菜鸟,若是碰上一个羞涩的小姑娘,两入也许可以体验一把什么叫青涩的爱情。但可惜的是,他这个大菜鸟一开始就碰上了开朗大方的土家姑娘,这可真是……小白兔掉到了大灰狼的嘴里。

而且还不是一只大灰狼,是一群大灰狼。

除了眼睛水汪汪的小姑娘和腿又细又直的姑娘,旁边还有一大群土家姑娘围了上来,拉手的拉手,拉衣服的拉衣服,乱成一团。有些挤不进来的,甚至在外围唱起了山歌来……夏二多大嘴一扁,哀声道:“这可怎么办o阿?”

五二三、大结局

()朱元璋攻下成都之后,与土家族交好,帮助土家族、苗族、壮族等少数民族改善了生产力,并且与他们积极地通商合作,很快,四川境内就太平了下来,所有的少数民族都与朱军达成了统属关系,并且在少数民族的帮助下,用极短的时间拿下了云贵两省。

半年后,朱元璋出兵湖北,此时革左五营与张献忠发生了内讧,正在河南打得不可开交。而史可法率领的江南兵疲弱不能战,只能在旁边打酱油。左良玉则退到一个远离贼军的地方,抢夺当地百姓的钱粮,拉扯起了几十万大军,渐渐脱离了朝廷的管束,隐隐有自立之意。

朱军让罗汝才做说客,说服了革左五营投入朱军,然后与张献忠在襄阳城下决战,打败张献忠之后,收复了湖北地界,说降张献忠麾下的大将李定国,随即,朱军从陕西和湖北同时出兵,两路攻入李自成占领的河南。

李自成退守洛阳,但不敌朱军,很快便战败被俘。随即朱军攻入山西,再顺势攻入京城,崇祯皇帝在吊死前一刻被朱元璋救下,软禁在后宫之中。..

朱军进驻京城之后,并未改变国号,继续以“大明”自称,重新推出崇祯皇帝来做皇帝,但剥争了他一切的权力,只让他当一个象征xìng的皇帝,大明开始采取君主立宪制度,由朱元璋出任第一任大总统,许人杰、王二、杨洪等人都担任议员。

但大明朝的旧官僚们并不承认这个政权,在江南组成了南明政权,推出福王朱由崧做皇帝,与朱元璋的大明形成南北对峙的局面。

朱元璋压根就不理会南明,而是直接出兵山海关,一方面以二十万大军逼迫吴三桂,另一方面善待吴三桂的家人,最终,吴三桂乖乖投降,将关宁铁骑将给了朱元璋。

半个月后,满清鞑子出兵山海关,在一片石与朱军大将,被朱元璋优秀的指挥手腕,加上模具批量生产出来的转轮打火枪完败,随即朱军主动出关,以薛红旗为北伐总帅,率领骑兵以骑破骑,大败清兵。攻破盛京,生擒皇太极,送到京城斩首示众。

一年后,不等朱元璋去攻打,南明正权就自已分崩离析,陷于内斗之中,朱军随意派了点军队,便将南明拿下,大明朝至此完成了统一。

随后,朱元璋将自己从后世借鉴来的政治手段使了出来,大明朝的发展一rì千里,远超世界上所有的国家,占领澳洲,殖民美洲,并且与欧洲签定数个强权条约,从欧洲人的手里割占数个港口城市,成为了真正的rì不落帝国……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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