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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西山不是不想娶媳妇,他也是男人,而且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从十七八岁开始他就在想女人,后来和他年龄大小差不多的男人都有了女人,他就更想了,经常想得睡不着,那滋味很难受,没有受过那种煎熬的人是无法知道个中滋味的。女人死了男人叫寡妇,寡妇不再嫁人叫守寡,也叫熬寡。这个“熬”字用得比“守”字恰当,比“守”字贴切。男人没有女人叫孤男,孤男并不比寡女好受,也一样得“熬”。向西山从他第一次想女人起,到现在已经想了十七八年,他已经是满三十五吃三十六岁饭的人了,能不为女人着急?他早就企盼着他的身边也能像别的男人一样睡着一个女人,那怕是一个很丑的女人。可是这个企盼他只能深深地埋在心里,而不能对任何人诉说。他知道,自古以来,想女人的男人都被看成是没有出息的男人,是受到鄙视的。尽管他有不同看法,但也不敢说。他觉得男人们太假了,假得叫人恶心。想女人就没有出息了?胡扯!我敢说从古到今,从皇帝到普通百姓,凡是男人,没有哪个不想女人!皇帝想女人,除了三宫六院,还有七十二个妃子,谁能说皇帝没有出息?既然皇帝想女人叫有出息,那普通百姓想女人也不能叫没出息。世界上有哪个男人敢拍着胸口说他不想女人?恐怕没有一个。即如是有,不是说的假话就是他那玩艺有毛病。有毛病也不一定不想女人,太监不是被阉了?清朝的大太监李莲英还暗地里养着女人。向西山想了十几年,他得出了一个结论:男人是为女人才活着,女人是为男人才活着。向西山恨男人的虚伪,但他也不得不虚伪,他也不敢公开说他想女人,更不敢向父母讨要老婆。说实话,为了女人的事,他恨过父亲,特别是弟弟娶了媳妇之后。他是老大,他没娶媳妇,弟弟倒先娶了,他觉得这不符合中国的传统习惯。按中国的风俗,应该他先娶,然后才轮得到他弟弟。父亲把这事搞颠倒了,他有想法,但还说不上恨。他想弟弟有了女人,搬出去过小日子了,这下父亲该把他的事摆上日程了,他暗暗地等待着。妹妹出嫁了,父亲还没有提过他的婚事,他有点恨父亲了,他觉得父亲没把他放在心上,忽视了他的存在。他也是男人呀,他也需要女人!他心里虽然恨父亲,但是他忍着。虽然有些时候也使点性子,假装病了睡着不起来,甩过筷子甩过碗,给过父母难看的脸色,但都不是无缘无故的,真正的原因只有他知道。他忍了一年又一年,在他快要忍不住的时候,父亲病了,父亲这一病,住进医院就没有出来了。送走了父亲,家里只有他和母亲了。母亲受了一辈子苦,特别是在他失去双腿之后,这么多年,母亲几乎都在围着他转,他再想女人也不能在母亲面前流露,那会让母亲作难的。父亲去世之后,除了丧父的悲痛之外,他给母亲的都是笑脸,他不想让母亲为他担什么心,母亲的白发够多的了。可是没想到母亲这么快就给他找了个女人。昨天晚上,母亲爬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多年来少见的笑容,他看得出母亲的笑是发自内心的。
母亲说:“西山,你姨给你说了一门亲事……”
母亲说了郝萍萍及她家里的情况后,然后对他说这门亲事不赖。
母亲蛮以为他会和自己一样高兴,没想他说了句:“我看这事不道德。”
母亲愣了一下说:“西山,我不懂,郝萍萍她妈托你姨做的媒,郝萍萍也没说不愿意,你咋会说这事不道德?”
“乘人之危,能算道德?”
“这怎么能叫乘人之危?”
“还用说?不是明摆着的!”
“我不明白。”
“妈,我虽然没见过那个闺女,听你说的那样子,长得挺伸展,人家有胳膊有腿,四肢健全,年龄又小,凭啥会找到我的头上?”
“我不是跟你说了,她妈要随她后爹调到上海去,急着走,这闺女是个哑巴,她后爹不愿意带,把她当包袱给甩了。她妈求你小姨帮个忙,好赖给她找个对象安顿了。你小姨这才……”
“妈,不用再说了,这不是乘人之危是啥?”
“这也不能怪咱,是她愿意的。”
“谁愿意的?”
“她妈。”
“她妈愿意管啥用?是她找对象不是她妈找对象。”
母亲被他说得无话可说,伸了伸脖子,咽了口唾沫,叹了口气。
他见妈妈一脸无奈的样子,怕把妈气着了,给了妈妈一个笑脸。
“还笑!妈为你的事都快愁死了。”
“妈,别再愁了,再愁你的头发就要白完了,弟弟妹妹知道你是为我愁白了头发,他们会怪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