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管什么诈降不诈降!!降就降,不降,臣就打绝了他!!!”
“哈哈哈!痛快!!”
苍池藕断荷残,刘彻乘着楼船,带着后妃玩赏,突然大笑。
“陛下,什么事,陛下如此高兴?”卫皇后问。
“好事,呵呵!来啊,刚采的莲子莲藕从速做了,朕与皇后、各宫娘娘小酌。”
“诺。”
“陛下,娘娘,请用。”
“怎么样?”刘彻含着一片桂花莲藕,笑着问卫皇后。
“果然好味道,陛下,皇姐曾和臣妾说,幼时长在宫中,苍池的莲藕是最好的。”
刘彻点点头,“来啊,送一篓给平阳公主。”忽然又不知想起什么,抬身就叫内监搭小舟,“朕还有些事,皇后替朕作东道吧。”说着上了小舟,不知哪里去了。
“春陀,给朕更衣,朕要微行,看看骠骑将军是如何治军的!”
春陀瞥着他,他而今也是奔四十走的人了,还时常是说风就风,说雨就雨,“诺。”
“快快快!!”
“诺!”
刘彻坐了车,一身布衣,攥着衣袖口往营中去。
“……春陀……”刘彻挑开车帘。
“奴卑候旨。”
“呃……先去大将军营中看看。”
“诺。到大将军营——”春陀吩咐乔装的虎贲军,“呃,陛下,奴卑听说,大将军营风纪严明,微行不一定能进得去。”
刘彻想了想,从腰间解下玉佩,“春陀,你上来。”
“诺。”春陀上到车内。
“不让大将军知道,朕暗中看看就去骠骑将军营。”
“奴卑听说……”
“听说狗屁!朕有办法,拿着这个,给营门守军将领看,叫他别言语,要不朕灭了他的族。”刘彻不怀好意的笑着说,“定襄回来怎么办的还怎么办……”
春陀心里一笑,“诺。”
……
刘彻随意的在他营中走,河西两仗,没动他大将军半人半马,满朝甚至是匈奴人都知道,他而今是闲置了。可他这营中,仍是照旧,井井有条,看不到半个散兵游勇。
午饭歇晌的时辰刚过,他营中操练的步兵、骑兵便早已就绪操练起来了。刘彻绕过了马厩,战马养得好。依山莽荡,骑兵教习,马蹄声一刻不断。
步兵干戈铁器喊杀之声也不绝于耳。
他是个稳妥的人,宠辱于他,从来都是云烟一般。刘彻淡淡的笑。
远远的,看见他紫金犀甲战袍的长健身影,站在山坡高台上,会同几位将领对下面的战车阵指点着。
秋日午后的阳光撒在他紫金甲胄上,泛着凝重贵气的光。刘彻点点头,笑着往回走。
“陛下,不传大将军吗?”春陀跟在他后面低声问。
“传什么?”刘彻直奔他的大帐。
大帐中依然是四面的地图,几案上罗列着书简。刘彻随意翻了几简,有些是仲卿对几次大仗的分析,刘彻又放回去。
春陀看着他又略挑着帐帘看着帐外的人。
刘彻忽然把手探入衣袖,拽出一截漂亮的鲜藕。
春陀都愣了,不知他什么时候袖出来的,怪不得他一路上总攥着袖口。
刘彻笑着把那藕攥住,弓起膝盖,把那藕在腿上一杠。
“咔吧”一声,脆藕断为两截。
春陀摸不着头脑的看着他,不敢多问。
刘彻小心的把那断藕轻轻一分,里面拉出许多细丝,“春陀,研朱砂。”
“诺。”春陀从刘彻的荷包中取些朱砂,在卫青几案的瓦砚中砚开,给刘彻舔好笔。
“去,你别看。”刘彻小心的把这拉着很多丝的鲜藕放在几案上,叫春陀在帐外等他,自己拿着笔,在藕的一半写“加餐食”,另一半写“长相忆”,看了看,满意的笑着出来。
临出营门,对守军说,“除了大将军,任何人不得入中军大帐!”说着往霍去病营中去了。
……
“好——”
“好——啊——好——”
“干什么哪,这是?!”刘彻没下车就听见里面的叫喊声。
春陀扶刘彻下了车。
这营中那是一片热闹,哪有一点儿又要出陇西收复归降的匈奴的意思啊。
刘彻冷笑一声,这东西的不知又搞什么新鲜的,耍什么宝。
刘彻照例凭着宫中信物,微行入了营。
好家伙,那莽荡上,跨在马上的小伙子足有四五百,纵横飞驰,好几十个红彩球飞来飞去,战马嘶鸣,人声鼎沸,抢得热火朝天,有些险些人仰马翻。
刘彻看得热血沸腾,春陀吓得往后拉他,生怕那马有个闪失撞到他。
“给朕也找匹马来!”
“陛下,奴卑求您了!!您可不能去啊!!”
“废话,朕干吗去?!!朕是想看看里面有没有骠骑将军!!”
“奴卑冒死抗旨,奴卑给你去问,问里面有没有骠骑将军!”春陀跪在那里不起来,就知道给刘彻马,刘彻绝对就敢进去搅合。这四五百大小伙子,都抢红了眼,这万一出一半点儿的闪失,还了得了?!!
刘彻一看伎俩被识破,无聊的一拂袖,“嘁,那就去问!”
春陀怕他上手,跑去跑回,上气不接下气的回他,“陛下,陛下,骠骑将军,他他,他没在这里。”
“那混小子在哪儿呢?”
“在在那边,那边蹴鞠——”
“噢?!看看去——”
……
“将军——接着——”
这边更厉害,全都光着膀子。
刘彻一眼就看出那个飞身跃起的是霍去病。头发也没有束髻,只是简单的散着一拢,扎起来。腰间扎着带子,束紧滚裤,脚上踏着便靴。上身全光着,身上的肌肉健硕,好像画上的天兵天将一般。
混小子,你真是祁连山精魂附体的战神了啊?!
只见一帮和他差不多身量年纪的小伙子争抢在一起,个个一身大汗。霍去病正在兴头上,边上围着的军士都在那里叫好。
这孩子不惧强,不屈势,活活的混蛋一个。这没两天就又出征了,还这么没心没肺的疯。不过这些小伙子好不锐气逼人,没有束缚,怪不得他霍去病马到之处,都是没有什么伤亡的。他这哪是军营,简直是虎狼窝!!!
“春陀,传大将军也来看看!”刘彻撇嘴一笑,“回来,让他先进大帐再来!”
“诺!”
……
“大将军,宫里的春公公来了。”
卫青正看武当车阵的演练,一听春陀来了,便下了高台。
“?”卫青一看春陀的打扮,就一愣。
“大将军,陛下让您先去中军帐,再到骠骑将军营。”
“哦,诺,臣领旨。”怎么了这是,卫青胡里胡涂的就往中军帐走。
“臣卫青……”卫青在帐外刚要跪,春陀一把抄住他,“大将军不必跪,陛下没在里面。”
“?”
“陛下让大将军进去看。”
“这……”卫青只好自己进去。
大帐中没有人,卫青环顾了一圈儿,就看见几案上一根鲜藕,从中间被人撅断了,拉着的丝都干了。
卫青走过去,一看藕上的字迹,脸上一下红了。“明断暗通”,卫青心里明白刘彻的意思,忙把那藕收起来。
卫青以为春陀知道,出来的时候脸红的发紫,不知该说什么。
其实春陀只知道刘彻留了藕,写了些字,但具体的根本不知道,卫青这么局促,春陀倒猜了个八九,这大将军和陛下这么隐隐约约的都多少年了。他知道卫青是个厚道人,不似那些可以些许玩笑的,也就点开他,“大将军,陛下刚确实来过,看将军军务忙,陛下就去了骠骑将军营,叫大将军也过去呢。“
“哦,好。”卫青不多问也不多说,便安排了操练部署,和春陀往霍去病营中去。
卫青知道刘彻让霍去病独自领兵的用意,所以免让刘彻为难,他从不来霍去病的军营,今天还是头一遭。
“抢啊——抢到了,晚上将军有赏——”
“抢啊——好——给我——”
干什么呢,这是?!!
卫青在他营前驻了马,霍去病又闯了什么祸了吧……怪不得刘彻叫他,卫青忙赶几步往前走。
莽荡上,马跑的烟尘已经眯人的眼睛,呛得春陀直咳嗽。
卫青知道这人不经战场,看这么多马跑会头晕,一边拉着春陀绕开往高处走,一边也眯着眼睛在人马堆里找霍去病。
“咳咳,咳咳咳咳,大大将军,骠骑将军在那边,那边——不在这里——”春陀非得大声嚷,要不声音根本听不见。
“在哪儿——”
“那边——在那边蹴鞠——蹴鞠——”
“啊——”
换成春陀拽着卫青,走出了烟尘。
……
“好——”
“好——”
喝彩声中算上刘彻一份儿,有意思!!
卫青一眼就看见霍去病光着膀子,满场飞奔,挤来撞去,正在那里撒欢儿呢。
球冲着霍去病飞过去,霍去病纵身跃起,拧过腰,飞起一脚,一个紫金犀甲的人影儿晃了一下,舅舅!!霍去病一走神儿,身体在半空很不协调的劈了一下儿,那球从他脚边落下去,霍去病栽下去,腰上用力一长身,本以为平安落地,没想到是一脚踩在球上,一条腿“噌”的滑出去,整个儿人立马儿横着摔下去。骠骑将军的面子是千金重呢,霍去病迅速的就劲儿仰下身子,单手在地上撑了一下,就着这点儿劲儿,凭着肩背的力气调起一个鲤鱼打挺,竟站稳了,没摔倒。只劈得霍去病小肚子和大腿险些抻下来,撕裂般的疼让霍去病大气儿都出不来,脸上都变了颜色。
卫青吓得心里咚咚的跳,抻死你!叫你疯!!
刘彻眼睁睁的看着霍去病不知怎么竟能站稳,脑门儿都见了汗。
霍去病疼得要直不起身子,但咬着牙站直,往边上找。
军士们也都停了手。
“舅舅!!!舅舅——”霍去病看见卫青,心里想奔过去搂他,可这大腿根疼得根本迈不开步,又怕舅舅看出来,只站在那里嚷。
“大将军——”
“大将军——”这下儿更乱了营,一群小伙子都冲卫青来了。
“臣卫青参见陛下——”卫青大喊一声跪下,其实他没看见刘彻在哪儿。
“啊?!陛下——”
“陛下——”小伙子们也都找,但看卫青撩甲而跪,也便都跪下。
里圈儿一个穿着布衣的人才显出来。
刘彻还愣在霍去病那里。
霍去病一看就知道要坏事儿,八成又是陛下叫舅舅来收他的,“呃,臣霍去病不知陛下屈御驾到此,仪容粗陋,不敢面君,臣请沐浴更衣,中军设宴,谢罪——”
这话竟是他的宝贝外甥说出来的,卫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鬼东西,怕你舅舅跟你急吧!刘彻一笑,“准了!”
霍去病二话没说,忘了小腹的伤,转身要跑,那撕痛拽得他险些一个跟头。
卫青心里又拽一下儿,抻着了吧?!!就找病吧你,离出征不到半个月,你就疯吧!!疼不疼啊,也不知道……
……
骠骑将军营一时如捅了蜂巢,敢情他这营中都跟他一个样儿,没一个怕事儿的,全都跃跃欲试的要看皇帝和大将军,全拥在边上。
最后还是春陀指挥着他们散开,各规其位,开伙的开伙,造饭的造饭,摆水果的摆水果,端水的端水。中军帐里出外进慢慢有了些秩序。
刘彻自然坐上手,卫青陪在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