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一七四(1 / 2)

簪缨世族 缓归矣 95970 字 2022-02-14

大年初一是外命­妇­进宫参拜的日子,林瑾衡也要进宫,穿着少说有十几斤的郡主礼服和冠戴,来来回回折腾了两个多时辰,看着几位年老的夫人摇摇欲坠,暗想可真是折腾人。又庆幸自己身子骨好。

仪式完毕,出宫的出宫,关系亲近的却还要留在宫内与后妃叙旧寒暄。

重华带着林瑾衡和两个儿媳­妇­往慈宁宫去,这一日好多平时一年都见不上几回的亲戚都聚在一块,自然有聊不完的话题。

儿女亲事从来都贵­妇­人最关注的,一众被暗暗评头论足的小姑娘待了会儿便被打发了出去,自然不好当真未出阁的姑娘家说。

林瑾衡昨日没睡好,­精­神有些不济,遂也不同交好的姑娘们玩耍,而是命人带她去慈宁宫的花房歇息,那里春意融融,温暖宜人,历来是林瑾衡冬天最喜欢的地方。

林瑾衡躺在贵妃榻上,在淡淡的花香中就要入睡,朦胧间听到声响,便睁开眼,随口问道,“怎么了?”

“平安公主要见您。”

林瑾衡眼神动了动,平安公主,八公主,公主一般都是定了夫家快要出嫁时赐封号,八公主夫家还没影,这封号却是早早的有了。宫外人耳聪目明,知道这位公主殿下得帝心。林瑾衡隐约听着,来宫里求尚主的人家委实不少。

平安,平安!皇帝想这多灾多难的女儿平平安安。

只是八公主平安了,周瑶可就不平安了。

公主要见一个郡主,林瑾衡自然只能见的,坐起身道,“还不请平安公主进来!”

进来的八公主面上还带着浅浅的不虞之­色­,她想进来,守在外面的宫人却说林瑾衡在睡觉。她让宫人通报一声,对方一幅为难的模样,纹丝不动的站在那。

这让这段日子顺风顺水的八公主生出不平来,这些宫女是慈宁宫的人,宫里所有人都会给她这个平安公主面子,但是萧太后不会,萧太后对她一如往昔,根本不曾因为皇帝对她的另眼以待而重视她,所以慈宁宫的人也有样学样,对她态度不改。

她堂堂一个公主,在她们眼里根本没有林瑾衡这个郡主金贵。

林瑾衡笑着起身行礼,八公主快步上前扶住林瑾衡,语气亲昵,“咱们姐妹间何必这样见外。何况那日多亏表妹在,否则,我就……”八公主长长一叹,“我一直想感谢表妹,只是都寻不到合适的机会。”

林瑾衡不着痕迹的收回手,笑道,“公主言重了,不管是谁,遇上那情况都会如我一般,何况您已经谢过了。”皇帝赏了她,八公主也命人送了厚礼。

八公主见林瑾衡这客气疏离的模样,难免失望。

林瑾衡见状,心中一哂,八公主以为经了那件事,两人又有共同的敌人,就想敌人的敌人做朋友。几次进宫八公主都对她示好,见人三分笑总不会错的离谱,林瑾衡也不想做绝,客气相待,但是做朋友还是免了。她瞧着八公主这段日子的言行举止,得意过头了,从之前默默无闻的公主变成如今炙手可热的公主,八公主已经飘起来了。

但是飘的可不稳,那日的事情,林瑾衡回府后也没瞒着重华,一五一十都说了。

重华对她道,皇帝本就恼大皇子联合诸皇子请封爵位,要不是因为出了方五的事情,周瑶这郡主之位,悬!惩罚周瑶倒是顺了皇帝的意。

至于八公主的伎俩,皇帝有没有看穿,那只能看八公主私下有没有露出马脚。

如今看来,八公主不是个沉得住气的。

“表妹,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说。”八公主出声道,她一直想和林瑾衡好好谈一谈,只是几次难得遇上偏左右都是人,好不容易遇上林瑾衡落单,八公主便眼神示意林瑾衡左右。

林瑾衡忍不住仔细瞧了八公主一眼,在周瑶被坑之后,林瑾衡如何敢跟她单独相处,何况刚刚八公主那不平之­色­,她可没错过,八公主来点什么,她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人家可正是风头劲的时候。遂笑容可掬道,“我出来有一会儿,母亲该寻我了。”言下之意自然是不愿意了。

八公主脸­色­有些难看,马上又恢复正常,她已经把大皇子得罪狠了,如今是得宠,但是她自己也明白,这势头不能长久,她出嫁之后想有所依仗,就得趁着现在与当权派把关系处好了,互惠互利。而林瑾衡所代表的的势力是她非常想交好的。林瑾衡应是个心软的,不过自己在她那留下的印象应该不怎么好。

八公主几步拦在林瑾衡面前,让自己的人退下,然后苦笑道,“表妹是不是瞧不起我,觉得我卑鄙。我若是如你一般,有人疼有人爱,有人打点好一切,我难道想满口谎言,愿意拿自己的­性­命作筏子吗!”说着说着,八公主痛哭起来。

林瑾衡环顾左右,这里都是她从宫外带来的人,八公主是笃定她不会揭穿她了,所以才敢什么都往外说。这些话想来憋得久了,八公主谁也不能说,她倒成了垃圾桶。

对于八公主所作所为,林瑾衡倒没什么不齿的想法,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且八公主也没利用无辜之人。何况她自己还推波助澜了呢!

八公主说起伤心事,泪流满面,五分做戏五分真,前段日子,她噩梦缠身,不仅是为了让皇帝怜惜,有几次是真的做噩梦,她梦见大皇子穿上龙袍,周瑶掌权,而她生不如死。

“我是真的害怕!我怕周瑶将来一飞冲天,我必定死无葬身之地,”八公主直直的盯着林瑾衡,“你下场也不会比我好。”八公主循循善诱,“我们不能让她有翻身的机会!”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想她背后的林家出手。而且每次八公主诱都太刻意了,有待加强,林瑾衡胡思乱想着。

她当然知道,以周瑶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性­子,周瑶得势她绝对会很惨,但是她也知道就凭大皇子也不可能上位,所以她真没担心这个过。她担心的是,即位的新君对他们林家是什么态度?哪一个是新君?林瑾衡很想去抱大腿,交朋友。也不求他们林家富贵依旧,只要不被刻意打压就成。

“再如何您都是公主,都是长辈,您有什么好怕的,您多想了。”林瑾衡道,八公主的心里话,不该找她来说,她也不想听。

八公主以为林瑾衡不信,急迫道,“表妹,周瑶得势,我二人定然死无葬身之地!”她虽是公主,但是能拿周瑶、大皇子怎么办?她只能用这种自残的方式让皇帝知道周瑶的跋扈,期望皇帝心疼她几分,莫要将她往绝路上逼。想让大皇子彻底失了圣心,还得从朝堂上入手。

八公主算盘打得好,林瑾衡没兴致听。他们家和大皇子作对,招了皇帝的厌弃被大皇子打击报复,自然和八公主没利害关系。就是要做什么,也不会是因为八公主。

“太后娘娘寻您呢!”

林瑾衡如闻天籁,立马恭敬的对八公主行礼然后告退,临走之前,道,“公主小心,这琼花粉不小心进了眼会很难受的。”八公主待会红着眼出去,要是没个能敷衍过去的说法,这罪就要落在她头上了。到时候,她也不介意把真相抖出来,她可有那么多经得起询问的证人,想来八公主应该不至于这么冲动。

不能怪她小人,而是八公主对她那隐隐的敌意可不是她的错觉,这种情绪,林瑾衡并不陌生,嫉妒不平罢了!她一个郡主,一出生就享有封号封邑,封邑还不比公主少多少,赏赐从来都是公主有的,她不缺,公主缺的,她都有。日子也过得比这些公主更顺心如意。

越想,林瑾衡都觉得自己这仇恨值拉的不冤枉,还好她做人还算低调,没趾高气扬,不至于被所有人仇视。

八公主嘴巴动了动,林瑾衡多虑了,她怎么敢再给自己立一个强敌。

元和三十一年的元月,林瑾衡难得的清净,因为守孝,不必走亲访友,不必迎来送往。一家人第一次过了这么清闲又热闹的年。

俞钰晚刚生下第二个儿子,还在月子里,林瑾衡便每天围着元儿转,小家伙三岁能摇摇晃晃走,最是好玩的时候。

姑侄二人让公主府每天都热热闹闹的。

林瑾衡生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感觉来。

不过那只是她短暂的错觉罢了,府里一些陌生人行­色­匆匆,这些人为何而来,重华总有这样那样的说法,只是,林瑾衡协助管家也有好几年了,打听到点零星消息并不难。

在命人逼问了一个来府里的人之后,林瑾衡蹭的站起来,提着裙摆就往正房跑。

重华见她气喘吁吁惊恐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搂着她的被,替她顺气,“你这是怎么了?”

“十哥,十哥,”林瑾衡声音中带了哭腔,“十哥的腿怎么了,娘,你不要骗我!”她才不相信那个庸医。

作者有话要说:“十哥,十哥,”林瑾衡声音中带了哭腔,“十哥的腿怎么了,娘,你不要骗我!”她才不相信那个庸医。

祝各位圣诞节快乐O(∩_∩)O

我们要相信八公主一定会给自己招惹麻烦,不过是需要一个契机,否则我前面的铺垫都白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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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华长公主看着目光希冀的林瑾衡,眼神一暗,摸了摸她的脸颊,心中了然,林瑾衡这是知道了,瞒了这么久终究瞒不住了。

重华的声音很平静,“你十哥的腿伤很严重!”

闻言,林瑾衡几乎就要哭出来,重华说严重,那就是真的非常非常严重,严重的让林瑾衡不敢深想,只一叠声问道,“怎么会这样的,不是说只要好好调养就可以的,那些太医都是­干­什么吃的,连这么点伤都治不好。我们换一批大夫,这些都是庸医,不要他们给十哥治腿。”

重华按着林瑾衡的手将她拢在怀里,神情冷静,道,“这些大夫治不好,咱们就换另一批,天下不出世的高人何其多,今儿找不到,明儿找不到,只要他活着终有一天能找到,延意的腿一定会好起来的。”重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她怎么会连儿子的腿都保不住,这绝不可能。

林瑾衡强忍着泪水点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们发悬赏令,只要能治好十哥的腿,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突然林瑾衡攥着重华的袖子道,急声道,“用了那种药的人那么多,肯定有人是好的,我们问他是怎么治好的,十哥肯定也能好的。一年不成,两年,三年,五年,十年都可以,一定会治好的!”

重华安抚激动的林瑾衡,“娘已经派人去找了,过几天就会有信。”重华轻轻地拍着林瑾衡的背,低声道,“你莫怕,延意会挺过这一劫的,一定会的!”她是在安慰林瑾衡,也是在安慰自己。如果不这样想,她怕自己会忍不住要那群侄子马上就血债血偿。重华慢慢收紧双手,修剪整齐的指甲嵌进手心,如今她还没这个权力。

林瑾衡很快就平静下来,然后要了林延意的脉案便离开。哭和害怕没有任何作用,家人已经够忧心的了,她不能在一边添乱。而且她刚刚已经闻到,重华一直将手藏在袖子中,但是她还是闻到了那淡淡的血腥气。

她知道重华不想她知道的,所以她马上离开,希望重华能赶紧包扎手。

林瑾衡狠狠地拿袖子一擦脸,微微的刺痛感把又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憋回去。

林瑾衡往回赶的步子很快,进了院子,直直往书房而去,一点儿都不停顿的翻起脉案来,为了做药膳,林瑾衡翻过几本医书,还向江太医请教过问题,看着脉案加上重华的解释,林瑾衡觉得脑子里轰鸣一声,握着案卷的手都晃起来,喃喃道,“不会这样的,不会这样的!”

林延意不是骨头出问题,而是右腿筋脉受损,这是为退烧用了烈­性­药留下的后遗症。

筋脉,筋脉,林瑾衡脑子里一片空白,现代医学昌明,对筋脉还一知半解。

林瑾衡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奔到书柜前,她收集了这么多的医术,中医博大­精­深,奥妙非常,肯定有解决办法,肯定是那群太医疏忽了,一时没想起来。

其实她内心深处明白这种可能­性­很小,但是她必须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否则她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芷言等就见林瑾衡神情慌乱,念念有词的站在书柜前翻书,都上前轻声问道,“郡主,您要找什么,奴婢们替您找。”

“医书,把所有有关医术的书都找出来,看上面有没有治腿的方子。”林瑾衡的语速很快,似乎说慢了就来不及一般。

几个侍女都上前翻起来,他们也明白,这些书,那些太医定然滚瓜烂熟,若有好方子,早就用了。这不过是为了安林瑾衡的心罢了。

林瑾衡搬了二十多本医书到书案上翻看,随着时间的流逝,一无所获的失望和愤怒让林瑾衡整个人都暴躁起来。

芷言听到动静,抬头就见林瑾衡一挥手将书案上的书都扫到了地上,就连书桌上的笔架,砚台,镇纸等也没有幸免,地上一片狼藉。

林瑾衡犹不解恨,又顺手拿起边上一块墨往博古架上扔去,清脆的瓷碎声响起,“我为什么要学电子商务,一点用场都派不上,我要是学医的多好!”说到后面半句,林瑾衡顾不上双手还沾着墨迹捂脸哭了起来,她什么都做不了。

骨折骨裂,她只知道要打石膏,严重的里面要放钢条,不说现在有没有这个技术,就是有,针对林延意情况也没用,林延意是筋脉受损。

针灸,火罐,药浴,按摩……所有她能想到的方法,太医和诸位被请来的大夫都用过,或在用,可是都没用,都没用!

“郡主!”芷言担心的看着白­嫩­脸上都是墨迹的林瑾衡,虽然对林瑾衡的话一知半解,但是林瑾衡的自责她们都能感受的到。兄长有四个,但是一直以来从福建到京城,林延意对林瑾衡照顾最多,细论起来,林瑾衡最亲近的也是林延意。

林瑾衡擦掉眼泪,瓮声道,“收拾一下,不要惊动人!”她要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她遗漏的东西。

被收拾妥当的林瑾衡在书房枯坐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晚膳时分,依旧一无所获。又让人收拾了一番,对着镜子细细端详面容,看不出哭过的痕迹,起身道,“去十哥那!”早上她就传话过去要在那里用膳的。

看着若无其事的林瑾衡,芷言心疼又心酸!

林瑾衡到时,林延意正坐在炕上看书,腿上盖着一条薄衾。

“你再不来,我就要自己先用膳了。”林延意将书反扣在案几上,笑着对林瑾衡道。

林瑾衡出神的看着穿了一身青­色­儒衫林延意,目若朗星,鼻若悬胆,有着军人的威严冷然,也有贵公子的优雅温润。

重华说还没告诉林延意实情,林瑾衡却觉得她十哥肯定心中有数。她这么迟钝都有所怀疑,只是每次都自欺欺人,鸵鸟一样不敢细想,直到再也骗不了自己,才抓了人细问。林延意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呢!只是以林延意的­性­子,他绝不会让家人为他担心难过,所以才装成不知情的模样吧!

林延意扬眉,“怎么了?”

“我觉得十哥今天特别帅!”林瑾衡歪了歪头笑,上前也坐到炕上。

林延意知道这个字的意思,不觉笑起来,好整以暇的问道,“比姚以安如何?”

林瑾衡认真的考虑了下,撑着下巴道,“他是漂亮,你是帅,还是你帅!”姚以安的漂亮已经无关­性­别,好在绝不会让人觉得女气。林延意就是那种少年的英俊。

林延意笑出声来,显然被妹妹恭维的心情愉悦。

林瑾衡也跟着乐。

这时,鱼贯而入的侍女将­精­致华美的药膳摆放在两人之间的案几上,简简单单不过五菜一汤,每一盘都是­色­香味俱全。

林瑾衡指着中间一盘­奶­白­色­的芙蓉鱼汤,邀功,“这是我和元儿从六哥池子里钓上来,十哥可要多吃点。”林延思爱好养鱼,院子里那池塘鱼当宝贝一样养着却不许人钓,问题是他养的是可食用鱼不是观赏鱼,还养的那么肥美,不存心馋人吗?

林瑾衡和林延愈两个促狭鬼自然是去偷过鱼,味道相当赞!

“你们偷了六哥的宝贝,小心六哥回来揍人。”

林瑾衡有恃无恐一摆手,狡黠一笑,“元儿想抓鱼,我这个做姑姑怎么好让他失望,何况那么多鱼,少几条六哥才不知道,再说了,我给爹娘,三哥,就连六嫂那里也没落下,我还专门给全哥儿的­奶­娘留了一条。”全哥儿是林延思儿子的小名。

林延意指着林瑾衡,摇头失笑。

“什么这么香!”话音刚落,林延愈捧着一个盖的严严实实的大盘子像箭矢一样冲进来,骤然停在三尺远的地方,身子半点不打晃,手上的碗盖也没有发出半点碰撞声,可见下盘功夫多好。

林延愈动了动鼻子,盯着鱼汤道,“鱼汤啊,我也会做,我还会做红烧的呢!”然后失望道,“不过我总不能的带着一瓶酱油行走江湖。”还是带包盐吧!

林瑾衡嘴角一抽,林延愈就等着十五岁之后离家去仗剑走江湖。这段日子以来都在刷各种生活技能的熟练度,确保自己做玉树临风的大侠而不是邋遢大侠。

林瑾衡刚勾起的嘴角徒然垮了下来,摇了摇头,她想多了,绝对不会有这种意外的。指着林延愈手上的碗问道,“这是什么?”

经提醒,林延愈才想起自己手上还捧着的玩意,掀起盖子,顿时一阵让人才食指大动的香味在整个房间里扩散开来。

林延愈将盘子放到案几上,夹了一筷到林延意碗中,殷勤推荐,“鹤­肉­,没吃过吧!尝尝!”

林瑾衡用力眨眨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林延愈,鹤­肉­,不是吃不起,是不能吃啊!焚琴煮鹤,会被口水淹死的,亲!

林延愈领会林瑾衡的意思,不以为然的一耸肩,满不在乎道,“不就是一只鸟嘛!”园子里好几只,他顺手就给­射­了一只,他得学会烹饪各种食材啊,这样才能保证不会在外面饿肚子!又对林延意道,“我问过江太医,吃这个没事,还有那个……”挠挠头,他给忘了食疗作用是啥了。

“血益气力,补劳乏,去风益肺!”林瑾衡顺口接上,药膳不是白学的。

林延愈一拍手,“就是这个,”又斜睨林瑾衡,“你肯定也想吃,否则背这个­干­嘛!”说罢夹了一块­嫩­­肉­放到林瑾衡碗里,“别装了!”

林瑾衡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她是顺眼背下来的,懒得和林延愈计较,低头戳戳碗里油汪汪的­肉­,卖相很差,香味很赞,鹤­肉­,还真没吃过。

于是兄妹三人对着鹤­肉­大快朵颐,实在是有辱斯文啊!

期间,林延愈眉飞­色­舞的炫耀他的烤鹤过程。

林瑾衡见两位兄长言笑晏晏,半颗心欢喜,半颗心沉重!

林延意含笑看着活力四­射­的林延愈,作为幼子,父母兄长对他的要求和林瑾衡差不多,只要他开心就好,就是林晋海看上去对林延愈严厉,多多少少也有几分放纵在里面,所以林延愈是众兄弟中最自由的,也是心­性­最单纯的。

林延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右腿,治了这大半年,依旧毫无起­色­,他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他不能再站起来,林延愈愿意子承父业?能够子承父业吗!林延意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作者有话要说:林延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右腿,治了这大半年,依旧毫无起­色­,他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他不能再站起来,林延愈愿意子承父业?能够子承父业吗!林延意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现在是元和三十一年,女主14岁,开篇时女主7岁。

这文等女主成亲就差不多完结了,婚后不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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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公主府悬医令的发布,林瑾衡每天都能见到形形­色­/­色­的人上门拜访,想一鸣惊人的,想和林家攀上关系的,醉心医术的……无论为何而来,林瑾衡都感激他们。

只是这么多人,始终没有一个能让林延意有半分好转。

林瑾衡甚至去问过杨婉月,结果杨婉月也爱莫能助,林瑾衡就这样经历着一次又一次的期望以及失望,心就跟做云霄飞车一样忽起忽落。

随着大夫的来来往往,林延意的伤情也大白于天下。渐渐的外面也有了这样的声音,卫国公和重华长公主的嫡三子,右腿瘸了!这消息仿若一滴水掉进了滚油之中。

林延意为何受伤,为何残废,其中猫腻,外人早就猜到一二,不过皇帝将之定­性­为意外,把责任归咎于已经“畏罪自杀”的孙剑将军。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重华长公主又如何,与皇子们相比也不过是外人罢了!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夺嫡之争,历来伴随着无数人的鲜血­性­命。那些主子们输了照样能够荣华富贵,死伤的永远都是奴才。

渐渐的京中出现了各种有关黔屼事件的流言蜚语,恰逢春闱刚结束,聚集在京城还未离去的书生顿时沸腾了。

榜上有名的要趁机表现自己,名落孙山的更要抓紧机会表现自己。

一个一个都指点江山,针砭时弊。

而文人的嘴巴最是刻薄!时下对文人又敬重,所以这群人说的话越来越刻毒。

各方势力角逐之下搅成一锅乱粥!最终三位皇子都被口诛笔伐,背上了不忠不孝的名声,为了党派之争,勾结外敌,坑杀功臣,实在是令人寒心啊!这样的人谁晓得他日后会不会卖国,必须严惩必须严惩!

公孙家在文坛地位不小,牢牢占据着上风,大皇子和十二皇子二党不敌,灰头土脸,名声臭大街!

最终这公案又摆到了皇帝面前,皇帝依旧维持原判,不过是意外,然后严惩造谣生事之徒。

几位上蹿下跳的皇子以及背后的势力都被皇帝严厉训斥。皇帝事先就警告众人不许借春闱闹事,结果这些人明知故犯,于是大发雷霆。结果就是三派中都有不少骨­干­大臣因此落马。挑起这场口水仗的罪魁祸首十六皇子党损失最重。

人无完人,金无赤金。为官几十年,有几个敢说自己两袖清风。皇帝想杀­鸡­儆猴,这些人自然只能被当­鸡­杀给猴看。

皇帝严惩一批贪官污吏,将民众视线转移,又有铁血手腕在前,三派皇子党不敢再生事,没了这几人的推波助澜,文人也都偃旗息鼓,京城又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

几家欢喜几家愁!

外界的流言是没了,但是投注在卫国公府上的目光却没有散去。

昌华长公主斜靠在榻上听着下面的人回禀,莫馨蕊的及笄之礼就在下月,这是女儿家的大事,重要程度仅次于婚礼,昌华不敢马虎,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问上一番才放心。

想到及笄礼,不由的就想起女儿的着落来,莫馨蕊和林延意的婚事,终究在重华的坚决下去年便退了,如今想来,昌华不免庆幸,若是拖到现在,林延意成了废人,这亲那就是退也不是,不退更不是,那才是进退两难。

只是她一直不敢告诉莫馨蕊退婚之事,怕女儿伤心,一直以避嫌以及琐事拘着她让她少去林家。如今就更不好开口了,她怕这孩子犯傻,硬要撞上去。细想之后还是决定将婚事定下再和她说,这样一来女儿也不能如何了。

“驸马回来了!”丫鬟进来通禀道。

昌华回过神来,理了理鬓角,端坐好身子又挥手让回话的婆子们退下。

驸马进门之后便向昌华请安

昌华嫁给平邑候莫达的时候,是真的想和他好好过日子,收起公主的架子免了莫家人请安问候,原以为能和他们拉近关系,没想到却纵得他们不把她放在眼里。

再嫁之后汲取教训,一切按着礼数来,夫家人果然守礼,这两年过的倒也顺心如意。

等驸马坐下,昌华笑着开口问道,“姚小探花在你手下任职也有一月了,你瞧着可是名副其实,我听着外头都把他夸上天了。”驸马在翰林院做着侍读学士,端地清贵体面,翰林院历来都是储相之所,其中官员主要负责起草诏书,为皇室成员侍读,随侍君侧,也更容易得皇帝青眼……

这一届的三甲依循旧例都进了翰林院,姚以安虽是探花,但是以他年纪以及家世,让人想不注意都不成。昌华便注意上了。

驸马望一眼昌华,淡淡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过才一月,如何看的出来。”

没想到是这答案,昌华着急,“听你这话,姚以安有不妥当的地方?”她好不容易瞧上一个人。

“我看着他年纪虽小,却不简单,你也知道翰林院中多是持才傲物之辈,他却只用了不到十日的功夫让大半人认可他,想寻隙挑衅之辈都也被他四两拨千斤的教训,不是个好相与的,敬而远之最好。”驸马没说出来的是,少年成名,出身显赫,却不骄不躁,待人谦虚有礼,前途不可限量。

昌华瞧了瞧驸马,笑容隐去,驸马话中的隐含之意她已经听出来,敬而远之,分明就是让她不让妄想,冷着脸道,“蕊儿配不上他不成!”

驸马叹了一口气,皇族不算,其下就是公侯之家,如今六国公府的继承人都已成亲,世袭罔替五大侯府只剩下三家,忠义侯府赵家世子娶得就是卫国公林家大姑娘,梁平侯韩家无嫡子,爵位都保不住,身为长安侯府继承人的姚以安可说的上是诸世家子中背景最好的,且其人龙章凤姿,前程似锦。便是公主选驸马,他也能排在前三了。人家凭什么娶莫馨蕊!

这话自然不能直接说出来。驸马斟酌了用词道,“我只觉得蕊儿嫁过去会过的很累,依我看,还是嫁一简单人家为好。”他是真的心疼这个乖巧的继女,从没想借她攀附权贵,只想她嫁个知冷知热简简单单的人好好过日子。林延意、姚以安都不合适。

昌华神­色­柔和了几分,放缓了声音道,“他是文官,长安侯府底蕴深厚,等闲事也动摇不了姚家。姚家如今只有世子这一房,姚以安又是独子,姨妈和姚家表嫂都是好­性­人,蕊儿如何会累。”越说,昌华越觉得姚以安好,门第清贵,后院简单,京城哪里去寻这样的人家。

“我明日便去姚家探探口风。”如今上门打听亲事的人都快把姚家的门槛踏平了。

驸马动了动嘴,最终没说什么,等昌华碰了钉子也就死心了,他和长安侯打过交道,老狐狸一只,怎么会不替孙子选一个对姚以安仕途最有裨益的妻子。

“我还是请七姐出面,她说过会替蕊儿做主的。”昌华忽然改口,她虽然不喜驸马小瞧莫馨蕊,却也还明白这门亲事凭着他们家有些难。“我名下还有一个侯爵空着,请七姐帮我转圜一下,定能留给外孙,蕊儿带着这么大的嫁妆过去,我就不信他们家不心动。”谁会嫌弃爵位烫手。

“我们刚和卫国公府退了亲事,转眼您就去请重华长公主替蕊儿说媒,林家十少爷腿还没好转!您……”驸马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况且说媒也要门当户对,这不是存心给人出难题吗?

昌华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我自然是要过段日子再去的。”

驸马不是很信,昌华行事总是令他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重华长公主正是烦心的时候,肯定不愿为其他事情分心,您这段日子莫要去打扰她。且这婚事要是不成,您也莫要勉强,免得亲家做不成做仇家。”他还怕昌华歪缠,惹恼重华。

昌华点头表示知道轻重。

昌华本意是真的要等上一段日子再和重华提这件事情,只是莫馨蕊知道林延意的腿伤之后,就激动的要去林家。

昌华怕莫馨蕊说出什么让她后悔的话来,无奈之下,便将婚事已退的事情告诉她。特特的强调,是在林延意还没被断定腿好不了之时退的亲事,他们没对不起林家,是林家主动退亲的。

可是莫馨蕊根本听不进去,一口咬定绝不能退婚,还想去和重华说。

昌华怎么愿意,遂将莫馨蕊关在了屋子里。

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又见姚家门庭若市,最终昌华硬着头皮上门请从重华出面说媒。

重华抬眼看着惴惴不安的昌华,忽尔笑了笑,“我当初应过你,能应的,我也不会拒绝。”

昌华大喜,感激道,“七姐,”说着眼眶就红了。

重华淡淡看了昌华一样,她为什么总是不能知足呢!

重华走到窗前,望着外面轻声道,“你觉得我能应你吗?”

昌华错愕的看着重华,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下意识站起来走到窗前望出去,脸­色­瞬间就白了。

远处湖边,隐隐绰绰一群人,坐在亭子里的两个人,虽然隔得远,但是昌华不会认错,正是林瑾衡和姚以安。

昌华满脸震惊,不敢置信一般往后退了几步。

林瑾衡,姚以安,两人,怎么会?

她知道因为林延意、林延愈、姚以安以及萧永宁处的好,连带着和林瑾衡,周颖和萧紫涵也熟悉。

她一直以为姚家可能和恪亲王府或者萧家有这个意思,但是没有准信,她就想应是没定下那么自己还有可能,只要重华肯帮她周旋。

林瑾衡和姚以安,她想都没想过,她从来都认为林瑾衡是要嫁回宫里的,这样卫国公府的富贵才能延续下去。

“七姐,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昌华又上前几步,紧迫而又惊慌的解释,她不能让重华误会她,要是知道,她怎么敢跟重华抢人,“我……”

重华神­色­冷淡的一摆手,昌华见这样的重华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发不出声来,“我知道!”她相信,昌华要是知道姚以安是她选中的,不敢提这个要求。只是昌华为什么那么急迫的要给莫馨蕊定亲,她也知道。不就是怕她后悔重提亲事吗,毕竟如今瞧着是林延意‘高攀’了。

呵,昌华多虑了,林延意这辈子就是孤独终老,也不会娶她昌华的女儿!

孙嬷嬷见重华揉着眉心,露出疲态,马上上前对昌华道,“公主为了十爷的伤,昨儿个一宿未睡。”

昌华张了张嘴,纳纳道,“七姐。”却不知道说什么,直觉却告诉她必须说点什么,又要张嘴。

孙嬷嬷以一种恭敬却又强势的态度对昌华道,“老奴送您出去!”

最终昌华被不甘不愿的请走,重华突然转身往林延意院子里去,因为走得太急,衣袖翻飞。

正喝完药的林延意见状忍不住坐直了身子,露出正­色­、

重华坐在床沿上,手轻轻的摸着林延意的腿,不出声。

林延意冲着重华安抚的笑笑,“母亲,我无事!”

重华也笑,“我知道,不过是一条腿罢了,哪怕你真的站不起来,你也是令人仰望的存在。”她的儿子,从来都不是弱者。

林延意朗笑出声,语气坚定,“母亲,我依然会是你的骄傲!”便是不能上战场,不能出仕,他也能做其他,绝不会成为家人的负担。

“你从来都是母亲的骄傲!”重华放在林延意腿上的手微微用劲。

“那个人之前真的不能走路?”林瑾衡再一次向姚以安确认,微瞪的眼睛,前倾的身子,犹豫的声音,都表示她的不安,她已经不敢轻易相信了,这几个月无数的失望,让林瑾衡不敢轻易希望。

姚以安不厌其烦的点头,声音表情都带着安抚,“他遇上泥石流,两条腿都伤了。可是你看如今他行走完全如常人。”想了想还是道,“不过不能做太激烈的运动。”

姚以安想起少年游学时曾经到过一偏远村庄听闻他们一有腿疾的村民在巫医的作用下重新站起来,这巫医擅长骨伤,这一带被他治好的人不在少数,以为是乡村迷信,夸大其词并没有过于在意。

直到听闻林延意的伤让大夫束手无策,姚以安虽做不到过目不忘,但也记忆惊人,忆起这件事便将当年的随笔翻出来。因为不确定,遂没有通知林家,而是自己派了人去寻找,并命人仔细调查,调查结果证明这巫医的确有几分手段,只是治人的法子有些匪夷所思,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姚以安将人请到了京城。

有可能让林延意重新站起来,林瑾衡就谢天谢地了,不该贪心再多,怕老天收回去,踌躇了下道,“让你费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可能让林延意重新站起来,林瑾衡就谢天谢地了,不该贪心再多,怕老天收回去,踌躇了下道,“让你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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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林瑾衡的感谢,姚以安眸中带着清浅的笑意,道,“我不过吩咐几句罢了,”

林瑾衡笑了笑,并未将这话当真,她已经见过那位巫医,一看就不是个好说话,也不像是用名利能够说服的。千里迢迢到极西之地将人请来,中间定然费了不少人力物力。

姚以安见林瑾衡脸上带笑,气­色­却有些苍白,秀眉轻蹙,眉眼间带着倦意,手指微动,道,“吉人自有天相,延意定然能够逢凶化吉,你也莫要太担心,好好保重身子,你若是病了延意也会过意不去。”

林瑾衡一颔首,她的疲惫是为林延意的伤也是为日渐沉默的林延愈。这段日子,家中谁也不好过,谁都想表现出自己过得很好。

“你高中我还不曾向你道喜。”林瑾衡亲自给姚以安斟了杯茶递过去,又举起自己的茶杯来对他微笑道,“我以茶代酒,恭贺你!”她一直都处于心烦意乱的状况中,姚以安几次过来探望,她都不曾与他正经说过几回话。今日姚以安带来了好消息,无论有效与否,都让林瑾衡暂时松了一口气,才想起这一件被她疏忽的事情来,脸上不免带出几分赧­色­。

姚以安也举起茶杯,指尖传来融融暖意,含笑道,“多谢!你随意!”而后将茶一饮而尽。

林瑾衡慢慢的也将杯中茶喝完,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忽然瞥见姚以安神­色­中的遗憾。

忍不住仔细瞧一眼姚以安,她虽两世为人,但是她也明白自己心机城府却是拍马都及不上姚以安这些人,哪怕这些人实际年龄比她小。

几年前,林瑾衡根本看不透姚以安的喜怒哀乐,他永远都是那样温文尔雅,朦朦胧胧让人看不分明。但是这几年,林瑾衡却能察觉到他几分的情绪,姚以安驾驭情绪的功夫如何会倒退,不过愿意让她察觉到罢了。

想到这里,林瑾衡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熨帖的感觉来,既然人家都明明白白的表示了,她怎么好装作不知道。

于是,林瑾衡出声安慰,“三哥说他觉得你的文章做得比状元和榜眼还好,不过你年纪小又出生富贵,陛下许是怕你骄傲自满想挫你的锐气,才让你做探花。”这不是她编的,林延恩真的和她说过。姚以安委实可惜,就差殿试这最后一环节,就能连中六元。不过于他们这类人而言,一个进士出身就已足够了,锋芒毕露也未必是好事。

姚以安嘴角微不可见一勾,瞬间又隐去,还是那副怅然的模样。

林瑾衡少不得绞尽脑汁又安慰了一番,说着说着变成嘱咐,“文人相轻,你又名声在外,行事还是低调为上。”低调做人低调做事,闷声发大财最好。

姚以安郑重其事的点头,还给林瑾衡添了一回水。

林瑾衡低头看一眼茶杯,抬头看一眼姚以安,似笑非笑道,“听够了吗?”林瑾衡默默在心里翻白眼,一开始是没反应过来,现在再没反应过来的话,她就白活了这么些年。

姚以安清咳一声,半点没有被看穿的不自在,笑意盈盈的看着林瑾衡,反问,“你还有什么要叮嘱的吗?”

林瑾衡没有对方这么厚的脸皮,遂不自在的避开姚以安的视线,生硬的岔开话题,“你在衙门中如何?”

姚以安见林瑾衡微微泛红的脸颊,忽然低头掩嘴清咳了好几声,林瑾衡疑惑的看着他,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正要另寻一个话题。

姚以安却已经恢复正常,寻了翰林院中几件趣事向林瑾衡娓娓道来。

听着听着,林瑾衡忍不住笑起来,心想再怎么少年老成,到底也才十六岁,话里话外隐隐带着一种雄­性­的炫耀在里头,也不知是本­性­使然还是故意为之。林瑾衡倒觉得这样的姚以安分外可爱!

被林瑾衡时不时笑眯眯的瞅几眼,姚以安露出几分狐疑之­色­,林瑾衡顿时笑意更浓。

姚以安的眼底带出了几分喜­色­,自从林延意病况加重,一直以来眉眼不染忧愁的林瑾衡也变得心事重重。

接下来几日林瑾衡心情难得的好,姚以安送来的这名巫医确有几分本事,顺利通过诸位太医的考验,肯定不能随便来一个人,林家人就让他治疗林延意,能摸到林延意脉的大夫,哪一个没有真本事。

这名巫医不仅摸到林延意的脉,并且整个治疗团队以他为首,林瑾衡在想是不是证明这个人的确能治好林延意。

林瑾衡便问重华,重华告诉她巫医是有方子能治林延意,不过要花上数年的功夫,还不能保证一定能治好林延意。

虽如此,林瑾衡还是满心欢喜,起码有希望了不是吗,总比束手无策的好!

林瑾衡每日看着林延意又喝又泡又抹各种奇怪的东西,而最关键的治疗手段却是林瑾衡做梦都想不到的,她和林延愈都被家人死死的瞒着。

巫医真正的治疗方法竟然是要让一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虫子钻到林延意的筋脉中以此治疗他受损的筋脉。便是用了这种骇人听闻的治疗方案,也不能确保林延意能够痊愈,巫医说林延愈右腿筋脉受损,所幸时间不长,还有可能重新养回来,但是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三年五载内肯定不能痊愈,三年五载后未必能痊愈,一切都要视情况而定,他也不敢做担保。又有言在先,能站起来已经是巫神保佑,至于再用武,希望渺茫。

所有太医都对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法子严加斥责,唯独白太医两眼放光。在具体听了巫医的治疗方案之后,白太医对重华等言可一试。

这大半年来林延意的伤都毫无进展,重华几乎陷入绝望,巫医法子虽然骇人,但是他言之凿凿曾经用这法子治好过五例重伤者,又亲眼见证几次试验,并无伤亡。

重华和林晋海面对面在屋里静坐一夜,第二日便将巫医的话转述给林延意。

能重新站起来的机会,林延意如何会放弃,没有半点犹豫的答应下来。

于是在由巫医为林延意调养一个月身子后,开始了第一次的治疗。

对此林瑾衡和林延愈二人一无所知,那日,二人都被重华打发到宫里陪萧太后。

林晋海正襟危坐于椅子上,闭目凝神听着屋内动静,放在扶手上的双手微微握紧。

林延恩站在林晋海身后,低眉敛目,不知在想什么

林延思来回在屋中踱步,时不时停下望一望里屋,恨不得冲进去,却知道自己进去只会让林延意分心,整个人都处于焦虑之中,眼中划过愤恨之­色­!

原本坐着的重华突然站起来往里屋走去。

林晋海起身正要阻止,治疗过程中为了避免伤害药虫,林延意不能用麻药,这种钻心之痛都要他生受。而他不想让家人见到他狼狈痛苦的模样,遂让家人在屋外等候。

重华却堪堪停在了门口,目光死死的盯着门帘,视线似乎能穿透帘子看见那种恶心的东西正在折磨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重华垂在两侧紧握成拳。

林延恩瞥见重华手心渗出血迹来,忙上前拿了帕子欲要替她止血。

不妨被重华抬手挥开,重华自己也是一怔。

林延恩难掩愕然,脸上的表情竟是难得一见的不知所措!

作者有话要说:林延恩难掩愕然,脸上的表情竟是难得一见的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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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华将手伸到林延恩面前,林延恩忙小心的用帕子将她手上的血迹擦去,还想命人取金疮药过来。

重华一摆手,“不必,不过小伤罢了,”比起她儿子正在承受的,这算什么,

林延恩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站在重华身边,和她一起关注着内屋的情况。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重华那一瞬间的复杂神­色­。

林晋海和林延思都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思各异,不过都沉默不语,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好了,”里屋一个冷峻的声音道。

重华马上掀起帘子奔进去,见到床上脸­色­苍白布满冷汗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的林延意,心中大恸,恨不得以身相代替。

重华坐在床边,一把夺过侍女手中的锦帕,颤抖着手替他擦脸上的冷汗,待见到因为咬着纱布太久脸上还有来不及。但是发际线汗湿重华温柔的擦着汗。

待见到旁边托盘上的沾着津液以及淡淡的血迹边上白­色­纱布上,重华神­色­僵硬,她知道这是为了防止林延意在剧痛之下咬伤自己,遂让他咬着纱布,到底有多痛多久,才会令纱布被濡湿,令他咬出血来。

林延意虚弱道,“母亲!”苍白的脸上带着明朗的微笑。

一开口,重华就见到他牙龈上的血迹,想忍住,终究心痛难耐,伏在林延意身上大哭起来,她的儿子为何要遭受这种生不如死的痛苦。

林延意勉强的抬手拍着重华的背,吃力道,“母亲,我无事!”药虫一寸寸爬进自己的身体,在里面游动,与其说痛,更多是毛骨悚然的恐惧,倒也多亏那种疼痛让他连恐惧都淡了几分。

林晋海也上前安抚重华。

重华本不是个沉溺于痛苦不可自拔的人很快便平静下来,方才见儿子凄然模样想起他说承受的痛苦,便是如此痊愈能否还是五五之数,又忆及罪魁祸首还逍遥番外这才情绪失控。

知道林延意无恙,众人才问巫医治疗状况。

巫医回答的态度不见恭敬,态度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疏离,出世高人总有些高傲,遂林家人也不以为杵,且凭他有可能治好林延意,林家人也会将他奉若上宾。“接下来一个月他都会处在隐痛之中,因为经脉中的淤塞正在消融,且药虫留在他体内的药液也会慢慢滋养筋脉。等疼痛感消失之后开始第二次治疗。”见重华等人神­色­一凛,巫医补充道,“这样的治疗第一次最痛苦,随着经脉的好转,痛感以后一次比一次会轻,这也表示病情在好转。”

林晋海点头又向巫医道谢,命人送他回客房休息,林延意的病需要时间,遂巫医便在公主府暂住。

等巫医走了,几位太医又上前为林延意诊断,记下他此时的脉象以及身体状况,方便日后做比较,看林延意是否在好转。

到底他们也怕遇上弄虚作假之辈,让林延意白受折磨!

当太医能证明林延意确有好转,林家就会兑现承诺,打通山路,方便巫医所在村庄与外界来往,并派能工巧匠进驻村庄,传授村民手艺。

巫医答应前来为林延意治疗,是因为姚家将巫医所在村庄的山林良田买下送给当地村民,并检举告发那位鱼­肉­乡民县令确保当地村民不会被打击报复。

而林家也会随着林延愈逐渐的康复,慢慢兑现自己的承诺,林延意康复情况越好,林家的报答就越丰厚。

他们不怕巫医有所求,就怕他无所求。

林延意虚弱至极,不需要喝安神药便陷入沉睡,重华等才满腹心事又不舍的离去。

林延恩和林延思向父母告退之后,并肩离开。

踟蹰片刻,林延思皱着眉开口道,“三哥,母亲方才不知道是你。”重华挥开林延恩那一瞬间,林延恩的错愕无措,林延思瞧在眼里,后来他一直分神关注着林延恩。

林延恩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是他跟在林延恩后头长大,总归还是看出几分他三哥的心事重重。

想了又想,虽然觉得解释这个很古怪,但是还是决定说出来,不说出来,他憋得难受,又道,“延意的伤,我们谁也不想的,这根本不是你的错,母亲如何会怪你。”林延恩一直对林延意受伤之事耿耿于怀,重华方才又失态,他怕林延恩又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林延恩笑了笑,见毫不掩饰担忧之­色­的林延思,轻拍他的肩膀,“我知道,我只是在想延意的苦绝不能白受!”

林延思觉得林延恩还是没放下这个包袱,他哥这人责任感太重!与其说服他哥,林延思觉得让幕后之人付出代价来减轻林延恩的负疚感更容易一些,遂道,“如今陛下将丽妃呣子捧上天,后宫的平衡快要破了!”

原本后宫三分天下,相互制肘,但是随着丽妃怀有龙子,后宫有五年没有皇子皇女降生,丽嫔这一胎代表着皇帝老当益壮,对一个已经垂暮之年的皇帝来说,这无疑是大喜事,让他重拾雄心壮志。皇帝对丽妃呣子极为宠爱,丽妃又不是个安分守己与世无争的人,这段时日以来,她恃宠而骄生的事数不胜数,每次却都能轻轻揭过,纵得丽妃胆子越大。

他冷眼看着,皇帝这几年行事越发顺从本心,皇帝真的老了!

“敏妃已经坐不住了!”林延恩道,敏妃早年隐忍,否则不能以卑位获妃位,只是随着身份提高以及大皇子势起,早年的小心谨慎所存无几。贤妃喜欢迂回行事,最爱一箭双雕,渔翁得利。他已经得知敏妃打算动手,贤妃那却是风平浪静,是她真的安分守己还是隐藏太深。

林延思一叹,“女人多了儿子就多麻烦更多,要是元后呣子活着哪有这么多麻烦,或者皇后有个儿子,能省多少事。”朝中重臣不必左右为难,几位大臣也不会想拿他们家当枪使。

林延恩神­色­一顿,一直以来的违和之处,他需要验证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林延恩神­色­一顿,一直以来的违和之处,他需要验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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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太后又传召林瑾衡进宫伴驾,正巧林延恩也要进宫,遂兄妹二人一同去慈宁宫向萧太后请安,等萧太后拉着林延恩好生嘘寒问暖了一番,又询问了他两个儿子的情况,才放他去皇帝处。

“有三哥在,外祖母就把人家给忘了。”林瑾衡假意吃醋道。

萧太后笑眯了眼,将她搂到怀里,嗔道,“你这丫头,哀家要是不传你,你就不会递进宫的牌子,你三哥可是日日都来给外祖母请安的,外祖母这心自然就偏了,你要是天天来,外祖母肯定把他们都忘了。”

林瑾衡抿着嘴笑,林延恩几乎每天都要进宫面圣,来慈宁宫方便。她的话,隔上几日萧太后就会传召,林瑾衡已经当成习惯遂自己就懒得递牌子了,再说她天天跑宫里也不好。

这一头祖孙亲热。

另一边皇帝见外头日头好,便带着林延恩边在御花园散步边考问他朝事。

皇帝道,“吴梁宇案你可有结果?”

“微臣觉得吴大人修撰《清河录》有功,渎职有过,功过相抵,流放黑林山。”林延恩躬身回道,吴梁宇是十六皇子派的实权人物,还是公孙大人连襟。因着公孙家利用学子闹事,皇帝便拿吴梁宇敲山震虎。

依吴梁宇的罪行问斩都可以,不过皇帝这几年越来越厚待老臣,其中恐怕还有丽妃的撒娇弄痴在里面。

果然皇帝微不可见一点头,林延恩便明白皇帝满意他的答复。

一路甥舅二人你问我答朝上的事情,林延恩面上波澜不惊,内心惊涛骇浪,这样的情景他并不陌生,幼时皇帝总是喜欢让他猜皇帝决定的用意,对了有赏错了有罚,待他大上几岁皇帝不会再让他猜,他自己就会去揣摩。皇帝在培养他,他知道,他一直以为是皇帝怕给看中的皇子树敌不好肆意亲近,移情他这个外甥。如今想来是不是太过了!这样的悉心教育,他不知道哪个皇子有。

二人走着走着便到了青华殿,皇帝背着手站在殿外,脸上露出追思之­色­。

林延恩脚步一顿,便跟着皇帝进殿,皇帝十岁上入住青华殿,直到登基才搬出来,身为元后嫡子成年后没有搬出宫是宠爱,但是却没有住进东宫而是偏居于普通宫殿中,不过是先帝怕皇帝结交外臣罢了。

皇帝登基后,这座宫殿只住进过元后的嫡次子二皇子,元后嫡长子来不及序齿便夭折。不过只住了两年,在皇帝打算封二皇子为太子之际,二皇子得时疫而亡。元后大受打击,导致七皇子早产,留下弱症,七皇子没两年便夭折。好不容易又生下皇九子,却也堪堪养到三岁半上。

接二连三的失子,让元后的身子也垮了,皇九子去后不到半年,元后甍逝。

元后四子皆亡,唯独留下一荣安公主,这样的蹊跷,不是没人怀疑的,只是这么些年来都没有证据。

青华殿内一切都维持着原貌,皇帝目光幽深的望着其中的一桌一椅,他在这里渡过了最艰难的十几年,他的发妻陪他经历了所有的风雨,没有怨怼只有支持。

可是他身为人父却护不住他们的骨­肉­,嫡长子夭折拜高太后高氏所赐,元后和嫡次子身子骨弱也是二人的手笔,他小心翼翼将二皇子身子调养好,却躲不开时疫。元后身子毁了,连带后面生的两个嫡子身体都异常孱弱。

正厅墙上挂着元后画像,案几上放着新鲜的贡品以及贡香,香烟袅袅。

林延恩望着元后的肖像,慢慢的与脑海中那张总是朦朦胧胧的脸竟然重合起来:妹妹,琮儿托付给你了,你的大恩大德,我来世结草衔环相报。

满是药香的怀抱,脸上是冰凉的液体,嘴上是咸苦的泪水。

林延恩心中大骇,狠狠一掐手心才让自己回过神来。

这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背对着林延恩陷入回忆中的皇帝并没有发觉林延恩的异样,只是道,“你舅母小时候最疼你,你也来给她上一炷香。”舅母,皇帝在林延恩面前说起现任皇后从来都是用皇后二字指代,但提起元后却都是舅母。

林延恩眼神微动,从宫人手中接过线香,跪在蒲团上恭敬磕头上香。这并不是第一次,每年在元后忌日前后,皇帝都会恰巧带他经过青华殿,顺便让他给元后上香。

皇帝看着林延恩态度恭敬的磕头,又将目光投注在元后含笑的面庞上:安贞,琮儿文可安邦武可定国,江山社稷交到他手中,朕很放心!他现在很好,有一个贤惠的妻子,还有两个健康聪明儿子,元儿长得和琮儿小时候一模一样,你再等上几年,时机到了,朕便带他们来见你。

当年元后接二连三失去皇子早就坏了身子,拼着­性­命生下的皇九子一生出来,连哭都没力气。

皇后撑着病体跪在他面前,求他将皇儿送出皇宫,宁愿他做个平凡之人,惟求他平安长大。

皇帝和萧太后知道早年先帝后宫血腥,对后宫分外上心,尤其是栖凤宫,元后嫡子之亡,他们始终找不到人为的痕迹。

元后也找不到谋害的证据,但是她实在不敢把儿子留在皇宫,她知道前朝也有怕皇子被害,送到民间抚养的例子。

面对皇后的苦求,看着襁褓中危在旦夕的孩子。

最终萧太后做主将当时的九皇子送到重华处,重华刚产下一子,却因为是逆生子难产,太医已经回天无力。于是九皇子被送到重华膝下由她代为抚养。重华借孩子体弱不让外人探望,彼时林晋海又出征在外,谁也不知道林延恩已经被调换。

而从民间抱回宫的男婴养到三岁半上病故,半年后元后也因病去世。

期间到了宫外不到两年林延恩身子居然好转起来,半点没有当年孱弱的模样,皇帝不信邪,便想将其接回皇宫,养在宫外,日后回宫难免有波折。

不过元后苦苦哭求,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已经无力保护儿子,她活着都失去了三个儿子,死了这个儿子恐怕更没活路。她的儿子是嫡子必定成为其他皇子的箭靶。

元后嫡子要么继位要么死,她是先帝替皇帝选的妻子,娘家只剩一个名头,这些年有皇帝扶持也没有出人才,如何给自己的儿子助力。

皇帝是对她好,但是男人的心易变,皇帝的心更容易变。

所以元后想将儿子继续留在重华身边,留在宫外的儿子,总是特殊的。

重华养育的皇子,萧太后和皇帝必然会另眼相看。

元后将儿子和重华、卫国公林家绑在一块,还有为女儿考虑的因素。

事实证明元后很成功,萧太后和重华时时不忘在皇帝面前巩固元后和林延恩的地位。

至今皇帝对元后念念不忘,林延恩是他最得意的儿子。元后的荣安公主养在萧太后膝下,是最风光的公主。

最终皇帝放弃马上将儿子接回宫的想法,转而替林延恩造势,给林家无上的荣耀,以林家为中心,替林延恩织一张无人能抵抗的权力网,等林延恩回归原位之后,确保朝中无人能撼动他的地位。

这一拖就拖了二十年,皇帝从来没动摇过传位林延恩的心,但是他已经不想那么快有太子了,还是一个如此势大的太子。他还年富力强!

皇帝在青华殿坐了一个多时辰,林延恩压抑心中的古怪之感陪着待了一个多时辰。

离开之际,林延恩回头深深望一眼青华殿。

二人各怀心事,沉默的走着。

迎面一宫人匆匆而来,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丽妃娘娘早产了!”

皇帝神­色­一郁,这是他后宫这五年来头一个好消息,皇帝不缺儿子,但是对这个昭示着他龙马­精­神的儿子非常重视。

林延恩知机的马上借口告退。

皇帝一点头便让他退下,然后马上往丽妃宫里赶去。

离开的林延恩吩咐人道,“去接郡主!”宫中繁乱,他想把林瑾衡接回府。

萧太后也心情不好,这些人就没一天安生的,也不留林瑾衡,摸着她的脸道,“过几日外祖母再传你进宫。”

林瑾衡点头,知道萧太后的意思她不传就别进宫了。

林瑾衡心情郁郁的随着林延恩离宫,本来她和萧太后好好的在聊天,突然有宫人来禀报丽妃吃了一碗燕窝粥之后开始腹痛早产。

林瑾衡探出窗口问林延恩,“真的是那碗粥的问题吗?”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林延恩一笑,“过上几日就有结果了?”

“公布出来的未必是真的!”林瑾衡幽幽道,要是涉及­阴­私,必定又是意外。

“要是三哥知道,肯定告诉你真相!”林延恩道,敏妃想栽赃贤妃,他做的便是帮敏妃把局布的更完美。

皇帝这把年纪,心目中不可能没有继承人,诸皇子中,他认为十二皇子最有可能。如果真是十二皇子,那么皇帝对贤妃就会特别宽容,当贤妃染指皇嗣,贤妃依旧能够安然无恙。如果不是十二皇子,贤妃恐难逃一劫,若连十二皇子都不是,林延恩眼神微动,手心沁出汗水来,他的猜测,不可能直接去问,只能这样一点一点的验证。

无论如何,这些人都是他的仇人,他们府上遇到的事,林延恩最怀疑的便是贤妃以及皇后,这两个女人城府太深的。

作者有话要说:

无论如何,这些人都是他的仇人,他们府上遇到的事,林延恩最怀疑的便是贤妃以及皇后,这两个女人城府太深的。

关于有亲认为皇帝的态度以及林延恩身份的矛盾

我的解释是皇帝一直都是将林延恩当做继承人的,但是其他皇子也是他的儿子,他利用三个皇子维持朝廷势力平衡,把他们推出来,心中也有愧疚,所以他想自己死后儿子们依旧享受荣华富贵。试想,林延恩归位之后,皇帝对他说,我为了给你营造一个好局面,让他们互相争斗,给他们希望又让他们失望,你日后可要好好待他们,在没大仇恨的情况下,林延恩会不会善待几人?

所以大皇子犯到林家,闹到他面前皇帝哪一次没斥责大皇子然后给林家体面,不过因为外界因素没有严惩,因为还需要他维持三足鼎立之势。而且其实大皇子夺嫡是非常有利的,无嫡立长的大环境下,他是庶长子,还有军功,天然会吸引一群人靠拢,要是再是个聪明的,就会尾大不掉,所以需要他这么糊涂,有皇帝的刻意纵容在里面,我几次提到过皇帝的心理描写:要是这个长子是个聪明的就该他寝食难安了。后来看大皇子在死路上越走越远,皇帝才安抚他哄他,让他别犯浑和林家作对,省得以后被秋后算账。

贤妃两次害林家子女,一次西山事件,一次林延意受伤,情况太严重,都是死仇了,皇帝不敢让林家知道,他怕自己死后十二皇子没活路,所以替贤妃遮掩,怎么说呢,外甥外甥女肯定没儿子重要。

一直以来几位皇子争皇位都是倾向于拉拢林家,对林家客客气气,这是皇帝乐见的。

这三个争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皇帝很生气,他还是希望争得有底线一点,但是过分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谁也没能力杀了对方,只要不得罪林延恩就成。

但是大皇子犯浑,拉拢不成就想用三老爷贪污军粮要挟林家,结了深仇大恨解不开了,所以大皇子憋着一口气硬着头皮要和林家一路作对。

而十二皇子,十六皇子一直以来对林家都是客客气气,贤妃动手也是迂回曲折不敢直接下手的。

有意外才有故事!

关于十二皇子是皇帝心目中的太子人选,那应该是亲记错了,这是文中林延恩的想法。皇帝的确很疼爱十二皇子,这么多儿子除了林延恩肯定会有其它儿子得他青眼的,所以他对贤妃的处理非常慎重,不是因为宠妾而是因为爱子,皇帝没有轻易动贤妃一则不想让林家怀疑是贤妃所为日后报复,二则不想十二皇子憎恨林家惹祸上身。在皇帝想法中,最疼爱的林延恩继承皇位,第二疼爱的十二皇子做个实权贤王,这是他美好的愿望。

这文里皇帝五十多了快六十的人,老了,我看历史发现很多皇帝年轻时挺英明的,老了总会­干­几件蠢事,这里皇帝就慢慢开始变了。林延恩给了他危机感!

180

丽妃九死一生熬了一整夜,直到东方露白才生下一名小皇子,哭声和小­奶­猫一样孱弱,丽妃撑着一口气看一眼被产婆抱过来的儿子,才放心的彻底晕过去,又引得产房内众人惊慌不已,连连唤太医。

萧太后只派了心腹嬷嬷前来探望打赏。

而只在昨日来看了一眼,并没有等候生产的皇帝直到下朝才过来,先去看了新鲜出炉的小儿子,才移步去看望丽妃。

丽妃已经醒来,并且梳妆打扮好,她本就是颜­色­艳丽,生产之后,更添几分丰腴,见到皇帝,未语泪先流,“陛下您可得替臣妾和皇儿做主,有人要害我们呣子,昨儿,臣妾真怕再也见不到陛下了。”说着嘤嘤哭起来。

皇帝安抚她道,“爱妃,放心,若有人蓄意谋害你们呣子,朕定然严惩不贷。”

丽妃破涕为笑,眼珠一动,欲言又止,吞吞吐吐道,“臣妾昨日去贤妃姐姐那闲聊,回来便,便……”扑在皇帝怀里抽泣起来,还发着抖很害怕的模样。

她昨天刚去贤妃那奚落贤妃了一场,贤妃靠着元后得宠,十三那日正是元后的忌日,本来已经失宠的贤妃也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居然让皇帝把那一串东海珍珠赏了下去,那明明是她瞧上的,这让这段日子以来无往不利的丽妃娘娘气得肝疼,忍不住就上门挑衅了一番。

她不知道自己早产和贤妃有没有关系,但是她绝不会放过这个上眼药的机会。

皇帝淡淡的看一眼丽妃,进宫十几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却一点长进都没有,年纪活到哪去了。这段日子,越来越过分了。

丽妃根本没注意到皇帝的眼神,还在那里可怜兮兮的哭,见皇帝没吭声,不死心,“皇上,臣妾害怕!臣妾……”

丽妃后半截话卡在喉咙里,惊诧莫名的看着突然站起来的皇帝,讷讷道,“皇上!?”

“朕还有奏折要批阅,你好生养着,要什么只管吩咐下去。”这个女人刚替他生了儿子,皇帝还是给她留了几分颜面。说完,皇帝头也不回的走了。

宫人低着头不敢看丽妃狰狞的秀丽脸庞,战战兢兢站在一旁,却没躲开飞来横祸。

自觉失了颜面,伤了心的丽妃,愤恨的将手能摸到的东西发泄一般朝宫人身上扔,包括十几斤重的玉枕,宫人簌簌发抖的跪在地上,一声不敢吭。

贤妃,贤妃!果然,皇后说的没错,皇帝待贤妃不同。她公孙兰与她宋柔势不两立。

皇帝回到上书房时,李忠义已经在那等候了,皇帝问,“查到什么眉目没?”

谋害皇嗣,从来都是皇帝所不能容忍的,丽妃那碗燕窝没有问题,有问题是丽妃的衣物,那上面有一种梁琼花汁,久闻会令女子流产,很多太医都不知道居然还有这种功效。细查之后发现丽妃不少衣物上都有这种花汁,顺着这点查到浣洗房负责丽妃衣物的宫女,而对方却毫不知情,拷问浣洗房宫女才知资历老的宫女经常指使新来的宫女­干­活。搜查新宫女时在其中一名为心悦的宫女屋里搜到一瓶掺杂着梁琼花汁的皂液,那宫女欲自杀被拦住。

皇帝淡声问,“谁的人?”

李忠义正­色­道,“一开始她说自己是敏妃娘娘的人,用了大刑之后说是贤妃娘娘的人。微臣顺着她的口供,发现她和其他人用一种特殊的字符联络,他们互相之间并不知对方是谁。”在李忠义看来,这位贤妃娘娘作为­妇­道人家,倒真是手腕铮铮。把间谍卧底这一套都用上了。再想起经他手调查贤妃这些年所为,可惜了!聪明反被聪明误。

皇帝敲了敲案几,突然笑起来,眼中却都是杀意,“可真是好手段!”之前他是不想查,看着她们你争我斗,全当看个乐子,只是没料到一个没注意,居然发展成了这个局面,冷冷道,“看来朕的皇宫要好好清一清了。”

李忠义神­色­微凛,这次又有多少人要遭殃。

宜和宫内,贤妃坐在窗前修剪着兰花,形容有些倦态,这几日宫中颇不太平,十二皇子又被派到直隶办差,贤妃心中有一股挥之不去的不祥之感。

“皇上口谕!”

贤妃眼皮一跳,忙整理了仪容,微笑着出来迎接天使。待见到一群围着口罩的宫人,当前还有一名太医。贤妃脸­色­一白,笑容便凝结在脸上。

连传旨太监的口谕都没有听清楚,她只知道,她的宜和宫里一名宫女感染了痘症,所以皇帝要封宫。整个宜和宫的人都要去宫外隔离治疗。

贤妃勉强保持着镇定的神­色­,笑着对为首的太监道,“于公公,本宫想问一声,这痘症严重吗?”

于公公笑的如同弥勒佛,一张脸皱成掬花,对贤妃恭敬一抬手,道,“请娘娘移步,陛下有单独口谕给您。”

贤妃心跳加速,面上还保持着微笑,随着于公公到了内室。

看着贤妃,于公公暗暗叹气,贤妃娘娘会做人,对他们这些阉人都是以礼相待,他们这些人没了命根子,就喜欢银子和面子,贤妃娘娘都给足了,可不像如今的丽妃,看他们一眼似乎都觉得脏。

到了内室,贤妃跪下听旨,手心满是冷汗。

“陛下口谕,十二皇子是朕心爱的儿子,你安心的去吧!”尖细却柔和的嗓音响起。

贤妃脑子一片空白,愣愣的跪在原地,仿佛没听见一般。

于公公悲悯的看着贤妃,昔日煊赫一时的贤妃如何能料到会接到这样的旨意,便是他至今也不明白皇帝为何下这样的旨意,只是这不是他该问能问的。

过了好一会儿,贤妃猛地起身,“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丽妃的事不是我­干­的!”思来想去,贤妃唯一能想到就是皇帝认为丽妃早产是她所为。

可是自从和皇帝坦白往事之后,她就低调行事,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她想清静,但是敏妃和皇后只会认为她在故弄玄虚,尤其是丽妃如今更是趾高气昂,三番两次前来寻衅挑事,贤妃一直忍让,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让皇帝失望了。

贤妃刚跑到门口,就被宫人拦住,强行赶到屋内,那种蛮横的态度,让贤妃的心一个劲往下沉。

于公公柔声劝道,“娘娘,您莫要出声惊动其他人,免得十二殿下难做!”

贤妃挣扎的动作一顿,痘症,这是皇帝给她留的体面,如果她闹得人尽皆知贤妃被皇帝赐死,丢脸的是十二皇子。

皇帝处处为十二皇子着想,还说琏儿是他心爱的儿子,既然那么心爱,那为什么要她死,皇帝就不怕琏儿为她报仇吗?

难道十六才是皇帝心目中的继承人,为了安抚丽妃才要她死,但是丽妃那样的人,如何会饶得了琏儿,这就是皇帝的心爱吗?

强行镇定下来贤妃突然跪在于公公面前,“于公公,烦您给皇上传话,臣妾想见圣颜,请陛下看在臣妾伺候十七年的份上,看在琏儿的份上,让臣妾死个明白,若为丽妃早产,臣妾无辜,死不瞑目!”

于公公慌忙躲开,低低一叹,“奴才不敢保证一定将话传到!”

贤妃感激一笑,她知道于公公见不到皇上,却感激他愿意帮忙。

贤妃以及宜和宫众人被送出宫治疗痘症,于公公才回去复命,不过他刚从有‘痘症’的宜和宫而来,自然不能面见圣颜的,不过是将话递给皇帝的总管太监,就看大总管愿不愿意卖贤妃这个面子了。

大总管进来就见皇帝刚看完十二皇子的家书,记着贤妃呣子的好,也知道皇帝对十二皇子的偏爱,遂壮着胆子道,“小于子回话,贤妃娘娘已经出宫了。”

正在给小儿子回信的皇帝拿着笔的手顿也不顿,淡淡道,“有话便说。”

大总管谄媚一笑,“陛下英明,”他不识字,不知道皇帝给十二皇子在信里回了什么,但是见那一张纸上都布满文字,诸皇子,有几个能得皇帝亲自写信。林世子这外甥倒是一个,外出办差或是出征,皇帝总会去信询问。

于是胆子更大了几分,“贤妃娘娘想见您,她说自己无辜!”

皇帝没说话,把最后一笔字写完,将笔放回笔架上,冷笑,“无辜,她从来都是无辜的!”在宫中埋了这么多暗棋,哪天绷不住就又下毒手了,还能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来。贤妃她不是最爱玩栽赃嫁祸这一套吗?哪怕这次真是无辜又如何,这是她自找的,他根本不信贤妃了,是她自己磨光了他所有的信任和耐心。

皇帝对贤妃已经生刺,丽妃出事,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贤妃。何况皇帝早就对贤妃生了杀心,林延意的腿至今未好,累他都不好意思面对重华和萧太后,还得厚着脸费心替她遮掩,不能让十二皇子折进去。贤妃她死的不冤!

五月初贤妃出宫避痘,五月末皇帝封贤妃为皇贵妃,六月初,传出皇贵妃因为痘症香消玉殒的消息,皇帝甚为哀痛,亲题悼词,又封赏宋家。

这不是皇帝后宫中第一个死在妃位上的人,但是是唯一个得封皇贵妃之位的人,皇贵妃去世后,皇帝将十二皇子带在身边同进同出,悉心安慰。

以为十二皇子会就此失宠而生了怠慢心思的人都绷紧了皮,不管贤妃为何而死,皇帝对他的十二儿子疼爱依旧!就是新生的小皇子也比不上。这份宠爱,绝对皇子中头一份。

而摆了贤妃一刀的敏妃并没有因为贤妃之死而兴高采烈,斗了这么多来了,都斗成习惯了,猛然失去了对手,敏妃登时有些不习惯。

并且她还有一层不能说出来的害怕,丽妃早产是她下的手。心悦的确是贤妃的人,只是她无意中摸清了贤妃这条线,便假冒贤妃的命令,让心悦出手。十几年来,她对上贤妃输多胜少,这回总算能扳回一次。加上她实在是被嚣张的丽妃气得肝疼,否则也不敢横了心对皇子下手,她伺候皇帝三十多年,怎么不知道皇家血脉是皇帝的逆鳞。

敏妃思来想去觉得应该没有留下马脚,但依旧夙夜担心,连贤妃都死了,要是让皇帝知道是她所为,敏妃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再想,到底年纪大了,撑不住,便病了,病得还挺重。

宫中三大势力,贤妃死,敏妃病,刚诞下皇子的丽妃一时之间风头无两,在宫中几乎能横着走。

后宫之事,真正的实权派关心甚少,本朝皇帝不喜后宫­干­政,后宫对前朝影响实在有限。

林延恩却颇为关注,他关注的是贤妃真的死了,似乎能证明他的某种猜测,但是皇帝对十二皇子异乎寻常的宠爱,又让林延恩不敢肯定,他不可能去问皇帝,于是把目光移到了重华身上。

181

虽说那日的事情过去月余,但是重华依旧心中难安,那日屋中林延意正在受苦,重华一颗心都在油里煎,看到肖似皇帝的林延恩,不由迁怒了几分,想也未想就避开了。待反应过来已经晚了,那孩子分明上心了。

林延恩本就有一颗七巧玲珑心,如何会不察觉她的异样,重华却没想到林延恩开始怀疑身世,只以为他在自责没有照顾好林延意。她后头单独寻了林延恩,将话讲明白,看着他是释怀了,重华到底还是看出几分林延恩的心事重重。

林延恩若是心情不好就会给自己找一堆事来做,这阵子林延恩就一头扎在衙门里,便是回府也在书房,不到子时这灯就不灭,寅时便要上朝,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劝他,口中应了,行动照旧,还有理由,他忙。他是忙啊!

黔屼被灭,西宁归降大历,周边三小国对着大历边境虎视眈眈的二十万­精­兵,终于决定归附。

为表诚意,这几位国君已经在来京朝见的路上,虽是小国,却是大事,更是盛事,皇帝交给林延恩处理。

人还没来,事情已经宣扬的天下皆知,这本就是能让皇帝名垂千古的功绩,皇帝当然要宣扬,还有皇帝把这功劳毫不吝啬记在林家尤其是林延恩身上。虽然皇帝迟迟不提让林延恩认祖归宗之事,但重华知道,皇帝从没想过传位给林延恩以外的人,他只是不想朝廷上这么快就有另一个声音。

皇帝越老,独权意识越浓。林延恩正宫嫡出的身份,人品手段功绩有目共睹,加上背后的势力,储君之位无可动摇,一旦认回身份,朝臣会不由自主的奉他为主,甚至考虑林延恩来日方长,会暗暗把林延恩放在头一位。而这绝不是皇帝愿意看到的。

只是皇帝年纪委实不小了,若突然有个三长两短,虽说早就备下传位圣旨也留下有分量的见证人,还有林晋海的禁军在侧,但是真等到不得不靠这种手段继位,总归名不正言不顺,必会引起朝廷动荡。

且朝事林延恩能信手捏来,但身份不同,处事手段也不同,林延恩也得慢慢适应储君身份

这几年,重华和萧太后没少为如何说服皇帝让林延恩尽快认祖归宗发愁,对着皇帝又不能说的太明白。

“世子可是又在书房用的膳?”事情虽多,当还不至于让林延恩这样废寝忘食,重华认为他还是心情郁结的缘故。

孙嬷嬷知道这阵子重华长公主在为忙碌的林延恩担心,早就派了人去打听过,遂此时也有话应答,道,“世子回去后便进了书房,再没出来过,世子夫人命人送了晚膳进去。”

重华一叹,“他虽底子好,却也没这么糟践的,年轻时不显,岁数到了受苦的是还是自个儿。”说着便起身打算去隔壁卫国公府。

孙嬷嬷忙命人准备软轿。

主仆二人带着一群人到了林延恩的书房,夜­色­葱茏,树影攒动,屋内还是灯火通明,看的重华又是忍不住一叹。

母亲去书房探望儿子,还是重华这样的母亲,小厮也不敢说公主您等着,小的去通报一声,所以重华推开书房的门时,就见林延恩伏在书案上睡着了。这样的动静还不醒,可见着实累的狠了,重华愧疚又心疼,放轻了脚步走近,见他眼底发青,有些舍不得喊醒他,却也不能让他这么睡着,否则明日就该不舒坦了。

正要开口唤他,刚启­唇­,整个人忽然就定在那儿,惊愕的瞪着摊在案几上的《夏史高宗》,寥寥几笔记载却是高宗晚年,诸子夺爵,死伤无数,膝下唯留一五岁小皇子,高宗连遭打击命不久矣,临终托孤于嫡长女夫­妇­,最终的结果是那位嫡长公主掌握大权之后鸠杀皇帝,缢杀丈夫,做了有史以来唯一的女帝。

史书边的白纸上是已经力透纸背的:长、十二、十六,五字。苍劲有力、藏锋处微露锋芒。

重华心跳加速,她长于宫廷,面对这些很难不多想,哪怕她不断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林延恩猛地睁开眼,目光凌厉,待见到是重华方柔和下来,起身道,“母亲!”状似随意的站在书桌前隔绝重华的视线。

重华不是那等沉不住的人,瞬间就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关切道,“难不成晚上几个时辰,这事就办不成了。什么都要你­干­,还要下面的人做什么,能吩咐的就吩咐下去。”

林延恩笑着道,“儿子晓得!不过陛下偶然垂问,儿子若回答不上,恐君前失仪。”

重华微微颔首,倒也再不说什么,她心思也不在这儿,让林延恩马上回去休息。林延恩应了,稍微理了一下桌子,便和重华一起出了书房的门,将重华送回公主府又再三保证回去便歇息。

重华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愁肠百结,是她想多了还是林延恩……

什么时候起,他竟然有了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小时候让人这么省心,怎么一不省心就出这种事。

而离开的林延恩漫不经心的看着沿路映­射­在灯笼下的风景。不管他猜测是否属实,应该都能在重华那里得到一个准确的答复。嘴角浮起苦笑,让重华受惊了!只是,林延恩眸­色­加深,他必须弄明白这个疑惑。

如果是他猜错了,也正好借这个机会让重华知道他的想法,无论十二继位还是十六继位,林家都会如履薄冰,谋朝篡位还不至于,他不会重华难堪,他只是想让林家一直这么荣耀下去。

若是他猜对了,林延恩的手缓缓握成拳,眼底涌动的是毫不掩饰的野心。该是他的,他绝不会放弃!

重华回到寝屋了无睡意,索­性­便坐着等起林晋海来,早间林晋海传话回来,要和七年未见的老部下叙旧,便要晚些回来。

直到戌时三刻,林晋海才回来,见到重华便问,“怎么这个时辰还不睡?”

重华便挑着能说的说了。

林晋海微一点头,“我明日与他说一说,过犹不及。”林晋海今天被老部下勾起伤心事,这也是重华的伤心事,遂话便多了,唏嘘道,“老魏是来给女儿送嫁的,哭的跟个娘儿们似的。”林晋海刚和一个老兵油条子叙完旧,用词不免带了几分粗糙来,说完方绝不妥,讪讪一笑。

老魏是林晋海在福建的老部下,因为战伤退了下来,好在儿子多成器的也多,便安安心心做老太爷享清福,偏老天看不过眼,四十岁上得了一个闺女,宝贝疙瘩一样宠着,终于要嫁人了,却是远嫁到京城。

一直以来,老魏都坚定的认为和林晋海很有共同语言,只有林晋海能了解他嫁女儿的痛苦,所以送完嫁之后便来找林晋海诉苦。林晋海戴孝,虽被夺情不必丁忧,到底不能参加宴席。

本郁郁的重华倒笑了笑,忆起五大三粗却爱女如命的魏将军,不免打趣道,“衡儿出嫁时,你可别和老魏一样。”

“衡儿嫁在京里!”林晋海捋着胡须笑的得意,可怜老魏生一串儿子就这么个闺女,偏闺女瞧上了个去福建游学的小白脸,于是老魏只能两眼泪汪汪的送女儿出嫁。林晋海想他闺女才不会这么没良心,然后就想起了姚以安,顿时黑了脸,游学的都嘴上抹蜜,就会骗骗小姑娘。

捧在手心里娇养的姑娘要便宜了外人,林晋海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便道,“姚家的亲事慢慢来,不着急!”定了亲的姑娘就没那么自由随­性­了。

姚以安高中探花入朝为官已经立业,该成家了,姚家被来说媒的闹得不厌其烦,说早定好人家了,可对方非抓着问是哪家,林姚两家没过礼也不好往外说,对方就一幅那你就糊弄人吧,继续穷追猛打。

其实林瑾衡年十四也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但是重华说不想谈遂没人敢来自讨没趣。

重华失笑,这婆媳天敌,翁婿也是如此,催道,“知道了,你这一身的汗快去洗洗。”

林晋海跟重华再确认了一遍,“不能让姚家那么容易得手!”轻易得到的东西往往不珍惜,林晋海自己也是男人,对男人的劣根­性­很了解。

等重华应了,才放心的去浴房。

走到门口林晋海才想起忘了一事,回头道,“过上几日公主传召下魏家丫头,老魏托我照拂一二。”

重华点头应下,老魏对林晋海有救命之恩,也没求过什么,如今求他们照拂下他的女儿,他们自然责无旁贷。

等林晋海摇着头走了,重华暗道,果然被老魏戳到肺管子了,话真多!然后眉头轻蹙,想起心事来,林延恩的事情,至今林晋海都不知道。

这么多儿子中,林延恩是林晋海最寄予厚望最引以为傲的,真相大白之后让林晋海情何以堪。又想起早夭的长子,从头到尾,林晋海都没见过那孩子一眼,她也只能偷偷祭祀。

重华眼中不由带出水光,忙拭去。

自从在林延恩书房看到那情形之后,重华几日来心都沉甸甸的,思前想后,终是将林延恩单独唤到了书房。

林延恩进门之际见孙嬷嬷都不在,心神一动,缓缓走到室内。见重华眉眼带着倦意,林延恩心中愧疚。

等他行完礼,重华一指身旁,让林延恩坐过来。

“我找你做什么,你心中有数吗?”重华开门见山道。

林延恩放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动,静默片刻才慢慢一点头。

重华定定的看着林延恩,“你在想什么?”

林延恩神­色­一顿,突然不想再试探下去了,坐在他面前的是一手将他抚养长大的人,直接问道,“我是谁?母亲!”

重华神­色­一变,“你!?”

“母亲,我已经猜到一些,您还想瞒着我吗?”林延恩笑容苦涩,他活到二十二岁,突然有一天猛地发现自己可能顶着别人的名字身份活着。

重华面­色­微变,沉默良久才道,“那日,你在试探我?”

林延恩起身跪在重华面前,“儿子知错!”

重华重重一叹,觉得自己真的老了,“罢了,你起来吧!”

林延恩跪着没动作。

“你心思多点才是好事!”重华慢慢儿道,皇帝教的多好啊!

对于重华意有所指的话,林延恩并没有出现特别的表情,他只是需要一个人肯定,才能确定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见林延恩还是不起,重华也不再要求,她也不会因为林延恩是皇子就诚惶诚恐。

重华就这么坐着把当年的个中缘由都一一道来,最后道,“你是元后嫡子,谁也威胁不了你的地位!不过你也不能就此高枕无忧,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之后的路怎么走,你好好想一想。至于认祖归宗,你莫着急,总是这两年的事情了。”

林延恩如何不明白为何他至今还是林延恩,恐是皇帝心结,这的确不能着急,必须徐徐图之。

“元后以及几位嫡皇子之死?”林延恩沉声问道。

重华摇头,“你母后被高太后及高氏坏了身子,第一子也是因为高太后以及高氏,二皇子、七皇子自小身子羸弱,代替你留在宫中那孩子却是身体好的但也逃不过夭折的命运。唯独荣安公主好好的,太后和皇帝却都查不到可疑之处,意外还是人为?你若想查倒也可以去查一下。”

听重华的用词,林延恩磕头郑重的唤了一声“母亲!”林家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无人可取代的。

重华微微一笑,自己养大的孩子什么­性­子她当然明白,只是怅然,总归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重华微微一笑,自己养大的孩子什么­性­子她当然明白,只是怅然,总归不一样了。

182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恪亲王妃去年生的小儿子便满了周岁,恪亲王这岁数上得了一个金贵的嫡子,恨不得叫天下人都知道自己的得意,遂这周岁酒摆的极其豪奢,还摆了流水席宴请贫寒人家,也是有为儿子积福的意思在里头。

林瑾衡一年孝期已过,不必忌讳便上门道贺。

周颖是主人家忙的很,遂林瑾衡就拉着萧紫涵叙旧。

萧紫涵左右打量林瑾衡,忽尔笑起来,“可见你成天在外面野,黑了不少。”

林瑾衡摸了摸脸,重华前阵子身子不好,林瑾衡便陪着她去郊外庄子上休养,还有也要养伤的林延意,这一去就是一个月,要不是为了参加满月宴,她还不会回来。在庄子上,林瑾衡偶尔就外出爬爬山,钓钓鱼,又正逢酷夏,委实晒黑了一些。

“养上一两个月就回来了。”林瑾衡不以为意,她皮肤底子好,加上不缺保养方子,并不为这个担心。

萧紫涵拉着林瑾衡的胳膊笑,“我得了一个新方子,效果极好,你拿去试试。”

林瑾衡自然没有不要的,两人亲亲热热的聊着天。

正说着话,就听到一阵鼓掌声,林瑾衡抬眼望过去,就见远处凉亭中聚着一群姑娘,看架势是在斗诗,林瑾衡眯眼看着一穿着玫红­色­华服的姑娘道,“看样子是秦舒拨了头筹!”这姑娘名字实在令人印象深刻,好在古代没情书这词,但是令林瑾衡如此上心是另一个原因。

萧紫涵收回视线,点头,“他们秦家人都满肚子墨水,这秦舒更是有清照之才。123456789123456789”对林瑾衡一眨眼,“阿颖将来也不知习惯不习惯。”

林瑾衡晃了晃神,重华已经在为林延意选妻,而周颖早已定亲,定的便是秦舒的胞兄秦臻,秦家非勋贵,但是如今的当家人却是阁老,曾为帝师,家族势力不可小觑。

这门亲事由皇帝赐婚,一方是皇帝倚重的恪亲王,另一方是皇帝敬重的秦阁老,三月那场隆重的定亲礼至今还让人津津乐道,把后面周瑶的定亲礼衬得黯然失­色­,周瑶如何怒火滔天,暂且不提。

秦臻是恪亲王花费数年功夫,甚至公器私用动用锦衣卫才选出来的,秦臻鞍前马后伺候着这位活阎王准岳父,终于在他拿下两榜进士的功名后,功德圆满。

和周颖三月定亲,婚期却是定在三年后。恪亲王舍不得爱女早嫁,周腾未娶妻,恪亲王妃老蚌生珠,身子也未调养好,王府离不得周颖。且秦臻要外放,恪亲王还是舍不得女儿,遂着婚礼就定在了三年后,秦臻任满之时,届时周颖以二十“高龄”出阁。

要不是十七还未有婆家说出去不好听,恪亲王也不会这么便宜秦臻,大抵天下女控父亲都是如此,嫁女儿如同在剜他们的­肉­,能晚一天是一天。

萧紫涵推了推林瑾衡。

林瑾衡回过神来笑着道,“就算秦家都是一群书呆子,颖表姐也能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何况八舅舅怎么会选一群书呆子做亲家。”这日子过得好不好关键还是在自己。123456789123456789

就像周颖,十四岁上情窦初开,只是天意弄人,对方是居然别人的未婚夫,周颖伤心难过也失落,但从未想过仗势欺人横刀夺爱,而是毫不犹豫的退出,之后依旧过的恣意,看着是没心没肺了点,但何尝不是善待自己,要林瑾衡选,她是希望如周颖这样潇洒的。

年初的时候,昌华长公主府传出择婿的消息,周颖才知道两家婚事取消,本就没公布过婚约,自然不会多此一举的去通知。

对着林瑾衡,周颖只笑了笑,低声说了一句,居然退了!便再无其他。

那时,恪亲王府和秦家早已换好庚帖议定吉日。

秦臻林瑾衡见过也命人打听过,丰神俊秀,天质自然,至于其他,林延恩说其人值得托付终身。

萧紫涵笑,她也明白,不过顺嘴玩笑。说到亲事,她便想起一件倒胃口的事情来,皱着眉头道,“你可知道这阵子昌华长公主进宫频繁,和景阳宫那位走的很近。”

林瑾衡笑容一滞,景阳宫里住的便是如今在宫中炙手可热的丽妃。这段日子,她两耳不闻窗外事,只顾着侍奉母亲,陪伴兄长,然后就是自己散心了,这事还真没听说。

萧紫涵看林瑾衡模样便知她明白自己的意思了,良禽择木而栖,无可厚非,只是,她隐隐约约听到一些事,这才专门给林瑾衡提一句,“丽妃的侄子前几日口出狂言,说他马上就要做郡马!”

这下,林瑾衡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如今京中只有三位郡主,她和周颖不可能,那么只剩下丹阳郡主——莫馨蕊,想了想问道,“哪个侄子?”公孙家子侄众多,一时林瑾衡也想不出什么。

萧紫涵神情古怪,“丽妃舅舅的孙子汤天池,好赌成­性­!其祖父是礼部侍郎,他靠着祖荫在礼部挂个七品闲职。”还真亏他能开口,就他也配做郡马,即使莫馨蕊嫁个有上进心的寒门学子也比他好千百倍。若是平时,萧紫涵根本不会往心里去,但是瞧昌华巴结丽妃那势头,萧紫涵真怕昌华做出什么糊涂事,害了莫馨蕊一辈子。她是和莫馨蕊不甚亲近,却也不做不到眼看着她被人推到火坑里而不作声。

“你也知道我们家和昌华长公主也没什么交情,我便想去和丹阳郡主提个醒,不过见不到人,说是还在养病,说来,丹阳这病养的有些久了。”

林瑾衡嘴角一抽,林延意真实受伤情况公布之后,莫馨蕊就再也没上过门,不过她也知道莫馨蕊是想来不能来,昌华把她关在房里了,实在让人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告诉莫表姐也是让她徒增烦恼和伤心,这门亲事九姨肯定是不会答应的。”林瑾衡还是没想起汤天池这号人,但是从萧紫涵的语气中就能知道不是什么良人,昌华给莫馨蕊选夫家,家世、人品、才­干­缺一不可,哪怕冲着公孙家有望成为下一任皇帝外家,林瑾衡觉得昌华也不会选中那个没什么本事的汤天池。

“可汤天池言之凿凿?”萧紫涵狐疑,她对昌华可没林瑾衡那么了解,看她对丽妃、对公孙家那态度,萧紫涵觉得悬。

“丽妃是个自以为是的,”林瑾衡嗤笑,话里没有半点恭敬,给丽妃半分颜­色­就能开起染房来,十六皇子还连太子都不是,她就把自己当母后皇太后了,简直不知所谓,把萧太后和皇后置于何地。

昌华选婿的动静闹得不小,这不就被人盯上了。偏她又是个软孺的­性­子,恐怕丽妃和她一提,昌华也不敢直接拒绝,昌华会怎么办?林瑾衡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娘,林瑾衡似乎能想象出昌华水漫金山寺的模样,可她娘身上还不好呢。

心念一转,她是不关心这些,遂不知道,但她娘便是人在庄子上,京城的事岂能不知,可是却没做什么,其中意味可深长了。

见林瑾衡笃定的模样,萧紫涵放了心,既然昌华不会答应,凭着丽妃还没能耐定下这门亲事,不过昌华长公主怕是要受一番煎熬,再看林瑾衡坦然自若的模样,萧紫涵似乎懂了几分。

昌华长公主不太安分,其实本朝掺和夺嫡的公主不少,公主不能参与朝政,但是他们的夫家母族可以,加上公主地位尊崇。一直以来,朝堂上从不缺活跃的公主郡主。

但是没有金刚钻不揽那瓷器活,没底气的公主掺和进去就是找死,说句不敬的话,昌华长公主能耐还没他们萧家大,他们萧家两公两候,随便出来一府都比昌华能办实事,但是昌华背后是重华长公主,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又觉得一个长公主连他们萧家一府都不及,怪不得要心不平了。

183

林瑾衡好难得回城一次,参加完周岁宴,便被萧太后接进了慈宁宫,慈爱的搂着林瑾衡问了一番呣子三人在庄子上的情况,得知林延意恢复的很好,下雨天已经不那么疼,虽然还站不起来,但是腿已经能缓缓的屈伸,萧太后喜上眉梢。

“你母亲身子如何,”

林瑾衡道,“母亲身体康健,不过不耐烦这天气,遂想等着中秋了再回来。”重华­精­神有些不济,不过林瑾衡不想萧太后担心。

萧太后笑笑,“在庄子上散散心也好,府上有你三嫂和六嫂在,她也不用担心。”萧太后也不想重华回来,省得被昌华缠上,便是在庄子上昌华也没少去找重华,但是有所顾忌遂不能去的太勤。昌华被丽妃逼得走投无路,昌华不敢来找她也不敢找皇帝,自然去找重华,不过重华避而不见,直接在山脚下就把人拦住了。她的傻女儿啊,总算是彻底心冷了,这次哪怕重华要管,萧太后都会拦着。

人说吃一堑长一智,可昌华依旧死­性­不改,可见当初莫达之事还没让她吃够苦头,还有胆子掺和夺嫡,也不掂掂自己的分量。

富贵可是好求的,她既然想借着丽妃这阵东风扶摇直上,那人家凭什么不向她要点什么。丽妃要的她不愿给,又不想得罪人家绝了后路,就想起重华来了,她把重华当什么!

林瑾衡陪着萧太后说了会话,才去栖凤宫向皇后请安,必要的礼数总不能省了。

请安回来的路上,好巧不巧正遇上在水榭中纳凉的丽妃和昌华长公主。

远远瞧过去丽妃满脸的不悦,昌华长公主则是惴惴不安。

林瑾衡马上就想到昨日萧紫涵与她提的事了。

丽妃美眸微眯,“天池与本宫说他自从去年偶然在花宴上见到丹阳,便一见倾心,求了本宫好长时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宫被他诚心所感,这才和公主来说媒。123456789”丽妃笑了一声,“当然如今天池的身份比不得丹阳尊贵,只是”丽妃拍拍昌华的手背,“公主放心,天池将来必定是有大造化的,那么多侄儿中,本宫最疼天池。123456789”汤家那么多侄子,汤天池最得她心,将来给他高官厚禄不在话下,便是爵位。丽妃看一眼昌华长公主,娶了莫馨蕊,不是正好把昌华的爵位给汤天池,还名正言顺,不用担心有人跳出来。莫馨蕊要是嫁给别人,这爵位可不就是打水漂了。

昌华长公主只觉得被丽妃拍过的手背钻心的疼,满嘴苦涩,却有口难说,汤天池如何是良人,不过混这个闲职,一个月不见去衙门点三次卯,成天和一群纨绔子弟斗­鸡­走狗,寻衅挑事,就是将来因为丽妃水涨船高,但一辈子也就那样了,难成大器。

见昌华迟迟不应声,丽妃­精­致的眉眼中划过怒­色­,当初她和昌华提及婚事,昌华居然以为是公孙焱。笑话,她大哥唯一的嫡子英年早逝,公孙家的的担子就落到她二哥嫡长子公孙焱身上,这妻子自然要用十二万分的小心去选,多少名门世家的姑娘由着她们选,如何会轮到她。

“怎么?公主是嫌弃本宫侄儿不成!”丽妃的声音冷下来。

昌华连忙摇头,错眼瞥到站在远处的林瑾衡,惊喜异常,赶紧出声唤人。

被昌华诚惶诚恐神­色­气得几乎呕血的林瑾衡不得不走近,向二人见礼。

丽妃见到林瑾衡,目光就黏在她的裙子上不动了,那是一件天蓝­色­的撒花纯面百褶裙,用的是江南制造府新出的云绫锦,轻薄、柔软、透气,最适合这时节穿。一共出了十二匹,共十二­色­。宫中人的眼睛都盯在上面。

丽妃志在必得,在皇帝来看小皇子之际,磨了皇帝,皇帝也答应了,内务府的人却带来一个噩耗,前脚慈宁宫来人取走了三匹要送到重华长公主府上,丽妃要的那匹天蓝­色­就在其中。

丽妃当场就变了­色­,然后皇帝拂袖而去。123456789丽妃想解释都不成,何况她还就是真的生气了。123456789

丽妃当然知道重华一脉在帝后面前分量重,虽然没少暗自嘀咕捧得那么高,也不怕将来摔死了。但也被父母叮嘱过,不能和他们作对。所以不管丽妃怎么愤愤不平,借着小皇子百日很是赔小心殷勤伺候皇帝,又说了不少软和话。

现下对着林瑾衡,丽妃脸上浮起微笑来,语气亲热道,“郡主好些日子没进宫了?皇后娘娘一直念叨着你呢。”

林瑾衡笑着道,“劳娘娘惦记了。”丽妃极力想掩饰自己的不悦,但是她原就不是喜怒不形于­色­之人。遂林瑾衡也瞧出一点痕迹来,她是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这身衣裳的缘故,还在想缘由。

丽妃不是个喜欢服软的,偏林瑾衡又不是她能甩脸子的。

正好,宫人过来匆匆禀报,小皇子醒了,哭个不停,­奶­娘束手无策。

丽妃正发愁没个台阶离开呢,马上趁机离开。

然后水榭内就留了林瑾衡和昌华。

林瑾衡不妨昌华突然拉了她的手,言辞恳求的哭道,“衡儿,丽妃要汤天池娶蕊儿,这可如何是好?”

丽妃对着林瑾衡明显有所收敛气焰,昌华心下悲凉之际又升起希望来。她想请重华为她出面,可重华避而不见,她也知道重华恼了她。便想着林瑾衡小姑娘面子薄,和莫馨蕊又交好。

林瑾衡露出大吃一惊的模样来,提高了声音道,“我听说那人实在不堪,九姨可万万不要答应。”

“我自然是不能答应的,可是丽妃她咄咄逼人,根本不给我拒绝的余地?”

林瑾衡奇怪的看着昌华,“您是长公主,她是妃,尊卑有别!您不答应,她还能把莫表姐抢过去不成,她就是去向陛下,太后和皇后求旨,帝后定然会尊重您的意见的。”

“可她是十六皇子的生母,日后……”昌华伤心道,现下能拒绝,但是若以后丽妃秋后算账,她惹不起,又仔细打量林瑾衡的神­色­,不知重华和林晋海有没有在她面前露过口风。昌华不由心跳加速。

结果自然是失望的,林瑾衡自己还琢磨不透呢!只是想投靠人,也不能看见一根高枝就捡。汤天池,林瑾衡昨天已经命人打听过。丽妃能拿这种货­色­出来联姻,可见根本没把昌华放在眼里,这样的主子有什么可投靠的。

如今她倒是琢磨出昌华的处境来,答应婚事心如刀割;拒绝,依着丽妃的­性­子,肯定会记仇,要真让她做了母后皇太后,昌华讨不到好,但是这也是她自找的。其实就算丽妃做了母后皇太后,就这点恩怨,丽妃也不会把昌华怎么样,顶多就是冷遇。大历宗室可不是摆设。

“九姨多想了,您是长公主,地位尊崇!”林瑾衡道,已经这种局面了,着急也没用了。

昌华伤心欲绝,长公主有什么用?握着林瑾衡的手,不由用力,“衡儿,太后和皇后历来疼你,你帮帮九姨和蕊儿,和二人提一句,或是,请你母亲帮帮我,衡儿,这可是蕊儿一辈子的事情。”

林瑾衡吃痛,微微拧眉,身边的侍女见状顾不上规矩,忙拉开昌华的手。

昌华泪流满面,哭得不能自己,哀哀看着林瑾衡。

林瑾衡吸了一口气才道,“您不想得罪丽妃,却让我把事情告诉太后和皇后,请她们出面,太后和皇后定会责罚丽妃,届时不是让丽妃更生气。”看着昌华的眼睛,林瑾衡继续道,“您想拒绝,拒绝的再委婉也是拒绝,不是吗?还不如趁知道的人手,丽妃更下的来台的时候拒绝。”

昌华想也未想的摇头,她亲近丽妃,自然是奔着十六皇子有大造化,得罪了丽妃,她们母女将来怎么办。

林瑾衡神­色­一冷,“您不想承受丽妃的怒气,让我出面或者我母亲出面,是想把丽妃的怒火引导到我们身上吗?”

她向萧太后和皇后提了这事,丽妃被惩罚,只要有人稍微说一句,是琅华郡主林瑾衡请二人出面的,丽妃这笔账记到谁身上还真不好说。

昌华有没有这个心思,林瑾衡不知道,但是昌华有事就想她母亲挡在前面却是真,得罪也是两家一起得罪的,不是吗?

在她认为丽妃能更进一步的情况下,实在让人心寒!

昌华做梦也没想到,林瑾衡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惊得愣在原地,反应过来要解释时,林瑾衡已经头也不回的出了水榭,想追上去解释,却被宫女拦着。

水榭僻静无妨,若是一路追上去,被人看见总归不妥,昌华只能心急如焚的在原地哭。

林瑾衡在府上留了不过两日,便又回庄子上,林瑾衡不说,重华也能从她身边人出知道这事。

重华一边心疼的揉着林瑾衡手上被抓出来的瘀痕一边说了句:由她去,让她自己去收拾这烂摊子。林瑾衡皮肤­嫩­,很容易留下痕迹,那日昌华又下了大力气,夏日穿得又轻薄,遂臂上就留了指痕。

重华知道昌华疼女儿如命,是绝不会把莫馨蕊嫁过去的,但是她又胆小怕事,肯定正是急得团团转,反正又丢不了命,她何必上赶着去做好姐姐,人家可没把她当回事。遂就安安心心的跟着儿女过悠闲日子,昌华求见,一律把人拦在外面,她没那功夫看人哭。

只是重华从没想到,昌华会如此。

林瑾衡不敢置信的看着禀报的人,反问,“你说昌华公主府在和汤家议亲?”

来人欠身回道,“正是,是驸马前头夫人生的姑娘。”

林瑾衡慢慢靠回椅子上,这就是昌华找到的第三条路吗?她可真是天才!

184

“是外头有两家要定亲的传言还是已经定下亲事了。”重华长公主问道。

“今日巳时一刻汤家带着官媒上门,手中还有李姑娘的庚帖,不过李老夫人把人都打了出去。”来人回话道。

林瑾衡心下一沉,连庚帖都在汤家手中,这门亲事可真的棘手了。又想起李姑娘,因着昌华的关系,两人也有交情,花容月貌,蕙质兰心的一好姑娘,嫁给汤天池,简直就是一朵鲜花Сhā在牛粪上。

“娘,这门亲事是谁定下的,”林瑾衡觉得,驸马不是那等会为了富贵舍得把女儿往火坑里推的人。那么就是昌华动的手脚,可是林瑾衡一直都觉得,昌华纵有种种不是,她也没害过人,感情上她不想相信,但是心中的怀疑却挥之不去。

重华询问的目光投向来人,她由衷希望这门亲事是驸马定下的,她宁愿是驸马。

来人的话打断了母女二人唯一的那点奢望,“李家老夫人冲到公主府怒骂昌华长公主使人偷了李姑娘的庚帖。”驸马还有一母,不过带着驸马的子女住在李府,不在同一个屋檐下住在,往日倒也和睦。

这消息外面自然瞒的严严实实,可是他们些人也知道昌华长公主和府上关系不一般,遂花了些功夫去打探。

实在是太下作了!

林瑾衡不敢相信昌华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这样处心积虑的谋算一个往日对她恭敬孝顺的继女,她怎么下得了手。

而且昌华难道以为借着李姑娘攀上了公孙家,李姑娘会对她感恩戴德,还不得恨死了她,就不怕李姑娘站稳之后收拾她。

李姑娘又不是孤女只能依靠昌华,她有父有兄有弟,汤家真的兴旺之时,才是昌华噩梦开始之时吧!

重华拿着茶杯的动作一顿,眸­色­深了几分,低低道,“我倒是小瞧了她,居然能说服了汤家换人,连偷庚帖都做得出来。”

看着林瑾衡面露急­色­,重华不紧不慢道,“傻姑娘,怎么这点事都沉不住气!你放心,这婚事成不了!”重华看了看孙嬷嬷。

孙嬷嬷马上明白她的意思,命人去取笔墨。

林瑾衡看着重华提笔写信,眼睛越瞪越大,忍不住瞧了瞧重华,一脸平静。

“可真是冤孽啊!我想着驸马是老实人不会欺负你九姨,”写完信的重华轻笑了下,摇着头道,“没想到倒是你九姨去欺负老实人了,真应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但凡驸马“恶”一些,昌华还敢拿李姑娘顶缸!

景阳宫里头,丽妃对刚进来的公孙夫人一叠声都不打顿,“今儿天池这孩子可算是如愿了,他也是一天一个想头的。先是说喜欢上了郡主,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给他要来,他倒好好好的郡主不要,非要那什么李姑娘,是天仙不成,连爵位都不要了。赶明儿母亲带进来给本宫瞅瞅,我倒要看看什么模样,把他迷成那个样。”又冷笑,“昌华倒是打的好算盘!用一个继女换自己的亲女。好处她占着,坏事别人扛。”

也不知怎么的,汤天池跟她娘闹,说不想娶莫馨蕊了,非要娶莫馨蕊的继姐,什么李姑娘,也不知中了什么邪。

加上公孙夫人也觉得,汤天池不是汤家长房长孙,又没有特别的才­干­,虽然自己侄孙自己疼,公孙夫人总还知道汤天池做郡马实在是高攀了,最后把人逼急了,反而得不偿失。

遂丽妃勉勉强强的答应了昌华换人的建议。

公孙夫人眉头皱起来,不悦道,“李家老夫人说她就是死了也不会把孙女嫁给天池,还把人打了出来。这叫什么事啊!这可是他们家提出来的。”

“放肆,他们家是觉得我们家好欺负不成,这个不成,那个也不成的。”丽妃柳眉倒竖,厉声道,“让昌华来见本宫,本宫倒要问问她是什么意思,打量着本宫现在不能把她怎么着不成。”丽妃可真没把昌华这个长公主放在眼里。

公孙夫人忙拦住丽妃,劝道,“娘娘,那总归是长公主,面子上您可不能马虎了,要是让人撞见,少不得又是一桩事。”在皇宫这地方上下尊卑面子情必须做好了。

丽妃犹不甘心,但亲娘的话还是能听进去的,拉着公孙夫人道,“母亲放心,这门亲事是昌华亲自应下的,庚帖都是她送过来的,他们李家休想不认账,本宫定然让天池心想事成,让他等着做新郎官吧!”

公孙夫人也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当下点点头,她本来就是来让女儿撑腰的。欢欢喜喜的去提亲,却被那老太太赶了出来,落了好大的面子。

此刻被提亲的李府笼罩在低气压中,李老夫人冲到昌华公主府,不顾尊卑,破口大骂,将昌华骂的面红耳赤,昌华到底理亏,不敢辩驳,由着李老夫人喝骂。

昌华身边嬷嬷却看不过眼还了几句嘴,再如何,昌华也是金枝玉叶,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媳­妇­,由得婆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李老夫人一口气喘不上来,晕了过去。

闻讯从衙门赶回来的驸马进来,正好遇见这一幕,心几乎成喉咙口跳出来。

李老夫人是急怒攻心,在丫鬟的侍弄下马上就醒了过来,拉着儿子好一番哭诉,李姑娘一出娘胎就在她膝下抚养,如今却被这黑了心的后娘推到火坑里。她想攀高枝,凭什么要她孙女去,自己没女儿吗?

又有驸马的儿子们从学堂归来,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被儿孙围着,李老夫人悲从中来,老泪纵横,哭她家门不幸。又有晕过去的迹象,驸马及其儿子赶紧送她回李府。

昌华想跟上,驸马回头那个眼神,让昌华如坠冰窖,脚就像生了根一样抬不起来。

回了李府,李家众人就往李姑娘院落去。李姑娘年方十六,已经管家,早就从下人口中得知汤天池前来提亲。又知是昌华长公主偷的庚帖,当下伏在枕头上哭湿了半面枕巾。

李老夫人进来后就抱着李姑娘大哭,一口一个,我可怜的儿啊!

听得驸马父子几个都咬紧了牙。

“日前,母亲,”李姑娘靠在老夫人怀里,连忙改口,她如何配得上这二字。“公主带我去上香,公主和大师论禅,我在林子里等候,不想一男子闯进来,自称是皇后和丽妃的侄子,十六皇子的表哥,正是汤天池。”

李家也不是蠢人,如何不明白,这事昌华故意的,让汤天池看上李姑娘,再把庚帖送过去,生米煮成了熟饭。

若是再狠一点,污了她孙女的清白,李老夫人抱着李姑娘的手下意识一抖,他是不是还要感谢昌华还有点良心。

“妹妹,你为何不告诉我们?”李家大郎君恨声道。

李姑娘哭声更响,这事她一女儿家如何与父兄开口,又不想老祖母担心,昌华又安慰了她,不过一场意外,便没往心里去。如今想来,李姑娘心寒,“我自问对她恭顺有礼,视丹阳郡主如亲妹,她如何这般狠心!”

李老夫人一拍床沿,愤恨道,“去把庚帖要回来,就是得罪汤家大姐儿也绝不能嫁过去,我就不信他们敢来抢人不成,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

皇家不就是王法。

面对义愤填膺的兄弟,面­色­发青的父亲,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的老祖母,李姑娘摇头悲声道,“祖母,使不得。”得罪了这些人,李家怎么办?她不能为了自己牵连整个李家。对方背后赫赫扬扬的公孙家,还有一后一宠妃二皇子,昌华背后更有重华长公主,她怎么能够不嫁,她只是意难平!

闻言,李老夫人悲从中来,将拐杖往驸马身上狠狠一敲,“你怎么娶了这么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今天她害了大姐儿,明日就是宝哥儿,言哥儿,我们李家家门不幸,摊上这么个毒­妇­人!她的心肝是什么做的?皇家公主就能这么欺负人嘛!

老婆子自问待她们母女没有半点不恭敬,但凡有什么好的,不管人家稀不稀罕,都先紧着她,我也不求她把这几个当亲生,她怎么就如此狠心,这样作践我的孙儿。欺人太甚!!!”

驸马跪在地上不敢辩驳,李老夫人一腔怒气无处可发,拐杖雨点似的往他身上敲,好似打得不是儿子是仇人。

驸马的儿子忙上前阻拦老祖母,又是一通大哭。

门口的丫鬟壮着胆子进来,低垂着头不敢看,飞快说了一声,“二管家在外头说有十分紧要的事情要禀报老爷。”

这位二管家最是稳重不过,若非十万火急的事情不会如此,当下驸马也顾不上安抚老母亲和爱女,往屋外去。

到了外头见二管家站在僻静处,周围只站着一面容普通,毫不起眼的男子。

男子不卑不亢,“我家公主有信给您!”说着出示了一下公主府的腰牌。

驸马看着腰牌上龙飞凤舞的“重”字,第一反应,重华来敲打他了!这些皇家公主,历来为所欲为,哪里管别人的生死。

驸马面­色­冷淡的接过男子递上的信,一目十行,神情震惊,连手都抖起来,勉强稳住声音道,“这真的是重华长公主的意思。”

男子淡淡看一眼驸马,“公主的腰牌岂有人敢假冒。”

驸马心中一凛,下意识又看了一眼腰牌,确认如假包换是重华长公主府特制的令牌。

男子见驸马信了,又要回信,这才大步离开。

驸马在原地站了会,被日头一晒,才醒过神来,脚步有些慌乱的回到屋里。

见他神­色­异常,李家众人忙问何事,他们家如今实在不能再雪上加霜了。

驸马忙道,“大姐儿不会嫁过去。”

李姑娘红着眼眶道,“父亲,万不可为了我连累家里,其实,女儿说不得是有大造化的。”

驸马看着乖巧的女儿,安慰,“你别多想,这世上自有公道,他们还不能一手遮天!”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女儿愿意加家族牺牲是她懂事,但他们父子几个却要将靠女儿嫁一个庸才才能保住事业,那就枉读圣贤书。

公孙家若真有大造化,届时想要秋后算账,他大不了辞官带着家人去过闲云野鹤的日子,虽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但这样的帝王家也不值得他们效力。堂堂后族,想来也不会抓着他们小小的李家不放,毕竟依着公孙家的行事做派,得罪他们的人肯定不会少,李家相比较而言就不值一提了。

185

在府中坐立难安的昌华得知驸马过来,赶紧迎出来,见他面­色­发沉,心中愧疚,面上发窘,她也是被逼无奈,丽妃娘娘不依不饶,脸­色­已经很不好看。她如何敢给府上树这么个强敌,这才不得已为之。

现在怨她,等十六皇子登基,汤天池不可同日而语,依着大姐儿的身份,也不算辱没了,女人不就盼着夫荣妻贵。昌华越想越觉得有了几分底气。

挥手让上茶的丫鬟下去,不等驸马发问,昌华便把自己那一套理由迫不及待的说了出来,“汤天池也不知怎么的瞧上了大姐儿,进宫求了丽妃娘娘,娘娘三番两次与我提。我虽舍不得,但是你也知道丽妃如何得宠,他们公孙家又权势滔天,咱们李家总归根基尚浅,言哥儿宝哥儿日后都要入仕,若是得罪了他们,可怎生是好?

如今是委屈了大姐儿,不过早先汤天池家里管得松了一些,遂有些不懂事,却也是世家子都有的毛病,成家之后,也就长进了。”

若非公孙家势大,她如何会这样进退两难,得罪了丽妃,不止她落不到好,难道李家就能得到好处。她明知道丽妃嚣张跋扈,却还是去亲近,七分为了自己,三分为的也是李家。

驸马这么不上不下的待在翰林院,她几次和重华提了,都不见有结果。

如今更是因为林延意的事情,姐妹之间生了隔阂,连亲事这层联系都断了,重华更不会替驸马走官。

莫馨蕊的亲事,重华应了不会撒手不管,也送来几个人选,只是这人选,昌华想起林瑾衡定的姚以安,周颖许的秦臻。心里的不平怎么都压不住,同是郡主,怎么境况就如此天差地别,女儿什么都低林瑾衡和周颖一头,日后,她的孙辈也会低他们一头,一代又一代永远低人一等,难道她的子孙后代只能仰人鼻息,生来就不如人吗?

她绝不能让女儿如她一般一辈子活在别人的­阴­影下!遂才费尽心思的巴结丽妃。

驸马怔怔然看着昌华,便是早先知道昌华做了那等事,却也想不到她能说出这样一番厚颜无耻的话来。

昌华被驸马看的浑身不自在,小声喊了一声,“驸马!?”

“那公主为何要偷跟帖,既然您觉得这门亲事并无大碍,为何不直接和我说,反而要偷庚帖。毕竟公主苦心孤诣都是为了李家,不是吗?”驸马尾音上扬。

一连两个偷字,让昌华脸火辣辣的疼,不自然的撇过头,默了片刻,才吞吞吐吐的说道,“我也是无法,你的脾气……我怕你和公孙家硬碰硬,最终受罪的还不是咱们。”昌华拿帕子捂着脸哭,“这汤天池认定了要大姐儿,皇后和丽妃都找了我,我能怎么办?”为了增加说服力,昌华把皇后也扯了进来,就想让驸马知道她也是迫不得已。若可以,她也不想把李姑娘嫁给汤天池,她怎么会想到丽妃居然会拿出这样一个联姻人选来,丽妃咄咄逼人,她真的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的。

驸马的脸­色­越来越沉,几乎能滴下水来,勉强按捺住滔天怒火,“我怎么恍惚听人说,汤天池一开始是想做丹阳郡马的。”

昌华脸­色­大变,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厉声厉­色­道,“一派胡言,蕊儿名声岂容他败坏。他是什么身份,怎么敢有这非分之想。”昌华整颗心都慌了起来,外面要是有了这种传言,最后又是李姑娘嫁到汤家,别人怎么看她们母女。

若让驸马知道汤天池一开始想娶的是莫馨蕊,后来退而求其次才选了李姑娘。昌华不敢想结果,慌乱的解释,“你肯定听错了,定是爱搬弄口舌之辈造谣生事,汤家怎么会有这想法!”

其实论理,驸马的确不会知道,起码不会现在就知道,但是总有意外发生不是,重华将事情给驸马说了个透。

便是没有重华告诉驸马,驸马花点时间­精­力打听到也不难。汤天池大庭广众之下,自然不敢说要做郡马这种混账话,但是酒酣之际少不得带了几句出来,就被他身边的狐朋狗友听了去,一些完全当醉话置之脑后。另一些却放在了心上,回去和家人便提了,他们虽然混账,政治敏锐却还残留几分,早就在心里想了九曲十八弯,就伸着脖子看风向。

道不同心不相为谋,李家子弟和这些纨绔子弟没交情,加上李家根基浅,遂至今还没听到这流言。

驸马如今也明白为何这阵子昌华寝食难安了,他问过,昌华却顾左右而言他,想来她正是被丽妃逼迫的缘故。

出了这样的大事,昌华都不曾和他提过一句,二人可是夫妻。又想起她不声不吭就偷了女儿的庚帖交给汤家。

驸马苦笑,他们真的是夫妻吗?

昌华想用他的女儿攀附贵人,是他不能容忍的。让他的女儿替莫馨蕊挡煞更是他不能容忍的。将心比心,他要是用莫馨蕊去换前程,昌华非得杀了他。

他杀不了昌华,那是堂堂长公主,他还不敢!

面对­色­厉内荏的昌华,驸马疲惫的叹了一口气,站起来然后突然跪下道,“请公主休夫!微臣配不上您。”

女儿婚事如果就这样成了定局,昌华尝到甜头会不会故技重施拿他其他儿女的亲事铺路,驸马不敢赌。哪怕是莫馨蕊也不过是她往上爬的工具罢了,只是这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所以慎之又慎。换成他的女儿,就可以随便了。

昌华她已经被权势迷了心窍,为了荣华富贵,可以不择手段,驸马不敢和她坐在一条船上,迟早会沉的。好在他还有上岸的机会。

昌华被惊的后退了两步,‘啪’脑子里一根线断了,不敢置信的看着态度决绝的驸马,接着就是怒火中烧,“放肆!谁给你的胆子!”从来只有休夫的公主,他居然敢,他把她置于何地。昌华身子身子都抖了起来,也不知是气得还是害怕。

“请公主休夫!”他如何敢和她继续过日子。

见驸马似乎吃了秤砣铁了心,昌华慌了,她不想休夫,忙软和了神­色­和语气想补救,“我知你伤心,你莫要争一时之气你可知道,十六皇子是陛下内定的继承人,有多少人想投靠还无门。你得替言哥儿,宝哥儿好好想想,他们能少走多少弯路。”昌华鬼使神差加了一句,“这婚事也是七姐的意思,否则我如何会知道这么紧要的消息。”

垂着头的驸马嘴角浮现微不可见的嘲讽,“那重华长公主为何不让林家人嫁过去。”

闻言,昌华­精­神一振作,想着驸马果然动摇了,天下几人能视名利如粪土,“你也知道,七姐一举一动影响甚大,她要是亲近了谁,必然引起朝臣猜疑。”

驸马抬头看了看昌华,马上又低下了头,神情是彻头彻尾的失望,他居然和这样一个满口谎言,不知悔改,只会推卸责任的人同床共枕三年。更可笑的是,来之前他还对她抱了一丝希望。

“微臣胸无大志只想和儿女过安生日子,请公主成全!”驸马道。

昌华见驸马冥顽不灵,又急又慌,“你可知得罪皇后,公孙家,丽妃还有七姐是什么下场。何况你就是不答应又如何,这门亲事岂容得你做主。”

驸马一哂,掸了掸身上的朝服,他急着回来,并没有换下,“不劳公主忧心,大不了舍了这一身皮。”又道,“请公主休夫!”

“你休想,本宫不开口,你这辈子都是驸马!”昌华气急攻心,狠狠一扫案几上的茶杯果盘,叮呤当啷各种声响。

驸马淡淡的看着滚到眼睛下方的果子,既然昌华不愿意休夫,那么就别怪他将事情闹到宫里,让她更没脸。

第二日,李老夫人就向慈宁宫递了进宫的牌子,李老夫人是诰命,自然可以进宫。

萧太后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加上又得了重华的信,遂马上就接见了李老夫人。

看着泪流满面哭诉的李老夫人,萧太后不免唏嘘,昌华可真是好本事,能把事情做到这地步!和气的婆婆,知礼的丈夫,前头的子女也孝顺懂事,这日子不好吗,非要争那富贵,偏还没本事,人心不足蛇吞象!

萧太后安抚了李老夫人,让其安心回家等消息。

萧太后又命人传皇后来慈宁宫,让她命汤家将李姑娘的庚帖还回去,婚事不得再提!

萧太后觉得昌华就是去抢庚帖,也比偷庚帖更能让她接受,果然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萧太后宁愿她光明正大的跋扈不讲理,也不想见她这幅畏畏缩缩的模样,真丢人!绝不能让外头知道一个长公主居然去偷庚帖,周家列祖列宗都要羞死了!

至于丽妃,萧太后直接下旨降了她的分位,禁足抄宫规。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昌华自己都瞧不起自个儿,怨不得丽妃轻视她,拿汤天池这种货­色­出来敷衍。只是她却不能允许皇家公主被一个小小的嫔妃欺负了去。

丽妃嚣张,萧太后不是不知道,不过没踩线,萧太后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儿子日理万机,有个人能哄他高兴给他解闷儿,萧太后容得下。

但一旦越界,萧太后也不会费工夫去跟她讲道理,不过一个妾罢了!直接出手惩戒,顺便警醒其他人,要么安分守己,要么湮灭众人,该怎么选,自己掂量着。

对于昌华的处理,萧太后瞧着重华的信对心腹嬷嬷叹道,“阿徲还念着这几十年的姐妹之情,想让她在府里头礼佛哀家。对着昌华,阿徲总归心慈手软。”又冷笑,“可昌华是怎么对阿徲的,把黑锅往阿徲头上扣,一直以来她是没能耐害阿徲,若是有本事,你猜猜,阿徲能被她害到什么地步?”

楚嬷嬷知道萧太后不喜欢重华亲近昌华,遂道,“公主早被昌华长公主寒了心,这不就想让她在府上虔心礼佛,也是省得她四处添乱。这次公主Сhā手,全是心善不愿李家被昌华长公主蹉跎了。”她瞧着,重华是真被昌华冷了心肠,直接去信告诉驸马,她不会给昌华撑腰,甚至他若想和离,也能助他一臂之力。又直接把昌华往公主府里一关,什么隐患都没了。

“是啊,心善也得对着值得的人。”萧太后笑了笑,给子孙积福没什么不好的,“把昌华那番话,告诉阿徲,看看她有什么想法?省得又心软。”

186

萧太后命人将昌华那一番狡辩之词一字不漏的学给重华长公主听。

彼时,林瑾衡还在重华屋子里等着城中的消息,她是知道重华给李驸马和萧太后的信中写了什么的,遂重华也没让林瑾衡退下,也是存着让她知些事的心。

听罢,林瑾衡第一反应就是胡说八道,立储那么紧要的事情她娘才不会随便说出去,再有她娘也不会为了攀附荣华糟蹋一个无辜的姑娘,更不会被丽妃逼迫至此。

重华比林瑾衡淡定多了,笑了笑,她想把昌华拘在公主府里头也是存了防着她再做些丢人现眼的事情,想不到啊,只有她想不到没有昌华做不到,真是让她大开眼界,说这些话,昌华她不亏心吗。

这就是她照拂了几十年的妹妹啊,重华那一点点的犹豫也烟消云散了。

林瑾衡将手覆在重华的手上,低低唤了一声,“娘。”连她都齿冷,想来重华更甚。

重华见到林瑾衡担忧的眼神,心下一暖,拍了拍她的手,然后将女儿搂在怀里,轻轻的摇晃着她的身子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娘别难过!”林瑾衡安慰,为这样的人伤心,浪费感情。

“怎么能不难过呢!”重华幽幽道,“我这几十年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罢了,让她待在府里好好礼佛吧,我眼不见为净。”

“对外怎么说?”这段日子昌华长公主在交际圈颇为活跃,突然就要虔心礼佛,总得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哪怕有人猜到其中有猫腻,也得有个理由,起码面子上能说得过去。

重华笑着道,“这人在鬼门关走上一遭,冷不丁的就感悟了不是。昌华重病,病中得佛祖感召,遂想侍奉佛祖去。”

林瑾衡点点头明白过来,又猜测道,“到时候是不是就能宣布李驸马和离的事情了。”昌华既然想修佛,对夫妻人伦自然看开了。想想亲生女儿差点被推进火坑,驸马还怎么坦然面对昌华。若是能坦然,这驸马恐也不是善辈。

重华道,“是啊,就放人家一条生路吧!”

生路,林瑾衡嘴角一抽,昌华成了洪水猛兽不成,想起她­干­的事,还真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忽然道,“莫表姐又该伤心了!”莫馨蕊无辜,但是因为昌华的缘故,如今提起莫馨蕊,终究是难以保持平常心,恩怨分明,说说容易做做难!谁敢说自己从不迁怒。

昌华和驸马和离,昌华又要“礼佛”,父族尽诛,外家也无人,母族倒是不缺人,但是皇家这个母族可与一般母族不同。

重华放在林瑾衡背上的手僵了僵,沉沉一叹,“这当娘的糊涂,受罪的就是女儿!真为了女儿好,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让她情何以堪!”

对于莫馨蕊,重华也觉得棘手,“所幸她那里还有几位得力嬷嬷在,且她已经及笄,也该把整个公主府打理起来了,若是能把公主府打理好,日后出嫁也不愁什么。她虽无强势的父族,也没嫡亲的兄弟扶持,但她是太后亲封的郡主,只要她记着自己的身份,几人敢怠慢她。”莫馨蕊的身份注定她只要自己能立起来,这日子就差不了。

加上昌华是在府上礼佛,莫馨蕊也不会落个无人教养的名头。没有昌华整天在莫馨蕊耳边灌输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对她更好。

林瑾衡还有疑惑,看着重华小声问,“为什么九姨认定丽妃会做太后,丽妃真的会做太后吗?”

重华看女儿模样,揉着她的脑袋问,“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这不是大事吗?”直接关系着他们林家的未来。

“是啊,我也好奇,她怎么就认定了是十六皇子有大造化!多少大臣还犹豫不决,她倒巴巴凑上去,生怕晚了来不及一样。”

林瑾衡好奇追问,“那是不是十六皇子?”又忙加了一句,“不能说就算了!我也就一时兴起。”

重华笑道,“听你这语气,怎么你觉得我知道!”

林瑾衡点头,主动解释,“我觉得您才不是那种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人。”皇帝在位,林家富贵无忧,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即位,许是会给重华这个姑姑面子,但是肯定没现在尊荣。少不得有落井下石之辈,依重华的傲气,怎么会让自己落入这样的狼狈之中。

重华笑,轻推她的脑袋,饶有兴致的问,“你觉得哪个上位对我们更好?”

林瑾衡闷声闷气道,“这几个谁也不好,十哥受伤肯定和他们有关系,”林瑾衡忽然异想天开,“会不会突然跑出一匹黑马来。”

重华瞅了瞅林瑾衡,笑,“这可说不准!”

听着重华调笑的语气,林瑾衡撇嘴。

“你只管开开心心过日子,凡事有我、你爹和你哥哥们呢!”重华动作轻柔的理了理林瑾衡鬓角的碎发。

林瑾衡眼巴巴瞅着重华,凭她那点本事,自然瞧不出什么端倪来,但是重华语气中的自信到底也能听出来。好吧,朝廷大事,没有她知道的份,所以她就是好奇的要死也没用。

重华看林瑾衡悻悻的拨弄腰间的玉佩,表情还挺受伤,顿时不厚道的笑了出声,觉得先前的郁闷也淡了。

昌华公主府里头,正在为驸马态度发愁的昌华面对不请自来的众人,见带头一人是重华身边的许嬷嬷,这许嬷嬷不随身伺候,但是替重华管着半个家,和孙嬷嬷就是重华的左膀右臂,便是林瑾衡见了也得客气喊一声老嬷嬷。

见许嬷嬷脸­色­,昌华顿生不详之感,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打叠起­精­神扬着笑容扶起行礼的许嬷嬷道,“嬷嬷多礼了,可是七姐有事儿?”她求见重华数次不得见,知她恼怒,这次,许嬷嬷前来,昌华压下那股不祥之感,想着重华是不是终于愿意出手帮忙。

昌华眼中一点一点露出喜­色­来,遂没注意到许嬷嬷的神­色­变化。

许嬷嬷掏出一封信,恭敬的递给昌华,“这是太后和重华长公主让您过目的。”

昌华眼皮一跳,终于察觉到极力想忽视的不对劲来,稳了稳心神,试探道,“是什么?”

“和离契书!”许嬷嬷淡淡道。

昌华悚然一惊,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驸马请他休夫,昌华又气又恼却不担心,只有休夫的公主,没有休妻的驸马。

许嬷嬷看着昌华道,“这是太后和重华长公主的意思。”

昌华拿着信的手颤抖起来,方寸大乱,“七姐,七姐不会这样的,我不过是给李慧订了亲事,我是她嫡母,难道连这个都不能做主吗?”

见昌华似乎要撕信,许嬷嬷加重了声音道,“您不为自己个儿考虑,也得为丹阳郡主想一想。”她不想在这里听昌华的辩解,只想办完差事回去复命,“太后和长公主决定的事,什么时候变过,您应了,还能留下几分体面。”

昌华猛地僵硬了身子,莫馨蕊!是的,重华历来疼爱莫馨蕊,昌华连声道,“我要见七姐,我要见七姐!”说着就要往外走,她一定要见到重华,大不了她认错,她以后不再做这些。

许嬷嬷一使眼­色­,侍女上前拦住昌华,“老奴会转达您的意思!”

昌华目光死死的盯着拦在她面前的宫女,脸­色­­阴­沉,“放肆!”扭头看着许嬷嬷,吸了一口气道,“嬷嬷这是什么意思。”

“您得了重病,如何能出府。”许嬷嬷理所当然道。

昌华瞳孔一缩,脸唰的就白了,重病,她如何不明白这是后宅让一个人消失最常用的借口。昌华心神俱裂,几乎骇破了胆,喝骂道,“你们敢,我是长公主。”又惊慌失措的摇头,“七姐不会这样对我的!是太后,是太后!”昌华踉跄着走到许嬷嬷面前,死死的抓着许嬷嬷的手臂,语无伦次,“七姐不会放过你的,太后不能这样对我,我是长公主,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许嬷嬷知道昌华想岔了,慢慢儿的说道,“您病中得佛祖感化,遂决定虔心修佛,为大历祈福!”

处于混乱中的昌华猛地愣住了,她不会死,但是,修佛,虔心修佛,这和死有什么区别,刘慧不嫁到汤家,她就是得罪了丽妃,又被重华厌弃,还要困守在府里头。

许嬷嬷淡淡看一眼又要挣扎胡言的昌华,示意左右侍女上前。

没几日昌华长公主府便传出昌华卧病在床的消息。

187

被关在房间里头的昌华一直闹着要见重华,可直到过完中秋佳节,昌华等到心灰意冷也没等来重华。

接二连三的失望、恐惧、愤怒、后悔、担心……让昌华整个人形容憔悴,身形快速的消瘦下去,保养得意的秀美面庞也出现了细纹,不到一个月,人彷佛老了十岁。

“吱”的一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屋外的阳光洒进来。

躺在床上的昌华,眼神木然的盯着背光而来的重华,称病的昌华是真的病了。

躺在床上的昌华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错觉,重华来了,昌华心中腾起希望来。右手一撑,一骨碌的爬了起来,慌乱中摔下拔步床,推开上前欲搀扶的侍女,直接跪在地上拉着重华的袖子,仰头看着她凄声道,“七姐,我错了,七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七姐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再也不敢了。”

重华低头瞧着昌华,淡声道,“那你就好好在佛前赎罪吧!”

昌华拉着袖子的手不自觉用力,重华的脸­色­慢慢的冷下来。

一直关注着重华神情的昌华顿时心中一慌,泪如雨下,“七姐,你要我用后半辈子赎罪吗?”

重华嘴角一沉,“不是什么事说一声知错就能当没发生过的,每个人都要替自己做的事负责。否则岂不是谁都能够为所欲为了。”

昌华泪雨磅礴,“七姐,我只犯了这一次错,李慧值得您这样罚我吗”

重华无奈一叹,至今她都不知道错在哪里,如果仅仅是李慧之事,她如何会这样惩罚昌华。重华疲惫的看一眼昌华,失望的摇了摇头,不欲与她多费­唇­舌,知错不知错有什么关系,反正昌华只要侍奉佛祖就够了。

“你好好礼佛吧!要什么吩咐下去就成。”重华道,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身后欲要追上来的昌华被侍女牢牢拦住,重华置她的呼喊声不闻。

在院子门口重华遇上焦急徘徊的莫馨蕊,昌华被拘在屋子里不能出来,原本被昌华关在屋里的莫馨蕊倒得了自由,重华也没限制她出入,只是莫馨蕊不曾踏出过公主府半步。

重华已经把昌华的所作所为并且连她下的命令都一五一十告诉了莫馨蕊,她问心无愧,连夺嫡这种事都能造谣生事还往她身上扯,胆大包天,若让她在继续在外面呆着,保不准哪天就把他们林家兜了进去。

莫馨蕊要恨要怨由着她。若不告诉她,由着莫馨蕊一知半解,胡思乱想,或是被有心人挑唆也是徒增麻烦。

重华如今对莫馨蕊还有几分怜惜,不是因为昌华,只因为这孩子她看着长大,对她恭顺有礼,总归人心­肉­长。

“七姨!”见到重华,莫馨蕊露出一个似悲似喜的笑容来,又急急一低头,抹去眼泪。知道这段日子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莫馨蕊六神无主,她还有什么面目见人。可是如今再也没有昌华站在她面前为她遮风挡雨。

母亲被关,继父不久就要和离,并且驸马已经来和她说过,过上一段日子,他们举家就要搬回祖籍西安,他已经向吏部递交申调令。往日最亲近的重华一家也不能再恢复往昔。莫馨蕊不知道她该怎么办?

重华静静的看着神情无助的莫馨蕊。她也有大半年没见莫馨蕊了,昌华既然不想莫馨蕊来见他们林家人,重华也不会巴巴凑上去。

莫馨蕊被昌华关着期间闹过绝食,不过昌华以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作筏子,莫馨蕊一日不吃,他们这些人也不能吃。

莫馨蕊终究妥协。

当初刚听到的时候,重华就在想,这真的是她认识的昌华吗?

每个人都有多面­性­,但是昌华总是出人意料。

还好莫馨蕊不像她娘!

莫馨蕊咬了咬嘴­唇­,终究于心不忍,昌华再错那也是她母亲,这世上她最亲的人,跪下道,“七姨,我知道母亲犯了大错,我和母亲愿意远远的离开京城,我会看着母亲,再也不让她犯错的。”

“我不放心!”重华一摆手,“到此为止,我不想再提这个,也不会改变心意。”走上前拍了拍莫馨蕊的肩膀,“你是个好孩子!你想看你母亲,可以,但是你母亲还是好好在这个屋子里待着吧!。”

“七姨!”莫馨蕊眼中流露出一抹伤心,声音中带了哽咽,莫馨蕊终于低低哭起来,把这阵子的伤心彷徨都哭出来,她告诉自己不要哭,但是眼泪怎么都忍不住。

重华轻轻道,“哭出来也好,只是你要记着,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擦­干­眼泪才能好好过日子!你现在是一个人了,更要坚强起来。”

闻言,莫馨蕊极力想把眼泪把憋回去,终究力所不及。

重华将帕子递给她,道,“慢慢来,总是一点一点进步的。”

送重华出门之际,莫馨蕊停下,踟蹰了下才问道,“延意表哥的腿伤如何?”若是之前她还抱着一丝奢望,那么在她母亲做了这种事情之后就再也不可能了。

巫医说过三五年才能定论,重华却笑着道,“只要仔细调养几年即可!”

莫馨蕊低声道,“那就好!”还能继续他的梦想!

园子里一阵阵桂香浮动,林瑾衡看金桂开的正好,微风拂过,落下点点花雨。便命人将林延意抬到院子里,顺便还弄了一场蟹宴。

“还缺这点时间不成!你就陪我吃一顿嘛!”林瑾衡一把抽掉林延意手中的书,扣在一边,指着螃蟹道,“这是今天早上刚运来的阳澄湖大螃蟹。”

林延意脸上是无可奈何的微笑。

林瑾衡笑嘻嘻,“劳逸结合,事半功倍!”

林延意最近挺忙,忙的几乎废寝忘食,林瑾衡实在怕他熬坏了身子,撒娇耍赖才把人拖出来。

林延意摇头一笑,在盆中洗了手,虽然吃着螃蟹,却还在想着事。

大历战事不少,随之而来的就是英勇牺牲的烈士家属以及因为战争失去劳动力的这部分人的生计问题。朝廷会一次­性­发放给这他们一笔抚恤金,不提贪污克扣,只说钱原本就数量不大。

抚恤金的问题,林晋海和几位将帅也都关注过,他们都加强这方面的管理,严惩贪官污吏,让人不敢轻易动这笔银子的主意,不过水至清则无鱼,这种现象比早些年有所好转但依旧存在。

加之几位将帅不断把这个问题摆到龙案上,又和吏部打擂台好些年,如今的抚恤金已经比二十年前提高了很多,拖延现象也得到整治。可是对于一个失去了主要劳动力的家庭而言帮助有限。

将帅虽然心疼自己的部下但个人能力有限加之恐落下大肆收买军心的嫌疑,不过是只能照拂少数亲近之人罢了,依旧很多人陷入贫困之中。

民间说“好男不当兵,当兵误一生”并非空|­茓­来风。有一战成名,至此飞黄腾达的,但是因此落入穷困潦倒的更多。

林延意和最底层的那群士兵同吃同住一年有余,知道这些人要么是兵户不得不走这条路,要么就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为了吃一口饱饭才参军。剩下极少数才是他这种因为各种原因而参军的。

他伤了腿,哪怕此生都无法治好,但是依然能够衣食无忧,也不会给家庭造成负担,但是其他人呢!这段日子,林延意养病无所事事,感触颇多,与林晋海促膝长谈了一番。林晋海便让他放手去做,遂林延意一头扎了进去。

这一扎,林瑾衡喜闻乐见,安逸会消磨人的意志,对林延意这种人而言更是折磨,让林延意找点事情做挺好。但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林瑾衡终于看不下去了。

“十哥~”林瑾衡无奈的拖长了尾音道,“你都要塞到鼻子里去了。”父亲连带几个哥哥,都是工作狂!

林延意笑了笑。

林瑾衡语重心长,“你不要以为这点时间是浪费,休息一会儿再去做正事,效率更高!你说说你都多久没好好松乏一下了!”这可是科学!你肯定不懂,只要听就成。

林延意笑,“知道了,小管家婆!”

林瑾衡鼓了鼓腮帮子,表示很不喜欢这个称谓,又问道,“十哥你整理的怎么样了?”她是知道林延意在忙什么的,并且还变着法尽可能不显眼的出过几个主意,毕竟这在现代都已经有法律法规了,她多少也听过一些,适不适合当下情况,就看林延意的判断了。

收获夸赞,林瑾衡脸红加心虚,她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这些东西一说出来就没什么特别的,但是现在的人却很难想到。

“涉及方方面面事情太多,恐还要一段时间。”林延意想起庞大的资料,不由得掐了掐鼻梁,他一直在收集整理情报,安置退伍老兵以及家属与民生息息相关,没有详细的资料证明方案可行­性­,不过是口说无凭,届时拿出来,肯定会被户部那群人批得体无完肤,户部就是一群铁公­鸡­,一毛不拔。倒不是户部的人冷血,只是偌大一个国家要用银子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大家的侧重点不同。

林瑾衡正­色­道,“慢慢来,欲速则不达!”

看着一本正经的林瑾衡,林延意笑。

林延意毫无征兆的话锋一转,“莫表妹这段日子如何?”

林瑾衡看了看林延意道,“我昨儿个去看过表姐,如今她由嬷嬷帮衬着管家,府上条理尚可。还遇上萧五姑娘给她下帖子,邀她参加重阳诗会。”圈子里,萧五姑娘和莫馨蕊兴趣相投,一直最合得来。慢慢的莫馨蕊也能走出­阴­影,敢于和外界接触了。

林延意点了点头,“那就好!”

林瑾衡又瞅了瞅林延意,欲言又止。

林延意好笑,“怎么了?”

林瑾衡摇了摇头,喜欢不喜欢,有什么意义,大家都要过各过各的日子。

林延意也不追问,继续想着正事心不在焉的剥螃蟹。

林瑾衡“……”

正吃着螃蟹,有人来禀报,“贵人有孕了!”

舀着蟹黄的林瑾衡动作一顿,面无表情看了看对面的林延意。

林延意目光一闪,弯弯嘴角,“可真是好消息!”

对有些人而言,肯定不是好消息,林瑾衡暗道。

她替六姑娘欢喜,有个一儿半女,老有所依。又替她悬心,她这靶子越来越明显了。还有他们家这靶子是不是也越来越碍人眼了。

188

次日,林瑾衡收拾了下便进宫,昨日六姑娘刚传出好消息,马上宫里就传来芙贵人待遇被皇帝提到嫔等级上的信,想来等诞下龙子,嫔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接着林家也得到了宫中赏赐,皇帝这年纪再得了一个儿子之后,还能让后宫怀孕,多少得意恐难以赘述。

林瑾衡压下内心古怪的感觉,只带着祝福的心情入宫,既然入了宫,有子女绝对比没有好。

却不想有人比她早了一步。

丽嫔夜以继日的抄写宫规,都顾不上睡美容觉,就是防着皇帝忘了她。

只是这宫里从来都不缺美人,她抄写的再快,也比不上皇帝将注意力转移到年轻貌美的后宫佳丽上快。

丽嫔在宫中下笔如有神,终于在一个月内抄完,可是在她抄完第二日,就得到一份贺礼,芙贵人有孕了。

于是景阳宫的宫娥太监都遭了罪,然后丽嫔风风火火往倾兰殿而去,倾兰殿主位是勤嫔,芙贵人住在偏殿,也巧,勤嫔串门子去了,是以丽嫔一路气势如虹的到了六姑娘面前。

六姑娘得了门口太监的通禀,知道丽嫔来了,早已站在那里恭候。

丽嫔见到六姑娘倒是收起了怒容,笑又不笑道,“芙贵人真是好气­色­!”

低眉敛目的六姑娘欠身行礼。

丽嫔并不说起,六姑娘就只能那么屈膝立在那。

丽嫔身后的老嬷嬷轻轻一碰丽嫔,如今的六姑娘可金贵着呢,这么明显的为难实非明智之举。来之前她便劝丽嫔不要过来,可惜她家主子唯我独尊惯了,并不听劝,如今只盼望着她派去请皇后的人,快点把救兵搬来。

“本宫刚在回想怀着小皇子时自个儿气­色­如何,不想居然出了神,真是罪过,罪过!”丽嫔笑着上前亲自扶起了六姑娘,目光冷冷的盯着六姑娘的肚子,视线又慢慢上移,再见到她那张脸之后,目光一闪。

丽嫔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这个女人,美貌无双,出自豪门,若是让她生下儿子。

六姑娘依旧柔柔的笑着不说话,她入宫三年,依旧不善言辞,嬷嬷说少说少错,让她不用改。六姑娘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笑而不语。

丽嫔掩嘴轻笑,目光一直在六姑娘肚子上打转,“我听说怀了女儿,这当娘的气­色­就好,芙贵人气­色­可真好!”

六姑娘轻轻的一点头,就见丽嫔带着指套的手伸过来,六姑娘还没反应过来,她身后的宫嬷嬷就将六姑娘往后一拉,稳稳的扶住,面露焦急,“贵人,您可是又不舒服了?”

六姑娘扶着额看着丽嫔柔声道,“望娘娘赎罪,臣妾失仪了!”

丽嫔伸着的手就这么的不尴不尬的停在空中,停顿片刻,才飞快的收回来,抿了抿嘴道“本宫正觉得贵人脸­色­不好,想探一探呢!既如此,那本宫也不打扰了,芙贵人好生养着。”

说罢,转身就走,步子有些凌乱。刚刚她鬼使神差就想在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划上两道。

丽嫔双手交叠而握,还好没有动手,她再狂妄也知道,要是真划下去了,不提林家,皇帝也能让她吃不了兜着走,如今这可是他的心尖尖。

想到这里丽嫔悲从中来,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随着丽嫔而来的宫人忍不住吁了一口气,丽嫔有两个皇子傍身,便是做了什么许也能全身而退,但是他们这些人就保不准丢命。跟着一个不按理出牌的主,真是考验小心脏!

林瑾衡便在倾兰殿门口与丽嫔撞了个正着,两人笑吟吟的打了招呼,望着逶迤而去的丽嫔身影,林瑾衡摇了摇头。

见到六姑娘便问,“她来做什么?”

六姑娘笑道,“来恭贺我的。”

林瑾衡如何肯信,丽嫔那­性­子若是不说几句酸话那就不是丽嫔了,遂道,“若她说了什么不中听,六姐也不必忍着。”虚虚一指六姑娘的肚子,“对着有些人可以恃宠而骄,否则那些人就会得寸进尺。”

六姑娘轻轻的点了点头。

江嬷嬷突然道,“丽嫔娘娘来者不善,怕是不能善了。”

见林瑾衡望着她,便把方才的事情说了,江嬷嬷想借着林瑾衡把事情传过去,她有人手但是如何比得上萧太后与重华长公主。

林瑾衡笑问,“贵人受了惊吓!可有传太医?”

六姑娘道,“嬷嬷已经请了。”

林瑾衡看一眼慈眉善目的江嬷嬷,是得让皇帝瞅瞅,他的小妾多嚣张。

“六姐这就有劳老嬷嬷了,景阳宫那头,嬷嬷也多留一份心。”林瑾衡道。

“这是奴婢应做的。”

林瑾衡又拉着六姑娘说了些育儿心经,六姑娘看林瑾衡一个我未出阁的姑娘说起来头头是道,不由好笑。

林瑾衡心念一转便明白过来,也笑,“三嫂六嫂怀孕我可没少陪着,看都看会了。”

“妹妹有心了!”

林瑾衡笑道,“这可是我外甥或外甥女!”林瑾衡一扫案几,发现绣篮子里面各种小衫,颜­色­偏于粉­色­,不由看着六姑娘。

六姑娘不自觉的把手放在肚子上,柔声道,“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她想生个女儿,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然后和女儿去宫外好好过日子。

林瑾衡想,六姑娘在宫里肯定能过得好!

两人说着话,等来了太医。

六姑娘斜斜的靠在软垫上,林瑾衡坐在一旁。

花白胡子的太医也不敢正眼看二人,行了礼,目不斜视的上来诊脉,先是将一方帕子盖在了六姑娘腕上。

林瑾衡笑吟吟看着太医,出声道,“我也学过一点皮毛,方才替贵人诊脉,发觉贵人脉象紊乱且虚浮,可是我诊错了?”

太医瞅瞅林瑾衡,再瞅瞅六姑娘,点头道,“贵人脉象的确紊乱且虚浮,”又问道,“贵人可是受惊了?”

六姑娘便点了点头。

太医也不问如何受惊的,只是在脉案上记了一笔。

林瑾衡笑,受没受惊吓还不是太医一句话的事情,便是事后也查不出什么来。若说这太医是自己人却也不是,只因皇帝对太医院把持的紧,谁也不敢把手伸进去。

但又不是让他们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果然太医愿意卖这个面子。

同时,铩羽而归气冲冲回去的丽嫔听说六姑娘传了太医,恨不得杀回去把刚刚没­干­的事情­干­了。

却被半路赶来的栖凤宫宫人拦住了,丽嫔便跟着去了栖凤宫,除了皇后,还有因为得知女儿解禁进宫探望的公孙夫人。

公孙夫人听完事情经过,好说歹说,也不能丽嫔安抚住了。

皇后淡淡道,“你刚解禁又想禁足抄宫规吗?”

丽嫔打了个颤,不甘道,“我又没做什么,我走的时候她好得很,分明就是有意害我。”

“你把把柄递上去,凭什么人家不利用。”皇后道,丽嫔自己怀孕的时候可没少拿着肚子做文章,却不晓得别人也会用同样的招数来对付她。

人家又没指名道姓说她,只是在他离开之后宣太医,想解释都无从下手。

丽嫔俏脸一拉,突然淌下眼泪对着公孙夫人娇声道,“娘!”

公孙夫人见着小女儿禁足期间清瘦下来的脸庞,心疼道,“蔓儿就是这急脾气,娘娘日后慢慢教她。”

皇后和丽妃都是公孙夫人的亲骨­肉­,只是十根手指也有长短。皇后养在老夫人跟前,丽妃却是公孙夫人一手带大的,且公孙夫人没少受婆婆的刁难,皇后模样­性­子又都随了老夫人,是以,公孙夫人对着大女儿总有些介怀。

老夫人去后母女两也亲近不起来,倒不至于苛待,只是总归不如疼小女儿一样,没想长女有大造化,入主栖凤宫成了当朝国母,而小女儿生了两个皇子还只是个嫔。公孙夫人这心又偏了几分。

皇后波澜不惊的一颔首,“我知道,”又一叹,“只妹妹也得替两个皇儿想一想,母亲好好劝一下妹妹。”见丽嫔还梗着脖子不服气的模样,皇后也不再多言。

公孙夫人又指着丽嫔道,“你啊你,你姐姐也说得对,你都有两个皇子了,和芙贵人去争什么她如今正得宠,何必找不自在。”

丽嫔不耐烦,恨声道,“母亲,她现在都是嫔的待遇,我以后就要和她平起平坐了,谁不知道她是个什么阿物,庶出庶出的身份,生母就是个奴才秧子,她配吗?”丽嫔要是永远都是丽嫔,不至于这样愤懑不平,只是她做过丽妃,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公孙夫人顺手一拍丽嫔,瞪她,“她既然进了宫就是贵人,你在外头可莫要提这个。”

“哼,奴才秧子就是奴才秧子,还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成。”丽嫔越加生气,拉着公孙夫人的手道,“林家势大,保不准他们看林瑾芙生了皇子就起了心思,毕竟于他们而言谁上位也比不上芙贵人的小皇子上位对林家来说的有保障不是。”这才是她最担心的。

公孙夫人方才正和皇后说到这个,她除了看女儿也还是进宫来传达家中男人意思的,“说句不敬的话,主幼国疑,陛下怕是等不到小皇子长大成|人。再说了,为娘已经找高僧算过,芙贵人怀的定然是位公主,威胁不了你和十六皇子的地位。你也莫要跟她过不去,好生拉拢她,让她和她背后林家扶持咱们十六殿下才是正理。”小女儿脾气,公孙夫人还是了解的,指望不了她,遂看着皇后,皇后微微一点头。

公孙夫人继续道,“你只管好好教养两位皇子就成!”

“教养!”丽嫔只觉得不甘心又恼怒,她爹三令五申,不许她Сhā手皇子的事情,她亲生的儿子,公孙大人却只让皇后Сhā手,就连人脉都握在皇后手里,半点不漏给她。

公孙夫人话一出口也知道自己错在哪了,讪讪的看着大小两个女儿,只得硬着头转移话题道,“与其担心芙贵人,不如好生想着如何巩固十六殿下的地位,诚亲王在替世子选妻,若是十六皇子得诚亲王府支持,可不是如虎添翼,诚亲王在宗室中的影响力不可小觑。”诚亲王管着宗人府,又得皇帝信任。

丽嫔闻言,也没不依不饶,主要是她闹了很多次,公孙大人也不改其志向,他自小就畏惧父亲,也不讨父亲欢心,父亲更疼爱皇后。只是丽嫔到底落了心结,芙贵人的,皇后的,两个皇子的。

丽嫔道,“母亲有什么人选?”

公孙夫人叹口气,不舍道,“你父亲想把栾玉嫁过去。”

189

听闻公孙大人想把公孙栾玉嫁给诚王世子周誉,那个克死了两个未婚妻的周誉,丽嫔“喝”了一声,惊得瞪大了眼睛,抬高嗓子道,“这可如何使得,周誉是天煞孤星,若是克到了栾玉,可不是害了栾玉。”丽嫔摆着手连声道,“不成,不成,母亲还是换个人,虹玉年岁倒和栾玉差不多。”

丽嫔对周誉命硬之说信了七成,公孙栾玉是她胞兄的嫡女,丽嫔自己没女儿,差不多是把这个侄女当女儿疼的,如何舍得她涉险。公孙虹玉却是她庶出兄长的嫡女,倒愿意试上一试。

公孙夫人皱着眉轻斥道,“天池的亏你还没吃够,既然要联姻,就得门当户对,否则又要被指责外戚欺凌宗室了。”在公孙夫人看来,若不是汤天池实在拿不出手,这事就不会惊动了慈宁宫,让太后出面降了丽嫔的分位,皇帝又是个孝子,丽嫔明显不如从前得势了,好在还有皇后和两位皇子在,没人敢怠慢她,否则想着小女儿的­性­子,公孙夫人恐怕要寝食难安。

丽嫔猛地就握紧了手掌,却忘了自己还带着指套,“嘶”的一声倒抽了一口冷气。

公孙夫人见手心都出了血,忙唤人包扎,好一通折腾。

处理好伤口的丽嫔寒着一张脸,想起自己为什么降位,就恨不得杀了昌华,分明是她自己贴上来,最后连累她降位。还有慈宁宫那母女两,一个那么大把年纪了不好好享清福还要管七管八,另一个都出嫁了还指手划脚,也不嫌手伸得太长。忍了又忍才没破口大骂,只好咬着牙道,“便是要门户相当,也不是非得是栾玉,难道就寻不到其他合适的人了,父亲如何这般狠心,咱们家可就这么个嫡出姑娘。”在丽嫔眼中,庶出兄弟的嫡女哪里配称得上嫡字。

公孙夫人也是一千一万个舍不得嫡亲孙女,道,“这是你父亲的意思,我又能说什么。方大师说了咱们栾玉是个福泽延绵的,因这你父亲才动了心。”诚亲王一直在找命格合适的姑娘。

丈夫决定的事情,岂容她一个­妇­道人家置喙,上次汤天池的事情,是母女二人先斩后奏,已经惹得丈夫震怒,遂这次她也不敢说什么。安慰道,“这只是咱们有意,还没问过诚亲王,那边也不见得就答应。”

丽嫔虽然不想侄女嫁过去,却不爱听这话,“栾玉知书达理,花容月­色­,还配不上他不成。”周誉是亲王世子不假,但是那克妻的名声,府里又是这情况,顶尖的名门闺秀有几个愿意嫁过去,突然心念一动,“我记得诚王爷的小儿子不也没成亲,年纪正合适。”便是要联姻,也不一定非要选克妻的周誉啊,何况周荣母族可比周誉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默默捧着茶杯听着母女二人说话的皇后,这时也抬眼看了下丽嫔。

“他又不能承爵!”公孙夫人说道,见丽嫔眼珠子转个不停,心中一紧,带了几分严厉道,“这些都是他们男人的事情,咱们只管照着吩咐做就成,你可不能擅自做主惹了大祸。”

丽嫔气恼,见公孙夫人那模样,倒也没有顶嘴,恹恹道,“我知道了。”

公孙夫人总归不放心,临走之前又再三叮嘱了丽嫔,又让皇后看着丽嫔才忐忑不安的出宫。

接下来的日子丽嫔倒也安分,不曾再去倾兰殿挑衅,只因皇帝亲自拨了一个宫嬷嬷到芙贵人那,丽嫔想寻事也不敢。

再有便是以西宁为首千里迢迢前来朝贺的诸国马上就要到了。

这可是一等一的大事情,不止宫里忙起来,就是京城也热闹起来,丽嫔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添乱,遂后宫难得的清净了一阵子。公孙夫人好容易把心放了回去,事实证明,她放的太早了!

而前阵子忙的脚不沾地的林延恩反而清闲了下来,若是现在还手忙脚乱,那就是他的无能了。

眼下他正和林延思坐在国公府的花园里,赏菊、品蟹、饮美酒。

林延思掰开蟹壳,看着里面流出来的蟹黄,评论道,“没上次的好!”

林延恩笑,“最肥美的时间过去了。”

突然,林延思举着螃蟹腿挥手吆喝起来,“过来,过来,请你吃螃蟹腿。”

林延恩失笑,转过头去看,果然是周誉来了,他是受二人之邀过来的。

周誉走到石桌前,也不正眼看林延思,将手中提着的小酒缸往桌上一放。

林延思眼疾手快,把手上的蟹腿一扔,一把夺过酒缸,掀开封泥,深深一嗅,眉开眼笑,遂礼尚往来的把面前的一盘海椒蒸螃蟹推到周誉面前,“你把诚王舅舅的宝贝都偷来了,我请你吃螃蟹,这厨子可是专门从海岛上寻来的,最擅长烹饪这个。”

周誉无奈一笑,才坐下。

三人本是为了偷得浮生半日闲,可惜了,林延恩和周誉不知不觉便把话题谈到了正事上。

当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诸国来贺的事情。

虽然对方是国君,但却是附属国,远不用皇帝亲迎,几位皇子倒是争得头破血流,都想代父迎客,其中政治意义非比寻常。

朝上又是一阵­唇­枪舌剑,结果花落恪亲王,皇帝一个皇子都没派,派了哪位皇子,指不定其他皇子就要捣乱,于是皇帝让弟弟出马,当日以恪亲王为主,林延恩为辅。

恪亲王看着皇帝是要磨练林延恩的架势,反正这事一开始就是林延恩在忙,遂恪亲王也不Сhā手,只打算迎接当天露个面,这几日乐得在家逗弄小儿子。

林延思撑着脑袋听林延恩和周誉你一言我一语的谈着那天的防卫工作,无聊的打了个哈欠,随手拿了个螃蟹剥起来。

“混入人群中的­奸­细就交给你了。”林延恩转头对林延思道,有的是国家不愿意西宁等国归顺,想破坏当日盛典,就算不能怎么样,添点乱也能让大历丢脸。

林延思忙端正了神­色­点头道,“我晓得,我都跟他们说了八百遍了,要是搞砸了入城仪式,我剥了他们的皮。”林延思又马上收了正容,嬉皮笑脸的冲着周誉挤眉弄眼,“听说他们还带了好几位公主过来打算和亲。异国美人呦,你就娶一个回去。也省的诚王舅舅着急上火。”去年出征回来,诚亲王就开始着手准备周誉亲事,只是当事人不上心,挑啊挑,拖啊拖,弄到现在都没定下。

“多谢!你自个儿受用!”周誉眼皮都不抬。

林延思打了个唉声,摸了摸头笑,“人不能太贪心了不是,我如今是妻贤子孝,倒是你啊,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是光棍一个,我实在是瞧得不忍。”又啧啧两声,“我儿子都能喊爹了!”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瞄一眼周誉,坏笑道,“番邦女子你瞧不上,那公孙家那位美人如何?”公孙家的三姑娘公孙栾玉,养在深闺,却是名声在外,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孝顺友悌……实在是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寻啊。

林延思表示:呵呵!

周誉瞅一眼林延思,嘴角一弯,“天冷,我看他们都晕头了!”

前阵子眼看他生母贺王妃死忌在即,他便去护国寺找高僧商量当天的法事,那一带山清水秀是寺庙庵堂林立之地。

他便在路上遇到了公孙焱带着他胞妹公孙栾玉上香,不巧,对方马车突然受惊,在路上横冲直撞,瞧着就要撞上其他香客。

周誉顺手拔箭就­射­杀了发狂的马匹。

结果自然是引得马车上名动京城的公孙栾玉亲自道谢。

看着娉婷袅袅的公孙栾玉,当场多少子弟捶胸顿足,艳羡周誉艳福不浅,恨不得­射­箭的那个是自己。

后来,公孙焱三番两次借此亲近周誉,几乎明示结两姓之好,周誉都没拒绝了。最近一次,公孙焱几乎威逼。

愚不可及,不过是皇后娘家,却真把自己当太后娘家。就是萧家在他们诚亲王府面前也得客客气气。

若真为十六皇子好,就该收敛锋芒比谁都安分守己。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就冲着公孙家,周誉也不会嫌命长往上靠!

周誉垂了目光看着琼玉酒杯中褐­色­的酒液,面上起了一层煞气嘴角却含笑,连那边的动作都越来越大了。

坐在周誉对面的林延思夸张地搓了搓手臂,叫道,“你又在想什么­阴­损的主意。”

周誉抬头扫他一眼,“想怎么收拾你。”又瞥一眼林延恩,倒不知道林家是什么章程?

林延思不满,朝边上空地一扬下巴,“画个道比划比划,看谁收拾谁。”然后保持着微抬下巴的姿势,笑起来。

一个蹴鞠,飞过院墙,从背后直直往周誉而去,不过明显下坠力道已经减了,便是没减下来,也伤不到周誉分毫,林延思顿时扼腕。

周誉坐在那也不动,只一侧身,一掌就把蹴鞠锁在手里。

林延思好笑,“好大的暗器!哪位大侠在行侠仗义,斩妖除魔!”见那蹴鞠上的图案,林延思就明白是谁。

周誉听着林延思乱七八糟的用词,哭笑不得,看林延恩,意思是还不管管你弟弟,由着他发疯。

林延恩一勾手指头,周誉便把蹴鞠扔了过去。

190

林延恩又把手中的蹴鞠掷给候在一旁的小厮,“让郡主带着大少爷去别处玩。”

元儿那一辈兄弟姐妹虽然都住在国公府里头,但是序齿却已经分开。各房排序只按着自己这一房来排。长房林延恩家两只分别是大少爷、三少爷,林延思的儿子便是二少爷。

林延恩问也不问便断定是二人,只因为那蹴鞠上画着憨态可掬的一只小猪,正是林瑾衡为了哄元儿给他画的,上面还有歪歪扭扭“元儿”二字,也是林瑾衡握着元儿的手所题,小家伙喜欢的不得了,到哪都带着,便是睡觉也想往被窝里塞。

不过脏兮兮的,众人自然不敢由着他,最终这个及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蹴鞠将就着在脚踏上安了家。

元儿甚爱这蹴鞠,只许自己和林瑾衡踢着玩,元儿必没这个脚力,那自然是林瑾衡踢过来的。

此时,从门口传来一脆生生的声音问道,“我的蹴鞠呢?”也不等人回答,问完元儿就往里面钻。

守在门口的人一时之间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林延恩吩咐不许旁人打扰,若是这国公府里头其他人,他们自然拦住了,只是,眼前这两位就是他们府上的心肝­肉­宝贝,拦还是不拦。

他这一犹豫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小胖墩元儿却像炮弹一样冲了进去,那个腿脚利索哦!林瑾衡无奈,只得跟上,口中道,“慢着点,别摔了!”她都说了让别人去捡,这小祖宗非要自个儿上阵。

守着门的人终于回过神来,忙道,“世子爷和侯爷在宴请诚王世子。”

林瑾衡脚步一顿,她倒没想到周誉也在这儿,却也没觉得尴尬,因着周誉与林延恩、林延思交好,她也不陌生,见面倒能说上几句话。想着既然走到这儿了也没有转身就走的理,就想打个招呼再带着元儿走,不耽误他们的事也不失礼。

林瑾衡又往里面走了几步,就见一小厮拿着蹴鞠蹲在元儿面前,元儿手小胳膊短,遂双手把蹴鞠团团抱了,回头看看后面的林瑾衡,又看看不远处花团锦簇之中,围坐在石桌边的林延恩等三人,愣在原地。

林瑾衡见状,笑着上前弯腰道,“客人来了,元儿还不过去问好。”

元儿看了看蹴鞠,又仰头看了看笑眯眯的林瑾衡,小眉头一皱,对后面跟上来的小孩道,“你拿着!”那也就是个七岁的小子,专程寻来给元儿作伴的。

然后元儿伸出小手攥了林瑾衡的食指,随着她往前去。

还没走近,林延思就乐呵呵的朝元儿招手,“元儿!”

元儿却没像往常那样飞奔过去,而是跟着欠身行礼林瑾衡,有模有样的对三人行礼道,“元儿给父亲、六叔,誉叔叔请安!”

林延思将元儿招到身边,低了头逗他,“咱们元儿真厉害,把蹴鞠都踢到这儿来了!”

“姑姑踢的,”元儿­奶­声­奶­气道,“我以后会和姑姑一样厉害!”

林瑾衡摸摸鼻子,姑侄俩一路踢着玩,她踢得顺脚一下子就用了真力气。

林延思笑,“那我等着元儿把你姑姑打败啊!”

闻言,小孩挺了挺小胸脯。看的几人都忍俊不禁。

林延恩扫一眼周誉,又问,“今儿学了什么?”如今还没给元儿请先生,不过却已经开始教他背些简单的诗词,《三字经》等启蒙读物更是早就背完了的。

元儿看林瑾衡,林瑾衡对他鼓励的一笑,又对他眨眨眼。

元儿便将手背在身后,架势十足的背起《悯农》来,“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毫不停顿的背完之后,拿着期待又紧张的眼神看一直不出声的林延恩。

林瑾衡看得叹气,时下,父亲在儿子面前都得摆出威严来,诸如林晋海,在儿子们面前总是板着脸,就是夸赞也还是**。

林延恩也不例外,对着他们几个是亲切的兄长,对着元儿就是严父了。

林延恩问道,“你可知讲的是何意?”

“农民伯伯种粮食蔬菜很辛苦,所以元儿要把饭菜吃光。”

林延思便笑睨林瑾衡

林瑾衡坦然受之,不就是这意思吗!

林延恩笑着一颔首。

元儿便咧开嘴笑,眼睛都亮起来,忙道,“姑姑还说春天带我去Сhā秧苗。”

林延思朗笑出声,摸了摸他的头道,“好,咱们去Сhā秧,六叔再带你去抓虾子。”为了防止养出一群四体不勤,不问稼穑之艰难的纨绔子弟,皇帝时不时亲自带着皇子皇孙以及宗室子弟耕种,他和林延恩也是跟着下过田的。

元儿喜不自禁,又忙忙伸出手指头来,“我们也拉个勾,敲个章!”

林延思笑,看他这模样心软的不行,伸手跟他定了契约,见他眉开眼笑的小模样,忽尔将元儿举过头,元儿惊呼了一声,又咯咯笑出声来,满园子都是小孩欢喜的笑声。

林延思斜睨旁边的周誉,非常慷慨的把元儿递过去,“喏,可怜见的,给你过过­干­瘾。”

林瑾衡低头笑,她六哥可真不厚道,就往人短处戳。又看周誉,满脸好笑,并无其他神­色­。周誉似有所觉,偏头对林瑾衡微微一笑。

周誉伸出手将元儿接过来,随之神­色­便柔和下来,掂了掂分量,笑道,“几日不见,元儿又长大了。”

元儿对周誉也不陌生,喜滋滋的点头,“我马上就能长这么高了。”用手比划了一下,小孩都想着一夜长大。歪着头喜道,“马上就可以学习骑马了。”

林瑾衡看着周誉很有耐心的陪着元儿童言童语,无限同情,她三哥俩儿子,比他小的林延思也有儿子,偏他连妻子都没影,真可怜!这都是没亲娘闹得,林瑾衡坚定认为要是诚王妃是周誉生母,哪怕顶着克妻的名头,也绝不会蹉跎到这个年纪。

林瑾衡一个人在那脑补的投入,回过神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估摸着也差不多了,遂对元儿柔声道,“好了,弟弟要醒了,咱们回去看他。”

元儿也不闹,乖乖一晃身子,周誉便把他放在地上。

元儿期期艾艾的向周誉确认道,“誉叔叔什么时候再来?”

周誉笑,拍了拍他的头,“叔叔这就让人把剑给你取来。”他方才应了送元儿一把小剑,自然是没有开锋的。原是想着等他生日送过来,不过被小家伙哄得开心,顺嘴就说了出来。

元儿顿时笑眯了眼,一骨碌要往周誉身上爬,周誉不明所以,托了他一把,不想小家伙嘟着嘴赏了一枚香吻。

林瑾衡,呵了一声,捂眼,现学现用不要这么快啊,亲,矜持啊,亲!

林延思喷了口中的酒,眼红,叫道,“哎呀呀,”瞅着元儿那傻乐的模样,哎不出来!捶胸顿足,万幸不是侄女。

便是周誉都愣了一下,然后和林延恩如出一辙,遗传自周家特有的丹凤眼中慢慢浮起浓浓的笑意。

元儿保持着双膝跪在周誉腿上,双手搭着周誉肩膀的姿势,瞪着黑玉般的眼睛愣愣的瞧着神­色­古怪的几人,又去看林延恩。

林延恩无奈的摇着头笑,他儿子这是把家中几个女子亲他的习惯学来了。

看这情况,林瑾衡马上带着元儿扯呼,姑侄俩打了个招呼又手拉着手离开。

“想不想马上生一个。”林延思好容易压下侄子被占便宜的诡异心思,笑眯眯道。

周誉见他这几日都盯着这一点不放,又好气又好笑。却不由得想起方才掌间柔软的身体,明媚的笑容,软孺的童声,脸上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奶­香。若有所思,把麻烦都处理完,也是时候考虑了。

林延思见他模样知道总算有戏,笑了,秉承着打铁趁热的原则,语气蛊惑的开口,“眼红吧,羡慕吧,嫉妒吧,恨吧!生一个吧!”别来抢我家的。

周誉淡淡一笑,不置一词。

林延思继续化身媒婆喋喋不休。

周誉看他一眼,终于施施然开口,“我父王给了你什么好处!”语气笃定。

林延思眼睛一亮,微探身过去道,目光炯炯,“要是你今年定亲,诚王舅舅说库里兵器随我选!”第一任诚亲王趁着乱世可收集了不少名兵利器,林延思没少打主意,可那也是诚亲王的宝贝。这次诚亲王愿意忍痛割爱,可见是真的被周誉这漫不经心的态度惹急,开始发动亲友团了!

周誉嘴角一抽!然后看着林延思微微笑。

另一边林瑾衡拉着元儿没走多久,在路上遇到了十二姑娘,梳着瑶台髻,上穿|­乳­云纱对襟衣衫,下着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说来十二姑娘容貌在外头也是中上之姿,只是林家姑娘多貌美,一对比,她就显得黯然失­色­了,胜在她会打扮,五分颜­色­,显出八分美貌来。

十二姑娘手中还提着一只红嘴鹦鹉,扑棱着翅膀叫道,“你好,你好!”

元儿看着鹦鹉的眼神亮晶晶。

林瑾衡握紧了他的手,她院子里都不敢养扁毛畜生了,因为怕遭了元儿的魔手。别看他刚才那么乖巧可爱,淘气起来,林瑾衡恨不得揍他ρi股。小家伙最近喜欢给鸟雀的羽毛染­色­,染得不满意了,再洗掉重新染,折腾的一地鸟毛。

十二姑娘也知道元儿的丰功伟绩,拿着鹦鹉的手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林瑾衡淡笑道,“三哥在园子里宴客。”这里已经属于前院,她也是和元儿玩闹着不知不觉才到了这儿。想来言下之意,十二姑娘能明白过来。

十二姑娘点头笑着道,“小多也找到了,我正想回去呢。”

三人便一同走了一段路,期间,元儿一直盯着十二姑娘手中的鹦鹉不放,估计那鹦鹉感觉到了世界满满的恶意,一路上安静极了,缩在一边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林瑾衡则牢牢攥着手上的小家伙,防止他闯祸。

在岔路口分开,林瑾衡带着元儿去找俞钰晚。

而十二姑娘走了几步,忽然停下了步子,转过身望着隐约海能看到的那高高的院墙,上面还爬着藤蔓,郁郁葱葱。十二姑娘抿紧了嘴角,那里彷佛是她永远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十二姑娘收回目光,望向林瑾衡消失的方向,眼中是满满的不甘。

没过几日,就到了西宁等国进城的日子,京城万人空巷,都来见证这百年难得一见的盛况。

为了防止宵小闹事,禁军和御林军在沿路布置层层守卫,还有锦衣卫在暗处监测,果然有捣乱之辈,但是在密不透风的防卫之下,一点风浪都没有掀起来。

远道而来的客人一路顺风顺水的进了皇宫,举行了盛大的朝拜之礼,至此西宁诸国正式成为大历附属国家,岁岁来贡。

晚间便是宫宴,不止宗室,三品以上朝廷重臣都能带着家眷参加。

林瑾衡自然有一席之地,穿戴完毕看着时辰差不多便入了宫,再由宫女带着入席。

这样的场合,林瑾衡历来兴致缺缺,觥筹交错之间,心思各异,林瑾衡举起自己的杯中的酒对坐在她边上的周颖示意,又去寻坐在西侧的萧紫涵,外戚大多安排在那边。

冷不丁就撞上怪事,晃了晃酒杯笑,这神­色­是怎么一回事?

公孙栾玉漂亮的杏眼冷冷的看一眼宗室处上首的周誉,她会让周誉后悔拒绝亲事的。

191

宫宴冗长,期间还有歌舞以及烟火,往往要延续两三个时辰,好在规矩定的人­性­化,可以稍稍离开活动一下。

公孙栾玉放下象牙筷,寻了借口离席。

宫妃处丽嫔也以不放心小皇子为由告退,姑侄二人便在园子里遇上了。

公孙栾玉见丽嫔眉眼间的得意之­色­,也展颜而笑,上前唤道,“小姑姑,”语气亲昵。

丽嫔惯来疼爱这个侄女,见她高兴的模样也欢喜,携了她的手往高处的亭子处,居高临下,也不怕人偷听。

“你且等着,看姑姑怎么给你出气。”丽嫔眼波流转,脸上浮现戾气,又得意,能一箭双雕实在快哉!而后又化作疼爱,摸了摸公孙栾玉的脸颊,道,“他有眼不识金镶玉,错过了我们栾玉这样的好姑娘,让他去后悔一辈子吧!”

公孙栾玉嘴角一翘,复又低了头,后抬眼感动道,“我就知道姑姑最疼我。”

“傻姑娘!姑姑不疼你疼谁。”丽嫔语气宠溺,想起周誉几次三番的拒绝,丽嫔就怒火中烧,周誉他不过金贵了诚王世子这个身份,若没了个这个闪闪发亮的光环,就是给栾玉提鞋都不配。

丽嫔又笑道,“他敬酒不吃吃罚酒,就怪不得咱们,你啊,就等着做风风光光的世子夫人。”

公孙栾玉垂下头,娇羞而笑,脸颊染上粉­色­。

丽嫔见状,拿帕子掩嘴轻笑出声,挪揄道,“咱们栾玉可是个有大造化的。”世袭罔替的世子妃不比嫁给皇子差,长远考虑,普通皇子还不如诚亲王这一脉显贵。自己最疼爱的侄女有此造化,丽嫔满意至极。

公孙栾玉的脸越发红,跺脚撒娇道,“姑姑~”眼角眉梢却带着冷冽。

那日上香路上,周誉救公孙栾玉于危难,她对家中想将她嫁给周誉之事本是抵触的态度,无奈,长辈的决定哪里有她一个弱女子置喙的余地,无论她发脾气,公孙大人都不为所动,心情郁结之下,就让兄长带她去上香。

不想路上发生了这等意外,公孙栾玉到底少女情怀,觉得嫁给周誉似乎也没想象中那么可怕。但是满腔不可外道的柔情却被周誉当头淋了一头冷水,公孙栾玉长这么大就没这般丢脸过,至此就生了恨。

回头公孙栾玉冲着家人狠哭了一场,就想着让长辈替她做主,可是公孙大人却说此事就此作罢,不可与诚王府为敌。

公孙大人早就有被拒绝的准备,他是看公孙栾玉命格好便存了试探的心思。诚亲王不愿意联姻,公孙大人着恼之余更忧心忡忡,这意味着在诚亲王府眼中,十六皇子并不是最有希望的继承人。公孙大人自己也清楚外孙缺少武将的支持,这档口自然忙着如何为外孙添砝码,岂会去得罪手握重权,声势显赫的诚王府。

可怜见的,老大人还不知道自己孙子是怎么在周誉面前趾高气昂,把人给得罪狠了。

更不知道他孙女公孙栾玉见长辈不作为,胞兄义愤填膺,却没任何对策,一气之下就进宫找最疼她的丽嫔撑腰。

果然还是小姑姑最疼她。想着马上就能一雪前耻,让周誉自食恶果,公孙栾玉浑身说不出的畅快淋漓,只是心底隐隐有着说不出的滋味,强行压下去。这都是周誉自找的!与人无尤!

姑侄俩又说了一番体己话,公孙栾玉知道丽嫔都安排妥当了,心满意足的回去。

公孙栾玉正脚步轻快的走着,随行的一宫女忽然道,“前头是琅华郡主、平阳郡主和萧姑娘。”

公孙栾玉循着她的手望过去,就见三人被一群宫人簇拥着坐在秋千上说笑。

目光动了动,文人相轻,大抵在美人中这也是一条金科玉律。公孙栾玉潜意识的就不喜欢三人,只是受身份所限,她不能像周瑶那般把不善表示的明显。因着长辈的叮嘱,一直以来她还得笑脸相迎,态度亲切不失恭敬。

许是公孙栾玉这一群人驻足停留太久,林瑾衡也注意到了,见到其中的公孙栾玉,林瑾衡笑容淡了几分。席间她注意到公孙栾玉不同寻常的眼神,几次观察才肯定是冲着周誉而去。

连带着她也频频往周誉那里细看,引得周誉回望,害她委实不好意思,不过瞧着周誉也注意到了公孙栾玉的异样,便撩开手了。

人家活蹦乱跳活到二十二岁,且越活越好,哪里需要她­操­心,遂林瑾衡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

见被发现了,公孙栾玉少不得上前请安,行礼的动作行云流水,衣炔轻晃带起优美的弧度,脸上是让人心旷神怡的微笑。

林瑾衡笑,这位公孙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贵女模范啊!

周颖见林瑾衡懒洋洋坐在秋千上,只说了句免礼就再没有开口的意思,便笑道,“公孙姑娘也来透气?”

公孙栾玉点头轻按着胸口,蹙眉微笑,“有些闷热,便出来散一散。”

只说了几句场面话,公孙栾玉便告辞。

林瑾衡等自然不会留她,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因着她后族的身份,平日交往都保持着距离。

“嘿,回神咯!”萧紫涵跑过来,在林瑾衡面前一晃手掌。

林瑾衡推开她的手,收回望着公孙栾玉背影的视线。

萧紫涵笑问,“这是怎么了,今儿我发现你没少往她那瞅。”若不是公孙栾玉出现,她都要忘了,故此才有一问。

林瑾衡笑,“有这么明显吗?”

“那倒不至于,只是我还不了解你,虽然你只开席那会儿看了几眼!”萧紫涵一下子坐在林瑾衡的秋千上,好奇的问,“公孙大才女哪里引得你这么注意了,你往常不是能不理她就不理的?”

一直以来,公孙栾玉都是以美女、才女近乎十全十美的形象示人,只是林瑾衡偶尔见过她私下训斥庶出姐妹的模样,用词之刻薄实在很难和人前出了名友爱姐妹的厚道人公孙栾玉联系起来,几乎要让林瑾衡以为是两个人了。

说来,不管私底下姐妹如何相处,在外都得友爱和睦,但是像公孙栾玉这种用秀友悌累积美名,转身却翻脸不认人的做法,还是让林瑾衡敬谢不敏。

其中缘由,周颖和萧紫涵也从林瑾衡口中听闻过。

“我看她往誉表哥那里瞧了好几次,神­色­不善,”林瑾衡想来想去只想到月前周誉英雄救美那次,不过根本没后续,难道是美人想以身相许,英雄不解风情,囧!林瑾衡完全不知道她已经真相了。又偏头问萧紫涵,“你既然知道我看她,难道就没顺便也看看她?”

萧紫涵马上回道,“看了,”一摊手,“看来我是错过了。”又笑嘻嘻的凑过去,“不过我倒看见你往誉世子那里看了好几眼。”

林瑾衡见她那八卦的神情,翻白眼,明显重点找错了,没好气道,“该注意的没注意,不该注意的你倒是眼睛尖。”忽尔,一拍手乐道,“那也难怪,也不瞧瞧那是谁是吧!”尾音拖得老长,其中挪揄之意尽显,还斜睨萧紫涵,神情和方才的萧紫涵如出一辙。拍了拍萧紫涵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君子不夺人所好!”

萧紫涵一噎,觉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后又乐起来。

这没头没脑的,让林瑾衡和周颖面面相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笑了片刻,萧紫涵清清嗓子才施施然开口道,“若你喜欢,只管上,反正我就是拿他当偶像!”这词还是跟林瑾衡学来的,猛地话锋一转,幸灾乐祸的看着林瑾衡,“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姚以安好像也发觉了。”居然把这么好玩的事给忘了,实在是太粗心大意了。

林瑾衡一怔,“发觉啥?”

“你看誉世子啊!”萧紫涵开心道。

林瑾衡:“……”

便是周颖也忍不住笑不出来声,这叫什么事啊,虚点林瑾衡,无奈道,“你怎么就这么迟钝呢!”

林瑾衡:以后再也不八卦了!

林瑾衡果断站起身,“诶呀,咱们出来好久了回去吧!”留着被嘲笑吗?绝不可能!

周颖和萧紫涵皆望着林瑾衡笑。

林瑾衡笑容可掬的回望。

三人又慢悠悠的回席,林瑾衡忍不住往姚以安处望一眼,灯火阑珊处,他正和身边的同僚交谈着什么,谈兴正浓。

立时,姚以安抬头侧身望过来,看着林瑾衡微笑。

林瑾衡也笑。

萧紫涵一戳林瑾衡的腰,脸上怪模怪样的笑容让林瑾衡想抽她,告诉自己,世界如此美好,她却这样暴躁,不好,不好!

不过一眼一笑,转瞬即逝,却被一些人收在眼底。

八公主有些发怔,心中又酸又涩又惨然,慢慢苦笑起来,望着皇帝左手下的筵席只觉得心乱如麻。那里坐着此次宴会的主客,以西宁为首的诸国使臣,不是君王便是王子,其下手是随行的公主。他们都是为和亲而来,而诸未嫁公主中,她最年长。

周誉收回目光笑,慢慢饮着杯中酒。想不到随意一眼就扫到小儿女情/事,不由感慨,初见时说话还漏风的小姑娘居然都可以谈婚论嫁了。都是玉人儿一般,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倒也是良配!

伺候在一旁的宫女见周誉杯中酒尽,忙倾身斟酒,不想手一晃,酒洒在了周誉衣袍上。

宫女吓得面无人­色­,这样的场合也不敢出声求饶,只战战兢兢跪下请罪。

马上一年岁更长瞧着能管事的宫女迎上来询问。

周誉不甚在意的一摆手,“无碍,不必小题大做!”

年长的宫女便道,“世子爷可要更衣?”这种意外情况她们自然有所防备。

周誉目光微动,见衣袍上的酒渍范围不小,遂从善如流一点头。

那宫女便命人送周誉去更衣。

一直在暗暗观察周誉的公孙栾玉见状,神­色­有一瞬间的复杂,望一眼坐在高台上的丽嫔,脸上浮起柔美的笑容来,若无其事与人攀谈。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在暗暗观察周誉的公孙栾玉见状,神­色­有一瞬间的复杂,望一眼坐在高台上的丽嫔,脸上浮起柔美的笑容来,若无其事与人攀谈。

192

一娃娃脸的太监弯着腰提着灯笼走在周誉身侧,周誉由他指着路慢悠悠前行。

一圆脸宫女上前几步皱着眉禀报,专门腾出来处理意外情况的清源殿被几个酒鬼弄得乌烟瘴气。

娃娃脸太监便说道,“禀世子爷,梨瑞斋也是用来更衣的地方,只是有些远,”神情为难又惶恐。

周誉笑容不变,淡淡道,“你带路吧,”

两人便往梨瑞斋而去,两边的人也渐渐少起来,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到了一­精­致又清冷的宫殿,里面有隐约可闻的人声,增添了几分生气。周誉倒还记得这宫殿,里面有一戏台,早些年也是宫妃们喜欢来的地方,后来随着更为宽阔­精­美的华兰阁兴建,这里便门庭冷落下来。

周誉抬头望了望夜空中一轮弯月不由微笑,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周誉站在院门口不动,太监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就差这一点点了,稳了稳心神轻声道,“世子爷请进!”

守在门口的宫人也作出恭敬的姿态来。

周誉挑眉,到底是后族,果然大手笔,能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来,一般人还真使唤不动这么多人。

宫人见周誉纹丝不动的立在那,不由紧张,诧异出声,“世子爷?”

周誉踏进了院门微微笑道,“辛苦几位了!”

几人不明所以,顿生古怪之感,正要说不敢。忽闻一树枝断裂之声,然后仿佛讯号一般就见周誉双手出手如电,接连击晕三人。同时­阴­影之中窜出数条身影,个个行动如风,袭向院中诸人,并不下杀手,以击晕为目的。只是就是如此迅速也有四人触墙自杀。

在远处的声乐与烟火声中,这点动静如若无声,而附近巡视的侍卫,早被丽嫔调开。至于丽嫔派来监视梨瑞斋的人手在早前传达完最后一次消息之后就被拿下,此时也被从暗处出现的御林军提溜过来,捆在一起。

周誉看着空地上被堵了嘴捆成一串的宫娥太监,一扫,奇怪,居然比他想象中人少,他听动静以为至少有十余人,想着倒也为难公孙家了,既要有人声让他不起疑,又要确保个个都能守口如瓶。

御林军苏都统对周誉一拱手,又沉声吩咐两名身手利落的宫女进内探望。

两名宫女推开门,不约而同一皱眉头,凝神闭气,走进内室,便见炕上躺着闭着眼的芙贵人,一宫女紧赶几步上前,一探,松了一口气,只是晕过去而已。另一宫女伸手掐灭了炉中的熏香,又用指一捏细细一闻,便知这是合欢醉香,乃是助兴之香。

微微一巡视又在窗台下,开着几盆蓝­色­鸢尾。这香,这花,再配上周誉衣袍上的酒,对男子而言那就是上等的催|情药。

想到这里不禁出了一身冷汗,面对这样的活­色­生香,若是周誉一个把持不住,哪怕查出是被人陷害,周誉和芙贵人也必死无疑,对方可真是好毒的心思。

丽嫔身边的大宫女翠玉神­色­不自然的回到席上。正在看着歌舞表演的丽嫔低声问如何?

得知周誉已经进了梨瑞斋,喜得丽嫔连饮三杯酒,引得周围的宫妃诧异望过去。喜气洋洋的丽嫔不以为杵,拿帕子拭了拭嘴堵住欲要脱口而出的笑声,周誉和芙贵人已经上榻,暗暗道,诚王世子,本宫可待你不薄,让你能与这样的绝­色­美人抵死缠绵,便是死了也值了!

周誉与林延恩等自小相熟,卫国公府那是他常去的,认识六姑娘很正常。

自古美女爱英雄,英雄爱美人,却碍于门第而无缘!

命运弄人,美人入了宫,但是周誉旧情难忘,连亲事都兴致缺缺。

终于情难自禁!做下苟且之事!

合情又合理!

想到碍人眼的芙贵人终于能死了!丽嫔身心舒畅,冷笑,怀孕又如何,年轻貌美的贵人与英俊潇洒的侄子私通,对一个年迈的帝王而言,那就是奇耻大辱。肚子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孽种皇帝岂会让她生下来,她的小儿子永远都是皇帝最疼爱的老儿子。

芙贵人红杏出墙,林家也得受牵连,皇帝以后看见林家人就会想起不甘寂寞的芙贵人。林家一退,能空出多少举足轻重的缺来。

还有那周誉,这就是得罪他们公孙家的下场。此事一出,­性­命都堪忧,顶好也就是留住一条狗命,做世子那是休想。周誉废了,诚亲王只剩下周荣这么个儿子,哪怕再偏心又如何,还能让王府后继无人不成。到时候她就把栾玉风风光光嫁过去做世子妃,诚亲王就是想袖手旁观都不能够,就连诚王妃的娘家忠义侯府也能收为己用。

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喜闻乐见。

丽嫔又细细琢磨了一遍,为了防止泄露消息,她找的都是暗中收买的人,没有一个出自她的景阳宫,怕人手不够营造不出气氛又怕泄密,特特找了好几个都会口技的宫人。

等会儿梨瑞斋起火,这些人也都会葬身火海,绝不会供出是受她指使,她十几年才养了这么几个甘愿赴死的奴才,一次废了委实可惜,但是若能把芙贵人、林家和周誉一网打尽倒也值了。

越想丽嫔月越发的得意,恨不得告诉家人自己的妙计,自小,家中人便只夸皇后端庄贤淑,聪慧过人。丽嫔不屑,不过尔尔,还不是被弄得生不出孩子,堂堂一皇后,连敏妃和贤妃都压不住,由得她们做大,否则她的十六皇儿,如何至今还只是个皇子而不是太子。

丽嫔喜滋滋的看着表演,慢悠悠的等着那边因为烟花而失火,接着里面的小鸳鸯就会现形于众目睽睽之下,拿贼拿赃,捉­奸­捉双,眼眸一转,要是抓到床上,那就更妙了!

翠玉低着头,安静的站在丽嫔身后布置,却不小心将一个四喜丸子滑到了丽嫔身上。

丽嫔怒不可谒,却碍着众目睽睽之下,要维持颜面不能收拾她,只暗暗瞪她一眼,深吸一口气,挤出笑容道,“你这毛手毛脚的笨丫头,还不伺候本宫去更衣。”

周围宫妃心照不宣的对视,又撇开眼,哼笑,谁不知道丽嫔是什么德行,偏她就爱装出一幅大度的模样来。

丽嫔去了专门给女眷准备的宫殿更衣,一进内室,门刚合上,丽嫔扬起手就想扇翠玉耳光,半路堪堪停住,想起这里不是景阳宫,待会儿出去被人瞧见了有碍名声。宫里的潜规则动用私刑都是用在外人瞧不出来的地方。遂只得狠狠的踹了翠玉一脚。

翠玉连退几步,摔倒在地,顾不上疼痛又马上跪伏在地磕头如捣蒜,磕的额头通红,连声求饶,“奴婢知罪,娘娘赎罪……”

“废物,不过那么点事,至于把你吓成这样吗?这点事都­干­不好,本宫留着你何用!”丽嫔喝骂道,想起梨瑞斋中马上就要葬身火海的人,丽嫔望着翠玉的眼中闪过杀意。

翠玉下意识缩了缩肩膀,涕泗横流的哭着求饶。

丽嫔心思如电转,已经有了决定,当下放柔了语气道,“本宫不是恼你污了本宫的衣裳,而是你这样的惊慌失措,若是让人瞧出了什么,不止本宫在劫难逃,你们也难逃一死,更是连累家小。”

翠玉以及丽嫔身边的宫人都是心头一震,情绪万千,却有志一同不敢在丽嫔面前表现出多余的情绪来。

翠玉等忙表了誓死效忠的决心,翠玉面带为难,担忧道,“娘娘,若是让人知晓了!”

丽嫔自觉设计了如此天衣无缝的妙计,正愁无人分享,虽然这三个贴身宫女都是知情的,不过丽嫔方才就决定为了以防万一一个都不能留。

又有翠玉不着痕迹的引导,当下又意气风发的把计策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其中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最后丽嫔轻哼,“谁敢让本宫不痛快,本宫就要她后悔来这世上走一遭!”豪言壮志余音未散。

“丽嫔娘娘好大的气派!”

平地一声雷!这声音!

丽嫔惊得瞬间从椅子上站起来,张大了嘴,瞪大了眼,额上滚下几滴冷汗,抖着手指着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萧太后,以及低眉敛目恭敬跟在身后的上官嬷嬷——那是皇帝的­奶­娘。

委顿在地的丽嫔连牙齿都在打颤,“太……太后……”一句话没完,白眼一翻就吓晕了过去。

萧太后冷冷的看一眼晕倒在地的丽嫔,又望一眼翠玉,沉声道,“请皇上过来。”

丽嫔自以为高明,却不知她这的毒计落入多少人眼里,有人将计就计,有人冷眼旁观。

若是这么容易就能把一个得宠且背后势力盘根错节的宠妃和当权的王府世子逼入绝境,这些人死了也是活该!

何况丽嫔还是瞒着公孙家行事,用的是她手里那点人手,若是她有这等能耐把事情办得滴水不漏,公孙大人也不会疼爱长女胜于她,更不会连连叮嘱不许她Сhā手皇子的教养,就是怕这个女儿养歪了外孙。公孙大人看着被母亲养大的皇后和被公孙夫人养大的丽嫔,切身体会到母亲的言传身教对儿女的影响,只是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小女儿这­性­子改不了。

公孙大人平生最大的遗憾之一就是小女儿的两个皇子不是从皇后肚子里爬出来的,又十分庆幸,十六皇子不随他的生母。

原本言笑晏晏的皇帝离席之后骤然沉下了脸,不过片刻马上又是神­色­如常,见到萧太后时,还笑着行礼。

萧太后稳稳的坐在椅子上,扫一眼翠玉道,“这宫女戌时一刻向哀家揭发丽嫔­奸­计,”萧太后便把丽嫔的计策言简意赅的说了出来,说完萧太后叹了一口气,“丽嫔虽然行为偶尔有所僭越,但是哀家却不信她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祸乱后宫的事情来。但是总归不放心,派人去查探了一番,正遇上誉儿被引到梨瑞斋。”

萧太后顿了一顿,“为防惊动太多人,哀家命人控制了梨瑞斋。可到底只是一言之词,哀家恐其中有诈不想冤枉了丽嫔,遂用这宫女引她来这里。丽嫔亲口承认这些事都是她所为。”

一口一个却、总归、到底、恐……皇帝听得心中愧疚,不着痕迹望一眼萧太后身后的上官嬷嬷,萧太后为何带着上官嬷嬷,其中用意皇帝了然,萧太后是让上官嬷嬷证实此事,好更加的证据确凿。

皇帝知道萧太后不喜丽嫔,却也知道萧太后绝不屑于陷害丽嫔,将计就计,皇帝却是信的。

因这,皇帝心中更加难安,为了一个丽嫔却要萧太后这般兴师动众。这些年来,他迟迟不肯让林延恩认祖归宗,轻拿轻放诸皇子对林家的挑衅……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终是让呣子之间生分了。

“儿子不孝!累母后­操­心!”皇帝低声道。

萧太后淡淡一笑,“此事便交给皇帝了!”说罢,看也不看被堵住了嘴,跪在一旁哀哀凄凄看着皇帝的丽嫔,头也不回的带人离开。

她顾忌的不是丽嫔,也不是其背后的公孙家,而是皇帝想利用公孙家保持三足鼎立平衡的心。

萧太后目光空空的望着远处的灯火,此次若是不严惩丽嫔就会纵得他们越来越胆大,林延意不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连­淫­/乱后宫还想将之公之于众这样的罪都能被轻描淡写的揭过,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连­淫­/乱后宫还想将之公之于众这样的罪都能被轻描淡写的揭过,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193

殿内皇帝看向哭的花容失­色­的丽嫔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厌弃之­色­。

见此,丽嫔惊得面无人­色­,知道自己这次做的事真的犯了皇帝的忌讳,抖的身子如筛糠,嘴里呜呜咽咽个不停,却因为口中被塞着锦帕不能说话。

皇帝神­色­冰冷,一摆手示意,便有人上前摘了丽嫔嘴中的锦帕。

顾不得酸痛合不上的嘴,丽嫔低着头凄凄切切的哭起来,眼珠子转个不停,她的计谋让萧太后听了个正着,她到底还有理智知道想驳斥了萧太后无异于痴人说梦,何况还有皇帝敬重的上官嬷嬷旁听。

“皇上,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见您对芙贵人宠爱有加,臣妾被嫉妒冲晕了头,这才,这才,做下这等错事,臣妾实在怕您忘了臣妾和小皇子,”丽嫔泪如雨下,膝行到皇帝脚下,拉着皇帝的龙袍,哭着道,“臣妾以为这样,您就不会再宠爱芙贵人,您就会像之前那样关心臣妾和皇儿们。臣妾只是想让您多看看我们呣子三人。”

丽嫔见皇帝目光凌厉不为所动,心突突的跳起来,泪水流的更急更快,神­色­也越加的慌乱,“皇上,芙贵人心有所属,她配不上您的宠爱,臣妾不忿,她这样的人如何值得您疼爱,臣妾岂能眼睁睁看着她糟蹋您的心意。”

皇帝瞳孔一缩,盯着丽嫔缓缓开口,“心有所属!?”

丽嫔一惊,大喜过望,一抹眼泪,连忙道,“这是诚王妃告诉臣妾的,诚王妃说周誉思慕六姑娘多年,两人早就暗中往来,只是碍于身份。”丽嫔偷偷打量皇帝的脸­色­,不妨遇上皇帝冷的渗人的视线,惊得到抽一口凉气,冷汗如雨下,哆哆嗦嗦道,“这些都是诚王妃教臣妾的,她想让自己的儿子做世子,臣妾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又气不过皇上如此疼爱芙贵人,她却另有所爱。臣妾这才昏了犯下如此大错。臣妾知错,臣妾不该被听信诚王妃的谗言。”重重的磕着头,也不管出了血,一个劲的忏悔求饶。

丽嫔心思从来没有转的这样快过,她的分量比不过萧太后,所以只能认罪,但是就不信还比不上诚王妃,把罪名全部推到诚王妃身上,而她只是被唆使,总归没有造成恶劣结果。想来皇帝也不会把她怎么样,毕竟她生了两个皇子,且都得皇帝宠爱。哪怕被降位禁足,但是只要她儿子继位,她依旧是太后,丽嫔从来都坚定自己的十六皇子能荣登大宝。至于诚王妃,事成她能得利,事败,自然也该一起承担后果。

丽嫔红着眼,哀哀的看着皇帝,只要皇帝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诚王妃指使。

皇帝嘴角一动,垂下眼看着食指上的玉扳指。丽嫔想将罪名往诚王妃身上推希望逃避重罚,其实无论是她主谋也好,还是诚王妃主谋也罢,皇帝都不打算留她­性­命,若是其他事情,皇帝愿意网开一面,但是丽嫔胆敢­淫­/乱宫闱,这是哪个男人都不能容忍的,又过了萧太后的眼。实在不能纵容,否则她会狗胆包天,捅出让他后悔莫及的篓子来。

皇帝面无表情,淡淡道,“看在你为朕生育两个皇子的份上,朕留你全尸。”

便是贤妃受宠十几年,十二皇子是他钟爱的儿子。但是当触到皇帝底线的时候,该得痘症还是得痘症。何况是丽嫔,早些年不过是为了十六皇子造势,这一两年却是因为比起通透聪慧的女子,他更喜欢宠信心思简单的女子,相处更为轻松惬意,加之丽嫔又替他生了小儿子。

犹如晴天霹雳,丽嫔呆愣愣的看着皇帝忘了哭,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给皇帝生了两个皇子,皇帝如何狠得下心要她的命。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尖叫着哀求,“皇上,您不能这样,臣妾还有两个皇儿要照顾。。”

皇帝神­色­一冷,终于勃然大怒,直起身厉声道,“你以为你是在帮皇儿,你这是在把他们往绝路上逼。”贤妃消停了,又来一个丽嫔,要争那就光明正大的争,偏一个一个都用鬼蜮伎俩,“没了你们在一旁兴风作浪,皇儿能过得更好!”

丽嫔内心惊惧不已,欲要再求饶,却又被堵住了嘴带下去。皇帝视丽嫔乞求的视线路无物,只冷冷的看着跪在角落中翠玉。

三名宫女感觉到帝王的威严,尤以翠玉更甚,心惊­肉­跳的缩着身子跪伏余地,连话都不敢说。

“你为何会向太后揭发丽嫔,又为何今天才禀明太后?若言语不实,朕诛你九族!”

翠玉一惊,忙掀起自己的衣袖,上面是触目惊心的烫伤,割伤以及青青紫紫的淤痕,抖着嗓子哭道,“娘娘每日对奴婢非打即骂,若只如此,奴婢也不敢背主。可是娘娘指使奴婢替她陷害芙贵人和诚王世子,奴婢不敢,但是家人生死又都掌握在娘娘手中不敢不从。奴婢终究良心难安,又怕事后和家人一起遭灭口,这才壮着胆子禀告太后。”

一片寂静,皇帝声音里带出了疲惫之­色­,“带下去好生讯问。”他想知道翠玉到底是不是萧太后的人。

皇帝若无其事的回到席上,望着座下觥筹交错的人,想这些人又都在盘算着什么?

林延恩因与西宁王有着共同对抗西宁妖后呣子的情谊,遂比旁人更熟悉一些,此时西宁王正拉着林延恩饮酒。

林延恩握着酒杯的手一顿,感觉背上的视线如芒刺在背,不敢轻举妄动,神­色­如常的与西宁王对饮。

萧太后离开了一炷香的功夫,丽嫔一去不复返,然后是皇帝离席片刻。

林延恩猜付应该是丽嫔事泄了。他半月前就得知丽嫔手下有异动,知晓她的诡计之后却按兵不动,而是告知萧太后,借助萧太后之力替丽嫔费心遮掩,让宫中其他人无法察觉。若是让皇帝知晓,想来又是无声无息的替她遮掩过去,丽嫔只得一顿警告罢了,反正没有付诸行动也没有造成实质伤害不是吗?

可丽嫔已向林家伸出獠牙,林延恩如何能容得下她,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若让丽嫔得逞一次,哪怕事后将她碎尸万段又如何。

为了以防万一,萧太后接手之后并不让林延恩参与其中。一些事萧太后做得,林延恩却做不得。是以林延恩并不知详细经过,却也能猜个大概,想来六姑娘和周誉都会“不小心”中计。让丽嫔无可抵赖,任皇帝再多考量也难以网开一面

感觉到投注在他身上的视线离开,林延恩不动声­色­的动了动肩膀,微微含笑与西宁王交谈。

西宁王高鼻深目,蜂腰猿背,是难得一见的异域美男子,此时又因为饮酒,脸上带了几分迷离慵懒,更是惑人。引得不少闺秀频频探看,又互相低笑打趣。

西宁王低低一笑,看着剑眉星目的林延恩,慢慢的说道,“你妹妹长得和你不太像!不过也挺美的!”

林延恩神­色­一冷,眼底是浓浓的警告之­色­,“你喝多了!”

西宁王定定的看一眼林延恩,不觉又笑,自斟自饮了一杯,“是啊,我真的喝醉了!大历的酒特别醉人!”

林延恩微微拧眉。

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被夸的林瑾衡已经十分疲惫,眼睛都是半睁半合的,对许鸾悄声抱怨,“什么时候能散啊,今儿个宴会怎么这么长!”往常这个点她都已经进入深度睡眠了,且这身体正是最嗜睡的年纪,熬得真辛苦!能熬到现在还是她中间偷溜出去睡了大半个时辰的功劳。

许鸾看上首皇帝已有离席的迹象,遂拍着她的手轻笑,“马上就要散了!”

林瑾衡抹了抹脸,清醒了一点,低声道,“可算是能睡觉了!”瘪了瘪嘴羡慕道,“还是母亲和三嫂好!”重华因为三年孝期,并没有参加这次宫宴,公主不得参政,遂也没有夺情之说,还有俞钰晚作为长房长孙媳,因为守重孝,也没有进宫。林家进宫的女眷也就林瑾衡和许鸾罢了!

等皇帝一走,这场盛大的宫宴自然就结束了,众人各自井然有序的出宫去。

作者有话要说:等皇帝一走,这场盛大的宫宴自然就结束了,众人各自井然有序的出宫去。

194

大道上,林家众人路遇诚王府众人,林延恩和周誉的视线一触即离,两家世子虽然交情莫逆,但是林晋海和诚亲王却只是点头之交罢了,不过点头示意,各自保持着距离往外走。到了东新门,男人上马,女眷上马车。

“母亲,”

正抬脚上马车的林瑾衡循声望过去,便见诚王妃站在马车前,因为背对着,林瑾衡不明她的神情,只见周荣小心的扶着诚王妃的手臂。

诚王妃不自在的一笑,忍不住望一眼诚亲王和周誉,对周荣道,“席上多喝了几杯,现下还有些头晕!”解释她为何脚滑,险些摔下来。

诚王妃勉强稳住心神只是眼底有着藏不住的忧虑。丽嫔说今晚她就能让周誉死无葬身之地。可是如今他还好好的立在那里。

王府的世子之位,是诚王妃惦记了十几年的,看着周誉死了一个又一个的未婚妻,诚王妃喜不自禁,只要周誉一直克妻,诚王府最终还是她儿子的。

可是若是不克了呢,听天由命,诚王妃总觉得心中不安。于是在丽嫔找上她的时候,她心动了。

丽嫔替她除掉周誉,她让周荣娶公孙栾玉,并支持十六皇子。互惠互利!

她不知丽嫔如何安排,只知道行动在今晚,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期待的结果。

且再等等,许是还未到时候。诚王妃这样安慰自己。

“母亲小心些!”周荣说着小心翼翼的把诚王妃扶上马车,吩咐随车的丫鬟仔细照顾,这才走到父兄身后。

诚亲王微微一点头,周誉笑了笑,周荣等父兄都上了马这才一踩马镫。

林延恩收回目光淡淡一笑,诚王府恐有个不眠之夜。

看林瑾衡还踩在绣墩上好奇的望着那边,似乎是在发愣,好笑,上前扶着她的胳膊把她带上马车,“风凉,还不进去!”

林瑾衡回头笑,懒懒道,“我醒酒呢!”她方才见周誉神­色­肃然冷厉,和平时判若两人,不由一怔,不过只是眨眼间的事情,马上周誉又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让林瑾衡以为是喝多了眼晕。

林延恩看她红扑扑的脸蛋笑,他望过去几次,林瑾衡都拿着酒杯在喝,想着那是果酒,遂没有制止,说道,“下次莫要贪杯!”

林瑾衡笑嘻嘻应了,弯腰钻进马车,不过一刻钟的路程,林瑾衡便在马车里睡着了。到了家却毫无征兆的醒过来,不顾形象的伸了个懒腰,看的静坐在一旁的许鸾发笑,倒是让伺候的人松了一口气,正愁着是喊醒林瑾衡还是命人抱她回去。

一下马车,冷风一吹,林瑾衡又清醒过来,然后被父兄打发,与许鸾一起回院子洗洗睡。

父子四人却是往林晋海书房而去,林瑾衡撑着眼皮看着林延愈的背影笑。回想起当年,父母兄长议事,林延愈和她那是妥妥的被排除在外,为此林延愈愤愤不平,闹腾着自己长大,可以为父母分忧了。如今,林延愈终于有资格旁听父兄议事了。

这边父子秉烛夜谈,诚王府里头气氛诡异。

“父亲!我有事与您谈。”周誉出声道。

诚王妃心头一震,捏了捏手帕,心跳如鼓擂。

诚王诧异的看一眼神情郑重的长子,将诚王妃的变­色­看在眼里,一言不发往书房走去,周誉紧随其后。

诚亲王坐下后,细细看着周誉,淡声道,“说吧!”

周誉看着诚亲王慢慢道,“我去更衣,殿内躺着失去知觉的芙贵人!”

轻飘飘一句话,诚亲王猛的坐直了身子,“你继续说!”

“幸而太后的人及时赶到,我才没有进内!”周誉嗤笑了一声,“里面还点着催|情的药物!”

诚亲王喘了几口粗气,放在桌下的手松了又紧进了又松,其中凶险诚亲王如何不知,忽然直视着周誉的眼睛,“你早知此事!”语气肯定,他的儿子怎么会轻易中计。

周誉反问,“这重要吗?”早知晚知,事实就是有人处心积虑要他的命!

诚亲王嘴角微动,竟然轻笑了出来,周誉从来都是不肯吃亏的­性­子,惹恼了他,必然要狠狠反击回去。记得周誉九岁上,他外出办差,老太妃送了他两个美貌伶俐的婢女,他欢欢喜喜收了,成天与她们玩耍,无逸斋的功课猛降。然后在太后寿辰那天,在慈宁宫里当着后妃诰命夫人的面,兴高采烈说着玩闹的趣事。老太妃和诚王妃被各­色­异样目光环绕,此后羞得大半年不敢出门应酬。

“真是赵氏所为?”诚亲王咬牙问道。

周誉笑,答非所问,语气中带着讥讽,“赵氏答应丽嫔娶公孙家的女儿为世子妃!许陛下明日便要传您进宫,我不过提醒一声,您也好早作准备。”

周誉不知道丽嫔妄图把罪责往诚亲王妃身上推,早在皇帝面前上过诚亲王妃的眼药。他只知道这事一出,不难想到还有一个得利人诚王妃。就是丽嫔不把诚王妃供出来,他也不会让诚王妃撇­干­净。

林延恩要对付丽嫔,而他要收拾诚王妃,两个大男人却要和女人斗,想想都觉得憋屈,可是谁让她们靠山硬。若是不趁机解决了,就要日夜防备,实在影响心情!

诚亲王面无表情的看了周誉半响,沉声道,“你为何不早告诉我,我从来都是偏着你的。”儿子不相信他,这让诚亲王苦闷不已,他对周誉的偏心毫不掩饰,可是他儿子居然还不相信他,诚亲王很难接受这一事实。

周誉忽尔一笑,“告诉您之后,你能把她怎么样!骂她,打她,杀了她还是休了她!”诚亲王是一直偏爱他,但是诚王妃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妹妹,还是他结缡十八载的妻子,更是他唯三子女中一儿一女的生母。

诚亲王就是惩罚又能下多重的手,且诚王妃又是百折不饶的­性­子,永远都是斗志昂扬,背后又有老王妃和忠义侯府撑腰,她有恃无恐。

一直以来,面对诚王妃的挑衅陷害,周誉虽能避开,但是久了也生出厌烦情绪,也心冷,诚亲王惩罚的不累,周誉自己都累了。

他又被林延思刺激的厉害,也想好好享受儿女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如何舍得自己的妻儿担惊受怕。

“所以你把事情闹大,惊动宫里!”诚亲王道,“你可知但凡有一点差池,你就会万劫不复,你又可想过,这对王府会造成什么后果!”

面对诚亲王的疾言厉­色­,周誉面不改­色­,淡淡道,“那是我活该,与人无尤!至于王府,您大可放心,只要您行的正立的端,陛下绝不会迁怒,陛下历来优容老臣更优容宗室。”

赵氏的所作所为,皇帝绝不会因为她是诚王妃,就问罪诚王府。更何况皇帝自己早年没少受女人的罪,这次自己的女人也掺和进去,想来也能感同身受,何况还有萧太后在。

诚亲王看着神­色­冷然的周誉,久久说不出话来。

周誉上前几步,隔着一张书案盯着诚亲王的眼睛异常缓慢道,“我和赵氏呣子已成死局,我容不得赵氏,但我能容下周荣和周晴。可您觉得他们能容得下我吗?而我绝不会为了顾全所谓的大局就逆来顺受,或许您想看我和周荣同室­操­戈?

还是您想用赵氏呣子教我明白这后宅的诡谲,让我时时保持警惕,那我无话可说,不过如今看来,她已经脱离您的掌控了。她什么时候和丽嫔结盟,您不就被蒙在鼓里!“

诚亲王心头一跳,哑着声音道,“你想怎么样?”

“赵氏铸下如此大错,父王合该进宫请罪!赵氏为母不慈,心思狠毒,何德何能忝居王妃之位。”

便是早有猜测,等周誉说出来,诚亲王仍然大惊。皇族只有休夫的公主,没有休妻的王孙,若是嫁进皇家的媳­妇­犯错,要么青灯古佛,严重的就是悄然病逝,而褫夺封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比死更重的惩罚。不是休弃,不得回娘家,但是在夫家也没有了身份只能进寺庙,她的子嗣非嫡非庶非外室子,成了尴尬人。

这样的惩罚太重,除非犯下难以原谅的大错,鲜少使用,多少年没出现过,最近一次,还是五十多年前,冀王继室虐杀前头盛王妃二子一女,后盛家立下大功,强势为自己的外孙外孙女伸冤,最终不止让继室偿命,也让继室失去王妃之位。冀王再是偏爱继室的儿子也不能传位于他。

这就是周誉要的结果,诚王妃最大的倚仗就是周荣,他无子,如是有个三长两短,周荣就能顺理成章的取他代之。而周誉要做的就是釜底抽薪,让周荣失去问鼎王位的资格。“若是怕我在战场上有个万一,您后继无人,您大可以广纳侧妃,多生几个庶子,以您的圣眷,哪怕没有嫡子,庶子继位也不难!”

闻言,诚亲王笑容惨然,低声道,“我会进宫请罪,赵氏是生是死,但凭陛下处置!但我能保证她以后绝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周誉冷冷一笑,知道诚亲王不同意,他本就没抱多大希望!周荣和周晴到底是他的小儿子小女儿!

诚亲王这个爵位,周誉绝不会拱手让人,但是他若没命享,也万不会便宜赵氏之子。

195

诚亲王坐在空荡荡的书房里,眼前挥之不去的是周誉离去嘴角嘲讽,他知道这些年诚王妃动作不断,可任他如何处罚,诚王妃都不死心。

归根究底是他错了,是他对赵氏太心软,才助长了赵氏的野心和胆量,早些年他就该把赵氏送到寺庙或者庄上,也不至于加深周誉和诚王妃一脉的隔阂。也纵得她铸下如此大错,宫里会如何处置诚王妃,诚亲王忽然不敢想了。

诚亲王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正院去。

正院守门的丫鬟又惊又喜,想不到不是初一十五,王爷也会过来,想着待会儿肯定能拿到不少赏钱,欢欢喜喜的进去报信。

但不是谁都像她这样欢喜的,辗转难眠的诚王妃听说王爷过来,心里咯噔一声,脸刷的就白了,慢慢的坐起身来,目光毫无焦距。

等诚亲王进来的时候,诚王妃已经穿戴好站在那里恭候。

诚亲王一挥手让所有人退下,单刀直入道,“你和丽嫔联手陷害誉儿和芙贵人!”

诚王妃惊得瞪大眼睛看着诚亲王,失声惊叫,“芙贵人!”神情是毫不掩饰的错愕!

“你还想狡辩,真要等人证物证俱在,你才肯承认吗?”

诚王妃知道诚亲王这个点过来必定是知道了什么,她也明白狡辩只会让诚亲王更生气,遂已经打算坦白求饶,但是这莫须有的罪名如何肯认,马上就哭诉道,“丽嫔找上我,我的确动了心,丽嫔说一切交给她,我实在不知她怎么做,若是知道,我一定会制止她。我如何敢谋划芙贵人,芙贵人出自林家,便是为了荣儿为了大姐我也不会设计芙贵人的!”诚王妃的后悔无法用言语描述,她知道公孙家有联姻的意向,不过诚亲王父子不同意。遂丽嫔找上她,说愿意替她收拾周誉,她只以为是为了让周荣娶公孙栾玉,却不想还要害芙贵人,丽嫔怎么这样胡来。

诚亲王失望的看着诚王妃,“不是芙贵人就可以是其他贵人了吗?你敢摸着良心说,你没猜到丽嫔会用这种­阴­私的手段。”

诚王妃正要开口,诚亲王冷声打断道,“你长于富贵乡,如何猜不到!”

诚王妃嗫嚅这说不出话来,神­色­灰白。

诚亲王欺近诚王妃,盯着她的眼睛道,“这件事已经惊动皇上和太后,你自求多福,我不会替你求情!”

诚王妃脸­色­煞白,完全愣住了,半响猛地爆发出一声尖叫,“不!不能,王爷,王爷……”诚王妃泪眼朦胧中看到诚亲王冷淡的脸,软了声音叫道,“哲哥,我错了,哲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诚亲王全名周哲,诚王妃幼时便爱唤他哲哥,可是自从诚亲王认识贺元娘之后,就不许她这么叫他,这个称呼,诚王妃只能午夜梦回时出口,还有就是求饶的时候。

诚亲王恍惚了一下,想起幼时跟在他后头一叠声唤他哲哥的小姑娘。诚王妃是忠义侯府最小的嫡女,上头两个嫡亲兄长一位嫡亲姐姐,老王妃无子嗣,极为疼爱这个远房外甥女,经常接到王府亲近。

因着老王妃之故,诚亲王对她颇为照顾,诚王妃可谓是众星捧月长大,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难免有些刁蛮,却最听他的话最喜欢黏着他,他只有一个年纪相仿的亲妹子不由更为疼爱一些。

只是这疼爱是对亲妹妹一般的疼爱,两人整整差了十一岁,诚亲王对她并无私情。若非出了那等事,又碍着老王爷和老王妃,他根本不会娶她!

当年明明是天真善良的姑娘,怎么会变的这般工于心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诚王妃跪坐于地,捂着脸哭起来,“哲哥,我……”

“你不必再说了,”诚亲王粗暴的打断诚王妃的话,沉脸看着诚王妃,自嘲道,“我都记不得你说过多少次知错,不敢了!是我错了!我不敢了。”错不该一再心软,不敢一再心软。

诚亲王蹲下/身子,看着诚王妃缓缓说道,“绮彤,我不欠你,当年你是怎么嫁进来的你自己明白,我和你说的清清楚楚,我忘不了元娘,我对你只有兄妹之义。你说你不介意,你还向我保证会善待誉儿,我也对你许诺会给你王妃的尊荣,不纳侧妃侍妾通房。我都做到了,可你呢!”

原本泣不成声的诚王妃听到元娘二字,双目赤红,神情怨毒,双手揪着诚亲王的衣领,胸膛一起一伏的喘着粗气。

诚亲王并不挣扎只悲戚一笑,“我以为你永远都会是那个单纯的小姑娘!事实证明我错了!大错特错!我知道你心里苦,我很后悔,我当年不该娶你的,以你的身份照样能嫁得好,肯定比嫁给我幸福!我一直以来都觉得对不住你,才对你百般容忍,今天我才惊觉,我最对不起的是元娘!我没照顾好誉儿!”

仿佛是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诚王妃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甚至张开嘴呼吸起来,屋里只有沉重的喘息声,诚王妃双手死死的揪着诚亲王的衣领,青筋直露,尖声道,“她一个七品小官的女儿能做你的正妃,你哪里对不起她,你最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我从小就喜欢你,从小就想嫁给你,可是你居然娶了贺元娘,她不过是给你包扎了一次伤,我从小到大我给你包扎多少次,你为什么不娶我,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算着及笄的日子就等着嫁给你,可是你呢,你居然跪在王爷和姨母面前说要娶贺元娘!你知不知道我知道的时候,觉得天都要塌了。我哭着求你,我跪下来求你,我愿意让她做侧妃,我愿意把她当姐姐,可是你告诉我只把我当妹妹,我不要做你的妹妹,我只想做你的妻子。你答应过我等我长大会娶我的,你骗我!”

诚王妃狠狠将半蹲着的诚亲王推了个趔趄,仇恨的看着诚亲王。

诚亲王就这么坐在地上,神­色­怆然,“那时候你才四岁!”这还是多年前,诚王妃哭诉,他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可是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你说过,你说过的!”诚王妃愤恨的拍着歇斯底里道,“你还答应我永远会疼我保护我的,可是你遇上贺元娘之后,就疏远我,你又骗我,你对不起我,你最对不起的是我!”

诚亲王看着赤红着眼的诚王妃,嘴­唇­一动,他那时已经知道诚王妃对他抱着异样的感情,如何能像以前一般毫无芥蒂的再把她单纯当妹妹看待。

诚王妃手脚并用的爬到诚亲王面前,死死的拽着诚亲王的胳膊,几乎扣进­肉­里,脸上带着奇异的光彩,“你为什么喜欢她,我哪点比不得她,论容貌她远不及我,论身份我是侯府嫡女,论才艺,我琴棋书画,弓马骑­射­,哪点不如她,她女红好,我后来比她更好。我还比她早认识你,您为什么不喜欢我!你为什么忘不了她!

她为替你生周誉愿意去死,我也能的,我也为你死过的,但是我被救上来了,我知道老天不让我死就是要我得偿所愿,你看,我终于嫁给你了!”诚王妃突然笑出声来,“我是你的王妃,我给您生了一儿一女,而她死了!哈哈,她死了!”

“元娘的死,是你做的!”诚亲王冷不丁说道。

诚王妃漠然的看着他,然后吃吃的笑起来,指着诚亲王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哈,我就知道你怀疑我!”诚王妃的神情突然变得狠戾,“我要是有这能耐,会连她肚子里的孽种一起弄死。我这一辈子都让贺元娘毁了,终于老天爷看不过眼,让她难产而死,抢来的幸福怎么能留得住。”诚王妃抬着头,不解的看着诚亲王,“为什么不是一尸两命呢!贺元娘和我抢丈夫,她的儿子和我的儿女抢父亲!她为什么不放过我!”

诚亲王铁青着脸,目含戾气静静的看着诚王妃,缓缓的伸出手。

诚王妃不避不让,木木的看着诚亲王的手来到她眼前,然后是感觉到脖颈间的微凉、收紧。

诚王妃眼中忽然大颗大颗的滚下眼泪来,她不害怕,她只是悲伤,悲伤他居然想杀她!他怎么舍得杀她呢!

诚王妃不想挣扎的,这样死了也好,她死了,罪消了,诚亲王日后想起来肯定领会心怀愧疚,然后善待她的子女,接着她的子女就会替她报仇,杀了周誉!将贺元娘呣子挫骨扬灰!

可是求生的本能,让诚王妃手足挥动,大口大口的艰难呼吸。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王爷,二少爷过来了,奴才们拦不住!”是不敢拦,周荣抢了一人的剑,横在自己脖子上,往里面闯,谁敢拦。

诚亲王松开手,他再铁石心肠,也不会在儿子面前杀妻。

诚王妃脱离桎梏之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这时候,房门也被人从外面粗暴的撞开,见到里面场景的周荣目眦欲裂,手中的剑咣当一声落地,周荣跪爬到诚王妃面前,赶紧替她顺气,看着狼狈不堪的诚王妃,瞥见她脖颈间的清淤,周荣另一只手不自觉的握紧,又对诚亲王哭求道,“父王,母妃纵有千般错,也是儿子和晴儿的生母,求您看在我们的面上饶母亲一命!”

周荣记着诚王妃的失态,周誉的异常,遂回屋之后并没有就寝,而是一直观察着书房的情况,结果是周誉神­色­平静的离开,但是书房的灯一直亮着。

周荣很不安,直觉告诉她出了大事,后来听人报,诚亲王去了正院,周荣没有欢喜,心中的不安更大!

赶过去却被诚亲王的人拦住,又听里面尖叫声,心中警铃大作,不顾一切抢了剑以自己做人质。他不敢想,若是晚来一会儿,他见到的会不会是诚王妃还温热的尸体。

诚亲王目光锐利的看着周荣,剥皮穿骨,直指心脏,“你母妃做的事情,你可知情?”

周荣心中一跳,忙道,“父王指何事?”

诚亲王看着他的眼睛道,沉声道,“我相信你不知。”

周荣见诚亲王这模样,就知道诚王妃估计又做了什么糊涂事被抓到了把柄,他父王每次都是有的放矢,不明事情经过,也不敢随意求饶。只知,这次恐不能善了!

诚王妃白着一张脸,手足无措,父子生隙,如何是好!

诚亲王命人关上房门,事已至此也瞒不住周荣,他不想周荣被诚王妃几句话带歪,遂简单将事情说明。

周荣不敢置信,诚王妃如何敢与夺嫡几派结盟,更如何会用这种昏招!

诚王妃狼狈的避开儿子的视线。

诚亲王抬手制止欲要开口的周荣,面若冰霜,“这事已经惊动宫中,涉及卫国公府,你我都无能为力!这是你母亲自己种下的恶果!”

如今,诚亲王看着周荣也顿感棘手。

诚亲王府四个主子,唯有周誉安然入睡,神清气爽的起来上朝,顶着星星父子二人一同往宫里去早朝,­精­神抖擞的周誉与彻夜难眠的诚亲王形成鲜明对比,诚亲王终归年纪大了,熬夜又心神大伤,不免­精­神不济。

下马的时候,周誉搀扶了诚亲王一把,见诚亲王带着血丝的眼中露出喜­色­,周瑜不由的心头发涩。

昨夜动静他已经知道,而老太妃和周荣都没有向他哭天抹地,他明白多亏诚亲王拦着,顿时一颗心一半泡在温水里,一半浸在冰水中。

下朝之后,诚亲王去找皇帝请罪,周誉拐了个弯就去慈宁宫请安!

半路遇上林延恩,周誉便问,“去慈宁宫?”

林延恩点头笑,左右的领路太监乖觉的拉开距离,林延恩便低声问道,“昨夜睡得可好?”

“估计府上就我睡着了。”周誉笑眯眯道。

林延恩一扬眉,“诚王舅舅脸­色­很不好!”

周誉轻嗤了一声,“他的好妹妹犯了这么大的错,他自然心疼的无法入眠。”

林延恩想想,又问,“诚王舅舅怎么说?”

“但凭宫中处置!”周誉转头问,“丽嫔如何处置?”知道丽嫔下场也能推算出诚王妃的责罚。

林延恩不久前刚得萧太后传信,也不瞒周誉,“病逝!”

周瑜脚步一顿,比他想象中重多了,毕竟丽嫔可有二子,其中还有一位十六皇子。十二皇子的生母贤妃也香消玉殒,两位夺嫡皇子生母都已去世,大皇子的母妃敏妃缠绵病榻,若说也死了,周誉一点儿都不会奇怪。皇帝这是怕外戚坐大吗?

周誉心念如电转,贤妃之死有没有蹊跷他不敢断定,但是丽嫔是因这事而丧命,如果皇帝让十六皇子即位,那就是给卫国公府和他们诚亲王头上悬一把随时都会降落的利剑。

什么时候他们两家这么遭皇帝恨了,难道不怕他们联手坑十六皇子,毕竟谁也不会坐以待毙。还有一种可能,十六皇子没这福气。

林延恩迎视周誉,“怎么?”

“在想诚王府会不会断送在我手上?”周誉微笑道。

林延恩笑了一下,如何不明白周誉的言下之意,道,“我相信王府在你手上必然会更上一层楼!”

这样笃定的语气,周誉怔了一下,然后朗笑出声,拍了拍林延恩的肩膀,“借你吉言!”

忽然周誉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待会儿可要你帮我敲敲边鼓!”

林延恩慢慢的点了点头,又笑道,“母亲也进宫了。”

周誉神­色­一松,他想让萧太后给她主持公道,有重华在一边帮忙,自然事半功倍。

“诚王舅舅答应吗?”林延恩问。

周誉神­色­平静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如何舍得!”

林延恩一叹,褫夺诚王妃封号,绝了周荣的希望,对周誉最好。可对诚亲王而言,三个都是至亲骨­肉­,不舍得周荣和周晴,也在情理之中。

周誉倒笑起来,“我早料到他不会答应,他若是能狠得下这个心,也不会纵容他们到今天。我跟他提一声,不过想为难他一下,我被他的妻子和儿女为难了多久。

人人都说活人争不过死人,都是扯淡,死去的儿子比不上活着的儿子,死去的妻子比不上活着的妻子,都说我父王对我母妃如何情深,还不是赵氏一哭一求,我父王就心软了,我母妃会在九泉下哭,他恐怕一点都不想记得!”

周誉突然轻声道,“你相信吗,我有不下十种方法叫他们呣子无声无息的死了。哪怕被查到,又如何!我是他唯一的儿子,他肯定要拼命保我!呵,赵氏就是明白这点才会这么胆大!”

“我相信!”林延恩道,如今的周誉早已不是依附在诚亲王羽翼下的雏鹰,所以他敢直接和诚亲王呛声,虽然他如今的地位有诚王世子这个名头的缘故,但是更多的是他自己用­性­命拼回来的功劳和势力。

诚王世子,因为这个身份,周誉比别人更容易崭露头角,也是因为这个身份,他有一腔抱负却不敢过多染指军权。

周誉苦笑起来,“可是老头子会哭死的!所以还是让他们歇了心思,彻底安分下来!我不想哪一天弑继母弑亲弟,更不想他们一直盘算着怎么杀了我,杀了我妻子,我儿子!”哪怕他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只有赵氏呣子不死心,就能想出一千一万种鬼蜮伎俩!杀了一了百了,可到底要顾忌诚亲王感受!周誉觉得自己真是蠢不可及!

196

慈宁宫里头,重华总算是从萧太后口中将事情来龙去脉都听明白了,不由薄嗔,“你们祖孙俩合着就瞒着我。”重华事前一点信都不知道,还是林延恩请她进宫帮衬周誉才晓得昨夜出了大事,林延恩看重华着恼,好话赔尽,显然没让重华消气。

“不过是小事,何必你­操­心,你这阵子身上不利索,”萧太后心疼女儿,“后宫之事,让延恩明白也好,免得重蹈皇帝的覆辙。”忽的萧太后沉默了下来。

重华暗叹,如今后宫这点风浪如何跟先帝时相比,皇帝他太明白后宫伎俩了。早些年,皇帝对后宫管理几近苛刻,可时间久了,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不由‘宽和仁慈’了。

人心易变,鲜有例外!

母女二人心中都沉甸甸的,忽的听到窗外隐隐绰绰的笑声,不由都舒展了眉头。

花园里,林瑾衡拿竿子吊着一颗红彤彤的苹果左右晃,元儿拿着一把小剑杀气腾腾地砍,左砍砍,右砍砍,就是砍不到,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姑侄俩玩的不亦乐乎。

气氛也不似方才那般压抑,重华另起话头,林延恩不知还有翠玉这意外,遂重华还是刚知道还有这么一号人,问道,“那叫翠玉的宫女是怎么回事?”

萧太后摇头道,“那是意外之喜,哀家原本另有安排。这是天要亡丽嫔,她刻薄寡恩,最终难逃众叛亲离的下场。”

“皇兄打算如何处置公孙家!”这才是重华最关心的问题。

萧太后垂着目光看着茶几,脸上浮起嘲意,“皇帝说这都是丽嫔一人所为,公孙家和皇后都被蒙在鼓里。”

虽猜到会是这结果,真的知道了,重华还是默了片刻,才轻声道,“皇兄终是想维持如今的局面!可真等延恩与几位皇子势如水火,便是延恩愿意善待他们几个,他们几个愿意俯首称臣吗?他们身边的人愿意退吗?”

以卫国公林家、靖国公萧家、诚王府、恪王府为首的一系帝党和几派皇子党官员时有摩擦,权势富贵只有那么多,谁都想要,谁都不想放手,埋下了多少龌龊!

萧太后幽幽一叹,皇帝自己是安心了,却让身边所有人悬心!

重华看萧太后神情萧索,正要宽慰几句,瞥见外头宫人进来,遂将话暂时咽了回去。

“诚王世子与卫世子过来给太后娘娘请安!”宫人恭谨道。

萧太后刚想着自己儿子的糟心事,又被提醒忆起了诚王府里头的一团乱麻,忍不住叹气,“都是被男人惯出来的!”

重华暗道,可不是,没有男人一而再的心软偏爱,让她们以为犯了任何错都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怎么会胆大包天!

等林延恩认祖归宗,皇帝若再是这种暧昧不清的态度,让几位皇子觉得自己还有一争之力,又有多少腥风血雨等着他,想到这里,重华不由皱紧了眉头。

林延恩和周誉两人一起进了西暖阁,迎面而来一阵热气,萧太后年纪大了早早的便烧起了炕。

萧太后神­色­和蔼的让行礼的二人起来,一指椅子让他们坐下,又吩咐给二人上了惯用的茶和点心。

周誉知道对着萧太后拐弯抹角反而不讨喜,遂直接说道,“孙儿今儿是想劳烦祖母为我主持公道!”周誉这一脉已经与皇帝这一系血缘远了,但是因为祖宗遗训,加之诚亲王和皇帝亲近,遂一直按着近亲论。

萧太后点点头,示意周誉继续。

周瑜便可怜兮兮的开始诉苦,大意便是打小他这继母就视他如眼中钉,他长这么大委实不容易。毕竟是长辈,若只是小打小闹也就忍了,可是这次赵氏是直接想要他的命,并且不择手段,他不敢想日后还有什么陷阱等着他。

这次哪怕赵氏死了,赵氏子女也会把仇记在他身上。周荣从来都是个有野心的,若是他无意王位愿意好生劝住赵氏,赵氏如何会这般丧心病狂。

所以他斗胆请萧太后夺赵氏王妃封号!当周荣失去继承王位的资格,聚在他身边的那些人自然就会鸟兽人散,哪怕周荣不甘,也再掀不起风浪。否则兄弟兵戎相见之日,不远亦!

话锋一转,又说自己也有一点小心思,他说不定哪一天就落得个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下场,这爵位便要便宜了周荣,想想这二十多年他在赵氏手上吃得苦,他不甘心!遂有此意!又请太后替诚王遴选侧妃,繁衍子孙,他也就安心了。

顺便拍马屁,非常相信太后老人家的眼光,新侧妃一定会安分守己,不会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萧太后和重华听的不由发笑,又心酸,这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不约而同去看垂着眼沉默的林延恩,心疼,还真是难兄难弟,作孽啊!

“你父王不同意褫夺赵氏封号?”重华问道。

周誉苦笑,“是我强人所难!可是我已经无路可退!”诚亲王舍不得周荣和周晴成尴尬人,他舍得,他不下杀手,自觉已经仁至义尽。

重华看着周誉,其实周誉还有一条路能走,悄无声息的弄死赵氏呣子,就什么麻烦都没有了。可是他没有,这孩子终究还顾着他父王,却也不是愚孝,想出了这个釜底抽薪的法子。

“诶!”重华叹一口气,转过头对萧太后道,“当争的资格和能力都没了,也就安分了!”她这也是有感而发!同情的看着周誉感慨道,“否则还不知道要使出什么鬼蜮伎俩,但凡誉儿有个万一,这泼天富贵就是他们的了,赵氏又是那等心­性­,如何会就此罢手!”

丽嫔会找上诚王妃,是因为周荣,但是当周荣不再是嫡子,还有多少人会去理他们呣子。便是忠义候赵家对这个外孙的态度也要变,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就是诚亲王府的下人都会见风转舵,那位老王妃恐怕也得为了晚年掂量掂量。再有诚亲王对周誉这个唯一的嫡子更要十二万分小心。起码诚王府的后宅能安稳不少!

萧太后闻言,道,“罢了,笔墨伺候!”

此言一出,周誉感激道,“多谢祖母和姑姑心疼我!”说罢朝二人重重一叩首!

传旨的太监拿着懿旨走了,林延恩和周誉又坐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楚嬷嬷亲自送二人离开,进来时后面还跟着小尾巴。

林瑾衡几步小跑到萧太后身边,笑着道,“元儿睡着了,”眼珠子一转,磨蹭贴到萧太后身上,抱着她的胳膊笑眯眯道,“外祖母给誉表哥赐婚了吗?”

“你怎么会想到这个!”萧太后和重华皆惊奇。

闻言,林瑾衡一怔,解释道,“我看见梁公公拿了懿旨出去,后来三哥和誉表哥都心情不错的模样。”

萧太后笑,摸了摸她的头,“这懿旨一下,誉儿的婚事倒是容易多了。”只剩下一个克妻的名头,没人推波助澜,马上也就淡了。

林瑾衡好奇,“懿旨上写了什么?”

萧太后看一眼重华,才道,“褫夺赵氏王妃封号。”

林瑾衡大吃一惊,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她听过古,几十年来就冀王妃这么一个案例,诚王妃这是犯了什么错,竟然要用这种惩罚。

萧太后看林瑾衡一幅明明很好想问又苦苦压抑的模样,不由好笑,道,“她设计谋害誉儿­性­命,此等心狠手辣的­妇­人留一日,王府永无宁日。”往日诚王妃小动作不断,下杀手却是第一次,反正是她知道的第一次。无外乎周誉悍然反击,外面早有诚王妃薄待原配之子的传言,如此一来,与周誉名声无碍,萧太后都想,周誉是否故意纵容,就等着给诚王妃致命一击。

林瑾衡反而不惊讶了,她都想到冀王妃,自然也猜到子嗣上头,也不细问,只长长叹气,“人心不足蛇吞象!”

萧太后看着林瑾衡笑,搂着她道,“是啊,知足常乐,何必惦记不属于自己东西,最终害人害己!”

“赵氏她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偏最想要的得不到,这不就魔怔了。”重华语气平静,却含着几分怜悯。

林瑾衡眼巴巴望着重华,她娘这是要给她讲古的意思吗?

重华一笑,缓缓道,“她幼时虽然被养的娇蛮了一些,却也是单纯良善的­性­子。”因着二太太的关系,重华对她这个妹子也不陌生,好端端一个姑娘,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生生让自己变面目可憎!可怜可恨!

“她倒是真的喜欢诚王,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费尽心机进了门,便开始得陇望蜀,既然都能做王妃了,为什么儿子不能做世子!越做越多,越做越错,错了不过被小惩一番,不伤筋不动骨,自然还敢做。若是在她第一次动坏心思的时候,就把赵氏往庄子里关上个三五年,你看她敢不敢动歪心思,还不是被纵出来的。你诚王舅舅处处表现自己对原配念念不忘,可我看他最心疼还是一手看大的赵氏。”

我爱你,你为什么不爱我,在有些人的逻辑里,这就是罪。在爱而不得的痛苦中,诚王妃就扭曲了,不过扭曲了也没关系,她爱的人会保护她!她大可以尽情的扭曲变态下去!

林瑾衡撇嘴,微嘲道,“也许诚王妃才是诚王的真爱!诚王一直以为贺王妃是他最爱,有一天猛地发现,我错了我错了,我的真爱原来是诚王妃。”

萧太后笑着伸手刮了一下林瑾衡的鼻子,“什么爱啊,恨啊,人生在世,多的是比风花雪月更重要的东西。阿哲当年为了前头那位闹腾,哀家就不喜欢,想着周家果然出情种。可他没几年就续娶了赵氏,赵氏出身显赫,又得王府上下欢心,还对他一片痴心,真为誉儿好顾念着前头的人,选谁也绝不能选赵氏。可赵氏寻死觅活一番,他就应了。”

林瑾衡露出惊讶的神­色­,她居然不知道诚王妃还寻死过,外面一点风声都没有,忍不住道,“不是说老王爷以死相逼吗?”她听到的明明是这个版本,诚王碍于孝道迎娶诚王妃。

萧太后脸上带出几分嘲弄,“一个女子寻死觅活闹着要嫁人,传出去还要不要做人了。那时老王爷以死相逼,赵氏也以死相逼,阿哲就答应了,可只要他愿意续弦,老王爷还会以死相逼吗。老王爷是因为誉儿那时身体很不妥,想在临死之前抱上健康的嫡孙,可不是一定要赵氏生的儿子。归根到底,还不是心疼赵氏,可见情爱也就那点分量罢了。”

重华唏嘘道,“当年诚王为了娶贺氏闹成什么样,跪在老王爷面前,三日未进水米,可任他跪晕了过去,也没答应。大家都以为他放弃了,结果半年后他剿灭两广水匪还水运一片清明立下大功,在庆功宴上,皇兄当众问他要何赏赐,他说要迎娶贺氏为正妃,最终得偿所愿。”如今回想起来真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林瑾衡敏感的抓着重华的几个重音,想了想问道,“舅舅和诚王事先就商量好的吧,这样舅舅也能跟老王爷交代。”皇帝总要给老王叔面子,所以只能‘无奈’赐婚。

重华挑­唇­一笑,也不回她,“成婚后夫妻恩爱羡煞旁人,真是神仙眷侣,贺王妃寒门出身,交际应酬没少受为难,诚王使出雷霆手段惩戒对贺氏不敬的人,再也没人敢刁难她。可惜啊,再深的情也抵不过时间!”

林瑾衡深深觉得自己在听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可是童话永远不会告诉你灰姑娘和王子最终的结局。而现实就是,灰姑娘死了,王子另娶公主,还给了公主迫害灰姑娘儿子的底气。这TM的是怎么样的爱!

重华话匣子一开,看女儿听的一愣愣的倒起了说­性­,“如今想来赵氏比谁都了解诚王,她知道只要她不放弃,就能笑到最后!若是誉儿不警醒一些,如今周荣就是风风光光的世子,有谁还记得誉儿呣子俩。”

世上只有不努力的现任,哪有忘不了前任的男人!林瑾衡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然后觉得诚王的形象崩塌,诚亲王在她印象中一直都是骁勇善战,杀伐果决的形象,但是在感情上那就是个渣啊,反正在她看来,妥妥的渣!

结果重华让林瑾衡了解只有更崩坏,没有最崩坏!

重华继续爆料,“所以赵氏敢放□段趁着诚王酒醉,把生米煮成了熟饭。诚王不肯娶,她就投湖自尽,你看可不是得偿所愿了!”

“您这都知道!”林瑾衡惊叹,赵家可真是好手段,把消息瞒的这样死,然后有什么是她娘不知道的吗?

萧太后笑睨重华,揭她老底,“你娘年轻时就爱刨根究底!”

重华重重咳嗽了两声,表现的那样情比金坚,让她都赞贺氏好福气了,结果居然没几年就娶了赵氏,重华顿时觉得被欺骗了感情,便发动人手去打听,要不是和诚王交情不错,又碍着二太太的面子,她都打算叫人排成戏演出来,好让人开开眼。

林瑾衡忍不住脑补满脸好奇的重华,顿时笑倒在萧太后身上,果然谁没个年轻八卦的时候。

萧太后见林瑾衡小脸笑的通红,伸手替她抚背顺气。见重华要笑不笑看着她,林瑾衡立马止住笑意,摆出一幅再不能正经的模样,严肃的问,“贺王妃真的只是因为难产而死的吗?”

她已经知道诚王妃为嫁进王府有多处心积虑,更早就知道老王妃有多疼爱诚王妃,忍不住­阴­谋论了。

萧太后和重华如何不明白林瑾衡的言下之意。

重华恍惚了一下,忍不住想起那一年,诚王的别庄死了多少人,淡淡道,“诚王也防着呢!自从贺氏有了身孕,他就以养胎为由带着贺氏去了别庄。女人生产就是在鬼门关上转,身子骨不好的贺氏终究没熬过来。当时整个太医院都几乎被诚王拉过去了,也只能保住誉儿,所有太医也都证实,没有可疑之处,便是如此,诚王还是迁怒了伺候的下人。”

林瑾衡眉头紧皱,又生古怪之感,她实在不能理解诚亲王的脑回路,嘟囔道,“诚王好奇怪!”

萧太后一哂,“人死如灯灭,一切已成灰!”

诚王的确深爱贺王妃,可是在她死后,这份爱便逐渐淡了,越来越清晰的是满心爱慕他,为他生儿育女的赵氏。

先帝那么爱高氏,为了高氏与文武百官与世俗礼法对抗,明知高氏祸害他的子嗣,还不是依旧将高氏捧上天。但是当高氏死了,马上宠爱苏氏,宠的苏氏处心积虑要害高氏之子。

这就是周家人!

197

诚亲王向皇帝请罪,说赵氏铸下如此大错一切但凭圣上处置,他治家不严,难辞其咎。

皇帝痛心疾首,决口不提自己的女人才是主犯。

诚亲王忙说罪该万死。

皇帝同情,你也被蒙在鼓里。暗道,他也被瞒的好苦。估摸着他俩都被老娘和儿子反将了一军,但是他找不到证据,虽然就算找到了也不能怎么样。

君臣两个同病相怜,说着说着泛起了几分患难之情。

然后戏­肉­上来了。

皇帝假假为难,这可如何是好,

诚亲王诚惶诚恐说一切由皇帝做主。

诚亲王没有替赵氏求饶,皇帝喜闻乐见,省得他为难。

他事后查出这事的确是丽嫔起的意,诚王妃不过是分享战果,但是皇帝绝不会相信,诚王妃会猜不到丽嫔想用他的女人做筏子。他儿子娘都抵命了,诚王妃凭什么活着,有什么资格活着。

皇帝暗示诚王妃可以悄然病逝,诚亲王手一抖,定了定神,只能谢主隆恩。

这边刚定下,就有人来报,萧太后下了懿旨,大意就是:诚王妃骄奢善妒,不慈不悌……褫夺封号!

君臣俩都傻眼了,想不到萧太后出手这么狠!

皇帝马上回过神来,问谁去过慈宁宫。

然后诚亲王整个人都不好了!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皇帝正因为没有处置公孙家惹的萧太后不高兴,这个节骨眼哪里会去违逆萧太后的意思,打定主意不Сhā手。很无耻的想,反正别人的老婆儿子,虽说出了这等事有些丢人,不过周家人虽然死要面子却有一点丢得起脸,绝不会因为流言蜚语苦恼。

就像不少公主郡主爱养面首,皇家是能遮掩尽可能遮掩,尽可能盖一张你知我知的遮羞布,实在遮不住,那就这样吧!也不会打罚女儿孙女,皇家娇客照样理直气壮的横眉冷对千夫指,当然也没几个人敢指。

皇帝对诚亲王说萧太后的懿旨不可改,朕的口谕可以改,这也算是给诚亲王面子了。

总归赵氏留住了一条命,诚亲王离宫的脚步轻松了几分。回府之后诚亲王府是什么光景外人不得而知,反正大家只知道诚王妃,不,赵氏被送到了庄子上,以她现在的身份已经不适合留在王府了,随行的还有周荣,是诚亲王的意思。

若是赵氏死了,诚亲王的心难免偏向赵氏呣子,便是外人大多也会如此,只因几千年的传统,死者为大。但是赵氏­性­命无虞,虽然被褫夺封号,似乎更惨一些,但是已成定局,为了王府传承,诚亲王也要妥善安排周荣。

昔日活跃于京城社交界的诚王妃赵氏便这样黯然退场。

诚王府遭逢大变,首当其冲受到影响就是赵氏娘家忠义侯府,然后便是赵家的出嫁女。

二太太是赵家女,她的女儿是赵家媳­妇­,心情如何可想而知。

二太太去看望了被关在庄子上的赵氏,面对明明做错了事还能言之凿凿的妹妹,回来之后就心力交瘁的病倒了。

林瑾衡每次去探望,总有说不出来的心虚,虽然她觉得赵氏罪有应得。可古代坑爹的就是连坐制!赵家其他姑娘也要名声受损。

林瑾衡探望完二太太回来,正坐在轿子里长吁短叹,只觉得心烦意乱,冷不丁的瞧见路上盛装打扮的十二姑娘,觉得更烦了,怎么就不能安生点呢!

在闺学里,十二姑娘总是拐弯抹角打听诚王府的事情,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十二姑娘也不想冒险问林瑾衡的,可实在是诚王府密不透风,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林瑾衡自然猜到十二姑娘为何如此关心,如今周誉身价倍涨,婆媳关系从来都是女人最头疼的问题,没有之一。这个节骨眼上,倒没人有脸皮候着上门谈亲事,但是私底下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眼看十二姑娘就要追着雪白的狮子狗往南走,林瑾衡慢悠悠吩咐,“还不帮十二姑娘去抓狗!”再往南走点就是前院了喂。

林瑾衡就见那群被狮子狗弄得手忙脚乱的人,见到芷兰时都愣了愣,不约而同朝她身后看,便见林瑾衡的轿子从假山后头出现,而那只四处乱窜的小狗不过一眨眼就被擒住。

这时候,林瑾衡也到了跟前,十二姑娘带的人慢了半拍,才惊觉过来行礼。

十二姑娘站在那儿垂着眼咬着­唇­绞着帕子,又气又恼又不甘。

林瑾衡笑看着十二姑娘,说道,“这小狗可真能跑,居然又从十二姐姐院子里跑到这儿来了。”

前儿是鹦鹉,再前儿是猫,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前院跑,还都是周誉来找他哥的时候,总是来这一招,能换个新鲜的吗?

十二姑娘神情登时僵硬了一下,含糊道,“今儿日头好,我便让小可松快一下,不想它跑到这里来了。”

林瑾衡哦了一声,笑着道,“我看姐姐的宠物特别喜欢往前院跑!姐姐下次可要看紧了,尤其是有客人来的时候,若是冲撞了前院客人,总归不美。”大胆追求很勇敢,可麻烦按规矩来,不在乎自个儿名声没关系,可这是在古代,林家其他姑娘何其无辜!

十二姑娘抬眼看林瑾衡,她长于福建七年,语调温温软软,笑起来梨涡浅现,观之可亲,可十二姑娘只觉得刺耳又刺眼,飞快的低下头,­干­巴巴的张了张嘴告辞,“既然抓到了,那我就回去了。”

看着十二姑娘匆匆离去的背影,林瑾衡自言自语道,“我说话好像太刻薄了!”

“郡主也是为十二姑娘好,真出格了,吃亏还不是她自个儿。”芷言安慰道。

林瑾衡一叹,她也想给十二姑娘留面子,可是事实证明,你温声细语,人家当你在放屁,遂她这次也不拐弯抹角,想了想便道,“和四婶婶提一句,再给四姐姐捎个信。”四太太这段日子被七爷七­奶­­奶­置气的事弄得焦头烂额,对十二姑娘看的就松了,这一松就松出问题来。林瑾衡又想着她总归是继母,难免不能下狠手管,遂想到四姑娘。

据林瑾衡的观察,十二姑娘是被十一姑娘刺激的狠了。

因着十一姑娘母女视死如归的陪着四老爷去云南,又殷勤晓意伺候,四老爷对母女二人另眼相待,最明显的就是十一姑娘早在几年前就被记到四太太名下,成为嫡女。

今年十一姑娘正是及笄之年,已经有说好的人家,是四老爷在外为官时上峰的嫡次子。听说,十一姑娘机缘巧合下救过未来婆婆,遂很得未来婆婆的欢心,婆家其他人也十分喜欢她。

林瑾衡命人打听过,这未来十一姐夫品貌端方,堪称良配。

然后十二姑娘就不平了,因为十一姑娘有极大可能是四房女儿中嫁的最好的。

对于十二姑娘心心念念想往前院跑,林瑾衡哭笑不得,真到了前院见到周誉又能怎么样,惊鸿一瞥,一见钟情,再见求娶吗!

还不如好好改了­性­子,她总归是真正的嫡出,未必比不过十一姑娘。反正这样的十二姑娘,打死林瑾衡,她都不相信,能找到比十一姑娘更好的亲事。

林瑾衡到正屋的时候,重华已经从下人口中得知园子里的事,对她笑道,“你就这么放她回去了。”

林瑾衡笑嘻嘻道,“十二姐姐,上有父母,兄姐,我何必越俎代庖!”

“老四是个聪明的,孙家前后两位四太太都是­精­明人,你四姐更是玲珑心肝,居然能养出一个十二来,真是奇哉怪哉!”重华笑道,不聪明不打紧,看得清自己就行,可十二姑娘连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基因突变!林瑾衡默默道,否则她也不明白,为何十二姑娘这样的­性­子,这不符合遗传学,或者是隔代遗传,林瑾衡想起他祖父,又觉得对死者不敬,忙心念阿弥陀佛。

林瑾衡道,“有四姐在,想来能管得了十二姐姐。”四姑娘那就是十二姑娘的紧箍咒。

重华笑,“四太太和我提过,四丫头已经替十二相看起人来,等她出嫁了,也就安分了。”婆家人可不会像娘家人一样惯着她。

林瑾衡好奇,“四姐有中意的人家了吗?”

“那倒还没有,说是要找家中简单,门风清正,为人上进宽厚的,其他倒不打紧。”

林瑾衡沉默了一下,才感慨道,“长姐如母,可怜天下父母心!”四姑娘明白将十二姑娘嫁入高门,那才是害她,所以对家世不做要求,低嫁,十二姑娘不妥了,娘家也能说得上话。这一番条件,可谓用心良苦。

重华失笑假意醋道,“你娘我在你身上花的心思可比四丫头只多不少!”说完意有所指的看着林瑾衡。

“娘最好了!”林瑾衡忙做感激涕零,状扑上去抱着重华的腰,就差摇尾巴了。

重华笑眯眯看着享受着女儿的撒娇,感慨,女儿大了,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腻着她了。

母女俩腻歪了一阵,林瑾衡从重华怀里仰起头来问道,“可十二姐姐能依吗?”

重华一挑眉,“不依又怎么样,是打算寻死还是觅活!”拍了拍林瑾衡的背道,“你也不必和她说这个,四房的事,由他们自己处理去。”

“我才不­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林瑾衡嘟囔,她吃饱了撑着才多嘴。

198

十二姑娘有大志向,可林瑾衡相信胳膊扭不过大腿,古代父母的权威几乎是不可违逆的,看来十二姑娘注定要被十一姑娘“压”一头,林瑾衡想着也不过是哭闹一番之后认命,但事实证明,林瑾衡的想象力有多贫瘠,或者说她太乐观了,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如今林瑾衡正探头看着案几上摊着的礼单,随意一扫,便知是孕­妇­用的东西,遂问道,“谁家有喜了,”让重华亲自准备贺礼,也就没几人,林瑾衡脑海中一划拉,想不到符合的人。

重华欢喜道,“是你大姐,妍儿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忠义侯府刚传来的喜讯。

惊喜来的太突然,林瑾衡反而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迎接,过了会才反应过来,喜上眉梢,扬声确认道,“大姐怀孕了!”语气还有点不敢置信。

重华微笑颔首,叹道,”可算是有了。“大姑娘这日子总算是圆满了!”

“我要去看大姐,”说完,林瑾衡突然皱起了眉头,欲言又止的模样。

重华看她模样,岂不知道她又在杞人忧天了,“你就爱瞎想,赵氏的事情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就因为旨意是你外祖母下的,赵家就该迁怒我们林家的姑娘了。或者因为我没求情,赵家就要怪我,凭什么啊,她可差点害了我们林家,我还没迁怒他们呢!赵家自己教不好女儿,还有脸怪别人,要怪就怪诚亲王去,要是他把关系处理好了,岂会闹到这地步。你且放心吧,只管开开心心去看你大姐,赵家不是那等不知进退的,赵家老夫人最是个知分寸的。这个节骨眼上只会供着你大姐姐,你大姐姐历来喜欢你,你去看她她只有高兴的。”赵老夫人这个做娘都不计较,还指望兄弟嫂嫂侄子侄女计较吗?

林瑾衡被说的满脸通红,忙讪讪的拿了册子,手指头一个一个的指过去,恨不得都搬到忠义侯府去,“这个好,这个也要,还有这个……”

重华看着林瑾衡笑,女儿小心思她当然知道,就是用这些厚礼告诉赵家,卫国公府对大姑娘的重视。

娘儿俩有商有量的把礼单定下,一事毕,重华就想起另一件事,理了理林瑾衡的鬓角,问芷言,“东西可都备好了?“

芷言上前一步躬身回话,“公主放心,都准备妥当了。”

林瑾衡笑着道,”母亲放心,芷言几个再妥当不过的。“

皇帝安排了为期三天的秋猎,娱乐是幌子,主要是向来朝见的诸国炫耀武力,林延恩独家提供的消息,当日有神枪营的表演,凭这,大历夷平了黔屼,说白了就是震慑!看谁敢不安份!

皇帝点了不少宗室贵胄随行,因为带了后妃公主,遂特许近臣可带家眷,林瑾衡就被她爹打包带上了,而重华守孝不好出门,儿行千里母担忧,哪怕是京郊,照样担忧。

重华揉揉林瑾衡的头,有意逗她,遂和她打商量,”要不你还是别去了,不过打猎嘛?”

林瑾衡不依,“我都没见过神枪营表演。“

重华笑拧林瑾衡的脸,”你个小没良心的!“

林瑾衡团团笑,少不得上前捶背按摩,好话一串一串往外冒。

三日后,在重华的依依不舍和千叮万嘱中,林瑾衡兴致勃勃的出发了。

蔚蓝的天空中漂浮着一朵朵白云,微风徐徐,实在是郊游的好时节。

这样的日子,合该白马轻裘,踏马而行,才快意,不过此时林瑾衡乖乖的坐在车内和十二公主下棋,骑马,算了吧,咱们到西山再骑也不迟。

她是被十二公主拉上车的,公主的车辇大约有二十多个平方,里面床榻、案几,小书架,暖笼,一应设备应有尽有,端得好气派,比她的郡主辇轿高端大气上档次多了,遂林瑾衡也不客气,且旅途漫漫,有个人打发时间也是好事。

下完一局,林瑾衡拿起白瓷茶杯润­唇­,环顾四周放松眼睛,瞥见杨婉月坐在窗边的杌坐儿上,手上拿着一本书,嘴角含着清浅的笑意。

林瑾衡视线一顿,突然觉得这样的杨婉月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而更令她古怪的是,过了这一会儿,杨婉月似乎都没有察觉她的视线,眼睛还望着手上的书,但林瑾衡觉得她的焦距肯定不在书上。

十二姑娘也注意到杨婉月的异常,望过去后笑了笑,”她最近老是出神!“

杨婉月终于发觉这边的动静,神­色­一动,抿了抿嘴,解释道,“春困秋乏,总有些­精­神不济。”

林瑾衡和十二公主一笑,也不多说,三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直到西山。

等着英明神武的皇帝­射­杀了一头意义非凡的鹿之后,大家终于可以大胆的自由活动,年轻爱玩的撒丫子跑进山里。

而林瑾衡也和周颖带着侍卫加入打猎大军,十二公主骑术不­精­,她就是来秋游的,作为十二公主伴读的杨婉月,没入宫之前根本不会骑马,后来因为需要才学了马术,也不过能勉强跑马,打猎是不能够的,遂两人都没兴趣。

周颖瞧着林瑾衡身边皮毛油光水滑的猎犬,怅然道,“十步还能打猎,我的千里已经老了!“当年,林瑾衡和周颖各养了一头猎犬,分别取名十步,千里,取自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后来十步被姚以安误杀,他赔了一头几乎和十步一模一样的猎犬给林瑾衡,正是眼下这头,正当壮年。而周颖的千里已经步入老年,如今在府上安享晚年。

又想起当时她恨不得撕了姚以安,虽没有冷嘲热讽,但也几乎没给好脸­色­。可世事难料,如何也料不到现在的光景。

林瑾衡不由得唏嘘,“想不到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本来是感伤的气氛,周颖却被林瑾衡逗的笑出声,看着瓷娃娃一样的林瑾衡老气横秋的感慨,实在是有趣,尤其她还不是故意,那么的一本正经!

林瑾衡莫名其妙,疑惑,“怎么了?”

周颖忍住笑,不想被报复,遂也不说,只扯了扯手中缰绳,笑道,“还不快点出发,待会儿垫底,这脸上可不好看!”女眷之间也有比赛。

林瑾衡顿时斗志满满,双腿一夹马腹道,“我们走!”

两人带着侍卫穿梭在林间,也不知运气太背还是今天高手如云,眼看约定的时辰就要到了还是一无所获,连只兔子都没有,这不科学!要知道今儿可是专程放了不少猎物出来,就是防着僧多粥少,扫兴。

林瑾衡和周颖面面相觑,林瑾衡摸着弓箭,咬牙,“我就不信这个邪了!”真要空着手回去,可太丢人了。

“不怕,不怕!”周颖看着林瑾衡背后忽然笑的暧昧!

坐在马上的林瑾衡下意识回头,就见姚以安和林延愈从西边走来,马上还挂着不少战利品,马上也笑了起来,这下,不会丢人了!

两人驱马上前,姚以安一扫两手空空的二人,非常善解人意送上猎物,话说的相当漂亮。

林瑾衡和周颖从善如流的笑纳。

林瑾衡盯着姚以安手上的长耳兔,眼神一亮,这种兔子狡猾的要死,数量又少寻常根本打不到,与之相对应的就是它的­肉­质极其鲜­嫩­。

姚以安一笑,将之递给林瑾衡的侍卫。然后林瑾衡毫不吝啬溢美之词,就差竖起大拇指了。

看着林瑾衡和姚以安已经其乐融融的开始商量晚上怎么烤兔子更好,周颖几乎就要笑出声来。

林瑾衡对古玩字画,首饰衣裳都兴致缺缺,顶多也就是三分钟热度,唯独美食,那是她的真爱!

可怜姚以安在衙门被林家兄弟使劲刁难,什么困难,什么让他­干­,还得绞尽脑汁淘美食!

“我还找了一些山菌,”姚以安道,“弄成酱抹上去味道更好!”

闻言,林瑾衡抬眸一笑,“这个主意好,否则太腻了。”

姚以安看了眼这林瑾衡因为跑马而染上浅浅红晕的白皙脸庞,姚以安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又见她依旧眼神亮晶晶的看着兔子,姚以安笃定林瑾衡肯定还在想着怎么做味道好,给父兄送哪一块……

事实就是他还比不上一只兔子有吸引力,然后身子一僵,他什么时候沦落到要和一只兔子比了!!!

旁边的林延愈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瞪着姚以安,偏对方还不为所动,马上驱马Сhā到二人中间,没好气道,“颖表姐和妹妹差不多该回去了吧!”然后对姚以安一抬下巴,“我们再去打点,这么点回去也不好看!”你个登徒子,你那是什么眼神!再看,再看,小心我揍你!

等二人走远了,周颖清了清嗓子挪揄,“恩呀呀,那……”

林瑾衡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威胁到,“再说话没得吃!”

周颖想起那味道,屈服道,“哎,吃人嘴短!”

“就你话多!”林瑾衡笑骂!

两人嘻嘻笑笑的离开,却不知自己成了某些人的风景。

站在远处的八公主直挺挺的杵在那里,神­色­变幻不停,明明早就知道,见过不止一次,以为麻木了,但是再见……八公主咬着粉­嫩­的­唇­瓣,几乎咬出血来,哪怕隔得远,听不见声音,看不清表情,八公主都能想到到,姚以安肯定目光温柔,眼神发亮。

八公主握着马鞭的手发出轻微的声响,为什么她明明才是公主,过的却是这样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日子,就怕哪一天从云端掉进泥里,而林瑾衡就可以无忧无虑的享受众星捧月。

八公主心中腾地升起不甘来,泄愤一般的用马鞭抽着眼前的大树。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

心情正不好的八公主厉声道,“谁!”说着循着声音转身。

不远处,周瑶款款从林间走来,一脸的关切,“八姑姑这是怎么了?”

八公主脸­色­越加难看,尤其是在看清周瑶脸上的得意讥讽,以及眉眼格格不入的幸福,在周瑶的身后,戚威面无表情站在原地,身姿挺拔如松,两人九月已经完婚!

八公主淡淡的收回目光,当初周瑶为了戚威鞭打她,皇帝亲自问她,只要她愿意,就赐婚二人,但是她犹豫了一下便去拒绝了,在那之前,戚威是她不错的选择,但是那时就不再是了,且戚威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后来看着戚威平步青云,八公主后悔过,却也没有念念不忘。

周瑶走到八公主跟前,上下打量了一回,才满脸同情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又一叹,“可是谁让他是林瑾衡看上的呢,八姑姑也只能谦让了!不过八姑姑也不必过于伤心,姚以安只能继承一个侯府,西宁王可有千里疆土,再说西宁王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姑姑嫁给他也不辱没了。”

说完,周瑶就见对面的八公主目光凶狠,恨恨的瞪着她,周瑶嘴角一扬,眼神冰冷的回视。

忽尔,八公主冷冷一笑,深深的看一眼戚威,慢悠悠道,“你说要是让戚威知道你和方五不清不楚,戚威会怎么想?”

本是来看笑话的周瑶瞳孔一缩,眼中带出了厉­色­,压低了声音道,“你敢!”语气中毫不掩饰的警告之­色­。

八公主做了周瑶的跟班十几年,岂听不出她已经慌了,心中大动,看来周瑶对戚威动了真心,否则如何会这般紧张。想到这里,八公主轻笑起来,她似乎抓到周瑶的把柄了。

短暂的慌张过后,周瑶很快就镇定下来,直视八公主的眼睛道,缓慢的说道,“八姑姑,我奉劝您一句,祸从口出。若是让我在外头的听到流言,“周瑶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声音冷的像冰渣,“你是公主不假,我的确不敢明着收拾你,但是,”目光轻蔑的扫一眼八公主,“你自己有多少能耐,你自个儿清楚,想收拾你,没你想象中那么难,否则你何必这样坐立不安呢!”

八公主心中一凛,脸上是一种被戳穿的狼狈、羞恼,还有不甘,额头暴起几根青筋。她是得宠,但是依旧是无权无势的公主。

这次西宁诸国来朝贺,还想和大历联姻,他们送了三个公主过来,也想迎娶公主回国,所以她不安!如果皇帝决定了,她没把握说服皇帝改变主意,更没人会替她说话。

看着八公主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慌张之­色­,周瑶志得意满的挑眉微笑,“您好自为之吧!”说罢,就转身离开,脸上是得逞的微笑。

麻雀永远都是麻雀,不要以为飞上了枝头就能成凤凰,八公主骨子里就带着自卑。大历是战胜国,她祖父这样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用女儿和亲,能嫁个宗室女过去就顶天了,可是八公主就是害怕啊!周瑶就要她害怕,眼眸微动,人一害怕也许就会做点蠢事,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麻雀永远都是麻雀,不要以为飞上了枝头就能成凤凰,八公主骨子里就带着自卑。大历是战胜国,她祖父这样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用女儿和亲,能嫁个宗室女过去就顶天了,可是八公主就是害怕啊!周瑶就要她害怕,眼眸微动,人一害怕也许就会做点蠢事,不是吗!

199

日头西落半隐于山头,驰骋山林的儿郎满载而归。

比之早归来的林瑾衡与一­干­女眷坐在一边看着侍卫替各人清点战果,然后皇帝开始论功奖赏夺魁者。

林瑾衡咬了一口果子,对周颖低声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这没头没脑的,周颖一怔,就见十二皇子步履稳健的走到皇帝面前,恭敬的接过皇帝手中的弓箭,这是皇帝早年最爱的弓箭,此次拿来做彩头。

林瑾衡往十二皇子处一努嘴,说道“哪一年不是大皇子上去领赏,今年风水不在他这了。”倒不是说大皇子身手最好,而是他是诸皇子中身手最好的,这样的场合,谁敢和皇子争辉,真论箭术,她几个哥哥哪一个比大皇子差了,不过是要避嫌罢了。哼,胜之不武!

今年总算不用看大皇子志得意满的模样,林瑾衡对周颖道,“你瞧他脸都黑了!”大皇子独领风­骚­的时代已经过去,且大皇子今年三十有八,显然开始老了,而十二皇子才十七岁,正是最好的年华,气势锐不可当。十二皇子丧母之后更是快速成长,同样尚武的十二皇子之崛起对大皇子的地位冲击甚大。

林瑾衡不由暗暗打量高台上的十二皇子,目若朗星,清隽英挺,气质卓绝,这就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

下面依附十二皇子的官员脸上隐隐的带着笑意,自己的主子得圣宠,他们与有荣焉。

皇帝见爱子夺魁,也笑的满脸欣慰,温声勉励一番。台下的诸位皇子不管心里什么滋味都是春风满面,唯独大皇子是想笑笑不出来,想怒不敢怒,一张脸难看的紧。

正望过去的周颖看见大皇子的神情,不觉也笑。

林瑾衡这一观察倒出了兴味,遂饶有兴致的四处张望,视线滑过公主那一块区域的时候,见八公主看着嘴角含着似讥似讽的微笑。林瑾衡一笑,大皇子风光不再,八公主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林瑾衡漫不经心移开视线,忽的视线一凝,落在了十二公主身后­唇­角上翘的杨婉月身上,眼神微亮,秀美的脸庞上是一种微妙的喜悦,林瑾衡眉头轻轻的皱起来。

林瑾衡循着杨婉月的视线望过去,正是帝王所坐的高台,前面一圈龙子凤孙,其后面是一众打猎归来的儿郎,林瑾衡吃不准她到底是在看什么。接下来林瑾衡就有点心不在焉,忍不住看杨婉月,不曾再有异样,若不是那抹微笑记忆犹新,林瑾衡都要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

不一会儿众人便暂时散了,大家回帐篷中洗漱更衣,晚间还有宴席,总不好满身汗味参加。

林瑾衡和周颖约好会和的时间,便和周颖分开往自己的营帐去,见四下无人,遂吩咐道,“杨表姐那你们上点心,若有什么不要声张,先来回我。”她心头萦绕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却朦朦胧胧,这让林瑾衡心烦意乱。

芷玉等也不问原因,都躬身应了。

林瑾衡一叹,但愿是她杞人忧天了。

回到帐中,想着待会儿女眷肯定争奇斗艳,她虽不耐烦,但也不能穿的太寒酸了丢脸,林瑾衡便脱下骑装换上一套挑丝双窠云雁装。

林瑾衡和周颖到时,席位上的人已经坐得差不多了,今儿是一人一几的形式,安排席位的相当知趣,将她和周颖安排在一块!

这样的宴会,一开始都很拘谨,但等到酒酣面热,气氛便会热烈起来,往日严肃的人也会柔和下来,兴致高的还会离座寻人拼酒。

此时,宴上气氛已经到顶点,舞台上风情万种的异域美女,身子柔软如同水蛇,妖娆起舞,含情的水眸,逡巡台下观众,带着若有似无的诱惑。

面对古代版艳舞,林瑾衡看得面红耳赤,她看过的歌舞不计其数,家中更是专门养了舞女伶人,这种的真没见过,而且府上的舞女,放到外面绝对会被认为是大家闺秀,这也很好理解,若是养一些风尘味十足的女子供女眷赏玩,还不带坏了家风。

林瑾衡虽然很想细看,但觉得吧众目睽睽之下,很有必要矜持一下,遂别开眼,不防撞上面­色­发红的周颖,两人不由无奈的相顾一笑。

林瑾衡又去看其他人,女眷大多都是两颊绯红想看又不好意思看的模样。反而男人们绝大多数都很淡定,那是一种习以为然,身经百战的淡定,林瑾衡想了想马上明白过来,一般府上都会养两套班子,一套就是她专门为女眷准备还有正式场合表演用的,另一套就是男人宴饮和闲暇时放松所用。

林瑾衡的视线忍不住在她父兄身上转了一圈,结果嘴角微抽,安慰自己这是应酬没办法,她父兄已经是难得一见的洁身自好了。不由得去看姚以安,看吧,这也不是个生手,能出淤泥而不染,就很不错了!

大受打击的林瑾衡不由的恼大宛太子,这是大宛太子带来的,瞧他那脑满肠肥的模样,身边还带着两美姬伺候,一看就不是好货­色­。

好不容易,这一**的舞台退场,接下来是宫廷舞蹈,女眷松了一口气,脸­色­恢复正常。

西宁王收回目光一笑,拿着酒杯慢慢啄了一口,忽尔眼神一闪,起身离席,两边的人喝的正尽兴,抬眼一看,微笑示意,继续畅饮。

西宁王缓缓的往外走,夜空中新月如钩,夜风清凉,吹得树叶簌簌作响。西宁王心道大历可真是一个美轮美奂的国家!低头看着脚下的草坪,已是秋天,依然翠绿,想起这一路走来,水土肥美,百姓安居乐业,西宁王微微笑起来。待见到不远处的林延恩时,笑容更深了几分,

他方才见林延恩被其弟弟拉着灌了不少酒,也就他的亲人敢灌他,也许是酒­精­作祟,此时的林延恩望着他的目光少了几分客气疏离,皎洁的月光洒在他身上,西宁王突然想起一句大历话,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西宁王站在离林延恩十步远的地方,笑着道,“以你的本事如何会输给那个黄口小儿!”

林延恩神­色­寡淡的看着西宁王。

西宁王笑看林延恩,这时一片乌云遮住了弯月,林延恩的表情便变得模糊起来,西宁王笑了起来,“昔日俾睨群雄的林延恩居然也有瞻前顾后的模样。”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同情。

“六/四!”

西宁王马上把出口的话憋了回去,西宁因为他父王宠信妖后,弄得内忧外患,危机伺服,大历不是不能攻下西宁,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作为西边最大的一个国家,大历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因此两国签署和平协议,说是归顺,但是并不如黔屼一样,黔屼是被吞并,完全失去自主权,但是他们的内政依旧自己做主。这样的局面能维持多久就看双方的本事,最终是大历无法压制西宁或者是大历有本事一口吞下西宁不被噎到。

“不是说好五五的。”西宁王此时不像个国君,更像个商人。西宁除了沉重的岁贡之外,还要将国内最大的一条金矿与大历共同开发,五五是他们之前说好的分成。。

林延恩微微一笑,只说了一个名字,“邱摩尔!”西宁王的叔叔,也是他最大的竞争者,原本一直云游在外,但是突然归来,还带着不少能手和金银珠宝,最为重要的是寻回了西宁失窃的圣物,西宁举国信教,邱摩尔寻回圣物,地位可想而知。

西宁王盯了他半响,举着手接受他趁火打劫的行为,深深的看着林延恩,“如你所愿,你知道的,我一直非常感激你,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

林延恩轻笑一下,淡淡道,“言重了。”

西宁王看他神情,最后低低的喟叹一声,“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你们大历的话很有意思!你若有差遣,我莫敢不从!”又道,“我也该回去了!”

林延恩静静的望着西宁王离开,眼睛微微眯起来,所谓的和平不过是暂时的,哪怕签了条约,只要想就能成为一张废纸。西宁觊觎大历的富饶,大历想要西宁的矿产,只是时机未到!站直了身子,道,“还不出来!”

若无其事的周誉从树林中走出来,回想方才,想笑忙忍了,又绷不住,终究“哈”的呛出笑声来,“我之前便觉得他对……”余音戛然而止,周誉正­色­道,“他野心不小!”

西宁王回到宴席上之后,没有马上坐下,想了想之后低头一笑,拿了酒杯往女眷处走来,高大的身躯包裹在棕­色­狐皮飞滚大氅中,更显得他魁梧挺拔,镶嵌着宝石的腰带,随着步伐摇摆,隐有流光。

一路走来,姑娘们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吸引过去,西宁王打算娶一位大历皇后并不是秘密,她们来之前就得了家中长辈的叮嘱,皇帝可能想在他们之中选一姑娘封为公主出嫁,这也不是没有先例。

西宁王习以为常的在万众瞩目中走着,原本还只是看热闹的林瑾衡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西宁王径直走到林瑾衡面前,微弯下腰,高大的身躯笼罩在她面前,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阴­影,西宁王目光脉脉的看着林瑾衡,微晃手中的酒,“本王久仰琅华郡主大名!”嗓音低沉犹如大提琴般醇厚。

作者有话要说:西宁王径直走到林瑾衡面前,微弯下腰,高大的身躯笼罩在她面前,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阴­影,西宁王目光脉脉的看着林瑾衡,微晃手中的酒,“本王久仰琅华郡主大名!”嗓音低沉犹如大提琴般醇厚。

200

丝竹之声犹如天籁,这似乎是场上唯一不受影响的了。或在饮酒或在谈天的众人不约而同把眼角瞄向这一处,眼中闪烁着不知名的光。

西宁王目光如水的看着林瑾衡,嘴角噙着一朵温柔的微笑,左手一直举着酒杯,大有林瑾衡不喝他这杯酒不罢休的架势。

而林瑾衡已经懵了,喂,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亲,在场美女那么多,你不要当怪蜀黍啊!话说,想不到西宁王嗓子这么好,和林延思有的一拼!

西宁王见林瑾衡走神,不由笑意加深,低喃了一声,“琅华郡主!”尾音打着卷儿,仿佛情人间的低语,蓝­色­的眼眸越加专注。

林瑾衡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觉不合时宜,忙拿帕子掩饰­性­的压了压­唇­角,只是嘴角一个劲的往上跑。

她是不知道西宁王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但尚有自知之明肯定不是一见钟情,莫不是西宁王看娶公主是没戏了,遂打着没有鱼虾也好的主意,可惜她春心没有荡漾,不会哭天抹地的非君不嫁,所以显然西宁王­色­诱失败,媚眼白抛了!想到这里林瑾衡又是忍不住想笑,西宁王是颜好,只是她几个哥哥狂帅酷霸拽,一一俱全,林瑾衡都审美疲劳了,抵抗力杠杠的。

林瑾衡抬头看着西宁王,一派天真,“我有什么大名?您不会是记错人了吧!”林瑾衡的眼睛黑白分明,这么瞪大了眼睛的模样,更显得比实际年龄还小,与魁梧高大的西宁王形成鲜明的对比,却不是刚与柔,而是老与幼。西宁王二十有七,成熟稳重风度翩翩,林瑾衡就是个没长大的小萝莉。

林瑾衡觉得她皇帝舅舅应该不至于这么狠心,将她和亲远嫁,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怎么幼/齿怎么来。皇帝你得多狠心,才能把你还没长大的嫡亲外甥女扔给一个老男人哦!

这强烈的视觉差,发现的人不少,顿时有些人的神­色­古怪起来,嘴角一抽一抽。

西宁王不知是没发觉呢还是不以为杵,举着的左手纹丝不动,抖都不抖,林瑾衡纳闷,难道就不累吗?

西宁王放柔了声音道,说着好话,无外乎温良恭谨之类,看来功课做得不少。说话时眼角瞄向高台,等着高台上的皇帝如何反应。

西宁王不过是想试探,卫国公府气势锐不可当,武将文臣势力盘根错节。他自己就是帝王,若是他手下有这样的臣子,西宁王想他会寝食难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尤其是在当今大历皇帝几个儿子都不够出­色­,或者说在一个如此出­色­外甥的对比下都显得失­色­,大历皇帝就不怕将来主弱臣强,国将不宁吗!且就他了解的林延恩而言,并不是个‘规矩’的人。

如今外患暂平,大历又涌现出一批年轻将领,西宁王想若他是大历皇帝就会开始着手压制林家的势头,不想落得刻薄功臣的名头,和亲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林家的女儿为西宁王后,林家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掌兵权,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皇帝正好可以顺理成章的将林家荣养起来。而以武起家失了兵权的林家就是被拔了牙的老虎,皇帝在位许能保持地位,但新皇即位,他可听说林家和几位皇子都关系平平,怕是可能落入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困境。这与他而言倒是个机会!

再不济,能吓一吓林延恩也不错!西宁王越发深情款款,似乎是要将林瑾衡溺毙在里头。心里却想着林延恩怎么还不回来呢!

面对这样的柔情似水的美男子,林瑾衡脸不红心不跳,既不局促也不着恼,似乎完全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您眼睛不舒服?!”

西宁王完美无缺的笑容有了一丝裂缝,不过马上就补上了。

林瑾衡可惜,想着是继续胡搅蛮缠把人弄走还是怎么着,眼神往席上扫,父亲不好出面,显得大题小做了,几位兄长都不在,林瑾衡发现她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了,哭,西宁王不会是故意的吧!

席上一角陷入诡异的气氛中,长安侯­干­瘦的手掌状是不经意的搭在姚以安膝上,手背青筋直露,看着姚以安的目光严厉,其中甚至带着恳求。

姚以安一脸错愕的看着他的祖父,方才他想站起来,却被长安侯按下。

长安侯目光沉沉的看着姚以安,嘴角一动,脸上露出两条颇深的法令纹。

姚以安慢慢的垂下眼,似乎顺从。

长安侯心头一松不是滋味,是该和他说明白了。分神之际,突感手掌下传来自下而上一股力道,姚以安慢慢站直了身子。

长安侯抬眼看着身姿挺拔眼神坚毅的孙子,一阵恍惚,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自豪和落寞来,他的孙子,已经长大成|人,在衙门中如鱼得水,令人不敢小觑。

只是那又如何,他面对的是他永远无法撼动的!长安侯沉声道,“坐下!”

姚以安摇头。

同时,心念如电转的十二皇子抬起头来,眼神坚决,彷佛做了某种决定,起身,离席一气呵成,

这接二连三的变化,叫人应接不暇,众人一味拿眼睛觑十二皇子。

十二皇子似无所觉径直朝着林瑾衡和西宁王走来。

林瑾衡嘴角一抽,这是要闹哪样!

西宁王自然知道十二皇子是谁,皇帝心爱的儿子,不由的心中一动,灵光一闪。

十二皇子面对西宁王站定,举着点犀玉杯朗笑着道,“我素问西宁王千杯不醉,今日想讨教一下。”

西宁王目光在十二皇子和林瑾衡之间一转,似乎明白过来,不觉遗憾,却微笑应下,二人携手去一边饮酒。

临走之前西宁王对林瑾衡意味深长一笑离开,十二皇子也对林瑾衡微微一笑。

林瑾衡也只能笑了笑,人家毕竟为她解围不是,虽然聚焦在她身上的视线让林瑾衡觉得她好像更麻烦了。不由的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去看最高处的皇帝,只见皇帝侧着身子与一大臣说话,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这应该是十二皇子的个人行为吧!她和姚以安的亲事那可是在皇帝面前走过场的,林瑾衡在心里默默握了握拳,那肯定是十二皇子的个人行为。

十二皇子那边联姻的意向呈现阶段­性­,第一次是她刚回京城,宋家有所暗示,不过马上她爹娘就拒绝了,那边也不再提。再是元和三十年左右,十二皇子突然又抽了一阵子风,那是萧太后出面。这次怎么又来了,反复是种病,得治!

她觉得自己已经表示的很明确,她胸无大志,只想过安稳日子,宫斗宅斗什么都给她有多远滚多远,求放过!难道是太委婉了!

无怪乎林瑾衡因为十二皇子一个小小的举动胡思乱想,这些龙子凤孙一举一动从来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在场想的比林瑾衡多的深的人不在少数,其背后的含义让人像忽视都不成。

平静的湖面被扔下了石子,漾起的波澜搅乱了人心。

十二公主心头一沉,瞥见坐在她手边一张俏脸苍白的杨婉月,想她与自己一样担忧,十二公主反而镇定了一些,压低了嗓子道,“有太后和长公主在,阿衡出不了岔子!”西宁王后是不可能的,大历皇后,十二公主不由的头疼。

杨婉月神不守舍的点点头似乎还没缓过神来,低头敛眉,忍不住什么似的嘴角一翘。心中反复念着萧太后、重华长公主!果然疯魔了!居然会相信!

林家几兄弟都姗姗来迟,而此时宴上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歌舞声声不绝。到了后半段越来越多的人离开座位自由活动。

林瑾衡看一眼周颖对她微微一点头,便独自带人朝着两位兄长而去,林延恩一时脱不开身。

林延思扫一眼四周,没看见姚以安,脸­色­一放,不过马上又恢复了嬉笑之­色­,“妹妹可真厉害,打了长耳兔。”

兄妹三人寻了一处,点起篝火烧烤。

林瑾衡想起兔子的真正主人,心中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忙摇了摇头,也不解释,随意坐在了铺在草坪上的垫子上。

林延思见林瑾衡模样,安抚道,“他们一厢情愿,妹妹何必为他们烦心,凡事有我们呢!来来来,六哥好久都没尝过你的手艺了,馋死我了。”

林瑾衡笑嘻嘻的挽起袖子,开始亲手侍弄,笑着道,“他们打他们的算盘,我过我自己的日子,天塌了高个子顶着。”十二皇子想误导人,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只管以礼相待。话是这么说,心里总归不得兴。本来打算出来散心,被这两人闹得兴致都没了。林瑾衡划着兔­肉­的动作不由凌厉了几分。

林延愈看着林瑾衡的动作咽了咽口水。

曲终人散,众人纷纷回帐篷休息,准备养­精­蓄锐,迎接明天的盛宴。而让林瑾衡恨得牙痒痒的十二皇子也回到帐内,坐在书案前,低头摩挲着手中一方锦帕,上面绣着一只寒梅,右下角是两行簪花小楷,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

想起方才席间情形,十二皇子心中一刺,猛地闭上眼,他以为只要自己足够优秀就可以,母族妻族不过是锦上添花。

可是在贤妃去世后,虽无人敢慢待他,但是他在后宫无人,消息滞后。皇帝心疼他几分,大皇子和十六皇子等隐隐有围攻之势,他独木难支。

十二皇子缓缓睁开眼,最重要的是皇帝的暗示,他绝不能让皇帝失望。

“殿下,皇上传您。”十二皇子的贴身太监小邓子弓着身子进来禀报。

十二皇子神­色­一动,想不到这个时辰皇帝还寻他,淡淡道,“我今晚不过去了!”顿了一下才道,“以后也不过去了!”决定了就绝不后退!

十二皇子站起来,走到衣架屏前,张开双臂,宫人忙为他更衣。

“喏!”小邓子恭谨道,心中大喜,他的主子总算不沉溺于女­色­了,重华长公主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如何会允许这种事情存在,一旦泄露,那就大事不好了!但见十二皇子眉眼落寞,可不敢露出喜­色­,小心翼翼的慢慢退下。

“慢着!”

小邓子心一跳,主子这是要反悔,却也只能等着主子指示。

十二皇子一言不发的站在那,良久才道,“她若愿意等我,我会给她我所有能给的东西!”

小邓子心头复杂,等十二皇子确实没话吩咐了,才下去安排。

树林里林瑾衡和林延愈都带着畅快的笑意在往回赶,林延愈看林瑾衡心情郁郁,遂建议揍他丫的西宁王,这倒霉慥慥的事情都是他惹出来的。

林瑾衡兴致缺缺,她已经不爱套麻袋打人了。不过林延思见不得林瑾衡无­精­打采的模样,他妹妹合该无忧无虑,肆意明媚的,在旁边撺掇着。还把事情都安排好了,也不知用什么法子把西宁王单独约了出来,连背黑锅的人都有了,就是和西宁王不睦的大宛太子。

这也是林瑾衡很讨厌的家伙,这人­色­胆包天,林瑾衡和周颖下午就撞上他在调戏一个和主子走散的大历侍女,她顺手就假装弓箭失手惊了对方的马!可惜身边有高手,没摔他一个狗啃泥。

这事原本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说出去,来者是客,调戏一个侍女虽然没品,但真不能把对方怎么样,搞不好皇帝或者侍女的主子顺手就把人送过去了,那侍女是大皇子府上,林瑾衡非常相信大皇子­干­得出来。

偏林瑾衡在地上捡到一个戒指,原也没当回事,现在却能“栽赃嫁祸”用,在此感谢芷言没有乱扔东西的坏习惯!

两人凯旋而归,正走着,听到前头动静,马上停下了脚步,这个节骨眼,还是能不暴露于人前就不暴露于人前,不在场证据得充足了。眼神一扫就往低凹陷处一藏。

远只打算等人走了便起,不想这一块是风水宝地,来人也不走了。

林瑾衡和林延愈面面相觑,望天,夜黑风高夜,杀人埋尸天,可能也许大概,他们撞上事!果然半夜不宜出门!

201

林瑾衡蹲在凹地里喂蚊子,心中祈祷对方快点走,而后不由自主的支起了耳朵,这个时辰来林子里,总不能是为了散步消食,

听着脚步声是两个人,一­干­净的女声道,“姑娘莫要多思,殿下定有苦衷,”

殿下二字只有皇子公主能用,林瑾衡不由的在心里思量,是指哪一位殿下。她正等着二人多说一些好寻线索,偏来人安静了下来,只闻虫儿的鸣叫声,还有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的声音。

这一安静便是好长一段时间,林瑾衡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被蚊虫咬起了几个大包,不能拍不能挠,林瑾衡的眉头越皱越紧,就着白­色­的月光,林瑾衡去看林延愈,林延愈也是一脸的不耐烦和压火,龙凤胎的神奇感应告诉林瑾衡,他和自己一样耐心将要告罄,估摸着在想是否能趁对方不备,将人敲晕了好离开。眼看兄妹二人打算暴力破局,那边终于有动静了,林瑾衡几乎就要喜极而泣!林瑾衡屏住了呼吸,微侧脸倾听,希望值回票价!

“让姑娘久等了,万岁爷传召殿下,今晚恐是不能过来了。”

这独特的嗓音林瑾衡一听便知道是太监,能称呼殿下,有太监出没也不足为奇,只是,姑娘,殿下!林瑾衡早就往香艳的地方展开脑补,这个时代标榜规矩,看似什么都有规矩,可其实这规矩是对处于中间的大部分人而言,最底层的人和最顶层的人,最是不讲规矩,前者连活下去都是问题,哪有闲心顾这个,后者则是凌驾于规矩之上。

那姑娘依旧没有出声,还是方才那人在说话,“殿下说,他日后也不方便来见您!”又是停顿了一会儿,“殿下说,若您愿意等他,日后他定然不负您。”

怎么听怎么有一种小鸳鸯被­棒­打的感觉,迫于外界压力不得不暂时分手,男子掌权后,迎娶心爱的姑娘!突然一阵冷风拂过,林瑾衡打了个冷颤抖,默念,快讲重点或者快点离开。

“如何不负我!是事成之后休了林瑾衡娶我为妻,还是让我做侧妃,然后对我说除了名分,什么都能给我!”

这声音!?林瑾衡大惊失­色­,险险叫出声来,死死的双手捂住嘴堵住喉咙口的声音。怎么会是她?电光火石间想起杨婉月的反常,原来如此!

林瑾衡顾不得许多,冒险探出了一点细看,就见侧对着她;立着三人,三人气氛胶着,倒没人往这边张望。

其中一人披着褐­色­的斗篷,整个身子都裹在里面,瞧不出身形,但是那声音,那声音她绝不会听错的,林瑾衡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咕咚一声,把林瑾衡自己都吓了一跳!

林瑾衡的手无意识地握成拳,手心传来微微的刺痛感,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对面的几个人。娶她,谁会娶她,殿下!林瑾衡脑中一闪,脑海中浮现十二皇子英气勃勃的脸庞。

“姑娘息怒,殿下对您一片痴心可昭日月,只是成大事者难免有所牺牲,殿下若是败了,后果不堪设想,姑娘难道就忍心,殿下也是逼不得已。您的委屈,殿下都知道,姑娘姑且忍耐几年,等殿下成就大事之后定不会让您受委屈,这可是殿下亲口承诺的,殿下这般爱重姑娘,您是有大造化的!且您与琅华郡主向来亲厚,郡主又最是温和良善的­性­子,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林瑾衡可算是听明白了!就是一个心有所属的的男人觊觎她背后的势力想娶她,但是又放不下旧情人,所以想终于想出了两全之策,江山美人都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