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部的作战会议已经散了,军官们已经离开,只有参谋长石兴瑞提着一盏马灯在照亮,宣子奇查看铺在案几上的军用地图。江波提着饭盒悄没声息地走进来,宣子奇和石兴瑞没有察觉。江波有些紧张,但还是屏住呼吸,听着他们的谈话。
宣子奇指着地图上标着小三角的一处说:“南昌叛军突然杀回广东,又在三河坝分兵而进,意图何为呢?”
石兴瑞把马灯提高一点,靠近地图:“长官部的判断也许没错,他们可能的确想取得东江出海口,依托外援,卷土重来吧。”
宣子奇看着地图,思考了一下,用手指指着地图上的几个地方:“既然是这样,三河坝分兵,可能就是他们最错的一着棋,你看这,这……”
江波努力在头脑中回忆东江的地图,想着三河坝周围的地势,宣子奇说的是哪里呢?要是能看到地图就好了。他不知不觉地走到宣子奇身后,站定,眼睛瞥向地图。
地图上,宣子奇用红蓝铅笔在潮州、汕头一带画了一个圈。宣子奇抬头对石兴瑞说:“参谋长,让部队轻装,连夜启程,我们走北路綦川一线,直Сhā潮汕的芒头和腰站,与友邻左翼之十三师和右翼之八十七师形成铁箍之势,彻底斩断叛军北退的路线。”
石兴瑞认真地看着地图,记下宣子奇所说的内容:“……明白。”
宣子奇满意地把铅笔扔在地图上,矜持地笑笑:“数路大军,铁壁合围,且看叛军如何跑得脱。”
江波心中一震!他焦虑地看着案几上的地图,宣子奇不愧是国民党将领中的佼佼者,这样的部署,把起义军的后路截断,前有大海,后面是铜墙铁壁的追兵,起义军的命运堪忧!必须把这个情报赶紧送出去,越快越好!
宣子奇安排完,从地图前面站起身,一转脸,发现身后的江波,吓了一跳,竟然有些口吃:“你……你怎么在这?”
江波连忙换上一副笑脸,把饭盒举起来:“旅长,三黄鸡。”他告诉宣子奇,自己奉了夫人罗绮丽的嘱托,照顾旅长的起居,看到旅长鞍马劳顿,夜不能寐,特意吩咐厨子做了旅长最爱吃的三黄鸡送过来,给旅长补补。宣子奇虽然觉得江波此举是“六个指头挠痒痒—多一道”,但是,既然江波是打了罗绮丽的名头为他做事,他也没有多想。倒是参谋长石兴瑞看着江波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江波一分钟都没有耽误,他写好信,让老莫头给滕玉莲邮了出去。滕玉莲也意识到这封信的重要性,她通过我党的地下交通系统,以最快的速度,把这封信送到潮汕地区的地下交通站。但是,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这封信竟然会落到何昆手中,引发了何昆和江波的第一次较量。
如果江波的这封信能够及时送达起义部队的手中,南昌起义甚至整个中国现代革命的历史都会改写,但是,历史没有如果。这封关乎起义军几千士兵命运前途的信,并没有送达起义军中。由于潮汕地区的一个地下交通战被敌人捣毁,这封信落在了国民党宪兵手中,经过省党部转到了长官部。胡金山接到这封信的时候,感到痛心疾首,他知道,这封信昭示了在国民党左路追缴军里,有共产党的奸细,而且危害极大。他觉得,这是左路军的耻辱,奸细不除,则我无宁日。如前所述,胡金山没有看错何昆,当他把这封信让何昆看了之后,何昆就非常清楚地指出,奸细在十七旅。因为,这封信的内容,是十七旅的行军路线及其到达地点,还有北线十三师和七十八师的大致布兵方位。从信中提供的情报来看,这个奸细对十七旅的情报提供得最详细;其他部队,他都不甚了了。胡金山赞许地看着何昆,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何昆把手中的信放在桌子上,确定地说:“根据他提供情报的密级价值程度判断,这个奸细所掌握的我方情报,无论是广度还是深度,都不在我军致命之点,因此推论,这个奸细可能不在核心要害部门,至少,官职不高。”胡金山满意地点点头,对何昆说:“那么,何昆,去十七旅,把他给我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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