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臣身边,也没一天不惹是生非,可臣……”
卫青碎碎说,刘彻慢慢听……
“十五年前,臣婚宴上,去病哭闹着留在臣那里……”
卫青碎碎说,刘彻慢慢听……
“臣从龙城回来……”
“臣从雁门回来……”
“臣从陇西回来,给他看秦砖……”
“臣带他出定襄……”
“小时候,臣常带他到郊泗骑马……”
“那天,他亲爹忽然给他写信,这东西的和臣哭闹……”
“不懂事……”
卫青碎碎说,刘彻慢慢听……
“哎……”刘彻点点头,又摇摇头,“还能有永不出封儿的小燕儿吗……”
“哎……”卫青也叹了口气,好像心里的郁结都叨唠出去了,喝了碗里的粥,“陛下说得对,臣是瞎操心的命……”
“哼……你护着他的还少吗……”刘彻笑了。
卫青也笑了,摇摇头,“已经让臣惯得不成样子了。”
“仲卿……那年,朕的南宫皇姐远嫁……父皇在高台仰天落泪……”
刘彻碎碎说,卫青慢慢听……
“朕随着她的车,拉着她的手跑了好远……”
刘彻碎碎说,卫青慢慢听……
“二十年,白驹过隙,仲卿,你说……”刘彻忽然定住看着卫青,黑眸子中有些水痕。
寒眸子湿了,等着他说。
“你说,现在若有机会把南宫皇姐从伊稚斜的王庭抢回来,仲卿……你说,朕的皇姐,会不会有舍不得她在那边的儿女的心思呢……”
刘彻问了一个他和卫青谁也没细想过,谁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两人对视着,都接不上话来,晓色透过窗棂,黯淡了殿内的灯烛。
“陛下,该请早了。”春陀的声音从殿门外传出来。
刘彻君臣全都一激灵。
便犹如一声鸡鸣天下白的一般,一梦初醒。
卫青脸上腾的红了,不知自己这一个时辰在这儿叨念什么。
刘彻看着卫青也有些莫名的不好意思,不知自己都在说什么。
“呃……臣……”
“……”刘彻回过神儿来,“你外甥这一朝出去,便是没了笼头的野马!”刘彻恢复了平时的夹枪带棒。
“臣定严加管教。”卫青也恢复了平日的谨诺。
“管教?!在你眼皮底下,还天天犯事儿,如今飞在外面,更不知是不是要反了天。”
“陛下放心,臣……”
“反正这小东西的,仲卿,手上心里太软了,是……仲卿……”刘彻看看外面,春陀进来,看他们还在那里不知说的哪一段儿。春陀只是把殿中的烛火都灭了。
“去吧,候早朝吧。”一会儿上朝的都来齐了,看见你从宫里面往外去可怎么好?刘彻看着卫青,两颊有些泛红。
是啊……是不好。卫青脸上又红了,只点点头,“臣告退。”
春陀从来只当没听到弦外之音,抿嘴一笑。
……
朝臣来得零星,卫青在不显眼处等了一会儿,又有些来的和他寒暄着,卫青才随着又站上宫阶。
霍去病几乎是擦着点儿的才跑过来。
“舅舅!”那火亮的大眼睛里闪闪烁烁,两颊泛着些潮红,嘴里淡淡酒气。
“喝酒了?!”卫青看着他那张狂乖戾的表情,今天就像是心里有鬼。
“没……没喝……”霍去病不敢看他的眼睛。
卫青摇摇头,果然一朝出去,便是没了笼头。哎,他也大了,难道还能……不出格儿就是了。
“舅舅……”霍去病攀着他的胳膊,这一夜,霍去病自己也不知喝死过去多少次,略醒醒便又喝。河东一来一回可倒好,不但认了亲爹,还带回个亲弟弟。仿佛他霍去病一下子真成了“霍”去病。这个霍字二十年还从没这么耀眼。可是舅舅,去病其实是根本离不开你……他搂着卫青的胳膊越来越紧,火眸子里一痕水……
卫青拍拍他的背,长这么高,可每当他贴在卫青身上,卫青仍习惯享受那育雏莺燕一般的感觉。他走了才一晚上,卫青心里空,霍去病心里也空,舅甥二人攒在宫阶上,朝臣有的看着这舅甥二人,都不知这是商量什么军机大事呢。
“去病,上朝了……快,别让人家笑话。”卫青感觉有人在看他们,压低声音说。
霍去病眼睛中的火一下儿烧干了水,杀人的眼神儿向四下飞出去。
果然是军情!!!机密的大事,看骠骑将军的眼神,快躲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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