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骞忙将一定金放到店主手中,陛下,你要和臣找别扭不用这样。
“哪里用得这许多?!”
“不妨事!”刘彻一笑。
“呵呵,贵客果然大方。听说这两路降王从河西来,骠骑将军一万精骑通河西,真是英雄出少年哪!这个骠骑将军今年……”
“过了二十了!”刘彻顺嘴就接过去。
“是吗?!”这哪里是朔方贩马的人。
“呵呵,‘匈奴未灭,无以家为’!!真是好气魄!”
刘彻笑着点点头,哼,这句真是天下闻名了呢!
“那贵客慢慢品,小店酒浊,老朽就……”
“长者便忙吧,不必招呼我们,有事自然叫伙计。”刘彻看着伙计们端着酒菜已经码在席间,炭火笼得“噼啪”响。窗外灯笼光映着大雪片儿,时而爆竹嘣上天,心里有些宽缓。又想着仲卿也在店中,便暗地盘算他。
张骞看着他,似要问卫青怎么办,但他自己倒上一杯,喝起来,并不说卫青的事儿了。
“客人是本地人吧?”
“是。”
“孩子们不懂事。”
“哪里,正是您的福气。”
黑眼眸斜了一下,一侧的耳朵竖起来。
“老朽给客人相一面。”
“啊?”
“客人一双好眸子!非富即贵啊!!”
刘彻的酒一下呛了。
张骞不敢笑,只忍着。
“您说哪里话。”
“呵呵,您上面坐。客人是吃些什么呢?”
“呃……喝酒。”
刘彻挑一下眉梢。
“那么吃些什么呢?”
“都好。”
“您请。”
人多,他上来了,刘彻侧头看窗外。
有伙计带着他安置在拐角处靠窗,刘彻正能隔着远远的看到他。
张骞要扭头才能看到,这时才不看,只看刘彻就很有意思了。陛下,这是天意,呵呵,这不是上天顺着您的意思嘛。
“伙计!”
“怎么,陛下?”张骞压低声音问。
“贵客。”
“那那边,那边那个人要的什么酒?”
“哪个?”
“就那个。”
“哦,是烈酒呢,看起来是只奔着酒来的!”
烈酒啊……仲卿喝酒这个……“我也要他那种,他要多少,我也要多少!”
张骞汗都下来了。
“好,您等一下,就来!”
卫青席上已经摆满了,但没怎么见他动筷子,只见他在炭火上暖酒,舀到酒盏中,吹一吹,一仰脖就倒进去了。
“来张骞!”刘彻也端起酒盏。
“好……”张骞没办法。卫青,要是这边真有事,我可就叫你了啊。
刘彻也一仰脖,“咝!!呼!!好劲!”,仲卿喝这酒……难不成,难不成,你还等你外甥?!刘彻一下跪跽!
张骞吓一跳。
“霍去病一会儿也来?!”
“您说,说什么?”
刘彻看一眼张骞,自知失态,有若无其事的坐回去,自己又舀一盏,吹一吹,喝一口,吃两口肉,不说话了。
哦,您的意思是他在等霍去病,所以要这么烈的酒。呵呵,也有可能。
他又喝一盏。
刘彻也又喝一盏。
又一盏。
刘彻也又一盏。
一下四五盏连着下去了。
张骞忙拦他,“您这是干什么?这么烈的酒,喝这么快,一会儿就躺下了。您吃这个。”
卫青又一盏。
又一盏。
又一盏。
仲卿你要干什么……
刘彻嚼着肉,蹙起眉头。
霍去病没有来,客人已有狼藉而去的了。
卫青还在那里喝,已经又开了一坛了。
你……有不快之事……
刘彻慢慢咽下嘴里的酒。
朕还也有呢……
张骞小心的瞧着刘彻已经带了些酒意。
刘彻是个顶没酒德的,张骞从小就知道。看,眼圈有点红了,不知又要闹什么。
朕还不痛快呢……
刘彻又喝一盏。
张骞慢慢扭头看了一眼,卫青那边已经又开一坛了。接着看卫青站起来,有些打晃,自己踱下去,不一时又上来。
刘彻的黑眼眸一直粘着他,如厕?
卫青重新坐好,接着又开始一盏一盏的灌起来。
张骞没见卫青这么喝过,也吓了一跳。你也要闹啊……那你们都躺下了,那我怎么弄啊这个……
几声震天的爆竹声,孩子们的笑语。
酒垆里,推杯换盏,杯盘狼藉。
一些客人已经开始结账了。
又起来了!刘彻叼着一块肉,看着卫青很艰难的扶着墙站起来,要往外走。
有伙计过来扶他。
他不知跟伙计含糊什么。
伙计扶着他下楼。
刘彻站起来。
“您先坐下。”张骞拉他。
他一甩,那意思是要跟着去。
“他没结账呢,估计是,还是如厕……”
刘彻脸上烫了,又坐下,“谁没结账?!”
张骞不说话了。您能不能不这样?!
良久,又有些残席散去。店里似是冷清了许多,外面的人声也渐渐弱了。
“您府上哪里?不如送您回去吧。”
“……”
“要不叫府上的人来接您?”
“……我……不用……管我……”
刘彻,张骞看着伙计搭着他又坐回原来的位子,楼上已只有刘彻,张骞和卫青这两桌了。
卫青的头抵在窗边,冷风和雪片从那边的窗口吹来。
他抵了很久,又慢慢摸索起酒盏……
仲卿……
刘彻一口气又喝三盏。
神情中,酒意混着委屈。
地下的客人也都渐渐散了,外面的灯火已然阑珊。
两个空坛躺在地上,一席菜肴没动几筷子。卫青整个人瘫在窗边,一动不动了。
“您快看看。”伙计扶着老店主上来。
老店主一看,卫青已经不省人事,“这酒最烈,醉死还了得。”再看案角一定金。“这位客人,客人您这酒钱……”
伙计过去扶卫青,他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呃,我们一起的,我带上他走。”刘彻答了话。
“是吗?!那可太好了!那可太好了!”老店主叫几个伙计帮忙搭起卫青。
刘彻酒也有些高了,站了一会儿才迈步。
张骞就没敢喝多少,就怕他闹,过去扶他。
老店主让伙计们将卫青直接搭进刘彻车里。
老店主拉着张骞,“张先生,这是那位客人结算的酒钱,用不了这许多……”
“不妨事……留与长者为谢。”刘彻口齿也有些含糊了,张骞连扶带推,才让他上了车。
“长者……长者侍驾有功……朕……朕赏……”
“啊?!”
张骞忙陪笑脸,“您回去吧。”
“陛下”,张骞立在车外,你们自己的事情,看着办吧。
“……”刘彻在车里,卫青靠在车围上,全身瘫软,沉醉不醒。
“大将军府——”刘彻冲外面喊了一嗓子,“博望侯回去吧。”
张骞什么也没说,只摇摇头,看着车子走起来。你们自己别扭造孽,还是自己去清算吧……
……
“你生,为朕和抚四夷,死,添作黄肠题凑,与朕羽化登仙……仲卿……”
“朕会是孤家寡人吗……”
“有朕的仲卿在,朕的仲卿会永远和朕在一起……”
“是朕一个人的仲卿……一个人的……”
“是一个人的……”
“舅舅……是去病一个人的舅舅……”
“那么在舅舅心里,我在哪里?!”
“一个人的”
“是朕一个人的……”
“是我一个人的……”
“呣……”
“不见……”
“不见……”
“呃……”
“祁连山有月盈水满之兆……”
“什么天?!朕就是天……”
“天?!什么天?!去病才不信天……”
“呣……”卫青从梦魇中挣扎出来,头沉沉的晕,整个帐顶都在晃,又闭上眼睛,心里咚咚的跳,胸口闷得要死,喘不上气来。嘴里好干,他想喝口水,慢慢一起身,半边怀里一个人枕着他,搂着他的肩膀。
他以为是平阳,要么是侧室,没太在意的想推一下起来,一侧身,突然睁大眼睛!不对啊!他怎么也想不起回来的过程。
四下一片黑,隐隐见得高高的幔帐,还在晃。这是家吗?这是哪儿……
卫青又躺回去,用力的在脑子里找,去喝酒,然后呢……
耳边传来怀里人熟睡的轻轻鼾声。
刘彻!!
卫青毛都炸了!
好像是刘彻!!
他疑是喝多了做梦,又闭了一会儿眼睛,耳边的小呼噜,极均匀舒服的响在他耳边。再睁开眼,高高的幔帐。卫青咽了一下口水,抿着嘴垂头看了一下怀里人。
暗夜,映一些光在那棱角分明的脸上,深深的眼窝下,那暗黑的眸子被放松的眼帘遮住,神情极为舒适的埋在他怀里。
卫青方寸大乱,又糊涂的摸不着头脑,口渴早忘了,起来也不是,躺下也不是,动也不敢动。只有刘彻轻轻的呼声,极有节奏的在整个甘泉居室寝殿里回荡。
少说二十年,他不曾躺在这甘泉居室的寝殿里了。第一次的情景随着那鼾声趁着暗夜溜进他的记忆。他窘得脸上烫起来,很想试着挪开刘彻起来。
“仲卿……”
“嗯……”刘彻突然含糊的叫他,他手足无措,不知该出声还是不该。
“……仲卿……”
他垂头看,刘彻依旧蹭在他胸口。是呓语……
身上的亵衣未褪,刘彻也穿着里衣,只是搂在他身上睡。
暖笼里的香气淡了,想是香木也已剩了灰烬……
“呃……”刘彻动了一下。
卫青僵着没动。
“恩……仲卿……”刘彻觉得口干,要起来喝水。
卫青全乱了,干脆不动装睡。
刘彻自己慢慢爬起来,想叫宫人,坐了一会儿,拍拍卫青的腿,“朕自己吧……”
卫青一动没动,心里乱跳。
刘彻自己扶着榻沿慢慢站起来,踢里塔拉的走了。半天,一豆灯火在帐外亮起来。
卫青汗都下来了。
帐帘挑开,刘彻揉着眼睛,坐在榻边,“……你还不痛快了……喝闷酒……朕还不痛快呢……”
“怎么了,你还摸不得碰不得了你!”刘彻又爬上来。很久没这么踏实的看他了,那宽阔的额头,舒缓的眉关,高挺微翘的鼻梁,轻轻抿着的嘴唇,还有那合起的寒眸子,脸颊是酒染的酡红,刘彻笑了一下,“朕摸了!怎么样!”刘彻轻轻摸摸他的脸颊,“不能动了吧,哼!迂腐!朕又摸了!”刘彻又摸一下他的脸颊。
卫青手上攥紧了,屏住呼吸。
“二十年了,你有一点儿长进也行啊!十天你都不探病!”刘彻合在他身上,“朕真有诛了你……”
卫青脸上不能自持得眼帘轻轻抖。
“你还能喝那么多,躺下了吧?!你不要尿在朕……”刘彻自言自语似的叨念着突然指尖摸到他鬓角一滴汗水!刘彻一下坐起来,也僵住了。
卫青的眼帘在轻轻的抖。
刘彻汗也下来了,“……卫青——”刘彻红着脸一嗓子吼出来,“你——你敢欺君——”
卫青紧闭着眼睛,咬着嘴唇摇头!
刘彻窘得脸都红了,乱踹一气把他推下去。
卫青让他弄到地上,跪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
刘彻尴尬的坐在榻上,喘着粗气,看着他跪在那里。突然一口气吹了灯,探身拉起卫青,“上来!”
“臣罪当诛!”
“你给朕——”
刘彻费力的搂住他,“仲卿……”
“别,陛下,陛下,臣欺君……陛下,诛臣……”
“仲卿,呣……”
“呣……”刘彻很用力的吻住他。
多久没有这样吻他,刘彻连着十天的怨恼都吻进去。你不是就想说不行,朕咽下这不行。
“呣……”卫青躲闪着他,但他的唇舌却不留丝毫的余地。
还有什么,悖天逆德,朕也咽下你这悖天逆德。
“呣,呣……”卫青的呼吸让他撩的也乱了。
还有什么,君臣,人伦,还有什么,朕都咽下去。
“嗯……呣,呣……”
刘彻自己必须喘口气才松了口……
君臣都半尴不尬的摞在一起,混乱的喘着气。
“你还有这个酒量……上一次……仲卿你这样喝,上一次朕见你这样喝……仲卿你还记得那是什么时候,你还……”
“……”卫青痴愣了……
赐长平侯大将军青尚平阳公主……
做帝王家的自己人……
那一晚,上林暗得只能听到风声。
卫青哽咽了,一手不自觉的挡住眼睛……
刘彻倒在他怀里,搂紧他。
酒意又上来了……
刘彻暖腻的吻爬上他的喉咙,往上,轻轻粘住他的嘴唇,慢慢分开他的牙关。尝到了……
他的舌头烫烫的绕住卫青的舌尖,慢慢和他温存,他断不糊涂或一时忘情是绝迹不肯回吻过来,刘彻只自己甜腻着。
酒意上来了,卫青觉得自己眼帘都有些烫了。
“仲卿……”刘彻拢住他,不让他一手挡着眼睛,“没有灯光……”
“……”卫青轻轻的有些喘息。
刘彻暖热的手探入他的亵衣里面,悄悄摩挲他紧致的肌理。
“嗯……”他咚咚的心跳刘彻似能摸出来。
“仲卿,褪了……吧……”
酒意让他真的难以自持,他不知胸口里压着什么,突然一把搂住刘彻。他从来没这样的举动,他紧紧的搂住刘彻咬着牙,却不知要做什么。
刘彻身上都炸了,紧紧的拢住他,什么话也没有,连撤带拽的褪去亵衣,狂乱的吻住他,他竟肯回吻,他酒疯似的抿住刘彻。
仲卿,你有话说,说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
刘彻慢慢摩挲着他两侧软肋。
那就什么都不说了……
卫青仍然用力的吮住他。
什么都不说……
恩……
刘彻下面已经不行,和卫青摩挲在一处。
你……不用说,就让,让朕喘口气……你让朕,喘口气……
刘彻实在不行,放了他的唇舌。
卫青神情散乱的半张着嘴,深深的喘息。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全身滚烫,意识渐渐拢回来。
刘彻觉得他身上又僵起来,呼吸也又开始有些窘,头也侧过去。
好容易他喝多一次,刚甜些,就有开始了……
刘彻不放他,底下用力和他摩挲。
卫青侧着头,蹙起眉头。
刘彻扶起他的头,从枕下摸什么,又慢慢吻他。刘彻早料到,他断不会再那样回吻了。可那回吻的感觉,真让刘彻难以……
刘彻手上湿滑一片,凉凉的往后面来了。
卫青抿起嘴,推拒他的唇舌。
“咣——”未央宫一声晨钟……
……
日上三竿,里面还没动静。
春驼看着殿外的群臣,看来今天是一定免朝了。
刘彻依旧埋在卫青肩头,一点轻轻的鼾声。
卫青半侧着头,睡得仍然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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