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求签(修改版)
天空本是蓝色,而此处却全然不同,抬眼望去,暗褐色的天分明不像是夜里,却又只微微透着光,让人看不真切远处的景致。
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忽大忽小,时而暴戾的卷起重重沙浪,时而调皮的轻扫着,似乎这便是它所有的乐趣。
这里没有奇峻的山脉,却有着数不清的丘陵,在暗色中灰黑绵延,就似一只只潜伏的择人而啮的凶兽,正静静的等待着猎物上钩。
像是不满此处的静谥一般,丘陵间先是传出了几声模糊的响动,接着越来越清晰。
“公子,魔主交待若你乖乖回魔宫,一切既往不咎……” 一个眉目间煞气极重,披着将军战甲的男子高声喝道。他挥着手中的长剑做了几个剑式,便有将士依次跃出队列,看着似乎无序,却又遵循着固定的方位向前疾行。
在将军前方不远处一道白影如闪电一般,划出一道弧线,那身形太快,以至于跃过之后,还有残影滞留在空中。尽管如此,白影却渐显疲态,与将士之间的距离开始慢慢缩短。但白影丝毫没有歇脚的意思,依旧不停的向前飞窜。
“秦将军,魔主交待:把这个家伙往极北之地赶,若他不回来,就冻死他好了!”将军身旁倏的冒出一个鬼影,煞有介事的转着话。
秦将军一愣,随即提起嗓子又喝了一声:“公子,还望三思……”
长长的回音自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白衣人仍是固执的一往无前,秦将军皱着眉一拄手中的长剑:“三军听令,将他往极北之地赶,把这家伙冻死算了。”
白衣人一边在空中全力摧动法力,飞快的闪避着身后的疾箭,一边不停的四下张望着,似乎在找着什么。
你追我赶之间,眼前的景致又变了模样,不知何时,丘陵与风沙被漫天的风雪替代,入眼的是一片银妆素裹的世界。
“秦将军,魔主说:看那孙子活蹦乱跳十分不爽,不必留有后手,杀了算了……”秦将军正悬浮在半空中观察战况,不料身旁又冒出之前传话的鬼影,一时不察,差点吓得掉下去。
“闭嘴,本将军做事还要你教!”秦将军恼怒的看着那个明明已被围困,却仍能逃脱的白衣人,手一挥,掀起身后的斗篷,对着手下的将士下令。“众将士听令,列阵,放箭!”
将士们迅速排出阵型,齐刷刷的扣动铁弩,随着秦将军一声令下,箭雨如飞般射出。
“嗯,好像就是这里!”白衣人的身影猛的停滞了一下,紧随他身后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铁箭,他一时间躲闪不及,腿上已中了几箭:“啊啊啊……老匹夫,居然真敢伤我……”
只见白衣人在空中蜷起身子,随后又猛的打开四肢,在空中形成大字,无形的气盾从体内迸出,将铁箭全数挡住,就连之前射入腿骨的几支也尽数震出。
一道令人不易察觉银光从白衣人的天庭逸出,迅速隐入灰中泛白的天际,如流星般一瞬即逝。而白衣人的身体则如失去控线的木偶一般,蓦地从空中掉下,重重摔入冰雪冻结的地面,砸出一个深坑。
“众将士听令,回魔宫!”秦将军的手臂往旁一挡,硬生生的止住了仍欲发箭的将士。
“秦将军,这……”一直跟在秦将军身侧的鬼影急道:“恐怕不妥吧?”
秦将军瞟了那个鬼影一眼,将手中长剑收起:“你新来的吧?”
鬼影抱着手,低头讷讷道:“这这……是!”
“这极北苦寒之地,若是失了元神的身体根本不能存活……”秦将军冷冷说道。“况且,魔主的心思,一向是变幻莫测,他对公子怎样你想必也清楚,若是秋后算起帐来……”
鬼影的额头立刻冒出大颗冷汗,还未滑下,便被结成冰粒:“是是,将军教训的是。”
“公子,保重!”秦将军心中默念,转身一挥斗篷,带起一片冰雪白尘。
——凡人界——
“卢云卢云美人多,玲珑娇俏一个个,手拿香帕不禁风,最美那个冼家坐!”
卢云镇上的小孩儿们都会唱这首不知从哪儿传出的小曲,每回冼歆出门的时候,非得用扔石子吓唬他们,小孩儿们才会一哄而散。
也拜这首小曲儿所赐,冼歆经常碰上半路被人拦住求亲这种诡异的事情。
“冼姑娘,若是你愿意嫁给在下做妾,在下愿出十个金元宝替你家哥哥娶房媳妇儿照顾他终身。”今天拦住冼歆的是身材壮实,披金带银,生怕别人不知他家有钱的地头蛇。
“那不如将哥哥接去你家,由我们共同侍奉不是更好?”冼歆挑眉,这地头蛇平素总爱强抢民女,她一向是避着走。今天也真是运气不济,居然在家门口被拦住。不过更奇怪的是,地头蛇居然也耍起了书生腔。
“这这……”地头蛇一脸尴尬,大约是想装文人的派头,于是抱着拳这了半天没迸出一句话来。
“你喜欢本姑娘哪一点?”冼歆最恨的就是权势压人,便生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呃,冼姑娘,你漂亮得像朵儿……”地头蛇绞尽脑汁的想着形容的字眼。
“那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冼歆微微一笑,如同三月春花般娇柔可爱,一双大眼睛专注的看住了地头蛇。
“冼姑娘,你喜欢在下?在下怎么全然不知?”地头蛇一脸惊喜,一嘴一个在下叫得欢畅。
“我喜欢你离我远一点……”冼歆毫不留情的戳破地头蛇的美梦,转身就走。
卢云镇的民风较为纯朴,亏得如此,冼歆虽然对那些前来求亲的人不假颜色,却没有人因此来找什么麻烦。
冼歆摆脱地头蛇后,便回到居住的小院。这里几乎只能用破旧来形容,但是却被整理得井井有条。院角有丝瓜攀在架上,开着淡黄|色的小花,显得十分温馨。离屋子较近的地方彻着一个简陋的大灶,碗没有几个,外加一口大铁锅和一只蒸笼,但却洗得干干净净摆放在一旁。
走进屋里后,便有男子询问冼歆:“小歆,你刚才在和谁说话?”说话的声音很温柔,源于一个男子,但听着显得中气不足,似乎有些体虚。
屋子里也一样简单,一间小房一间大房。大房摆着残破的桌椅,还有一张略长的板床,大房一角连着的是隔着布帘的小房,里面是冼歆睡觉的地方。
“哥,没什么,隔壁家来借个水桶。”冼歆若无其事的一笑,全然不觉自已无意间的笑靥让人赏心悦目。她径自走到屋角,从水缸里舀出一瓢水。“你渴不渴?我给你烧点水喝。”
“还好。”说话的男人倚在床头,正就着从屋顶漏下的光看着手中的书卷,顾盼间可见他的五官与冼歆几乎一模一样。眼眶较一般人大些,浓密的睫毛眨动间犹如小扇,显得十分迷人。最为显眼的是鲜润的唇色,就像是画中人一般。
“哥,你感觉好些没有?”冼歆将水注入大壶后,直起身子,将双手在裙侧擦了擦。一般贫苦人家的女子都习惯做的动作,由她做来,一举一动,似乎就含了韵律,显得尤其和谐大方。“大夫说你近一个月都不能见风,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小歆……”冼韶突然低喃了一声。
“嗯?”冼歆正用两手拎着注满水的大壶向屋外走,却没听到冼韶后面的话,便停下脚步回头疑惑的看去。
只见冼韶手中的书卷已掉在床上,书页杂乱,而他则眉头紧锁,脸色有些难看,并且还挣扎着似要起床。冼韶卧床已有数日,除了解手,就连净身都是冼歆替他擦拭便罢。此时不过起身一点,便开始喘起粗气来。
“哥,你不舒服?”冼歆慌忙放下大壶,奔回床边,扶住冼韶的肩臂,使力要让他躺下。冼歆一向红润的脸因为冼韶突兀得举动而变得苍白,眉头也微微拧了起来。
“我没事……”冼韶的脸色一向不好,此刻更加惨淡,汗珠从额头上一颗颗滚了出来:“再过三个月,就是你的生辰对不对?你现在立刻去城隍庙里求一支签,事关你的姻缘还有命格,求到后立刻照办……”
冼歆有些哑然,脸上表情虽没有变,眼神却是充满了无措:“哥,你说了不管我的亲事,怎么突然又……”
“快……去……”冼韶分明显出即将昏厥的样子,却又突然使力一推,力道之大,立即将冼歆推出床外。“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好起来吗?还不快去?”
冼歆跌坐在地面上,顾不得摔痛的地方,连忙爬了起来:“哥,你别急,我马上就走。”
冼韶却已听不到冼歆说话,他吼完就软软的倒回榻上,双目紧闭,似进入熟睡一般。
冼歆替冼韶拉好被子,素净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忧愁。冼韶的身体一直就不好,可小病虽不断,大病却是没有,这几日病来如山倒,眼见着他瘦下去,冼歆心里就不是滋味。如今冼韶拿他的身体来说事,冼歆怎么可能不从。
冼歆从小就知道冼韶与旁人不同,他似乎天生就能见到许多常人不该见到的东西。
在他们还很小的时候,冼韶曾经梦见父母遇难死去,他尚年幼,不懂世事,于是出言警示。然而长辈们都当是信口胡说,甚至因为觉得不祥而将他关入柴房。
后来,他们外出经商的父母果然死去,族中的长者觉得是冼韶命硬克死了父母,于是便要赶他出门。冼歆和哥哥的感情极好,于是也甘愿被一同逐出冼家。
辗转几番后,他们来到了卢云镇,多亏了好心的邻里乡亲,他们总算不致于饿死街头。
待长大一些后,冼韶便能无师自通的替贫穷的乡亲们指点一些迷梦或是异事,虽然所赚银钱无多,但总是多了几分收入得以维持。
或许因为同在母胎里时,冼韶分走了太多的灵气,冼歆不但毫无冼韶的能力,她甚至从来感觉不到鬼神之力,也不太信真有这种东西。好在,想活下去,不算太难,只要有双手,肯做事,就能换得温饱。
沈歆看着自己有些粗糙的手,并不觉得后悔。她有这世上最好,最爱她的哥哥,足够了。
城隍庙离冼歆的居所不算太远。这里算是个穷人拜神的好地方。或许因为位置偏僻,城里的富人都不来这里烧香。城隍庙中的金身早就掉了光泽,庙内的帏帐与饰物也显得陈旧,但供桌地面却经常有诚心的人们轮流打扫,看着十分整洁。
冼歆到的时候,庙里异常的冷清,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庙内回荡。这样的情形让她不适,不过为了冼韶,那是刀山火海也得去闯,何况小小一间城隍庙。
城隍庙不大,也就十来丈方圆之地。正对着大门的供桌正中放着一个香炉,左右两侧分别置放签筒与圣茭,让人取用。
冼歆第一次觉得这城隍庙真的很冷清。平素里陪冼韶来摆卜算摊,由于人多,并不觉得如何,如今看来,的确有些破旧了。
她虽然不信鬼神,但总归看过别人掷签,步骤还算清楚。闭上眼睛摇一摇,捧上茭子丢三次,容易得很。冼歆照做了,然后拿起掉落的签文看了看,上面写着:近水楼台先得月。
冼歆歪着头沉思片刻,觉得这和她的姻缘命格似乎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不过既然是冼韶要她来的,不如拿回家问他比较好。
起身的时候,冼歆觉得裙摆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便低头看了一眼。
一只脏兮兮的……狗,正扒拉着她的裙脚边在找着什么,或许它是无意,但爪子过利扣入裙布,头却钻在裙内拱着,ρi股撅在外头。冼歆大为窘迫,她是一个女子,虽然平时不拘小节,可被一只狗钻进裙子……这样的举动太过份了。
冼歆的力道自然要比狗要大得多,她使了下力,就站了起来,随后,便看到离自己跪的蒲团不远处有一块圆鼓鼓的貌似是包子的东西。
那只看着象狗又不太像狗的家伙似乎雀跃了一下,然后就一瘸一拐的凑了过去。
冼歆觉得自己一定是产生幻觉了,否则,怎么会觉得一只狗在高兴?她无意识间露出困惑的表情,这使得她一向显得比实际年龄大上一些的脸变得稚气起来。
这只小狗的头型比乡里的野狗更狭窄些,偏长,眼睛也比一般的狗细挑,尾巴不向上,而是粗粗的拖在地下,于是显得更脏。冼歆心想,这只狗一定是久未吃食,所以才如此落魄。
待看到那只狗一ρi股坐在蒲团上,两只爪子抱起包子……优雅的小口进食,冼歆终于觉得有些不正常,她几乎是立刻就觉得身后直发毛。
这天底下,有哪只狗会坐着吃东西?
冼歆用手指在眼皮上搓了又搓,确实没看错。
眼前的情形倒说不上恐怖,只是有些诡异,而且十分滑稽。这只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小狗,就算直立起来,可能也够不到她的膝盖,可是居然能象人一样进食,而且正在津津有味的吃着一只因为沾了尘土而变色的包子……冼歆觉得有些好笑。
然后……冼歆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居然默默的看着那只狗坐在蒲团上吃包子,光看它的模样,冼歆就觉得包子似乎变得美味起来。接着看它舔爪子,再之后……小狗似乎用爪子抚了抚它的小肚腩。
“嗷嗷~”小狗抬头冲着冼歆叫了两声,而且还歪了歪脑袋,上下打量冼歆。
这叫声和一般的狗不太一样,不但叫声不同,还略显低沉。但冼歆一时间倒没想太多,只是觉得这狗可能还没吃饱。
“我身上没有吃的。”冼歆说话的时候,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城隍庙金身前那专用于盛供物的大碗。
这庙里来的都是穷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大鱼大肉,但包子倒还有两个。
冼歆又低头看了一眼那只依然端坐蒲团的狗,只见它将两只爪子提在胸前,黑润的眼珠子紧紧盯着那碗包子,鲜红的舌也伸了出来,在嘴边舔来舔去。这回倒是有了狗的样子,只不过尾巴依然拖在地下,并没有竖起摇摆。
帮狗取一碗包子对冼歆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等将那两只包子递到脏狗面前时,冼歆才发现,这只狗的左后腿似乎被什么利器戳伤过,那深可见骨的伤口虽然没有流血,但却可以看出是新近受的伤,狰狞得有些吓人。
那只狗却是丝毫不觉腿疼的样子,两爪一挥,两只包子已经被分别叉在爪上。只见它一会舔舔这边,一会舔舔那边,不亦乐乎的样子,冼歆也发自心底的高兴起来,不知不觉露出了温柔的神情。
“小狗……嗯,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不过我得回家了。”冼歆不是不同情这只受伤的狗,可家里本来就有一个病号,哪里有闲心再养一只张嘴吃饭的小家伙?“等我哥的病好以后,如果你还在这里,我就接你去我家住,好不好?”
冼歆说着,忍不住伸手摸摸小狗的脑袋,又忍不住触了触小狗伤处附近完好的地方。看到小狗缩了下腿后,冼歆也觉得难受起来。狗毛虽看着脏,却很好摸,柔软顺滑,于是她怜惜的把手伸到小狗的下巴抓了抓。
那小狗居然一点也不怕生,任冼歆抚摸,眼神看起来十分动人,乖顺得让人心疼。
冼歆摸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尴尬,这算不算是不想负责却又占小狗的便宜?“你不要怪我,你看我,也是一个穷鬼,不比你好多少……”说完,她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一只狗怎么可能听得懂她说话。
看着小狗一脸期待的模样,冼歆却只是叹了口气,站起来抖抖裙子:“我走了……”
那狗低下了头,两只包子被它推在蒲团之上,两只爪子和脚拢在一处,垂着脑袋,模样十分沮丧。
冼歆看得大为纠结,差点控制不住想抱它起来,不过想想家里重病还不能下床的哥哥,她狠了狠心,迈步向城隍庙外走去。
不过走了几步,冼歆就发现裙子后摆特别沉,还晃得厉害。她扭身一看,顿时有些无语。那只小狗居然抛下蒲团上的两只包子不要,紧紧的揪住了她的裙摆。它似乎知道自己的腿受了伤,十分聪明的用了个舒服的姿势,整只扒在冼歆裙摆上,两爪和一只腿都露出尖利的爪,勾住了粗布,另一只受伤的腿则挂在一旁晃悠。
“乖,放手。”冼歆有些不悦,但就算正处于薄怒之中,她仍然没有变脸。那狗虽小,可是再这么挂下去,这裙子只怕是要被撕成一条条了。冼歆对小狗倒是没有恶感,可是她心疼自已的裙子。
小狗似乎吃准了冼歆不会对它怎样,抬头轻嗷了几声,两只黑眼睛特别湿润,楚楚可怜的看着冼歆,但仍不撒手。
冼歆虽然生气,可也真不能拿一只狗如何,于是便伸手将狗抱起放回蒲团,用哄骗的语气说道:“我也有我的难处,你乖乖的,我有一时间就来看你,好不好?”
这回,小狗更是无精打采,虽仰着脑袋看冼歆,却是时不时的撇开,那两只小眼睛亮晶晶的,就象要哭一样。
冼歆一向是做了决定便不轻易改变,此时自然也不会心软。她再次伸手拍了拍小狗的脑袋,起身就往外走。
刚走到庙门口,冼歆感觉到裙子后摆猛的一沉,脚步也随之沉重起来……这回她想也不用想就冷着脸回头把小狗的爪子从裙布上解下,连送它回蒲团都懒得,直接再往外走。
没走几步又是一沉……
这回冼歆是真的不高兴了,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强迫她做出决定,就算是只狗也一样。她站着半天没动,开始考虑该用什么法子把这只狗甩掉。
小狗自然不知道冼歆在想什么,它可能觉得冼歆是默许了它的……挽留,于是无师自通的开始在冼歆身上攀爬,蹭蹭几下便趴上了冼歆的肩头。
虽然伤了条腿,但动作倒是麻利。冼歆心想。而且值得庆幸的事,小狗的皮毛虽看着脏,却没有异味,这也算得上是件奇事了。那么,现在是揪住它的两只狗爪然后扯它落地,还是把它直接敲晕,然后离开?
冼歆正想得出神,却突然觉得颊边湿湿热热一片。这该死的狗,居然敢乱舔……冼歆深吸了口气,虎着脸扭头,正待抓起小狗的两只狗爪,按自己设想的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然而,她什么也没做。
因为冼歆一回头,小狗表示亲热的舌头就恰好舔到了冼歆的唇上。
洗歆的脑子腾的一下,几乎要炸了,白净的脸颊蹭的布满红晕,若有人看到必会感叹如烟霞般美好,只可惜不知是恼的还是羞的……
路遇抢亲(修改版)
冼歆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似乎完全超出了预想,她几乎有些摸不着头脑。回家的路上,趴在她肩头的小狗特别老实,与之前耍流氓的热忽样儿没一点相像。
可是只要回头一想,冼歆就会觉得脑子里有根弦突然要崩。她得承认在一霎那,她很想把这只狗扯下来,甩到一边,再狠狠踩上两脚。这简直是天方夜潭,长这么大,就连被赶出冼家时,她也不曾失态,如今却为了一只流浪狗差点破功。
不过冼歆还是心软了。镇上的小孩子们之所以老爱围着冼歆唱小曲儿,就是吃准了她虽然看着冷脸,却相当不记仇,顶多就是嘴上吓唬一番。冼歆恼羞成怒的时候,正好看到小狗晃着受伤的后腿仰头盯着她瞧,那副呆相……还有两只爪子似乎怕被抛弃一样挠紧了她垂下的发丝时,忍不住就噗的笑了出来。
其实看到喜欢的动物,亲两下也不是没有过。干嘛要因为它的主动就发火?它只是一条狗而已。
不过,很显然,这是一只不够乖的狗,至少不懂得该做什么讨人欢心。这样也好……冼歆意味深长的抓抓小狗的下巴,露出邪恶的笑容,等带回家好好驯养一番,想必能让它知道,什么才叫可爱。
小狗见到冼歆的笑容,似乎还不明白自已的命运,反倒伸出舌头亲昵的舔了舔冼歆的下巴,一脸无知。
城隍庙离冼家不过几条街之隔,并不算远。冼歆便一路逗着小狗,慢慢往回走。
没走多远,冼歆就觉得不太对劲,挨近城隍庙的这条街平时虽不是人山人海,可也是有来有往,十分热闹。但今天不仅城隍庙里没人求签烧香,就连平常卖菜的集市也冷清得很。来的时候匆忙,没多在意,此刻想来却是大大的不妥。
冼韶虽然不是什么拜过名师的方士,但他的小有名气却不只是替人占卦解惑如此简单。一些乡亲家里出了什么灵异之事,请不起有名气的方士时,便会找冼韶来帮忙。也正因如此,他们兄妹样貌长得十分好,却几乎没有什么找麻烦的人。偶尔碰上几个不长眼的,却始终进不了冼家小院,就跟鬼打墙似的,久而久之,他们也就绝了这种心思。
冼歆只知道是冼韶暗地里布下的手段,却不清楚他究竟做了些什么。反正就算冼韶当着她的面做这些事儿,她也不懂。只要知道在外头惹了什么麻烦,往冼家逃就对了,定能安然无恙。冼歆心里有了主意,便原地站住警戒的四下打量。
“冼姑娘,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这是不是就叫做缘份?”从街旁小摊后拦住去路的,正是求亲不得的地头蛇。
冼歆悄悄往后退了一步,一脸淡然的看着那个一身黑不隆咚家伙:“那一定是孽缘!” 有趣有趣,这回地头蛇倒转了性子,没有披金挂银的抖富,而是换了黑色夜行服,就差没有掩上口鼻,好像深怕别人不知道他准备做些不法的勾当。
地头蛇被噎了一下,有些恼羞成怒,一挥手,就从身后转出几个打手。“冼姑娘,在下不过是请你回家做做客,喝喝茶……”
“是吗?”冼歆微笑着眯眼打量了一下地头蛇,又悄悄往旁边靠了靠:“既然是品茗……”她心中鄙夷,脸上却只是勾起嘴角,斜斜的瞟了个眼神过去:“不如你来我家好了……”
这一记勾魂三眼很有来头,当初花街出了怪事,老鸨舍不得出大钱,便托人来请冼韶,冼歆实在不放心冼韶一人去那种花花世界,便跟着一块儿去了。结果不但见识了勾魂三眼,还被花街姑娘们强行指导了擒郎十八招,最后一文钱没赚到手,反被老鸨倒扣了十文。
“我?”地头蛇看到冼歆脸上带笑先是大流口水,见她似有情若有意瞥来顿时恍然大悟,嘻皮笑脸的向冼歆凑过来:“冼姑娘……在下虽然是个粗人,但还是懂得怜香惜玉……啊……”
那地头蛇刚一凑近,冼歆就狠狠一巴掌刮得他原地连转了两个圈,虽然险险撑住没有摔倒,但走路却扭来扭去,找不准方向,走两步一摔,说话也是颠三倒四,没人听得清他想说什么。
“臭婆娘……”地头蛇晃了无数次脑袋,眼睛都对在了一起,这才终于找准了焦点。一瞪斗鸡眼,指准冼歆的方向,甩着脑袋喊:“给老子上,把她绑回去……”
冼歆心里暗暗着急,她一个女人,个儿矮裙长,就算再跑肯定也比不上这些男人。如今可能只有尽量拖延时间,希望能等到官府负责巡罗的军士。
冼歆心里有数今日二度被拦定是不能善了,刚才那巴掌倒是她赚到了。“你们该听过我哥的名声,若是今天伤了我,小心夜里出门撞鬼。”
地头蛇和正欲大展身手的打手们都齐刷刷一愣。
冼韶专门那地头蛇显然做过不少心虚事,一听撞鬼脸色就白了,眼神也四处乱瞟,似乎现在青天白日就能遇鬼一般。但不过瞬息之间,他的表情又狰狞起来:“等你我进了洞房,他就成了我的大舅子,我就不信他敢……他若害了我,你就等着守活寡吧!”
街道两侧留有许多小摊安放的固定摊位,冼歆随手抓起一旁可活动的东西便往地头蛇那处扔去,然后提起裙子转身就跑。她没注意到,在侧身的那一刻,自已的肩膀上便已是空无一物。
“给我追!!!”地头蛇在身后喊着,冼歆连头也不敢回,生怕脚程慢了。可没跑多远,就听得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你们在做什么?”冼歆发誓这个声音绝不认识,但听这问话的意思,似乎是路过的。她一抬头顿脚,却已经收不住,一下撞进挡住去路的男人怀里。虽然男性坚硬的身体撞得她生疼,但她初步肯定,面前这个男子绝不是地头蛇与打手中的任何一个。
地头蛇是卢云镇的一害,普通人家根本不能与他抗衡。冼歆正愣怔着不知道要不要求救,却看到自已眼前是一片晃眼的白衣襟,她下意识就忘了疼痛,抬头向上看去。
白衣公子装扮斯文,眉眼风流,虽是公子装束,但长得……却不够威风。
显得有些女气的尖下巴上方两片薄唇正不悦的抿着,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特别白的皮肤,硬是把冼歆自认的好皮肤都比下三分。长发乌黑飘逸,束在脑后形成一个潇洒的马尾,就像是出门在外不拘小节的侠士。
可让人捉摸不透的是,他不像一般的男子将头发整齐后梳,而是在额前洒下一片斜斜的流海,好看是好看,性别却模糊了起来。再加上他的语音是悦耳的中音,让人觉得若是女人,便沙哑磁性,若说是男人,则可称为清朗。这下就更让人拿不准了。
除此之外,最邪门的是白衣公子的那双眼睛,狭长且微微上挑,分列笔挺的鼻梁两侧。按说是黑白分明,可看久了就有一种银光闪烁的感觉,一眨眼又不见了,比花街那些刻意描了眼线的勾魂眼还要勾人。
冼歆看着心先凉了半截,这位公子虽然身材高挑,但却显得有些削瘦,宽大的白袍被风吹着如同会飘走一般。长相倒是十分俊美,但反而因此让她觉得更不可靠。这位公子哥儿,不会是女扮男装的吧?
“喔,原来你们在欺负女人……”白衣公子一脸正义凛然的指责地头蛇。“劝你们赶紧离开。如若不然,小心尔等狗头不保……”
地头蛇正因为冼歆不肯配合而大光其火,听到有人拦阻便抬了头瞪过去,可眼一对上,人就傻着不会动了。
“那……那个……姑娘?”地头蛇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嘴角滴下口水,才擦了擦嘴,一出口就是让冼歆喷笑的话。
“……”白衣公子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张嘴就骂:“白痴,你没看到我有喉结的吗?”
冼歆听了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之前被地头蛇和打手们追赶的烦闷一扫而光,她这才发觉自已居然仍扑在白衣公子怀里,顿时一层艳红染上脸颊,急忙脱开身理理衣裙。稍稍平复后,冼歆便仰头对着白衣公子正色道:“公子,这位壮士只不过是吃多了猪脑,补错了地方,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你敢说老子像猪?”地头蛇恶狠狠的瞪冼歆一眼,招着手就要打手们冲上前去。
“哼,原来是猪妖。我警告你,若还不走远一点,小心我魔……咳咳……把你们杀得片甲不留……”白衣公子也不知是呛到了还是病了,说到一半就开始咳嗽。
冼歆听白衣公子说话稀奇古怪,心里不由得琢磨起来,听说有人因为年老中举得了失心疯,这个公子该不会也是读书读傻了的书生吧?也不看看情形就跳出来出头。说不定,他真以为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败敌计……
这么一想,冼歆便忍不住开口劝道:“公子,不必为我强出头,小女子虽没什么本事,但也不是那么好欺负……”她见白衣公子转头看她,似乎犹豫不决的样子,便对他宽慰一笑。
白衣公子一看冼歆冲她笑,顿时眼睛一亮,也跟着笑了起来,之前不高兴的样子顿时瓦解,似乎十分欢喜。他这一笑,不过是微勾了唇,但那动人的风姿简直如寒冬腊梅般,清冷馨香,令人回味无穷。
冼歆从小便只认为天下最好看的男子就是冼韶,此刻也不由得呆了呆。
地头蛇本是驱赶着打手们上前,此刻见白衣公子如此一笑便直愣愣的大流口水。直到有个打手看不过眼,伸手捅了地头蛇腰眼一下,那地头蛇才暴跳如雷的吼道:“居然当着老子的面卿卿我我,给我打!!!!”
打手们张牙舞爪的围住白衣公子和冼歆,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回头问道:“打哪个?”地头蛇听了眼一翻,差点气晕。
“既然冥顽不灵,先做过一场再说。你们一起上吧……”白衣公子收了笑意,目光如电般向地头蛇扫了过去,十足的狂傲自信。可冼歆却听得直犯晕。这家伙一定是笨蛋,单挑也不看情形,一个挑一群,不是找打是什么?
“公子,凡事三思后行。”冼歆忍不住出声提醒,她对这个白衣公子莫名的有好感,这感觉令她极其陌生。
白衣公子撇头看了她一眼,低声嘟囔起来:“怎么都爱说这句……”
冼歆没听清楚,下意识问了句:“什么?”
冼歆和白衣公子的对周围的无视就像是在老虎头上捋须,地头蛇怒不可遏的叫了起来:“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也不打听打听……”他仰头大笑几声,又迅速后退几步,两手猛的挥动了一下,几个打手便训练有素的挽起了袖子,恶狠狠的锁定了白衣公子。
“你不是太岁。”白衣公子的嘴角向下一撇,语气是极认真,就是表情看着让人恼火,极像在挑衅。“太岁比你值钱多了……”
冼歆差点就笑出声来,这小子,真对她的胃口。
这回地头蛇可是气坏了,哇哇叫着就催促打手们上阵。那几个打手得了命令,做出一脸横相,大摇大摆的向白衣公子晃了过去。
白衣公子一脸胸有成竹,对地头蛇一伙人冷笑起来。那种嚣张的样子不令人生厌,反而显得十分幼稚。
那又酷又帅的表情让冼歆咋了咋舌头,她怎么从未听说卢云城有这一号人物?
“你躲到我身后来。”白衣公子一边说一边慢慢的抬起手,双手捏拳由腰侧提高至胸前再伸展向上,最后笔直的撑到了顶,但下半身却怪异的保持着笔直的姿势,似乎杵在地面上一般,动也不动。
冼歆依白衣公子所说,站到了他身后,但却不解的盯着白衣公子撑于头顶的拳头,心不自觉的就提了起来,这个公子,能打吗?
眼看着那些打手即将迫近。白衣公子缓缓收回拳头,一脸淡定伸手往袖子里掏了掏,似乎没找着想要的东西,于是又缩着肩将手却往袖子的更深处摸去。
再然后……冼歆的眉毛高高的挑了起来……那个白衣公子……他居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支一臂来长的……鸡毛掸!!!
——魔宫内——
身着黑衣的金发男子坐在一张极大的长桌上,上面摆放着满满当当的碟子,每一个碟子上都放了一个圆形物体。
金发男子若有所思的拿起就近一个圆形物体,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过了好半天,他突然伸手一掰,白嫩嫩的皮被撕开,圆形物体被分成两半,露出里边鲜嫩的馅体——原来是只包子。
“这东西有这么好吃?”金发男子疑疑惑惑的嗅了一下,但随即没什么兴趣的又将包子丢回碟中。
“魔主,上回千久公子一口气吃了三百个……”一个侍卫从暗处一脚踏出,单膝跪下,行了个严谨的觐见礼。
魔主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摆了摆,示意侍卫退下。那侍卫立即起身,退回原处,一阵波动之后,便再看不清他的方位。
“千久啊千久,现在可是事事如你的意了……”魔主哼笑了一声,自言自语起来:“不过你还是一样好骗,我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放你走?”
魔主男子又独自坐了一会儿,脸上似带伤感一般闭起眼睛,伸手捏了捏眉心。但毫无预兆的,他张开了双眼,眼中竟是金银二色不停旋转,极为诡异。
“有趣,居然真被你找到了……”魔主低垂着眼,手指在离自己最近的几个包子上巡点:“看来这魔宫没有女主人,倒是留不住人了……既如此……呵呵呵……总之都是要回来,不如我主动一些好了!”
只见那魔主伸手在桌面上轻按起身,一步步慢慢离开,在他身后的长桌猛的四脚俱断,桌面塌下,盛放包子的小碟全数震碎,横七竖八的Сhā在包子皮上,将包子蹂躏得惨不忍睹。
躲在暗处的侍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能让魔主如此不快的,似乎只有两个人!现在究竟是哪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我一直更这章,是因为改来改去都不满意,现在才觉得好点,不是伪更%请相信作者T T~
姻缘何在(修改版)
地头蛇一看白衣公子拿着根鸡毛掸就哈哈大笑起来:“敢情这位公子是和在下闹着玩儿呢?不如到在下家里去做个书童好了。”
冼歆站在白衣公子身后,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却觉得身前传来极强烈的杀气。冼歆哑口无言,虽然她十分好奇,如此长的一根鸡毛掸,他是怎么藏在身上的?
“公子,小心……”眼看着那些打手已离得极近,冼歆忍不住出言提醒。
白衣公子回头一笑,那双勾魂眼流转着醉人的情意,让冼歆一时间再说不出话来。只见他高举着鸡毛掸,侧着脸是以一种极为暖昧的眼神注视片刻,紧接着充满情意的抚摸起来,然后伸臂一抖,居然也颇有几分虎虎生威的架式。
打手们经此挑衅,个个愤怒非常,啊啊啊叫着就冲了上来。
那白衣公子立在原地不动,却猛的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用力拉拽冼歆。冼歆猝不及防之下被拉得直踉跄,差点就要摔倒。她正想挣扎着直起腰来,一回头却发现身后的打手扑了个空。那打手抓向她的手被白衣公子一掸抽中,立马便握着肿得老高的手蹬蹬后退。冼歆心中大为戒备,她刚才险些就被那打手抓住,幸好白衣公子及时发觉。
白衣公子像是习惯了多人围攻的情形,十分轻松的左打右弹,空闲的那只手不时的将冼歆拉向这边或那边,冼歆索性放软了身子随着他动,有几下转得太急,头有些晕,感觉就像在飞。白衣公子极轻松的几下动作,就已将场面控制住,每当将冼歆甩得太急时,还会低头抱歉笑笑。
冼歆不由得刮目相看,这白衣公子应当是有几分真本事,果然人不可貌相。
地头蛇躲得老远看热闹,一见打手们形不成气候,顿时不满的直喘粗气,看准了白衣公子,一路小跑着低头就往白衣公子腰间撞。
“小心。”冼歆只来得及叫一声,就被白衣公子一挥手拎到半空往身后甩。冼歆咬着牙闭上眼,不过一下子,便感觉踩到了实地。等到睁开眼,冼歆才感觉到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因为太过刺激而一下下的紧缩。
冼歆听到有人拖长了音啊了一声,便从白衣公子背后探出头来打量,结果发现地头蛇和他的打手们在白衣公子身边倒得横七竖八。
那地头蛇应该是被一下抽中了脑袋,头上顶了老大一个包,直接双眼紧闭昏倒在地。其他打手则躺在地上抱着伤处滚来滚去,嘴里低声呻吟叫唤,身上所有□之处均是一道道清晰可见的红痕,有得人被抽得狠一些,肿得十分厉害,冼歆看了立刻便把眼睛转回白衣公子身上。
那白衣公子见冼歆看他,咧嘴便对着她灿烂一笑。这模样极像是个孩子做了得意的事,然后期待大人给予表扬的样子。
或许是先前太过紧张,冼歆觉得心跳有些停不下来,脸也慢慢开始发烧。
“你生病了?”白衣公子好奇的看着冼歆,伸手就往她头上摸。
冼歆倒在这时猛的清醒过来,侧身让开,心中起了些微不悦,这白衣公子,似乎有些过于轻浮了。
“怎样?是不是觉得我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聪明活泼又可爱?”白衣公子丝毫没察觉到冼歆的不快,见没摸到也不在意,手一翻掏出个折扇,啪的一声打开,亮在胸前。之前那支鸡毛掸,不知何时已被他收起。声音倒是依旧动听,就是说话那语调让人抽搐。
冼歆下意识在他身上找起鸡毛掸的藏身之处,看了一圈竟是一无所获,心中不由得啧啧称奇。
白衣公子见冼歆不加理会,脸上露出少许失望,啪的一声合起扇子:“我救了你,你就没什么表示吗?”
冼歆挺直了腰,将目光移回白衣公子脸上,微笑道:“多谢公子,不知公子要什么表示?”
白衣公子轻咳一声,眼神瞟来瞟去,就是不看冼歆:“唔……一般说来……被人救了不是都时兴什么以身相许吗?”
以身相许?冼歆突然想起一直扒在她身上不放的小狗,可现在两个肩膀都轻盈盈的飘着空气,原本趴在肩头的小狗已不知去向。
“狗狗……”冼歆顾不得和白衣公子招呼,就四处寻找起来。刚才光顾着防备地头蛇和他的打手们,压根就没注意到小狗是什么时候掉落的。它后腿受了伤,行动不便,现在是伤得更重还是被打死了?冼歆渐渐心急起来。
也不知哪里来的阴风,突然刮了起来,天色变得有些暗沉,如同山雨欲来一般。冼歆打了个冷颤,往风刮来的方向看去,发现天际不知何时竟已堆了一层乌云,似乎正往此处蔓延。
奇怪,昨天的晚霞明明特别好,今天不该下雨啊!冼歆有些不解。
“我有要事在身,青山不改绿水常流,我们后会有期……”白衣公子似乎很紧张,不知在害怕什么。话音刚落,冼歆就觉得风势猛然加大,垂下的头发丝乱舞起来迷住了眼睛,什么也看不清。更古怪的是,这阵大风过后,那个白衣公子居然就不见了,就象他从未出现过一样。
冼歆愣了一会儿,那白衣公子就算功夫再好,她不过一眨眼的时间,怎么也该捉得住背影吧?
再想想那公子临走前说的告别语,似乎特别耳熟,随后她便想起来,这分明是说书先生讲什么绿林好汉的段子时最爱用的词。再想到以身相许……冼歆开始头痛,这个家伙想太多了吧?他究竟是什么来路?除了长得不错,真是从头到尾……都十分古怪。
冼歆认真的查找着小狗可能藏身的角落,完全不理会地面上叫得楚楚可怜的那些打手,经过的时候就直接踩过去。那些打手本就心力交瘁,被踩后叫得更加大声,但却没有起身反抗,估计被白衣公子折磨得不轻。
“嗷嗷……”轻微的叫唤声是从街边一个破篓子底下传出的。冼歆紧两步跨过去,掀开一看,果然,小狗可怜兮兮的蹲在里头,外加瑟瑟发抖。
冼歆伸手一摸,觉得小狗的身子比之前烫了许多,可能是在生病,连忙伸手把它抱了起来。“乖乖,你叫什么名字?狗狗?小黑?……还是花花?”
小狗低声叫着,抬头看了看冼歆,似乎很不高兴,紧接着就挣扎出她的怀抱,伸出爪子在地上划拉……
冼歆顺着爪子看去,居然看到泥地上被利爪挖出个歪歪扭扭的字。
“日?”冼歆问。小狗拼命摇晃着脑袋,那急于否认的样子,看得冼歆一阵眼花。
“后?”不会吧?冼歆看了那团扭在一起的字半天,试探的又问。小狗似乎有些生气,抬头张嘴,一口咬住了冼歆垂下的发丝,而且甚为用力,扯动了冼歆的脑袋。
“乖,张嘴……”冼歆陡然间觉得这狗太可爱了,忍不住就伸手拍了拍它的ρi股。唔,好有弹性,挺结实的,看来不是只懒狗。
小狗像是受了惊一般,气哼哼的嗷了一下,松开嘴,然后绕着那团看不清的字走来走去,拖着受伤的腿又划拉了一次。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呢,是白字吗?”冼歆忍不住笑了起来,将两手Сhā入小白腋下,见到它拼命点头后,便将它抱起搭在自己肩头。“那我以后就叫你小白吧。”冼歆忍不住又抓了抓小狗的耳朵,那微微颤抖的尖耳似在诉说它的害羞一般,令冼歆爱不释手。
或许是因为冼歆摸得小狗过于舒服,它十分高兴的开始在冼歆肩背上轻挠,利爪和粗布摩擦出粗砺的声响,划拉划拉的……
“不准抓,等把你的爪子剪短了才可以。”冼歆连忙阻止,她和冼韶一年到头都不见得能换一次新衣,被抓坏了还得了。
小白十分聪明,似乎极害怕冼歆要剪它的爪子,立刻就把利爪缩进肉垫里,一脸无辜的吐起舌头来。见冼歆仍不为所动,它便费力的摇了摇尾巴,虽然没像普通的狗一般翘起,但冼歆见它摇头摆尾的样子,便知道它已尽力,于是便轻笑一声把它搂紧往冼家里走去。
小白这回学乖了,静静的趴在冼歆肩头不动,时不时的舔舔冼歆的下巴和脖子,就像是怕冼歆一个不注意又把它丢下。
回到冼家时,冼歆才一打开栅栏,就看到冼韶已经下床,站在院子里的炉灶旁做饭,顿时大惊失色。
“哥?”冼歆将小白放在地上,连忙冲上去抢冼韶手中的吹火棍:“你怎么起来了?大夫说了,你这一个月都不能见风……”
“小歆,我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觉得身轻如燕,先前的不适都不见了。”冼韶的脸上有几分无奈,但更多的是宠溺与纵容:“你把求到的签文给我看看。”
冼歆将冼韶从头打量到脚,直到确认他确实没有问题了,才将藏在袖中的签文递了过去。她的哥哥和别人不一样,不能用常理推之。
“你也看得懂,有什么想法?”冼韶看着签文,若有所思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对着冼歆问道。
冼歆一听冼韶说姻缘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翻了个白眼,瞟着破旧的屋顶说道:“回来的路上,捡了一只狗,还碰上了地头蛇和他的几个打手……然后回来了……”
虽然生活使得冼歆早熟,可在冼韶面前,她始终是妹妹。也唯独对着冼韶,冼歆才能露出如此稚气的模样。
“就这样?”冼韶挑眉,有些不信的盘问:“你的姻缘签上写着近水楼台先得月,怎么会没碰上呢?”
“哎呀,哥~你也说占卜算卦这种事不能百分百灵验,信则灵,不信就不灵……”冼歆有些无语,她在冼韶追问的时候,脑子里便闪过了白衣公子那如傲雪寒梅一般的笑容,不过很快就挥散而去。那位公子太古怪了……何况,他已经走了,那就不可能是她的姻缘了。
冼歆没来由的觉得有点气闷,不知不觉间用吹火棍拨了两下灶里的柴火。
冼韶听了突然一笑:“小歆,你好像还漏了什么没和我说……”
冼歆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狠狠的往吹火棍里呼呼了两下才转身面对冼韶:“我被地头蛇和打手围住了,然后不知道从哪儿蹦出一个白衣公子,是他替我解的围。”其实承认也没有什么,关键是那位白衣公子走了。冼歆突然觉得有些羞怒,为什么冼韶就非要抓着这件事问个不停。
冼韶双眼一亮:“怎么不请他回来坐坐?说不定……”
“停!没有说不定。”冼歆生硬的阻止了冼韶的后话:“那个家伙除了长得好看一点,武功高一点……”她想到白衣公子的鸡毛掸和折扇,突然觉得不仅古怪而且诡异,嘴里不由自主的就说道:“但是脑子有点问题,说话也很奇怪……”
冼韶轻轻叹息,无奈的看着冼歆道:“小歆,就算是再讨厌的人,我也从来没见你这么直接就说那人不好……不管怎么说,他总算是救了你,请他回来坐坐也算是达谢……”
“他走得太快,我根本来不及请他。”冼歆心里有些委屈,说完便咬起了下唇。这件事根本就不怪她,那个白衣公子莫名其妙的就说什么以身相许,是正常人都会觉得轻浮吧?谁知道,他是不是也和别人这么随便说起。再说,那个白衣公子火烧眉毛般,跑得飞快,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她就算是想请,也请不回来吧!
冼韶摇摇头:“算了,你的事我不强求,但姻缘不是想挡就能挡得了的。我替你算过一卦,日后,妹夫就是那个能与你同甘共苦的人……”
“哥,你说什么啊?”冼歆被说得臊到不行,有些不耐烦的丢下吹火棍,走到冼韶身边坐下:“我们永远都在一起啊!”说完,她便将头倚在冼韶肩上,呵呵的笑。
“长不大的姑娘,以后你就知道了。”冼韶轻笑一声,伸手在冼歆的鼻梁上一刮。
冼歆被刮了鼻子,自然不甘愿,正想刮回来,却突然感觉到有东西在扯裙角。“嗷嗷嗷……”
“我差点忘了,它叫小白,今天在城隍庙里遇到的。”冼歆将小白抱了起来,先举在空中晃了晃,然后才放下来搁在膝头,两手小心的环住,不致使小白滑落,也不会过份勒紧它。“很可爱吧?它受了伤,又很可怜,我就捡它回来了……”
小白似乎十分喜欢冼歆对它的亲切,先是在她怀里小心的蹭了蹭,然后便抬头咬起冼歆垂下的发丝,不甚用力的扯动着,玩得不亦乐乎。
冼韶看到小白的时候,猛的就皱起眉,但很快又舒展开来:“看来它很喜欢你,听说有灵性的动物都知道感恩,你要好好照顾它。”
冼歆没将冼韶的话放在心上,她握着小白的两只前爪晃动了几下,笑眯眯的抓起它的耳朵来:“我会的,既然捡它回来,有我一口就有它一口。”边说她边伸手捧起小白受伤的后腿示意冼韶来看。“哥,为什么小白受的伤这么严重却不流血?”
冼韶接过小白,查看了片刻:“它受的不是一般的伤,大夫是不管用的。交给我好了,保管到了明天,就能活蹦乱跳。”
小白听到冼韶的话后,明显十分激动,甚至咬了咬冼韶的的粗布袖口表示感谢。
冼歆怕小白咬坏衣服,连忙在它头上轻轻一拍,看小白委屈的缩起脑袋后才惊奇道:“这么神?哥,你怎么不开个医馆?”
冼韶哭笑不得的在冼歆脑门上也敲了一下,然后看着冼歆与小白一起缩脖子:“我又不是大夫。”
冼歆知道冼韶的意思,无非就是什么鬼神之力,或者奇门异术。
“哥,你饿了吧,我来炒菜。”冼歆摸了摸小白,便起身往灶台走去,顺手挽了挽袖子。可没走几步,冼歆就感觉到裙子沉得不行,还晃得厉害,就像是有什么重物缀在上头一般。
“……小白!!!”冼歆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可是她真的很想把再次挂在她裙上的小白拍飞。她这条穿了好几年的裙子,估计撑不到今年冬天了。
“哈哈哈……小歆,看来这只……狗,真的很喜欢你!”冼韶少见的开怀大笑,因少于日晒而显苍白的皮肤也显现出粉红的色泽。
冼歆咬了咬牙,反手取下小白:“小白,你要是再扒我裙子,小心我不给你包子吃。”
冼歆不过是随便说说,但小白却显然当了真,喉咙里顿时发出呜噜噜的声音,似乎在抗议,又像在哭,两爪不安的挠着冼歆,但却是将尖锐的部份收了起来。
“小歆,你居然和一只狗计较,看来最近脾气变坏了。”冼韶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冼歆顿时有些悻悻然,是啊,她怎么和一只狗较起真来了?小白就算再聪明,也不会明白她只有这一套衣服是什么意思。
“呐,我以后天天给你买包子,你不准再挂我身上了,要是我身上的裙子废了,你就等着被我赶出去好了。”冼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说小白傻嘛,它只是只狗而已。可说它聪明嘛,一听见有包子吃,两只前爪就搭在了一起,而且摆在胸前,就如同作揖一样。那两只小眼睛一闪一闪的,似乎十分垂涎。
一人一狗进行协商的同时,冼韶已经拿了只包子过来。冼歆家里的包子和城隍庙里的冷包子没什么两样,都是又硬又干。但小白显然对包子情有独钟到无视这些的程度,并且显示出爱不释手的模样,时而伸出一只小爪子就把包子叉在上头,伸出舌头舔一舔,时而将包子顶在头上,用鼻子嗅着……
见到小白蹲坐在地,开始品尝包子,冼歆才松了口气,走到炉灶边,可刚将饭笼移开,铁锅摆上……还没开始动作,冼歆就感觉到肩头一沉。她一扭头,小白居然坐在她肩膀上,两爪捧着包子,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似乎把冼歆的肩头当成了舒服的窝。
“小白!!!不许跟着我!!!”冼歆觉得一口气憋得慌,再不暴发出来,就要炸了。
得遇仙人(修改版)
——魔宫内——
“晟帝,请问有何吩咐!”一个身披将军战甲的男子风风火火走进大殿,单膝跪下,恭敬的行了一礼。
“秦将军!”金发黑衣的魔主正无趣的把玩手中的东西,见秦将军行礼便随手一抛,将东西丢进他怀里。
秦将军一愣,差点没接稳,最后手忙脚乱的抓了三次,才将那团又软又弹性的东西抓了个结实。
包子?秦将军觉得自已脑门上一定挂了三个问号。
“秦将军,上回你追杀千久之后,怎么没有回来复命?”魔主懒洋洋的站起来,慢慢走到秦将军身前,微微俯下身,语气亲切的问道。
秦将军头也不敢抬,手却不自觉的捏紧了包子:“晟帝,属下……”
魔主将手轻轻放在秦将军肩上,温和的笑道:“我知道秦将军做事一向很有分寸,如今千久离开幽冥界的时间长了,我着实有些想念,想去凡人界探望一番,不知秦将军觉得如何?”
若在平时,秦将军定然是要忠言劝谏。这魔主与幽冥界气运相连,怎么能轻易离开幽冥界。可如今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谁让他阳奉阴违,让花千久的元神逃走?看晟帝笑眯眯的样子,只怕也是知道他一定会放走花千久,才让他带兵追杀的吧?
秦将军暗认倒霉,双手抱拳一拱道:“魔主,这……”
“秦将军放心,虽说我没有千久那种轻易便可穿过封印的本事,但我的招妖幡在千久身上,正好可分出一丝元神锁定之后强行突破……”魔主金色的眼眸中早已是不容再议,嘴上却仍是笑着问道:“秦将军,我需要你替我守着真身,直到我回来为止,可有异议?”
“这……没有!”秦将军知道多说无益,便低头听从调遣。
“千久也该回来了!”魔主慢慢走回专属于他的坐椅之上,慢慢吐出一句,随后便半晌没有声音。
秦将军又是跪了好一会儿,直到确认魔主已经分出元神离开此地,这才慢腾腾爬了起来。“唉,老了,不中用了。千久公子,你就消停些吧!”
——凡人界——
日子还是一样的过,捡回小白后,冼歆居然没费多少功夫就适应了家里多了一只小狗。小白虽然极会惹祸,不时碰翻这个,偶尔踩坏那个,甚至就连被子上,也被Сhā出了几个破洞,但事后,它总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冼歆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不许跟着我!!!”这句话现在已经成了冼歆的口头禅。说来很奇怪,平时小白总是窝在院子的角落里晒太阳,可是冼歆一出现,它就能以各种姿态准确无误的贴在冼歆身上,而且死不撒手。
“小歆,一个女孩子要有涵养,小白是喜欢你,才会和你粘得这么紧。”冼韶总是这样劝说。于是冼歆只有在哥哥看不到的地方,才能一掌把小白拍飞。
小白的腿果真如冼韶所说一般没有大碍,一夜之后就能活蹦乱跳了。它洗了澡后,一身耀眼的花皮就显了出来。当时冼歆就觉得十分无语,明明是花狗,为什么不叫花花,而要叫小白?
另外,冼歆也觉得小白和普通的狗不只是一点不一样,而是很不一样,嘴太尖,尾巴太粗,又总爱时不时的爬上墙头对着隔壁老奶奶家的母鸡流口水……
不过呢,也许小白的品种和乡里的野狗不一样也说不定。
小白的到来,给这个长年只有兄妹二人的小院带来了不少生气。同时,或许小白的到来就像某个契机,这个小院里也渐渐开始出现怪事。
“今天我晒衣服的时候无意间说了一句,等丝瓜熟了,我们就能换肉吃,结果收衣服的时候发现院子里的丝瓜全都熟了,可是季节明明不对啊。”冼歆对着冼韶抱怨。“哥,你不是能通鬼神吗?不如查一查,这院子里是不是有什么古怪的东西?”
“嘘,有些话不要说出来,鬼神这东西,放在心中就好。”冼韶却将食指堵在冼歆唇上,对她轻轻的摇摇头。“这对我们来说并没有任何损失。”
冼歆翻了个白眼,把冼韶的手指拨开:“好吧,可是前天突然来了好多狗,全堵在门口,它们到底要干嘛?”
冼韶手握成拳放在唇边咳了两下,但冼歆觉得那分明是在笑居多。
“小歆,它们不是来找小白的吗?你没看到小白特别威风,站在木栅上只叫了几声就把那些……呃,狗,全赶走了?”冼韶笑完了,开始极有耐心的解释。
冼歆愤愤不平的拍起桌子:“说起小白,我更生气,它顿顿要吃包子,不给它吃,它就要趴在墙头看隔壁家的鸡,搞得家里开销紧张……哥,你不知道,隔壁的老奶奶每次看到我,都要拉着我说:乖囡啊,管管你家的狗吧,我家的老母鸡得留着下蛋……不说上半个时辰我就脱不开身……”
“嗷嗷……”小白坐在四方桌的另一边,委屈的直叫,脚步踏前似要接近冼歆,却又在她的怒瞪下不得不收回。
“闭嘴,不准叫,不许再跟着我!”冼歆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就连小白也被震得跳了跳。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小白立即用两只爪子捂住眼睛。
“小歆,女孩子要温柔一点。我觉得也没有什么,现在我们不是过得很平静吗?小白也很乖啊,我看书的时候,它都陪我一起看的。”冼韶伸手摸了摸小白的脑袋,小白居然得意的点了点头,看得冼歆气结。
“哥,你就是太宠它了!这狗,不能这么养,就得驯的……”冼歆说着,随手抓起桌上一个大盘子往上头一抛:“小白,上!”
小白嗷的叫了一声,居然猛的窜起老高,将那盘子叼了个正着。
“看,狗就该这样!”冼歆对着冼韶得意的抬着下巴,看着冼韶摇头不已。
“嗷嗷嗷嗷嗷……”小白放下盘子,就开始冲着冼歆眦牙,似乎在抗议什么。
不过冼歆反正是听不懂,反倒还扮了个鬼脸回去:“不老实一点,就不给你吃包子。”
小白一听包子,就如同被掐住了死|茓,顿时就变得垂头丧气起来。
“你啊,明知道它不喜欢你说它是狗,你就偏要逗它。”冼韶无奈的对小白招招手,小白便耸拉着脑袋走到冼韶跟前,然后一ρi股坐在他脚背上,坐下时前爪和后腿搭在一起,就跟一个人坐着叹息似的,特别古怪。
不过冼歆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她随手取过放在一旁苞谷开始剥粒:“狗不让人说是狗,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不过今天好象还没出什么怪事……”
话音刚落,院子里就响起“怦”的一声巨响。
冼歆倒没觉得什么,起身就要去看个究竟,但冼韶却脸色一变,伸手拦住了冼歆的去路。“小歆,我们的院子不可能有这样的动静……”
冼歆犹豫的停下脚步,可小白却嗖的一声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小白!”冼歆一看小白的身影出去了,就顾不得冼韶的阻止,也跟着拉开门冲了出去。
冼韶没有办法,只好赶紧跟在冼歆身后。
“这是什么?”冼歆先一步看到小白围着院子中的一只酒瓮打转,时不时的竖起一只前爪去挠,但又因为酒瓮坚硬的外壳而不得其门而入。
“等一下,小歆……”冼韶来不及阻止,冼歆已经捡起酒瓮拔出了塞子。
一团浓烟就如同蓄势已久一般猛的喷射出来,冼歆顿时觉得眼前一黑,全然看不到光了,吓得立即将手中的酒瓮一抛,伸手摸向冼韶。“哥?这是什么东西……”
没走两步,冼歆就被地上的石块绊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却被人扶了一把。
“哥?”冼歆叫了一声,却感觉到让她倚靠的手臂突然抽离。紧接着,眼前慢慢就能看到东西,院子也变得清晰起来。
浓雾来得快散得也快。冼歆立即将视线锁定在失去塞子的酒瓮上,然而酒瓮除了有酒液不断流出,并无任何异状。
“我是神仙,你救了我,我可以满足你三(请读Sán)个愿望。”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
那声音说不出的飘渺……说不出的……空泛……还真有点神仙的感觉。
冼歆朝声音来处看去,却被顶上的阳光刺痛了眼睛,忍不住又闭了起来。不过,她很确定的是半空中分明什么也没有,难道真是神仙?
“我……是……神仙……你救了我……我可以……满足你……三(请读Sán)个愿望……”那个看不见的神仙又说了一遍,冼歆认真找了一圈,还是什么也没看见。
“嗷嗷嗷……”冼歆感觉到小白又在扯她的裙子脚。
“小白!!!”冼歆正待发彪,低头一看……却发现小白拼命把她往一边扯,而那个方向的不远处……趴着一只绿壳乌龟。
“不会吧?”冼歆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去看冼韶,见他也是一脸不解,便又将头转了回来。“你就是神仙?”
“无论什么愿望……你说吧……”那只乌龟三角型的脑袋晃动着,十分滑稽,但语气真是高深莫测。
冼歆并没有被所谓的三个愿望所迷惑,本身这个“神仙”等着她来救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那我要一幢结实漂亮的房子,让我哥能住得舒舒服服。”冼歆随口说道。
那乌龟继续摇头晃脑:“你……可以说第二个愿望……”
冼歆皱眉,要钱?要东西?
“你可以想到了再要求……”那乌龟还挺善解人意。
冼歆不信的看着乌龟:“房子呢?”
“年轻人不要心急……”乌龟的绿豆小眼似乎闪过了奸诈的光,这让冼歆顿时起了疑心。
只见一道绿光闪过,乌龟的头脚缩进壳中,只余一个龟壳开始原地旋转起来。团团绿光从高速旋转的龟壳附近激射而出,那龟壳也渐渐变得模糊,宛若一团绿色的波光若隐若现。
冼歆和冼韶都看得目瞪口呆,直到波光完全散去,龟壳也不见了。院子还是一样的院子,房子也是一样的房子,但却又真的有些不一样了。
破旧的木栅栏被换成上好的楠木,房子虽没变,顶篷却是新的,原本的破洞全然消失,爬满了漂亮茂盛的藤蔓。
早已摇摇欲坠的木墙也变成了青石砌制,又整齐又好看。
院子大小虽没有变,但却多了一窝鸡仔。炉灶也全数翻新,就连散在一旁的柴火也是码得像小山一样高。
“你真的是神仙?”冼歆惊讶的对着空气发问。
乌龟大仙的声音这一回是从水缸的位置传出:“那当然,剩下的两个愿望,你可要想好了,没事不要叫我,就这样……”
“呔,你个死乌龟,装神弄鬼,快把你来这里的目的老实交待出来。”小白抖了抖身上的毛,身体猛的膨胀起来,直到有冼歆一半身高才停了下来。
冼歆表情镇定的看向冼韶:“哥,为什么小白能说话?”
“小歆,我从来没说过它不能说话。”冼韶捏了捏眉心,似乎有些苦恼。
“哦。”冼歆却出乎意料没有特别的反应,这让冼韶脸上出现困惑的表情。
“你这只骚狐狸,就许你装狗样,不许我装神仙?”乌龟生气了,整间院子里的东西都跟着抖动起来。
小白有些心虚的迅速看了冼歆一眼,见她没有什么反应,就嗷嗷吼了两声:“死乌龟,本大仙是因为情势所迫,能屈能伸……”
“骚狐狸,本大仙是来报恩的,要你管?”乌龟话音刚落,炉灶旁的柴火就根根竖起,全向小白飞射而去。
小白仰头嗷的一声,跃起闪挪腾移,一身花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些柴火无一例外都扑了个空。
“死乌龟,哪有像你这样不要脸……送上门报恩的?……”小白也生气了,只见它深吸几口气,嗷嗷叫了几声,身子又开始膨胀。
“骚狐狸,再不要脸也比你强,明明是狐狸却被人当狗养……”乌龟气得够戗,原本深深Сhā入土地的木栅栏也一寸寸拔出。
到了这时候,冼歆已经很清楚的看到了小白的全貌,这绝不是一只狗该有的样子。其实无论是眼嘴尾,小白都和狗不相象,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把小白当成了一只流浪狗。
“别吵了!”冼歆大喝一声。
但是一龟一狐显然都没把冼歆说的话当回事。“死乌龟……”“骚狐狸……”
“小白!!上!”冼歆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只肉包子,倏的朝着与小白所在处不同的地方扔去。
小白下意识的就往包子来的方向冲,嗷的一下把包子吞入肚子。
“狗狗乖~”冼歆赞赏了一句,无视掉小白愤怒的嗷嗷声,又转身看向房子。“我不是有三个愿望吗?那我的第二个愿望就是你赶快离开我家。”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了三章后,朋友突然和我说,既然都写了,就不要改了,以后再看,也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于是我食言了。这篇文我不修了。= =汗颜~~不要怪我啊!!大家娱乐下就算了。
严刑逼供
小院里沉默了许久,乌龟才慢腾腾说道:“这个愿望不能实现,我还欠你一个愿望,走不了的。”
冼歆回头问冼韶:“哥,有这种说法?”
冼韶努力的想了想:“我听说,人妖之间不能纠缠不清,所以不得互欠,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是嘛是嘛,这位大哥,您说得太好了,所以我走不了的嘛!”乌龟的语气立刻变得激动起来,炉灶里受了影响自动的生起火来。
“小歆,你就随便许个愿望,然后让这只死乌龟滚蛋就好了……”小白不知何时又缩回身子,十分习惯的扒住冼歆的裙子。
“不准跟着我!”冼歆一掌下去,小白脑袋歪在一边横空飞出。
“小白!”冼韶想去接,却被冼歆拦住。“哥,不用管它,你看,它不是好好的?”
只见小白在空中去势一尽,就立即翻了个身,轻盈落地。
“小歆……”小白唯唯诺诺的将四爪拢在一处,又开始装可怜。
“谁准你叫我小歆的?”冼歆瞪它一眼,又转向房子说道:“老乌龟,我的第二个愿望是你先从房子里出来,第三个是你赶快离开。”
“这……”乌龟犯难了,半天没有回答。“……这也不行,因为现在我就是这房子,房子就是我……要是我走了,房子就没了。”
“好。”冼歆点了一下头:“总之你就是不走对吧?”
乌龟傻得可以,居然立刻用喜孜孜的声音说道:“没错。”
小白喷了口气:“白痴。”
冼歆瞟了小白一眼道:“闭嘴!”
见小白趴在地面上蜷成一团了,冼歆才转头对着房子道:“那也行,从今往后,这家事就由你包了,火你烧,饭你做,衣服你洗……”
冼歆每说一句,小院就颤抖一下:“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
小白忍不住在地上打起滚来,还发出嗷嗷嗷的声音,就像在笑。而沈韶更为直接,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冼歆笑眯眯的歪了歪头:“我就是冷酷,就是无情,就是无理取闹。你现在就可以开始干活了!还有,如果没有叫你,不准你随便出声,宠物就该有宠物的样子……”
乌龟这回是彻底没有语言了:“骚狐狸,这种女人,你也敢跟?”
“死乌龟,我的事不要你管!”小白在地上一个打挺就跳了起来。
“小白!!!”冼歆仍然是笑眯眯的表情,但似乎散发着冰冻三尺的威力,就连冼韶也忍不住退了两步。
“啊~小歆……啊,不是,我什么也没说……”小白语无伦次,却被冼歆一把揪起后颈提进屋里。
“小歆……”冼韶伸手想阻止,却被猛力关上的房门挡住了路。
“哥,这事你别管。我今天不好好收拾这只狗,我把冼歆这两个字倒过来写!”冼歆的声音特别平静,平静到一人一房都打了个哆嗦。
“小白。”冼歆走到床边坐下,两手提着小白的前爪把它放在自已膝上。“从现在起,我问你话,你只能摇头或是点头,不准说话,要是不乖乖的……哼哼,以后别想吃包子!”
小白瑟缩了一下,张嘴想嚎,但立刻又紧紧闭上,拼命点着脑袋。
“你是狗,对吧?”冼歆平静的问道。
小白下意识想点头,但立即摇起头来,就同拨浪鼓一般,似乎生怕冼歆看不到。
冼歆一手抓住小白的两只前爪往前一拖,将小白结结实实的按在腿上,一巴掌就往小白的ρi股拍去。
“你是狗吧?”打完了继续问。
小白还不理解冼歆的意思,只是侧着尖耳,神情复杂的看着她,并且十分坚定的摇了摇头。
冼歆觉得自已也疯魔了,怎么会从一只狐狸的眼睛里看出什么复杂的神情,真不知道是这世界变怪了,还是她自已变奇怪了。
“我看你还敢不敢再顶嘴!”啪的一声,小白ρi股上又挨了一巴掌。“我看你还敢不敢天天扎我的裙子!”又是一巴掌……
其实冼歆打下第一巴掌后就不生气了,她只觉得好笑。小白虽然没说实话,还隐瞒了自已是妖怪的事实,可它确实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但是她一看到小白那种小心翼翼的样子,得意洋洋的样子,流口水的样子,装委屈的样子……总之,她就特别想欺负一下。
“说,你是不是狗?”冼歆下手自然是不重,除开最初的几下,后面几乎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不过,显然是冼歆的特殊手段起到了震慑效果。这次不过一问,小白就开始忙不迭的点头。
“好,你可以开口说话,不过得等我说完以后。”冼歆松开手,小白连忙窜逃到一边,甚至直立起来,拿一只爪子捂在ρi股上,看得冼歆好笑不已。“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在冼歆看来,莫名期妙出现两只妖怪,而且赖在家里不走,不是冲着她来,就是冲着冼韶。
这个院子又破又旧,没有金银财宝。而冼韶常年不出门,虽通鬼神,却是从来不招惹他们。冼歆自已是鬼神不知,更不该吸引妖怪才对。
小白听到冼歆问话后,倒是立刻就摇头:“我没有什么目的。”
“还不老实?”冼歆作势欲打。
一巴掌刚挥起来,小白就立即扑到冼歆膝上,不停的拿脑袋去蹭:“我交待,你身上的气场很特别,我看不清你的命格,也推算不出你的过去将来。其实你身边挺多那种东西……”
冼歆没问是什么东西,但是她立即就打了个喷嚏,无关害怕,只是起了莫名的寒意。
“你不要怕,你身上的阳气太旺了,他们不敢靠近你,只能远远跟着。”小白立即说道:“我觉得呆在你身边,可以掩藏我的行踪。我正在躲一个仇家的追杀,就这样!”
“你……”冼歆迟疑了一下:“可以变成|人型吗?”
小白不解,抬头看了冼歆一眼,然后似在犹豫一般不语,但最后终于还是承认:“可以。”
“是你救了我,为什么不说?”冼歆觉得有些别扭,那个白衣公子就是这个小白?那他们男女授受不亲多少次了?她这么一想,下意识就伸手去推。小白猝不及防之下翻了个跟头,直接从冼歆的膝上掉到了地下。
“嗷嗷……”小白哀怨的趴在地面上,头上顶了个包,幽幽的看着冼歆。
冼歆赶紧讪笑着去扶:“一时手抖,哈哈!”
小白倒没有什么脾气,只是叹了口气,抱着被自已压痛的尾巴,慢慢的坐了起来。
虽然冼歆见过无数次小白人性化的动作,但只是觉得好玩,此刻则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感觉。就象碗里能吃的包子,有一天醒来,发现居然能飞能走,太让人不适应了。
“我不是故意要骗你。”小白清了清嗓子,站了起来,两只爪子松开尾巴背在身后,一副老学究的派头。“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人妖分隔而治。在很早以前,人妖其实都住在一切,人中有妖,妖中有人……”
“小白!!!”冼歆轻轻一拍床沿,见小白将注意转到她这边,便微笑道:“说重点。”
小白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高高昂起的头顿时垂了下来:“总之就是,因为受了约定的限制,妖不能随意在人前幻化,也不能乱用法术,否则就会引起人间那些隐修的注意。一般来讲,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但若是越界,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那你上回变身救我?”冼歆有些疑惑。或许连她自已都没注意到,她正在为一只妖怪担心。
小白吸吸鼻子,那些狐狸脸顿时又洋洋得意起来:“哼哼,那个还好,因为时间短,然后我又一直和你呆在一起,你身上的气太旺了,所以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冼歆嘴角抽搐了一下。是啊,她怎么就没发现,小白的那种情态和街头碰上的那个白衣公子几乎是十成十的相似,一点点东西就能得意的把尾巴翘到天上去。那种欠扁的样子,让冼歆很有冲动,特别想欺负它到哭为止。
“你在躲什么仇家?”冼歆随口问道。她不是不担心小白的仇家会找过来,她自已倒无所谓,可是冼韶的身体从小就特别不好,若是碰上什么打斗,最后逃不走的一定是他。
小白一听冼歆说到仇家就趴在地面上,头和脚相连围成一圈,尾巴一晃,盖住了头脸,无言的做着抗争,摆明了不想说。
“小白……”冼歆看到小白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来气,她一手揪住小白的尾巴,直接把它倒拎起来。“万一你的仇家找来怎么办?”
“小歆,放手放手,要断掉了……”小白凄厉的惨叫,可惜尾巴在后,它的四肢虽能不停挥舞,却抱不住自已的尾巴,越挣扎就越疼。
“说!”冼歆眯起眼睛又问了一次。不管怎么说,人不为已天诛地灭,想帮人也得看看本事,自已都保不住,拿什么保别人?
“我说我说,你先放我下来。”小白吃足了苦头,这回直接扮僵尸,四肢一动也不敢动。
冼歆稍稍松开手,小白就哧溜一下,立即逃脱魔掌窜到床上。
“你放心吧,那个家伙出不来的,他不在凡人界。”小白两爪捂住ρi股,用两条后腿走路,晃悠晃悠的十分搞笑。
冼歆无声的勾起嘴角,继续听八卦。“凡人界?你仇人在哪?”
小白一步一晃的走到枕头边,啪一声倒下,好半天才闷声道:“天地有三界,天界,地仙界,还有凡人界。其中天界又分天内天和天外天,你们凡人界是三界根基,所以占地最大,但灵气却最少……所以那些什么鬼怪的,都不算很厉害。要是在我们地仙界啊……”
冼歆从来不信鬼神,虽然身边多了两只妖怪,但对这种所谓的辛秘仍是没有兴趣:“说重点!”
“就快说到了。”小白抱怨道,可一见冼歆瞪起来的眼睛,立刻又吓得把头埋回枕头里。“这三界之外又有一个超脱于三界,但却与三界密不可分的地方,叫做幽冥界。”
冼歆的脑子反应还算快,她立即道:“你仇人在幽冥界?”
小白似乎不甘不愿的点了点头,又接着道:“幽冥界是收纳魂体之所,三界与幽冥界之间都有通道,但只用于魂体通行。其实幽冥界并不算一个单独的空间,它存在于三界外围……”
“听不懂,说重点。”冼歆倒了杯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小白听到喝水声,立即竖起耳朵,露出渴望的眼神,但一见到冼歆挑眉,便又识趣的说道:“三界虽然不通往来,但只要有大能者出现,且不违背界规,便能来去自如。而幽冥界却不一样,它容纳了世间污秽,但却又是轮回之所,可谓是三界最为重要之地,因此,三界能人曾合力做过封印,只有在特定的时间,才能有极少数的人在幽冥界与三界之间来往。”
“停……那你是怎么惹上仇家的?”冼歆不是傻瓜,她立即就抓住了重点。
“我平生最爱两样东西……”小白语气沉重:“包子和鸡。爱鸡是天性,包子是个人嗜好……”
“然后?”冼歆觉得自已和小白说话,耐心似乎总会消耗得特别快。
“有一天,我在一个山坳坳里,发现一个发光的包子……”小白的两只前爪捂住了眼睛,似乎当日情形不堪入目一般:“太香了……我忍不住,就吃了!”
远来是客
“说重点。”冼歆忍无可忍,把茶杯重重一放。
小白抖了一下子身子,从爪缝中看了一下冼歆,然后又吓得捂紧,嘴里直嚷嚷:“小歆是坏人~”
冼歆用两根指头一推唇角,然后微微眯眼对着小白道:“现在呢?”
小白捂着眼睛半天不动,嘴里直叫:“不看不看小狗看……”
冼歆也不说话,就这么继续保持嘴角上翘。果然不一会儿,小白自已就忍不住将爪子挪开一点,小心的看向冼歆。
“小白,过来……”冼歆含情脉脉的对着小白张开手臂。
小白试探的接近两步,又退回,侧身睨着冼歆。又接近,再退,如此反复数次,见冼歆没有别的动作,终于慢慢放下心来,一点点的蹭近。
“小白,我是为了你好啊!”冼歆叹了口气,但脸上依旧笑容不改,并且还将靠过来的小白拢进怀里。“我觉得我需要教你记住女人永远不会变的是什么……”
“什么?”小白满是疑惑的在冼歆怀里用爪子玩弄垂下的头发,一边抬头用乌黑的小眼睛看着冼歆。
“善变!”冼歆眼疾手快的倒提起小白的尾巴。“我决定等你把话全部说完再放你下来。”
“嗷嗷嗷……小歆是坏人……”小白死命尖叫,四只爪子齐齐挠向冼歆。
冼歆二话不说,当机立断的把手伸直,将小白悬于半空中:“你在说话的时候,可以先考虑下自已尾巴的承受能力……”
“小歆,小白怎么了?”冼韶在门外大声问话。
冼歆呵呵一笑回答:“哥,我在驯狗,你不用担心。”她很清晰的感觉到身下的床板似乎在颤抖,这大概正是说明那只装神仙的老乌龟也在害怕。
“我说……我都说……呜呜呜……我吃完包子就觉得很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那个变态突然从一个坑里跳出来,说我吃了他的什么什么丹……要我吐出来还他……我怎么吐得出来?都拉成屎了……”小白大声的说完,然后开始尖叫:“小歆是坏人坏人,快放手,要断了断了断了……”
小白的声音准确说来,和它幻成|人形时,还是有一定差别。或许是体型的限制,小白的声音变得又尖又细,十分刺耳。
“最后一个问题,你一身花皮为什么叫小白?”冼歆用空余的那只手捂住一边耳朵。
“呜呜呜,我原本姓花,名千久,族里人看我小时候雪白粉嫩,所以小名小白……”花千久话音刚落,冼歆就松开了手。眼看着它就要垂直落地,却愣是被一个翻转,两爪抱紧了冼歆的手。
冼歆一皱眉,下意识想甩,但却心软了。因为居然在这种时候还记得收起爪子,没有伤及冼歆,正因为如此,花千久的爪子眼看就要攀不住了,慢慢滑脱。冼歆叹了口气,用手托住花千久的ρi股,把它移到了床上。
花千久一落到实地,双腿就开始打抖,它做的第一件事是把尾巴捧到前头来。“你太过份了……”
冼歆心里有些抱歉,但对不起还没说出口,她就听到花千久又哽咽的咕哝了一句:“你居然把我尾巴上那三根最长最漂亮的白毛给揪掉了……”
冷静,不要与男人和狐狸争论对错。冼歆这样告诉自已。
“好好好,是我不对……你想吃包子吗?”冼歆头一次耐心对花千久说话。
花千久的泪眼顿时焕发出无以伦比的无彩:“我要吃鸡肉馅的,还要牛肉馅,还要虾仁的……”
“你是妖怪,自已变去。”冼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一巴掌把花千久扫落在地。“你再叽叽歪歪,不仅包子没有,以后只准喝白开水。”
看到小白抗议的在地上滚来滚去,冼歆心中那个舒畅,简直想仰天长啸。
知道了花千久的来历,冼歆心里不能说毫无感觉,毕竟她还曾对着花千久那张帅哥脸曾经心跳加快过。但是这不代表花千久在冼家的地位得到了提升,冼歆因为花千久不能随意变身而选择性忘记了,这个白衣公子曾经在地头蛇和打手的围攻下解救过自已。该欺负的照样欺负,该驯的照样驯。
其实,对于花千久为什么执着于留在自已身边,冼歆还有许多疑问。她直觉花千久没有完全说实话,不过是人都有底限,妖想必也一样,能问到那么多,差不多是极限了。冼歆的好奇心不太重,刚好够用而已,因此不需要追根究底。
“包子……接着。”冼歆抱着一袋包子走在回家的路上,习惯性的先拿起一只包子嗖的一下丢得老远。
花千久也许根本就没有思考,它几乎是在包子飞出的一瞬间,就已经仰着脖子飞奔而去了。
冼歆一看就心情大好。不过她从来不得意忘形,至少不会把偷笑的样子露出来让花千久看到。
花千久一吞下包子就回头怒视冼歆,爪子也烦躁的在地面上刮刨:“嗷嗷嗷嗷嗷……”
现在冼歆已经很明白花千久要表达的意思了,它是在说:“我不是狗……”不过对此,冼歆向来是耸耸肩,当做没看到。扔包子的是她,要追包子的是它,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怪得了谁。
快接近冼家的时候,冼歆突然发现自家门口的木栅栏外坐着一个风尘仆仆的游人。看他的衣衫鞋子还有满是灰尘的斗笠,大致可推断,这个男人连着赶了好几天路。也许,正是因为过于劳累,所以才靠在门外休息。
“喂,你醒一醒……”冼歆原本是不想管的,可是那个男人好死不死,挡在入口处,用于通行的木栅栏因为男人的体重而拉不开。
“……歆儿,我来提亲了……”那个男人没有抬头,但是却轻声呢喃了一句,象是正在梦呓。
“你说什么?”冼歆没听清楚,可是花千久却是听得明明白白,它拼命的拱在冼歆和男人之间,费力的要顶开冼歆。
冼歆觉得莫名其妙,但也不想和花千久过不去,于是直起身子看它表演。
花千久一见冼歆退开,就直立起身子,那张小长脸上一派得色。只见它亮出两只前爪,寒光一闪……
冼歆只来得及闭上眼睛,再张开,就看到那个男人缓缓抬起头来,因沾满灰尘而显得陈旧的斗笠下出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紧接着……
“谁……谁干的?”那个男人猛的从地面上跳起来,斗笠被掀到一边,两手捂着脸跳个不停。
“秦守!”冼歆大喊,一个健步向着男人靠近。
“……你是歆儿,歆儿……我来娶你了……”秦守放开了捂住脸的手,露出左右各三根爪痕的面孔,向着冼歆的方向转身,然后华丽丽的摆出一个等待冼歆扑入的……优美身姿。
“疼吗?”冼歆慢慢抬头,看着这个比她足足高出一个头的秦守,双眸漾起一层波光,看得花千久一狐脸呆滞。
“有你在,怎么会疼呢?”秦守的手慢慢合拢,似要抱住冼歆,然而却在极接近的时候,停下了。
冼歆的一根指头抵在秦守的胸膛前,止住了秦守的进势。于是秦守含笑看向冼歆的手指, 紧接着,顺着冼歆往下指的姿势看去……
“疼吗?”冼歆一脸无措迷惑的样子,手指慢慢缩回。
“不……不疼……”秦守的额头刷的冒出大颗汗珠。
“好~那我们进去吧,我哥应该会很高兴见到你。”冼歆刻意的甜甜一笑,然后,就着站在秦守脚背上的姿势——踩过去。
冼歆打开木栅栏,装做没有看到秦守眦牙咧齿的惨烈模样:“小白,还不进来?”
花千久四脚虽着地,头却高高仰着,一副十分神气的样子。秦守看冼歆叫花千久先过,便极有风度的侧了侧身让道。于是……花千久毫不客气的从秦守之前被冼歆踩过的那只脚上……从容踏过。并且是,四只脚都踏了一次。
冼歆看着嘴里咦咦呀呀却又拼命装做不疼的秦守会心一笑,这个傻蛋居然还真敢来求亲。虽然她是说过,等你长大后,可以带着聘礼来找我,但是她可没说一定要嫁给他。
“哥,你看是谁来了?”冼歆一进院子就提着嗓子喊道。
冼韶自从小白来了之后,身体便一天天的好转,虽然仍是带着病容,却不像之前一样,动不动就需要卧床。对于这一点,冼歆不得不承认这世上确实有些事不能用常理解释。
冼歆他们回来的时候,冼韶正一手握书,一手持着根木柴在地面上写字。一抬头,他便有些错愕:“秦守?”
“韶哥,是我!”秦守在看到冼韶的那一刻,陡然沉静了下来,就像之前的浮躁是另一个人所有一般。
冼韶微微一笑,搬出一条小方凳:“来,坐一下,把你近些年的情况说说。”
秦守将手中的斗笠搁在一边,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接过冼歆递过的凉水咕嘟就是一大口。“韶哥,这些年,我离开家寻找名师学艺,现在算是有所小成,所以,我来提亲……”
“提亲?”冼韶一听到秦守这么说,两只眼睛就亮了起来。
“秦守,你都学了什么?不如演练一下,让我们开开眼界?”冼歆不等冼韶说话,就先将话题接了过去。
“好!”秦守也不扭捏,将碗中的水一口喝干,然后就豪气的把碗一抛,摔得粉碎。
“……”冼歆瞠目,还不及说这碗一只要花三文钱,便看到秦守一个反手抽出身后的利剑,一个前刺,带动着身体飞去院子正中央。
冼韶带头先鼓起掌来:“好!”
秦守提着剑摆出一个扭曲的剑势,以不挠的意志对着冼歆的方向含羞一瞥,随后如暴风骤雨般,将手中的寒光宝剑舞得水泄不通。
“啊,看起来的确很厉害。”冼歆坐在冼韶身边感慨,她很自然的想起了当日在街头,花千久解救她时的英姿。不过……只要想像的画面移动到花千久手中的那根鸡毛掸,冼歆的回忆就自动戛然而止。然后,她转头看了看蹲在身边,貌似不太高兴,且鼓着脸的花千久,再次确定自已依旧很想踩它的脸。
争风吃醋
秦守人剑合一,完全沉醉在那种乘风仗剑的快感当中,一开始还时不时的露出脸来对着冼歆的方向脉脉传情,之后就完全看不清哪是脸哪是腿。
冼韶起初还能鼓掌叫好,到后面也捏了捏喉咙退下阵来。“小歆,秦守是为你而来,你有什么想法?”
冼歆瞟了一眼在院子里四处飞窜的秦守笑了一下:“哥,我和秦守的约定是小时候过家家玩说的,现如今,他虽然流浪在外,可若回了秦家,就仍是秦氏商行的继承人,我们拿什么和他相配?”
冼韶无言的伸手摸摸冼歆的头发,然后拥拥她的肩膀,随后道:“其实也不是不相配,当初冼家要驱逐的人是我,若你回心转意,想回去不无可能。虽然爹娘留下的房和地被分了,但冼家长者为你辟一个容身之所还是不成问题。”
冼歆伸手握住冼歆的手,真切道:“哥,我不会为了我自已的幸福把你丢在一边,只有我们在一起,这才是幸福。”
冼韶叹了口气:“小歆,你怎么不明白,你幸福了,我才可能放心。”
冼歆微微一笑:“哥,我自已的事情,我自已做主。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受得起。况且,我和秦守的确是多年不见,说不上什么感情,更谈不上什么幸福。他是个好人,可是我不能因为这个就同意他的求亲。”
冼韶轻轻点了点头:“小歆,只要你自已喜欢,哥不会干涉。”
冼歆不再说话,慢慢的将头倚在冼韶肩上,心中平静非常。可才贴紧没多久,冼歆就觉得自已和歆韶之间似乎隔了什么,低头一看,花千久居然硬挤在他们中间。
“嗷嗷嗷……”花千久想说明什么,冼歆是一点也不明白,不过她此刻心中只有温情,于是便伸手将花千久抱起放在膝上。
说来也怪,花千久窝在冼歆怀里顿时就变得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