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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女 豫凡 6307 字 2022-02-24

10

向西山不是不想娶媳­妇­,他也是男人,而且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从十七八岁开始他就在想女人,后来和他年龄大小差不多的男人都有了女人,他就更想了,经常想得睡不着,那滋味很难受,没有受过那种煎熬的人是无法知道个中滋味的。女人死了男人叫寡­妇­,寡­妇­不再嫁人叫守寡,也叫熬寡。这个“熬”字用得比“守”字恰当,比“守”字贴切。男人没有女人叫孤男,孤男并不比寡女好受,也一样得“熬”。向西山从他第一次想女人起,到现在已经想了十七八年,他已经是满三十五吃三十六岁饭的人了,能不为女人着急?他早就企盼着他的身边也能像别的男人一样睡着一个女人,那怕是一个很丑的女人。可是这个企盼他只能深深地埋在心里,而不能对任何人诉说。他知道,自古以来,想女人的男人都被看成是没有出息的男人,是受到鄙视的。尽管他有不同看法,但也不敢说。他觉得男人们太假了,假得叫人恶心。想女人就没有出息了?胡扯!我敢说从古到今,从皇帝到普通百姓,凡是男人,没有哪个不想女人!皇帝想女人,除了三宫六院,还有七十二个妃子,谁能说皇帝没有出息?既然皇帝想女人叫有出息,那普通百姓想女人也不能叫没出息。世界上有哪个男人敢拍着胸口说他不想女人?恐怕没有一个。即如是有,不是说的假话就是他那玩艺有毛病。有毛病也不一定不想女人,太监不是被阉了?清朝的大太监李莲英还暗地里养着女人。向西山想了十几年,他得出了一个结论:男人是为女人才活着,女人是为男人才活着。向西山恨男人的虚伪,但他也不得不虚伪,他也不敢公开说他想女人,更不敢向父母讨要老婆。说实话,为了女人的事,他恨过父亲,特别是弟弟娶了媳­妇­之后。他是老大,他没娶媳­妇­,弟弟倒先娶了,他觉得这不符合中国的传统习惯。按中国的风俗,应该他先娶,然后才轮得到他弟弟。父亲把这事搞颠倒了,他有想法,但还说不上恨。他想弟弟有了女人,搬出去过小日子了,这下父亲该把他的事摆上日程了,他暗暗地等待着。妹妹出嫁了,父亲还没有提过他的婚事,他有点恨父亲了,他觉得父亲没把他放在心上,忽视了他的存在。他也是男人呀,他也需要女人!他心里虽然恨父亲,但是他忍着。虽然有些时候也使点­性­子,假装病了睡着不起来,甩过筷子甩过碗,给过父母难看的脸­色­,但都不是无缘无故的,真正的原因只有他知道。他忍了一年又一年,在他快要忍不住的时候,父亲病了,父亲这一病,住进医院就没有出来了。送走了父亲,家里只有他和母亲了。母亲受了一辈子苦,特别是在他失去双腿之后,这么多年,母亲几乎都在围着他转,他再想女人也不能在母亲面前流露,那会让母亲作难的。父亲去世之后,除了丧父的悲痛之外,他给母亲的都是笑脸,他不想让母亲为他担什么心,母亲的白发够多的了。可是没想到母亲这么快就给他找了个女人。昨天晚上,母亲爬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多年来少见的笑容,他看得出母亲的笑是发自内心的。

母亲说:“西山,你姨给你说了一门亲事……”

母亲说了郝萍萍及她家里的情况后,然后对他说这门亲事不赖。

母亲蛮以为他会和自己一样高兴,没想他说了句:“我看这事不道德。”

母亲愣了一下说:“西山,我不懂,郝萍萍她妈托你姨做的媒,郝萍萍也没说不愿意,你咋会说这事不道德?”

“乘人之危,能算道德?”

“这怎么能叫乘人之危?”

“还用说?不是明摆着的!”

“我不明白。”

“妈,我虽然没见过那个闺女,听你说的那样子,长得挺伸展,人家有胳膊有腿,四肢健全,年龄又小,凭啥会找到我的头上?”

“我不是跟你说了,她妈要随她后爹调到上海去,急着走,这闺女是个哑巴,她后爹不愿意带,把她当包袱给甩了。她妈求你小姨帮个忙,好赖给她找个对象安顿了。你小姨这才……”

“妈,不用再说了,这不是乘人之危是啥?”

“这也不能怪咱,是她愿意的。”

“谁愿意的?”

“她妈。”

“她妈愿意管啥用?是她找对象不是她妈找对象。”

母亲被他说得无话可说,伸了伸脖子,咽了口唾沫,叹了口气。

他见妈妈一脸无奈的样子,怕把妈气着了,给了妈妈一个笑脸。

“还笑!妈为你的事都快愁死了。”

“妈,别再愁了,再愁你的头发就要白完了,弟弟妹妹知道你是为我愁白了头发,他们会怪我的。”

“既然你怕妈的头发白完了,那你就听妈的话,答应我,明天你就在家,那闺女来了,咱好赖把事情办了,叫妈了一桩心事。”

“把啥事办了?”

“婚事。”

“妈,你别开玩笑了。”

“谁跟你开玩笑了?妈说的是实话。”

“实话?哈哈!”他忍不住笑了。

“笑啥?妈跟你说正事呢。”

“正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就想办婚事,我看你是想媳­妇­想疯了。妈,现在天刚刚黑,你该不是说梦话吧?”

“妈倒没说梦话,这是她妈的意思。”

“又是她妈。她妈跟你说了?”

“你看你这孩子,咋光跟妈抬杠,我跟她妈连认识都不认识,她妈咋会跟我说?是她妈跟你小姨说的,你小姨跟我说的。知道了吧?”

“妈,不管她妈咋说,咱不能那样办。”

“为什么?”母亲真的不懂儿子的心了。

“为什么?她妈明明在抛弃她,她就够可怜了,咱再在她伤口上撒把盐,那不是要叫她去死?”

呣子俩本来在商量婚姻大事,这是人生的一大喜事,虽然意见不合,但商量的总是喜事,没想到儿子会说出这么一个不吉利的字眼:死。况茹霖觉得不能再说下去了,她怕再说下去儿子会说出比“死”更不吉利的话,于是她把话说得委婉了些。只要儿子明天不出去摆摊,中午大家在一起吃一顿饭,糊里糊涂也就算把事情办了,这不一样可以达到目的吗?

“西山,妈老了,虽然没有老到糊涂的地步,但脑子是不好用了,想事情没有你想得周全。咱俩呣子也不争了,按照你的意思,等那闺女愿意了咱再办。不过明天你得在家,人家第一次到咱家来,你不在家,人家还以为你有意见呢。不管你有没有意见,说起来总不礼貌,你说呢?”

“妈,我再想想,明天再说。你睡吧!”

况茹霖见儿子松口了,而且话也只能说到这样,或许儿子睡一夜就想转了,这也说不定。

可是儿子还是没有听她的话,新衣服不穿,早饭之后照常又摆摊去了。

中午,向西山还是回去了,他不想惹妈妈生气。

11

午饭之后,郝萍萍就盼着况(茹馥)阿姨来接她,因为她妈妈出差是把她托给况阿姨的,况阿姨上班没办法了才临时把她送到这位阿姨家的。这位阿姨也挺好的,她来了,阿姨还专门去买了­鸡­,买了鱼,弄了那么多菜。吃饭时,阿姨怕她不好意思,不停地给她碗里夹菜,把她当贵客一样。这位哥哥也挺好,对她很和善,像对待自己的妹妹一样。她不知道这位哥哥的腿是咋断了的,这么好的人咋会遇到这种残酷的事情?上帝真是不公平!这个家就他们呣子俩吗?这位哥哥这么大了咋没娶老婆?是因为他的腿断了找不着女人?况阿姨跟他们是什么关系……郝萍萍的脑子里出现了一连串的问号,带着这些问号,她对这个家庭进行了仔细观察,有的找到了答案,有的找不到。这个家庭只有阿姨和哥哥两个人,她敢肯定。哥哥没有老婆她也敢肯定,哥哥有老婆,这个家就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了。况阿姨跟这家人的关系她就无法判断了,反正不是一般的关系,要是一般的关系,这家人不会对她这么好。这家人之所以对她这么好,还不是看况阿姨的面子?吃饭时,这位阿姨给她夹菜时她在推让中忽然发现这位阿姨的眼睛长得有点像况阿姨的眼睛,也是圆圆的,鼓鼓的,跟金鱼的眼睛差不多。再看这位阿姨的鼻子和嘴巴,越看越像况阿姨,只是这位阿姨脸上长了那么多皱纹,头发也白得太多了。况阿姨的脸又白又胖,光生生的,一条皱纹也没长,况阿姨脸上身上都挺好闻的,有一股清香清香的味道,跟她妈妈身上的味道差不多,也许是况阿姨身上的这种味道使她对况阿姨有一种特殊的好感。不知为什么,这位阿姨身上没有那种清香味,也许是她太老的缘故吧。

郝萍萍一边想一边盼望着况阿姨的到来。况阿姨是四点钟下班,这她知道,妈妈经常上这个班,上午八点到下午四点,很准时的。可是四点钟过去这么久了,况阿姨咋还不来?她有些着急了,她想走,但况阿姨说了她要来的,她如果没等到况阿姨来就自个儿回去了,况阿姨肯定要生气的,说她不听话。

阳光从院子里的地面上毫不费力地爬上了屋顶,之后,天­色­渐渐变得暗淡起来。阿姨开始煮饭了。不大一会儿哥哥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他背上背着一个小木箱,只有常人一半长的腿吃力地向前挪动着。郝萍萍急忙走到院里,伸手去取哥哥背上的小木箱,哥哥笑着向她摇头。哥哥进屋了,她也跟着进屋了。阿姨把饭菜端上桌,虽然闻着挺香,但她一点也不想吃。阿姨又给她碗里夹菜,她伸手挡住了。阿姨再三劝她吃饭,她只好把那碗饭吃了。

天大黑了,家家户户的屋里都亮着灯。哥哥都睡觉去了,况阿姨还没有来。郝萍萍打了个哈欠,睡意向她袭来。况茹霖指了指儿子睡的那个房间,叫她去睡,她摇摇头。况茹霖突然明白了,郝萍萍是在等她况阿姨来接她,这时她才想起妹妹今早晨交给她的那张字条。妹妹悄悄对她说郝萍萍要是晚上不睡觉,你就把这张字条交给她。晚上我要去火车站送她妈妈,就不来了。字条上写的啥,妹妹没告诉她,她不识字,所以也不知道。况茹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字条交给郝萍萍,郝萍萍立时傻了。

“萍萍,刚刚接到通知,阿姨今晚上要加班,所以就不能来接你了,你晚上就住在哥哥家里。”

郝萍萍看完字条,眼泪跟着就流出来了。她今天一直跟这位阿姨在一起,况阿姨是什么时候把字条送来的?

况茹霖把郝萍萍往里屋拉,郝萍萍想,睡就睡吧,反正今晚上也回不去了。当她走进里屋时才发现哥哥睡在床上,这是哥哥的屋。郝萍萍急忙向外退,可是已经出不去了,门从外面扣上了。郝萍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来这呣子俩是佛面兽心,早就起了打猫心肠。

郝萍萍疯狂地拍打着屋门。

向西山被惊醒了,见郝萍萍在他的屋里,顿时吃了一惊。

“妈!妈!”向西山大声喊。

郝萍萍停止了拍门,转过身惊恐地望着向西山,她怕这只猛兽突然从身后袭来。

门外没有响动。

“妈!”向西山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大得差点掀翻屋顶。

“喊啥子?!”况茹霖声音也不小,听得出她对儿子的不满。

“开门!”向西山几乎是在命令妈妈,过去他从来没有用这种口气跟妈妈说过话。

况茹霖感到震惊,这是她儿子的声音吗?这是她儿子在跟她说话吗?她不想开门,但是她又有些害怕儿子。况茹霖取下了门上的搭扣。

郝萍萍像只被囚在笼中充满绝望的小鸟,忽然看见笼子被打开了,她的第一念头就是冲出去。她冲出去了,还想继续往外冲的时候,遇到了无法逾越的障碍,通往自由天地的门上挂了一把大铁锁(况茹霖怕郝萍萍夜里逃跑,把房门从里面锁上了)。郝萍萍一下扑到沙发上哭了起来。

“妈,你这是­干­啥呀?”向西山不满地望着妈妈,不无抱怨地问道。

“­干­啥?妈还不是为了你。”况茹霖一脸的无奈。

“妈,你的心我知道,可你不该这样做。”

“她妈是同意了的。”

“她妈同意她不同意,这样做就是犯法!”向西山把“犯法”二字说得很重。

况茹霖听到“犯法”二字,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她虽然弄不明白犯的什么法,但她知道“法”是犯不得的,以前她在大街上看到过,那些犯了法的人手被捆在背后,脖子上挂块大牌子,站在汽车上游街,街道两旁站满了人,像看耍猴的一样。丢人不说,还得坐班房。她去坐几年班房倒不要紧,老都老了,死了也就那么回事,迟死早死都是死,两眼一闭啥也不晓得了。死了,一切也就了了。可是现在她还不能死,她死了儿子没人照顾不说,她也无脸到九泉之下去见她的丈夫,因为丈夫交待给她的事情她还没有完成。但她的大儿子是万万坐不得班房的,儿子没有腿,那种苦他吃不得……

况茹霖坐在了郝萍萍的身边,手抚摸着郝萍萍的背,她用这种动作向郝萍萍表示歉意并乞求郝萍萍的原谅。

“妈,把她送回去。”向西山见妈不知所措,对妈说。

“你去睡吧,我知道。”

向西山进屋,把门别上了。

送郝萍萍回去,说什么况茹霖也不会同意,好不容易遇到了这么个茬口,她能轻易放弃?她本打算叫儿子把生米做成熟饭,没想到儿子这么没出息,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见到这么漂亮的大闺女居然毫不动心!腿断了怎么了?腿断了就不是男人了?既然是男人就该做男人该做的事情,没想到儿子会这么傻。难道儿子有病?况茹霖摇摇头,她知道儿子没有病,她给儿子洗床单时曾经发现床单上那隐隐约约的云斑。这件事,儿子是犯傻了,但她决不能犯傻。况茹霖决定把郝萍萍留下来。

夜已经很深了,况茹霖不让郝萍萍走,郝萍萍一个人也不敢走,她只有在这个家里熬过这漫长的黑夜。由于刚才的惊吓,郝萍萍的睡意全被吓跑了,她好像刚刚睡醒似的­精­神比白天还好。况茹霖叫郝萍萍跟她睡在一起,郝萍萍也不去,她害怕再上老狐狸的当。

郝萍萍在沙发上一直坐到天亮。

况茹霖起床了,郝萍萍要走,况茹霖没法,只好把她送到妹妹的家里。

况茹馥把赵丽莎留下来的信交给了郝萍萍。

女儿:

你千万不要怪妈妈心狠,妈妈调到上海工作去了,由于你是个残疾人,上海不接你的户口,我只有把你留在丽星市了。女儿长大了,都是要离开妈妈的,只不过你提前离开妈妈了。况阿姨是个好人,我把你托给了她,不管啥事你都要听况阿姨的话,不要惹况阿姨生气。妈妈不在你跟前,况阿姨就是你的妈妈。还有你的婚事,我也拜托给况阿姨了,况阿姨的侄儿不错,我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希望你不要使­性­子,安安心心地跟况阿姨的侄儿过日子,他虽然年龄大些,但年龄大的男人知道心疼女人,这对你来说是好件事。你和他都是残疾人……

郝萍萍哭了,妈妈对她太残酷了。她在这里举目无亲,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12

向西山和郝萍萍没有生小孩,他们的女儿是郝萍萍捡来的。

那年冬天的一个早晨,郝萍萍像往常一样天不亮就起床了,她要赶早去捡破烂,她必须赶在环保工人清理垃圾桶之前,不然她就白跑趟子了。冬天本来就冷,那天比往天又要冷些,北风呼呼地吹着,连天上的星星都冻得发抖。大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街灯在寒风中放­射­着冰冷的光。郝萍萍的头上裹着头巾,嘴上戴着口罩,穿着一件烂棉袄,背着背篓沿着大街匆匆地走着。因为天气太冷了,人们还缩在被窝里没有起床,要扔掉的垃圾还没有拿出来,所以很多垃圾桶都是空的。

郝萍萍还在继续寻找。前面不远处的小巷口有一个垃圾桶,这也是她经常光顾的地方,她朝这个垃圾桶走去。她走到垃圾桶前,觉得垃圾桶与以往似乎有点不同,但她一时想不起来不同在哪里。当她伸手掀盖子的时候,忽然明白了,以往这垃圾桶是从来不盖盖子的,尽管垃圾桶上有盖子,但人们却从来不用,大概这样方便,丢垃圾时也用不着走到跟前,大老远手一甩也就丢进去了,免得闻那臭哄哄的味道,可是今天不知是谁破天荒地把它盖上了。郝萍萍掀开了垃圾桶的盖子,刚把手伸进去,急忙又把手缩回来,就像摸到了蛇一样。郝萍萍仔细一看,顿时呆了,垃圾桶里放着一个半新旧的棉絮,但这个棉絮不是胡乱丢在里面的,而是裹成了一个卷儿,还用布条捆绑着。郝萍萍知道里面肯定裹的有东西,她大脑里立即跳出了一个可怕想法:死娃儿。她害怕了,转身就走,但刚走两步,身后传来了微弱得像幼猫叫似的声音,她的心颤抖了一下,停住了脚步。郝萍萍转回身,她不再害怕了,用双手抱起了那个棉卷儿,飞快地向家里跑去。向西山还没起床,见郝萍萍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手上抱着一团东西,不禁有些吃惊。向西山伸手指了一下她的怀里,问她抱的什么,郝萍萍‘啊吧啊吧’地叫着去扯向西山的被子,向西山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怕冷而把被子紧紧地裹在身上。郝萍萍发气了,猛地在向西山的身上砸了一拳,又‘啊吧啊吧’地叫了两声,愤怒地瞪着眼睛,样子十分可怕,向西山从来还没见过她这样可怕的面孔。郝萍萍用手指了一下她怀抱的棉卷儿,然后去拉向西山的被子,向西山松手了。向西山的被子被掀开后,郝萍萍迅速地将孩子塞进了被窝里,接着她也上了床。

郝萍萍解开了棉卷儿,一个浑身发红的女婴出现在他俩面前。女婴发出了一声哭叫,郝萍萍落泪了。她在心暗暗责怪女婴的妈妈,好狠的心哟,竟然把自己刚出生的孩子丢进垃圾桶里!这不是猫不是狗是一条人命啊!人命!!

郝萍萍把孩子尿湿了的棉絮从被窝里拿出来,用她的棉衣把孩子重新包好,让孩子睡在向西山的热被窝里。郝萍萍拿着棉絮走到院里,打算把棉絮凉在铁丝上,刚一抖开,一张字条像一只蝴蝶从棉絮里飞出,它飞得很慢,像飘落的树叶,而且好像深怕郝萍萍忽视了它而慢慢地落在郝萍萍的脚面上。郝萍萍弯腰捡起,捧在面前。

字条上写着:好心人,首先请你不要责骂我,我不是一个狠心的女人,不是故意遗弃我心爱的女儿,我实在无奈,才不得不这样做的。

呸!郝萍萍情不自禁地吐了一口唾沫,还有脸说自己不是一个狠心的女人,把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扔进了垃圾桶,心还不狠,什么才叫心狠?她转而想,坏人做坏事都会给自己找到一个理由,狼想吃小羊了还找出了一大堆该吃小羊的理由。郝萍萍接着往下看:

我是一个还未结婚的女人,因为被男人的甜言蜜语所欺骗而跟他在一起了。怀上孩子后我想打掉她,那个男人苦苦哀求我把孩子生下来,他说孩子生下来他就跟我结婚,可是孩子生下来那天他离开我就再也没有回来,我估计他嫌我生的是女孩。我本来想养着,可是养着我就不好嫁人了,再说我一个人也养不起。希望好心人不要嫌弃这个可怜的女孩,收养了她吧!她实在太可怜了!孩子的出生时间是x月x日。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