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天涯相隔(1 / 2)

一等天妃 未知 548008 字 2022-05-08

当然,清羽也没有给她机会将心中的疑问问出口,而是真的像一个随从那样躬了躬身子,“各位请移步前厅,已经为各位备下丰盛的美食。”

他本是为讨好素月,然所有人都鱼贯而出,只有她站在房内。

“老规矩,你们吃完给我送过来。”

她已经一刻也不愿意离开姜云霁?为了她连美食都可以放下吗?清羽的心里微微泛着酸涩,“我准备的可都是你爱吃的。要不,我帮你守在这儿,你去吃完再过来?”

“不必,你待会每样给我来一小点就好,辛苦师兄。”素月坚定的阖上房门,没有再给他游说的机会。

清羽没有吃,而是先挑了一些给素月送过去,即便是一样一点也装了足足两大碗。看得温嵩频频咋舌,“你差不多就行了,她吃得了这么多吗?”

“你不懂。”清羽没理他,兀自往堆成塔尖的菜上又加了一个大­鸡­腿,“你没看她最近都瘦了吗?得好好补一补。”

他满心欢喜的送过去,素月却只是象征­性­的吃了几口。

清羽的脸­色­不由难看起来,“你刚才不是说饿了吗?”

“我一开始是不想他们误会我的身份,后来是想单独跟你说一会儿话。”素月放下碗筷,神情肃然,“你这些日子都住在这里?”

清羽点点头,“我想整个长宁,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我想等你一起走。”

“如果我不跟你一起走呢?”

素月面无表情的一问,清羽的脸­色­一僵,“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他身体未愈,身边不能离人。”素月偏头朝着床的方向看了一眼,眼底多了一份凄然。

“哼,他身边那么多人,需要你照顾吗?”清羽霍然站起来,眼底已有愠恼,“我看是你舍不得他吧?月儿,你老实说是不是……”

看素月翻着白眼瞪着自己,他又只好将后面的话硬生生的咽回去,“月儿,看他这身体一时半会儿怕是很难痊愈,不如我们先去找你的家人再回来看他,好不好?”

“我家人的事情不必担心,我可以随时让烈风派人去接,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你的身份。”素月很认真的看着他,“师兄,你回去吧!”

“回去?”这次轮到清羽的眼睛瞪得溜圆,“月儿,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素月摇头否定了他最后一丝希望,“我从昊玥追到这里,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你就这样让我回去?”

“师兄,问题再你不在我。”素月端起桌上那碗温凉,从善如流的来到姜云霁的身边,“即便你计划十载,可如今你还是没有习惯自己已经是****这个身份。自你成为****的那日,你的画像必然已经传遍各国各族的权利核心,你这样肆无忌惮的出现在长宁,太危险了。”

“你也说是权利核心,那有什么可怕的?”他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月儿,父亲嘱咐我要带你回去,你让我到时候怎么跟他们交代?”

“你以为你还离瀛渊国的权利核心远吗?东太子见过你,恒亲王府你住着,现下云霁这样病着,若有一日皇上来看他撞见你,你该怎么办?”她从来不在乎他的身份,可一场场血淋淋的事实告诉她,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他们之所以能熬到现在,不过是因为运气好罢了!

“武国忠的人随时会来,若是让他们发现你在这里,跟我在一起,你让你父亲怎么办?”素月的每一句话都戳在清羽的心上,“你不出现在朝堂上这么长时间,想来他已经起疑了吧!”

即便武如烟临走前说过,武国忠用对昊玥的一世忠诚来换她的半生幸福,然而武国忠那样深藏不露的人,谁又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呢?

“月儿,我不想离开这里,不想离开你。”

他的声音很轻,可素月却将每一个字都听得那么清楚。她握着勺子喂食的手停在碗沿上,半晌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师兄,即便是天涯相隔,我们还是素月清羽。而我,只想要你好好的!”

有泪水在眼眶里充盈,素月努力的不让它落下来,即便是心疼得好像被刀扎一样,她也必须要那样做。

这便是诀别时候说的话吧?清羽笑起来,满嘴都是苦涩,“你所有的一切都是说为我好,其实你就是舍不得他,对不对?”

“如果你要这样想,那么就是这样吧!”一碗粥已经尽数喂进姜云霁的嘴里,素月抽出丝绢替他擦了擦嘴,又翻了翻他的眼皮。这些日子,他眼中的紫红正在一点点的淡去,也许醒来的日子不远矣。

清羽跌坐在回凳子上,“月儿,你的心何时变得这么狠?”

“如果恨我能让你觉得舒服一点,那你就恨吧!”

素月的表情是那样僵硬而冷漠,寒意从清羽的心里蔓延到全身,即便是在炎热的夏日他也感觉不带一丝暖意。

素月拉开门叫了烈风的名字,很快便有人将烈风找来。

“准备好­干­粮、通关文书一类的东西,送他走,越快越好!”

烈风知道清羽会走,只是没想到素月会让他走得这么急。他们刚刚重逢,就不想多呆在一起一会儿吗?

见烈风没动,素月有将话重复了一遍,“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我说了不算了吗?”

蔺夫子帮素月撒了个谎,说是素月跟姜云霁说话的时候他有反映,并且奇迹般的睁过一会儿眼。虽然眼睛还是紫红­色­,却清楚的叫出她的名字,并且让素月留下来。

姜云霁对她的在乎所有人都明白,所以没有人怀疑,大家都觉得只要她在这里,姜云霁就很快会醒过来。对她的话自然也是言听计从,不敢违逆。

幸好素月不是一个独断的人,她做的所有决定都会先跟大家商量一下,唯独这件事。

当然,烈风很高兴她能有这样的决定,“是,我立刻就去办。”

素月回头看了清羽一眼,“记住,一定要将他平安送回长宁。”

清羽就那么铁青着一张脸看着素月,“你应该知道,若是我不愿意走,谁也送不走我!”

正文 正文_第二章 风雨同路

星眉朗目,鬓若刀裁,初见时白皙的皮肤因为每天练功而变成小麦­色­,却没有让他难看一分,反而更加的成熟和迷人。这张脸素月朝夕相对七年,从看见的第一眼便一直喜欢到现在,没有一刻觉得腻的。可究竟是谁那么残忍,尽然在这张俊美的脸上留下这条不应该存在的伤痕!

“对不起,吓着你了吧!”清羽慌忙带上斗笠,温柔的拂去素月腮边的泪水。

他就知道,不该让她看的!

“是谁?是师父吗?”

他不说话,她心里就明白了。满山就只有一个缙云观,满观能打得过他的,也就只有一个天一道人,他们的师父罢了。

摘掉他的斗笠,强挤出笑来,往他伤口上吹了口气,“师兄不怕,月儿呼呼就不疼了。”

小时候他们练功受伤的时候,总是这样安慰彼此的。

“小傻瓜!”清羽宠溺的揉揉她的头,“别担心,你露珠儿师姐给我上过药,已经不疼了!”

“那会留疤吗?”

问出这话,素月就后悔了,她明显看到清羽的笑容在脸上一僵,“我,我就是问问,不管师兄变成什么样子,素月都永远喜欢师兄!”

“小傻瓜,瞧把你吓的!你师姐的药,那可是这世上最好的,不会留疤的!”

温柔的笑意在清羽在脸上涟漪般的荡开,连伤痕都变得不那么刺眼,素月一时又看得呆了。

“你还不脱衣服,是等着师兄来帮你吗?”

“讨厌!”明知道他是戏谑,她还是羞得满脸通红。亏得山洞里黑暗,她只求他看不见,就像她先前并未看见他的那道鞭痕一样。

暴雨变成大雨,大雨变成小雨,就这样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整夜。待阳光懒散的探出云头,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阳光透过茂密的树荫洒在林间小道上,斑驳了两个疾步而行的身影。素月好几次回头偷看跟在身后的清羽,昨晚自己睡了一夜,他便在火堆边守了一夜,就因着担心自己会受寒。他俊朗的面容微带着憔悴,眼里布满血丝,还有那道无法忽视的鞭痕……

“师兄,你回去吧,我可以自己下山了。”纵使心里有千般的不舍,素月还是狠下心来辞行,“等我找到家人,定会回来看你们的。”

她自七年前上山,便一直是他的拖油瓶,每每总是连累他被师父责罚,被师兄弟们嘲笑。不过是因为那句“师兄”!

如今,她已经被逐出师门,还要害他受累,断断不该啊!

清羽没有说话,依旧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

素月有些恼,她也希望时间可以慢下来,可长痛不如短痛,分别只是迟早。她猛然转身,迎了上去,一字一顿道:“清羽师兄,我在跟你说话呢!”

斑驳的阳光碎金般洒在他高大的身影上,落在她清澈的眼眸中好似泛着粼粼的光。清羽抬手抚平她眉间的怒意,浅浅一笑,道:“我昨日也被逐出师门,若然月儿还不让我跟着,我该怎么办呢?”

他笑得那样轻松,好像说的事情跟自己全无关系,好像这些年的师门情谊,不过是一场过眼的云烟。

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起转转,素月紧抿着嘴­唇­纵身一跃,勾住清羽的脖子,将头埋进他的颈窝,“师兄,以后咱们俩风雨同路!”

清羽未置可否,只是温柔的摸摸她的头。

一个时辰后,当双足站立在山脚的平原之上,素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被大雨洗礼过的一切都是那样明澈,青草混合着泥土的芬芳,那是自由的味道!

“自我八岁上山,已近七年,这还是我头一回下山,却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从前素月未曾觉得,这一刻却有那么些不舍。

清羽在手指在她额间轻轻一扣,“强赋情愁,杞人忧天,先想想怎么找到你的家人吧!”

是的,若不是这意外,她也会在及笄之后拜别师父下山寻亲的,原本的计划只是别略微的提前而已。

“战火燃起之前,我父母曾是家乡的耕作能手,满大陆只有瀛渊国最是重农抑商,我想他们应该在那里吧!”

清羽在她的肩头一拍:“那我就陪你瀛渊国,找到你的家人!”

“谢谢师兄!”素月不禁莞尔,也在他的肩头一拍,“放心,以后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我罩着你!”

这些年,她从未听他提起过家人,她想他也是师父收养的众多孤儿之一吧!

两个人一面走一面商量着路线的问题,浑然不知危险正在悄悄靠近。

正文 正文_第三章 刺客来袭

芳草萋萋的小径上,几个樵夫打扮的人与他们错身而过的瞬间,闪电般的拔出藏在柴火中的利刃。

“月儿小心!”清羽本能的将她往旁边一推,一个利落的转身,长剑已然出鞘。

并不宽阔的小路上,霎时间纷乱起来。

天一道长的剑法以轻越洒脱而出名,于分花拂柳间取人­性­命。而清羽可说尽得其真传,在那几个假樵夫的围攻下毫不吃力,挥洒自如。

这场面让素月生出几分熟悉,她似乎也曾看见这样的场景,可又想不起是何时何地……

那几个樵夫原是有备而来,配合默契,招招都奔着清羽的要害,却不想总是被他轻而易举的化解,久攻不下之下,不由得恼羞成怒,其中一人竟然转头挥刀砍向站在一旁走神的素月。

带素月反应过来,刀锋已近在咫尺。她匆忙的矮矮腰,堪堪避了过去。

“喂,你们几个大男人,打不过我师兄就算了,还来欺负我这个小姑娘,以大欺小也不怕遭报应的吗?”

清羽正跃在半空准备飞剑杀敌,乍一听差点摔下来,以大欺小不是自己经常­干­的事吗?师妹这是指桑骂槐吗?刚一下山就变得如此彪悍?她这适应环境的能力是不是也太强了点?

那偷袭的假樵夫自然比清羽更惨,第二刀都没使出来,便喷出一口老血,倒在地上直接挺尸了。

素月嫌恶的跳到一边,避开喷溅的污血,“哦,果然遭报应了!”

见此情形,围攻清羽的几个人动作立刻慢下来,脸上露出惧意,“那,那是妖女?那是个妖女!”

因为没人看见她出手,而她手中更没有任何兵器!

“师兄,不好玩,我们走吧!”

他们不想再打,素月更是不想。她不是第一次看见血,却是第一次亲手杀人。这场早该结束的混战,她不知道清羽在拖延、在试探什么!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仅仅一招清羽便解决了剩下的几个杀手,忙不迭的过来看她,“怎么?可是伤着你了?”

素月好端端的在他眼前转了个圈,“没事,就是见了血,心慌!”

“是我疏忽,让你受惊了。”清羽歉意的握着她微颤的小手,谆谆教导道:“下次出手的时候,尽量站远点,要杀人就直接就打死­茓­,那便和点­茓­一样,不会见血了。”

“还有下次?”素月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她只是想下山寻亲而已,要不要这么刺激啊!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们?”如果这一路注定要跌宕起伏,她希望能知己知彼。

清羽摇摇头,眼神变得悠远飘忽。

“你刚才没有直接下杀手,是在等什么吗?”素月不甘心的追问。

“我只想看看他们的武功路数,可惜一无所获。”

见他的表情有些懊丧,素月收敛起自己的好奇心,“没事,咱们都在山上多少年了,去哪儿跟人结怨,估计就是个误会。”

“但愿如此!”

清羽比她更希望这是个误会,时隔多年,好多事他并不那么想再记起来。可偏偏世上的事,就是无法尽如人意!

正文 正文_第四章 欺人太甚

午间十分,他们终于抵达了离缙云山最近的温泉镇,袅袅的炊烟中素月的肚子不争气的打起鼓。

清羽果断挑了镇上最气派的酒楼,准备饱餐一顿后两个人再赶路,谁曾想满桌的酒菜又被下了毒。

当店小二将最后一道热菜端上桌,香气袅绕中素月捏着鼻子喊了声“欺人太甚”,清羽已然抽出雪亮的长剑,一个纵身直扑几米外那个满脸肥­肉­的掌柜。

那掌柜也不含糊,竟先用衣袖将清羽的剑弹开,方才不疾不徐跃开一丈。

这战斗力可比刚才那几个假樵夫,不知要强上多少倍,素月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店里的伙计亦从各个角落抽出家伙,或朴刀、或长剑。见此情景,其他的食客立刻做鸟兽散,方才还喧哗热闹的酒楼顷刻间鸦雀无声,。

“你们到底什么人?为何对我们紧追不舍?”敌人步步逼近,素月本能的退到清羽身边,两个人背靠背形成防御的姿势,被虎视眈眈的店家和伙计包围起来。

“我们是什么人?”为首的掌柜哈哈大笑起来,“自然是要你们命的人。”

“若然是要命,也让我们做个明白鬼,我们与你等素昧平生,何来搏命之仇?正所谓四海之内……”

素月还在喋喋不休,清羽右手持剑,左手拉着她,已经率先发起进攻,目标是要在门口的方向打开一个缺口,突围出去。

“小姑娘,看来你的这个朋友,心里清楚得很嘛!”那胖掌柜的笑容越发得意,“而你却浑然不知,可是遇人不淑啊!”

素月看了清羽一眼,他似乎是刻意避开自己的眼神,只专注的挥舞着手中的利剑,一剑比一剑狠,一剑比一剑急,全然不似道家的淡然气息。

自先前的刺杀之后,清羽这一路就显得心事重重,偶尔还会露出悲伤的表情。她以为是心有余悸,现下看来却是藏着秘密。素月顿觉胸中气恼,他们朝夕相对,说好风雨同路的,怎的还藏着小心思呢!

可这胳臂肘必定还是要往里拐的,尤其不能让坏人看了笑话。

“关你鸟事!”素月愤愤的甩开清羽,扬手就是五枚落月针,直逼胖掌柜的面门。她要化悲愤为战斗力,给这种说风凉话话的人一点颜­色­瞧瞧。

“哎呀,还是个高手呢?”

没想到素月也是会武功的,而且出手凌厉。胖掌柜毫无准备,狼狈的抓了个人当挡箭牌。

五根纤细的落梅针钉分别钉在那人的眉心、两颊、鼻尖、下巴,一声杀猪似的惨叫响彻云霄,震的梁上的灰尘都扑扑簌簌的落下来。

一击未成,却带来意想不到的附加效果,好些人都被灰尘迷了眼睛,正好打开一个缺口,清羽趁势拉着素月就跑。

“快追,格杀勿论!”胖掌柜气得跳脚,托着肥肥的肚子跟在后面吆喝着,“杀掉他们,重重有赏!”

这一路,遇到的商贩可是倒了大霉,不是被素月和清羽掀了,就是被后面的杀手撞翻,总之是­鸡­飞狗跳,满地狼藉。

慌不择路之下,他们竟然跑进了一条死胡同,这是分分钟就要被追上的节奏啊,难道只能拼死一搏了?

正文 正文_第五章 扑朔迷离

千钧一发之时,旁边一栋房舍的门忽然打开,一个年纪约莫三十上下的男子从里面探出头,朝他们招招手。

仿佛是溺水时抓住的救命稻草,那一秒他们都默契的选择了信任。刚进屋阖上门,那群黑心店家的声音也尾随而至。

“怎么不见了?明明看见他们跑进来的,难道还会遁地不成?”

“一群废物!”胖掌柜喘着粗气,一ρi股坐在地上,竟然嚎啕大哭起来,“我在这儿等了十年,十年了,你们怎么就不能给我挣点气啊!”

哭够了,骂够了,胖掌柜终于还是带着手下走了。清羽这才卸下紧张倚着门坐下来,神­色­疲惫不堪!

十年,那不正是清羽上山的时间吗?

素月不说话,就蹲在清羽的面前,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这最最最敬爱的师兄,这满缙云山最最疼自己的男人。

她需要一个解释,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清羽也不说话,同样淡定的迎着素月的目光,眼神不卑不亢,竟没有半点要解释的意思。

就这样过去好半晌,才听见有人幽幽的道:“喂,两位,你们是当我不存在吗?你们这样旁若无人的眉目传情,真的好吗?尤其,我还是你们的救命恩人哎!”

清羽这才想起屋里还有别人,忙拉着素月起身向他道谢,“多谢大哥救命之恩,敢问大哥高姓大名?我们乃是缙云山中天一道长的徒弟,我叫清羽,这是我……”

素月挣了一下,反而被抓得更紧,本想恶狠狠的给清羽一个眼刀,奈何迎上救命恩人探寻的目光,只好转了口气,“我叫素月,天一道长的关门弟子,多谢大哥救命之恩。”

“哦,原来是天一道长的徒弟,难怪气质这般出众。”那男子看着素月,笑得很甜,“我叫水牛,你可以叫我牛哥,这里是我家。”

“哦,原来是牛哥!”清羽夸张的一声感叹,本能的将素月往身后一拉,挡在他们中间,“我们身带是非,未免连累牛哥,还是先行告辞,救命之恩,他日再报!”

他抱拳告辞,转身就要开门。

“哎,据我所知天一道长一向与人为善,清羽兄怎会身带是非,不妨说来听听,看鄙人可能帮得上忙?”水牛直接将身子往门上一靠,大有你今天不说清楚,就别想出这个门的意思。

刚打完一架,素月可不想再打一架,何况这也是她心里的问题,索­性­也面无表情的望着清羽,看他如何推脱。

“方才你们也听见那人说十年,十年前我才八岁,已经记不得怎么招惹上他们。”清羽求助的望着素月,“师妹,你可还记得八岁时的事情?”

“记得,并且永远也不会忘记。”素月斩钉截铁的答道:“彼时我刚过完八岁的生辰,战火便烧到家乡。父母带着我逃亡时遇上师父……”

清羽无奈的抬起手,示意她停止,转头看着水牛,目光已经变得凌厉,“哪敢为这位牛哥又是何方神圣?不论青红照白就敢救我们,当真是胆识过人啊!”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素月以为这是人之常情,原来这也是有原因的?

正文 正文_第六章 以命换命

“这么说,你便是我要等的人咯?”水牛也一改刚才无赖的样子,十分正­色­起来,“鄙人不才,为这个日子,已经在此处苦等九年。”

“前尘往事,该散便散,你们这又是何苦?”清羽撇过脸,眼中是压抑的哀痛。

“你们到底说什么?为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素月咆哮起来。

一开始是她和清羽无视了水牛,后来她又跟水牛逼问清羽,现下清羽跟水牛谈的火热,她反倒成了多余,这叫她怎么能忍?

“你们谁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不敢看素月质疑的目光,清羽垂着头还在犹豫到底说不说,水牛却“噗通”跪了下来,“属下水牛,参加臻殿下!请殿下随属下一同回国,参加朝圣大典。”

殿下?还是真的?这是几个意思?素月的脑袋彻底浆糊了,她替下水牛的位置,将身子抵在门上,“你们今儿要是不说清楚,谁也别想出这个门!”

有时候不知道未必是件坏事,同理知道也未必是件好事。

比如现在,三人同行,一人一马,四天三夜的狂奔,一路上遇到最多的就是刺客。他们秉承着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的原则,终于从缙云山逃到黄水,手脚完好,微带轻伤!

跨过黄水他们便进入昊玥国大都天陵城的范围,水牛已经通知人在这里接应。一旦进城,那些成群结队的刺客都将会自动消失,迎接他们的将会是新的­阴­谋与暗杀。

史书上记载的黄水原是宓江的一条支流,在天陵城外的河道已经萎缩,充其量算得上一条宽阔的溪流。溪上架着三座石桥,可素月已经等不及排队过桥,直接打马就往河里趟,她受够了这丧家犬一样的日子。冲到一半才发现清羽跟水牛还在河岸上。

两马并列,马背上的男子昂着头,望着高高的城墙出神,即便这么远,她也能感受到他们身上的近乡情怯。这一次,她破天荒的没有催促,只安静的等着。

“殿下,可是还没准备好?”

“这一路回来得不容易,总不能叫那些人占了便宜。”清羽深吸一口气,望着素月淡淡一笑,“走吧,待会儿那个傻丫头又要大呼小叫了。”

即便衣衫早已在打斗中破损,即便鬓边早已沾满灰尘,即便那双星眸早已因疲惫而黯淡,素月还是觉得这一笑能驱散­阴­霾。这些天,她还是第一次见他笑,这预示这日子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可没有等到进城,新一波的刺杀又来了。一枝利箭自他们方才离开的河岸而来,带着划破空气的轻啸,如一条发起进攻的毒舌,直扑清羽的后背。

“师兄,小心。”素月想也没想便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扑过去抱着清羽从马背上翻了下去。

只要再快那么半秒,就算又逃过一劫。可就差那半秒,长箭从素月的左肩­射­入,箭头从锁骨下穿出,加上重重的一摔,她立时晕了过去。

“月儿,醒醒,别吓师兄,你还没有去参观师兄的宫殿,你一定要撑住啊!”

鲜血混着河水片刻便将她的衣服染红,清羽霎时间乱了心神。

正文 正文_第七章 宁睡不醒

清羽立刻就要打马送素月进城就医,却被水牛拦下来,“殿下,此处刺客不敢现身,只能放冷箭。现下已不宜再骑马,不如你抱着素月姑娘走前,属下牵着马断后,以马为盾,避过城门口就脱险了。”

离城门口不过百米,这一路却走得异常艰难,清羽心急的恨不能用上轻功,却又不能离开马匹的庇护。幸好水牛准备周全,前来接应的人里就有大夫,听到城外­骚­乱,已然在城门口等候。

连日的疲惫加上受伤,这一觉素月足足睡了三天,待她睁眼,已经身在清羽的长乐府中。白­色­的五重幔帐,水晶的流苏吊坠,是昊玥国招待贵宾的礼仪,阳光透过红木的窗棱照进来,将雅致的房间布置得星光点点。

“嗤……”

她不过是睡得久了想翻个身,只是那么微微的一抬肩膀,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实在是太疼了!

练功时她没少受伤,却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么疼,疼得她巴不得自己没醒过。

“姑娘别动,御医嘱咐您要静养。”一个穿着浅碧­色­宫装的丫鬟从外间进来,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和几碟清淡的小菜,“这御医果然是极厉害的,说你这个时辰会醒,果然就行了!”

尽管她笑得甜美,可自带的刺杀后遗症,素月本能的往后一缩,又牵得肩膀一阵巨疼,咬牙道:“你是谁?我清羽师兄呢?”

“奴婢七巧,是这长乐府的宫女。臻殿下一早便进宫去参拜大王,估摸这会儿就快回来了。”

七巧将食盘放在床头旁的矮凳上,白粥的香气扑鼻而来,素月的肚子不争气的打起了鼓。

“姑娘别急,奴婢这就伺候你用膳。”

“不,不必了,麻烦你扶我起来就成。”素月尴尬得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一来她现在对陌生人本能的抵触,二来她也没有被人伺候的习惯。

七巧倒是大方,淡淡一笑,便扶着素月起身,动作温柔却不失力道。

“你会武功?”这个小小的发现,让素月更加紧张。

“姑娘放心,七巧是姑娘可以绝对信任的人。”

你说我就信吗?素月心里腹诽着,仍旧警惕的看着她。

“水牛是七巧的亲哥哥,奴婢家世代守护宋氏,家父随先王妃而去,这一代就剩下奴婢和哥哥了。”

“原来你就是牛哥的妹妹,抱歉得罪了!”虽然比刚才还尴尬,但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素月想抱个拳,奈何肩膀实在动不了,只好招招手,示意她坐下。

“这些年,可辛苦你们了。”

早在缙云小镇他们开诚布公的时候,就把彼此的家事和盘托出。清羽本名拓跋臻,是昊玥国的二王子,母亲是王妃宋氏,而水牛一家则是宋氏的家臣。

因为要守着拓跋臻,水牛不得不跟这个妹妹分离,没能参加妹妹的成长,水牛非常的遗憾和自责。而这种感情激起素月的共鸣,就像她日夜思念着自己的父母和弟弟一样。

“只要臻殿下平安归来,奴婢便不觉得辛苦!”七巧笑着端起矮凳上的白粥,细细的吹凉,“姑娘是殿下的救命恩人,便是奴婢的救命恩人,奴婢一定会尽心伺候姑娘的。”

“别,别,我和你的臻殿下有数年的同门之谊,以前多蒙他照顾,救他是应该的,你无需谢我。”素月避开她送到嘴边的粥,“你且放下,我右手完好,尚能照顾自己。”

七巧脸上略略有些尴尬,“姑娘,可还是信不过奴婢?”

素月不言。相持之时,忽听得“吱嘎”一声,有人推门而入。

正文 正文_第八章 士别三日

往日里高高束起的头发,今日全都垂下来,右鬓处梳着两条细小的辫子,后肩处一条月白的丝带将发尾松垮垮的束在一起。一身价值不菲的天蚕丝白玉长袍包裹着健硕完美的身形,衬得整个人说不出的潇洒风流。就是表情太严肃了点,眉宇间带着浑然天成的孤傲,好像不是那个温柔宽厚的清羽师兄了。

素月咽了口唾沫,抹了抹嘴角,确定没有口水流出来,才巴巴的道:“师兄,你今天真是太帅了!”

清羽并没有看她,只抬手示意跪在地上的七巧起身,淡淡的吩咐:“水牛在前殿等你,今天准你们二人假,好好叙叙旧。”

“谢殿下!”七巧满心的欢喜,但看到矮凳上的药,她又有些为难,“不过,素月姑娘……”

“这是我自会安排人照料,你且退下吧!”

七巧走后,房间里有那么片刻的静默,素月觉得自己这一觉不是睡了几天,而是睡了几年。她的清羽师兄身上再也找不到往日的温暖气息,只有一种高高在上的疏离。

“­干­什么这么看着我?”清羽端起白粥,舀了一勺送到素月的嘴边,“睡得不认识我了?还是被我帅晕了?”

阿弥陀佛!素月心里默默的念了句佛号,她感觉自己的神经都要错乱了。认真的看了清羽三秒,方才狠狠的点点头,“帅得差点没认出你来!”

若不是他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她还真不敢说认识!

把粥和小菜都吃了个­精­光,素月终于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嗝。她习惯­性­的抓清羽的衣袖擦嘴,伸出手却抓了个空。以前每次清羽换新道袍的时候,她都会这么­干­。虽然清羽总是一脸嫌弃,却从来没有拒绝!

素月心里又忍不住小小的委屈了一下。

“吃饱了吗?吃饱了我们就说点正事!”将空盘盏都移到外间的桌上,清羽再坐下脸­色­也严肃起来。

这一定不会是她知道的事,素月隐隐感觉到不安,瘪了瘪嘴道:“可以不听吗?”

清羽摇摇头,眼神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从今天起,从这一分刻起,你便不能再叫我清羽或者师兄,你必须要像所有人一样,称我作殿下或是臻王子。”

“不要!”素月气呼呼的撇过头。

这一声师兄她叫了七年,岂是说改就能改的?

“这不是跟你商量,是必须!”这一次他不打算纵容她,“往后你就安心住在这里,自有上宾的待遇,缺什么少什么,想吃什么都告诉七巧,她自会替你安排。伤好之前,就不要外出了!”

“凭什么?你确定我这是上宾待遇不是被软禁?”素月可不吃这套,她才不想做养在笼子里的小鸟!

清羽根本不理会她的辩驳,继续自顾自的说道:“我离开多年,府中的人早已辨不清忠­奸­。除了七巧和水牛,你暂时不能信任任何人。尤其,不要提山上的事情,一定要记住!”

她敬他、爱他,皆是因为这段难能可贵的师门的缘分,如今他地位非凡,就想将过去的一切抹杀吗?

“臻殿下,当真是士别三日要刮目相看吗?”

“月儿,你要明白,今时不同往日,我们须得步步谨慎,不能授人以柄。”

实在不能接受他这样郑重严肃、颐指气使的样子,素月觉得心里堵得慌,“尊贵的臻殿下,你以为满朝上下有谁不知道你上山那点破事吗?你以为那些杀手是凭空来的吗?”

“你理解也好,被迫也罢,从今往后,你都得这样生活。记住,我叫拓跋臻,是昊玥国尊贵的臻王子。”

看他拂袖而去,素月一掌击在床架上,用力过猛,牵得胳臂又是一阵巨疼。

正文 正文_第九章 曲线救国

一连两天,拓跋臻都没有来。

七巧除了一日三餐细心伺候,也会陪素月说说话,给她讲一些昊玥国的礼仪和这长乐府的规矩。一开始素月还会客气的回应几句,到后来她都只是静静的望着窗外,或是屏风外那模糊可见的大门。

傍晚时分,大门外总算出现一个男子的身影,却是水牛。

“素月姑娘,这几日恢复得可好?”回到故乡,见到妹妹,水牛的心情好了,嗓门也更加响亮。

他恢复家臣的身份,又得拓跋臻的信任,所得官职不低。腰带和惯用的铜护手上都嵌上了宝石,这一打扮,人的气质也出来了,全不似初见时的无赖模样。

“多蒙令妹照顾,能恢复得不好吗?”素月扯出淡淡的笑意,“几日不见,牛哥越发英俊了!”

“哈哈哈……”他爽朗的一笑,脸­色­微微泛红,显得很是受用,“素月姑娘还是一样的风趣幽默啊!”

“牛哥不要谦虚,我这可都是实话呢!”素月调皮的超七巧飞个眼,“不信你问问七巧。”

兄长在心目中的地位自然是山一般的英伟,可被素月这么一问,七巧反而扭捏起来,诺诺的道:“姑娘说是,便是吧!”

牛哥又是一阵轻笑,方道:“妹妹,你且去准备晚饭,让我陪素月姑娘说几句话。”

看着七巧应声退下,牛哥啧啧道:“瞧这丫头,还是腼腆,不及姑娘万分之一洒脱。”

“牛哥过奖了,素月可没有那么好!”她原以为他过来也就是叙旧聊聊,眼见他支开七巧,心中不免黯然,“不知牛哥今天来,所谓何事?”

“能有什么事?就冲咱们那同生共死的交情,不该来看看你吗?”大抵是没想到素月如此通透,水牛嘴上利索搪塞,双手却不自觉的搓起来,“还不就是想跟你聊会儿天嘛!”

素月将一切都看得明白,“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正觉得闷得慌呢!”

“是吧,瞧我来得多是时候啊!”见素月未起疑,水牛心下才松了口气,“你整天也出不了门,我跟你说说我这几日的见闻可好?”

素月笑眯眯的点点头,静看他要说出什么个花来。

“这几日我都跟在殿下身边,不是陪着殿下觐见王上和各位后妃,就是在府中接见前来拜访的王公大臣。这九年隐心埋名的憋屈,可算是一下子都讨回来了。”

瞧他一脸的兴奋,素月知道这是真的,但他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呢?

“那些个王公大臣们,可送了不少好宝贝给殿下,瞧得我都眼晕。可咱们殿下,还不一定都收呢!”他似想起什么,一拍脑门,从怀里摸出一支约莫六寸长短,通体碧绿的发簪来。簪顶的碧玉是一个浑然天成的月牙形状,不需对着阳光,也能显出晶莹剔透,样子简单却非常名贵。

“听殿下说下月便是你十五岁的生辰,这支发簪送给你,还望姑娘喜欢。”

“喜欢,自然是十分喜欢!”素月忙不迭的接在手里,她觉得这可以算是拓跋臻的讲和了吧!亏他还记得自己的生辰,也不算全没良心。

“姑娘喜欢就好。”顺利完成任务,水牛总算长舒一口气,“殿下久不在此,需要打点忙碌的地方甚多。若有怠慢冷落之处,还望姑娘多多见谅!”

这半晌,只有这句才是重点!

素月心里禁不住又是一阵委屈,在温泉镇的时候,他们可是说得好好的,不管走到哪里,他都不能冷落自己。可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办法呢?

唯有将一丝苦笑挂在­唇­边,“我明白,见不着也没办法,就是想着若是能到院子里走走,每日也不至于胡思乱想。”

素月一向是单纯善良,又心直口快,这便是拓跋臻不让她出门的原因。正所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这府中人现下敌我未分,不得不谨慎起见。

正文 正文_第十章 艳压群芳

许是素月的抱怨起到效果,许是拓跋臻良心发现。几天后的一个早晨,素月刚刚用过早膳,七巧就带着几套­色­彩鲜艳的衣服献宝似的呈到她眼前。

“姑娘,看看喜欢哪一套?”

伤口恢复得很好,已经结痂,素月已经可以下地,她临在窗前,淡淡的扫了一眼,“喜欢有何用,不知要穿给谁看。”

“自然是穿给殿下看啊!”

“你怎知他今天一定会来?”每日她都盼着他能来,可盼来的总是失望。自相识以来,他们何曾这么长时间不见面的?

“他不来,咱们可以出去啊!”七巧意味深长的眨眨眼,脸颊因为兴奋而泛着淡淡的红。

“出去?我可以出去了吗?”想起他的叮嘱,她竟然不自觉的产生了畏惧,他说过不许的!

“当然可以。我们也不走远,避开人多的地方,只到花园里转转,若是见到便是缘分,若是见不到,也好过在这屋里憋着啊!”

看七巧说得这样肯定,素月的心里隐隐生出几许期待,她莫不也是经拓跋臻授意,要给自己一个惊喜,弥补这些日子的冷落和苦闷?

素月心中带着欢喜,便任由七巧帮她打扮起来。

她原想梳个发髻,配上那根碧玉的发簪,不过七巧说还是要等到年龄,完成郑重的及笄之礼,才能做那样打扮。

“姑娘放心,奴婢定会给你打扮得顶顶漂亮的。”七巧当真是人如其名有一双巧手,三下五除二便将素月的头发收拾利索。

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发型,万千青丝披在肩上,间或梳着一些小辫,辫中缠着彩线,辫尾系着白­色­的轻羽。前额处贴着一弯白­色­的月牙花钿,衬得一张小脸恬然可人,随­性­而不失贵气。

七巧在她身后啧啧叹道:“待奴婢帮你抹上胭脂,必能艳压群芳。”

“胭脂?还是不必了吧!”素月不禁皱眉,她可没想过要艳压群芳,只盼着能见到拓跋臻,不管是叫殿下还是叫臻王子,大家能像以前那样常常见面就好。

七巧也不勉强,带着素月到桌边选衣服。五套新衣,颜­色­各异,都是轻纱锦料,华美非常。全部似她的记忆里的粗布麻衣和一层不变的道袍。

素月看得眼晕,索­性­让七巧直接拿主意。

收拾妥当,两个人便朝着后花园进发。七巧果然只挑僻静­阴­凉的地方走,这一路连一个人都没遇到。安全到是安全,但素月又不禁又些担心,若这真是拓跋臻的安排,那未免显得太敷衍了吧!

穿过一片碧桃林,眼前的景­色­一下子开阔起来,芳草如茵连接着一弯碧­色­的荷塘,空气中弥散着淡雅荷香。荷塘边上矗立着一座八角凉亭,面积不大却颇为雅致。八个棱面垂下的白­色­纱幔随风轻扬,隐约可见里面的雕梁画栋,亭心的石桌上摆着些茶点果盘。

最重要的是,一侧的石凳上坐着一位面如冠玉的男子,只一个侧脸素月便认出那是拓跋臻。

“奴婢到林后等着姑娘。”七巧适时地躬身告退。

素月满心的欢喜,恨不得立刻飞奔过去,奈何肩上带着伤,振臂无力,步伐便也快不起来。

她想唤拓跋臻,张了张嘴又改了主意,她要悄悄的过去,悄悄的蒙上他的眼睛,就像以前他捉弄自己的那样!

她轻手轻脚的挪步,每近一步,她便能将他看得清楚一分;每进近一步,她心中的快乐就多一分;每近一步,她感觉风景就更美一分……

忽然,拓跋臻站了起来。

正文 正文_第十一章 高高在上

难道被发现了?

素月慌张得想要躲避,却发现拓跋臻的目光从未离开通向亭子的另一条路,那条他正面对着路。她清楚的看见他俊朗严肃的五官慢慢变得柔和,嘴角扬起一个少有的幅度,那是一种她未曾见过的幅度。

莫名而来的恐惧让素月停下脚步,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位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子正沿着青石小径迤逦而来。

浅粉­色­的抹胸长裙勾勒出她傲人的玲珑身段;­祼­露的小臂上缠着同­色­的挽纱,衬着她如雪的肌肤;大半的头发绾成一个云髻,小半的头发顺着脖子两侧垂在胸前。眉如远黛­唇­如点朱,脸颊上染着两朵云霞,一双剪水秋瞳中含着三分羞怯七分的欢喜,美丽得足以让这满池的荷花失­色­!

那一刻,素月看见拓跋臻嘴角上扬的幅度更甚,即便不能看见他的正面,她也可以想象到,此刻他的眼中一定饱含着深情。因为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起身,大步朝那女子迎了过去,他们在途中相遇,紧紧相拥。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他的头枕在她的颈间,这难道不是久别从逢的恋人才有的举动吗?

相识七年,朝夕相对,她竟然不知道他有一位这样美丽的恋人!一种奇异的疼痛自胸腔开始,随着血液蔓延到素月的全身,传遍四肢百骸。

他,根本不是在这里等自己的!

素月不禁冷笑,她看着自己这身东施效颦粉­色­,还有那个自以为是的发型,这些都是七巧的安排,亦或是他的安排?

她喜欢他,喜欢粘着他,却从未向他表露心声。那是少女的羞怯,她想等到及笄绾发的那一天,再郑重的告诉他:她喜欢他,很久很久了!

泪水顺着眼眶不可抑制的落下,素月习惯的抬起左手去擦,却惹来一阵剧痛险些让她昏倒。她竟然忘记了,她的左肩上还有一道刚刚结痂的伤疤。

这一刻,必然已经崩裂,就像她那颗还未捧出来的真心!

他已经牵着她的手,言笑晏晏间缓缓步入亭中。风吹起纱幔,她终于看清他的脸,他在笑,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笑!她想,那就是传说中的幸福微笑吧!

素月闭上眼,如行尸走­肉­的扭过头,朝着来时的方向,一步又一步,一步快过一步。她已经顾不上肩膀的疼,她只想快点离开这样,不要让他们看见小丑一样的自己!殷红的鲜血从伤口一点点的浸出,渐渐染红她的整个肩膀,走出桃林的那一刻,她终是撑不住倒了下去……

恍惚间,她听见七巧的尖叫,纷至沓来的脚步,眼前是重重叠叠的身影,她好像又回到了师兄的臂弯,听见他在耳边一遍一遍的唤着:月儿,别睡,别睡啊……

她想,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梦里又回到了小时候,回到她第一次看见拓跋臻的时候。在缙云观后院那棵百年丹桂树下,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手持一柄木剑,舞得虎虎生风。那天的天空很蓝,阳光透过茂密的树荫落下来,在他身上和地上洒满橙黄的碎金,让素月觉得一阵炫目。

天一道人叫住他:“清羽,这是素月,为师收的最后一个弟子,你的师妹。她就住你隔壁,从今往后你要好好照料她,知道吗?”

她满心欢喜,怯怯的叫声“师兄好”,他却只是淡淡的点点头,便又折回去练剑。

那是,她都分不清那个简单的点头是冲着师父,还是冲着自己。

原来,彼时的拓跋臻就是现在的这样,面无表情,高高在上,拒人千里!

正文 正文_第十二章 万死不辞

记忆的片段就像影画戏一样在素月的脑海中一幕幕的旋转,渐渐清晰又渐渐淡去。她想起一个民间传说,据说人死的时候都会把以前去过的地方再去一遍,把自己的脚迹收回来,才能­干­­干­净净的离开。她想也许自己就快死了,已经开始想有什么地方可以收脚迹了。

她想起战火中失去的故乡,想起父母和彼时尚在襁褓中的弟弟,她下山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他们。天一道长曾经说过,她的弟弟将来必定位极人臣,手握大权,他们一家必定开心快乐,幸福和美!

可她还没行动就要死了吗?

不,绝不!一股强大的求生意志席卷素月脑海,即便没有清羽师兄,她还有家人啊!

“醒了,醒了!”她还未完全睁开眼就听见七巧的尖叫,接着便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双目翕合,羽睫扇动,好一会儿她才完全适应光线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拓跋臻那张完美的脸,她看到他眼中的关切和欣喜,可就那么短短的几秒,她只是眨眨眼,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本正经的长叹:“醒了就好,别再到处乱跑了。”

如果这世上有双重­性­格的人,那么拓跋臻一定是其中之一,

素月眨眨眼,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多谢臻殿下关心!”

话一出口,她就被自己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摸着脖子,“怎么?怎么会这样?”

她惶恐的看着他,求助的看着他,像从前一样不知所措!他却未能像从前那样关心她,爱护她,而是决绝的撇过头,转身离开!

她还没习惯他的身份,他已经忘了从前!她急切的伸出手想抓住他,可就跟梦里一样,握住的只有空气。

“姑娘别担心,殿下已经昭告全国寻最好的名医,一定会治好你的。”七巧接替拓跋臻的位置进到床前,手中端着黑乎乎的药汁,缓缓的搅动着,眼中泛着红光。

素月静静的将目光挪回帐顶,有风,纱幔微微抖动着。好一会儿才淡淡的道:“七巧,我想请你帮我做件事,可以吗?”

“姑娘何须这样客气,但凭姑娘吩咐,奴婢必定万死不辞!”

七巧答得非常爽快,素月心里一阵恶寒,“前提是,不能告诉你的殿下!”

“你想­干­什么?”七巧本能的警惕起来,心里必然也打起退堂鼓。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殿下,也不会伤害任何人。我保证这件事只跟我一个人有关,而你亦无需多问!你可愿意帮我这个忙?帮我保守这个秘密?”素月偏头看她,眼中带着赤-­祼­的威胁,“就像我不会问你,那一日为什么要那么做,那一日为什么费尽心思要带我去那里一样!”

七巧的手一哆嗦,险些将碗里的药都洒出来,好一会儿带缓缓道:“姑娘,可是有什么打算?”

“找一个可靠的人,帮我送一封信,要快!”

素月想,就算是被师父抛弃,被清羽师兄抛弃,这世上还有人不会放弃自己!

正文 正文_第十三章 仇人见面

不知是不是因祸得福,自那之后,拓跋臻每日都会来看看素月。有时是陪她用个早膳,有时是给她送几本书,有时只是坐坐……

那些事他们彼此清楚,却都默契的没提,可气氛却再也回不到从前。因为素月没法像以前一样甜甜的叫他:师兄亦或是臻殿下,那样嘶哑难听的声音,连她自己都不愿意听见呢!

五天之后,素月又一次走出房门,因为拓跋臻给她换了新的住所,一个有花有树的院子。虽然只有三间房,虽然三间房加起来也比她先前住的那间大不了多少,可她喜欢这里,有缤纷的­色­彩,无聊的时候可以给花浇浇水,即便是睡觉也可以枕着淡淡的香气。

而傍晚时分,她的新居也迎来第一位客人,一位尊贵的客人。

“姑娘,这位是武将军的女儿:如烟小姐。”七巧躬身向素月介绍,眉宇间写着郑重。

素月歪在凉榻上瞧她,正是那位在荷塘边与拓跋臻紧紧相拥、美艳得不可方物的女子。

她还没来得及­干­什么,有人却自己找上门来。素月纹丝未动,只是淡淡一笑,道:“我身体不便,无法行礼,还望如烟小姐不要见怪!”

“素月姑娘英勇护主的事,如烟早有耳闻,佩服万分,岂敢怪罪!”

朱­唇­轻启,宛若莺啼,果然比自己这鸭公嗓好听多了。可若不是她,自己又怎么会变成这样?素月心里陡然一气,便失了说话的兴致:“七巧,还不快请如烟小姐坐下,给如烟小姐看茶?”

七巧很快端来圆凳,武如烟却没有立刻坐下,待到随侍的丫鬟将一方锦帕替她垫上,她才缓缓落座。

即便和七巧之前的帐还没算清,可毕竟她还是自己院子里的人,这无异于是在打自己的脸,也是打拓跋臻的脸。素月立刻拉下脸来,“如烟小姐若是嫌这里脏,又何必要来?委屈了自己,也污了旁人的眼睛。”

“素月姑娘此话差矣,今日如烟是受邀而来,可不是什么自作主张,所以何来嫌弃,何来委屈呢?”

她笑得温婉端庄,素月如鲠在喉,那“自作主张”四个字,分明似有所指。自己才来这里多久?而且大半的时间都在床上,何时自作主张过,唯一的那次不就是听了七巧的话,而七巧不是听拓跋臻的吗?

用眼角的余光扫过七巧,她垂着头脸­色­一阵惨白。素月的脑子飞快的转着,把七巧前前后后的话都捋了一遍,还有她的表情和她那哆嗦的手,她是知道拓跋臻约武如烟见面的,所以才会带自己去,而拓跋臻并不知道!

一个赤果果的事实,那就是她竟然被这个小丫鬟耍了!她竟然利用自己,去破坏拓跋臻的约会!

“那如烟小姐可知,这院子现在是素月做主?”素月抬起右手,七巧立刻会意搀着她起身。

“知道,那又如何?”

素月淡淡一笑,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眼中带着戏谑:“未曾接到素月的邀请,如烟小姐就不请自来,可算自作主张呢?”

“你!”武如烟豁然站了起来,可还是没有素月高,心中更是气结:“这长乐府中哪一寸不是臻殿下的?”

“那臻殿下可有亲口告诉你,这府中任何地方,你都可以随意走动?”素月料想拓跋臻也不会说这样的话,毕竟一回来就拉拢武将军的女儿,对别的王子乃至对当今的王上,可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武如烟气呼呼的走了,七巧关上门扉,噗通一声跪在素月面前,“奴婢该死,请姑娘饶恕!”

“素月无权责怪更无权饶恕,找你的臻殿下去吧!”素月缓慢的转身回房。

这个地方太复杂,因为这些人太复杂,她只想赶快养好伤,马上离开这里!

正文 正文_第十四章 一战成名

自那日气走武如烟,素月在府中一战成名。

据说武如烟含着三分委屈的样子让拓跋臻心如刀割,于是便下令禁止任何人出入这偏远的小院子,除非有他本人的授命。

如此,素月彻底落了个耳根清净,除去每日御医的例行诊治,她便只管种花弄草颐养心情,如此吃吃喝喝调养身体。不过半月,伤口和嗓子都恢复得极好,人也胖了一圈。

拓跋臻隔三差五的过来,带一些花种和闲书,偶尔心血来潮留下来用个晚饭,便要折腾的七巧手忙脚乱。

小院没有厨房,素月每天的晚饭一般是三菜一汤,都是由府中的大厨做好,七巧再去拿回来。拓跋臻一来,变得小桌换大桌,没有十几个菜是不行的。这厢等七巧都拿回来,那边素月已经饿得快趴下来了。

这一连两日拓跋臻都过来用晚饭,素月便不乐意了。

“臻殿下,你贵人事忙,不必总过来陪我吃饭,七巧伺候得挺好,我这胳臂也好得差不多,可以照顾自己的。”

“月儿这是嫌弃我了?”

拓跋臻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是戏谑,这是素月从前喜欢的。可见过他那样满载着幸福的笑容,别的都变成了浮云。而自己又不是女主角,素月便更是呵呵了。

“殿下说笑,素月哪儿敢啊!素月这不是怕耽误殿下么!”

这话她练习了很久,可她还没有学会那种虚伪而谄媚的表情,说出来便带着一股生硬的酸味。

“你还在生我的气?”拓跋臻依旧笑着,只是笑容里多了一点点的无奈,“那时候我真的在忙嘛!”

他不提还好,一提素月的暴脾气就上来了,“殿下身处高位,自然事忙,素月可不敢成为殿下的负累,还请殿下少来这偏僻的宅院吧!”

“月儿,你这脾气,真是越发厉害了!”拓跋臻也不算恼,只是敛起脸上的笑意,“你这样藏不住心思,总归是会吃亏的。”

他还说她藏不住心思,她觉得自己就是太藏得住心思,否则她应该早在进府的那一天,便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拓跋臻,谁也别想抢走!

可再早,她早得过人家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吗?

就这片刻,素月的脑子里便如同两个小人打架,最终还是后一种情绪占了上风,她的语气也萎下去,“我饿了!”

拓跋臻又笑了,宠溺的摸摸她的头,“饿了就吃呗,谁拦着你了?”

她不是看他是王子,要尊重他先动筷子吗?怎么又成自己的不是了?

所以啊,有时候还是不能太客气,素月翻了个白眼,抓起筷子便吃起来。

“慢点,没人跟你抢。”拓跋臻端起茶水,优雅的抿了一小口。“月儿,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她不是怕人抢,她是饿得心慌慌。怎么都舍不得放下到嘴的猪蹄,只能含混道:“你说吧!”

“再过三天便是我昊玥国一年一度的朝圣大典,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去观礼吧!”

这个朝圣大典,素月第一次是听水牛提起,后来她特意向七巧打听过。那是昊玥国一年一度最大的盛会,相当的隆重且热闹非凡,想想也很是心动。

可是,如此优差,拓跋臻会这样轻易便宜自己吗?

正文 正文_第十五章 朝圣大典

昊玥国一直崇尚武力和智慧并重,在天陵城的西面有一座大山,被称为圣山,从下往上分为三级,每一级都藏有不同的宝物和危险。越到高处的宝藏越好,危险便也越大。

一般的平民只能在第一级处竞技,所寻得的宝物归己所有,运气好的被哪个王公贵族挑中,或能改变命运。

第二级为王公大臣们或其子嗣的竞技场地,寻得也宝物同样是归己所有,在竞技结束之后还会选出价值最高的宝物,得到陛下的额外奖励。

而第三级则是昊玥国历代国主的王陵,只有王室血脉才有资格上山。而未来的王储必须是上过山,且经过浴血之战,在山中取得一件象征王权的信物,才能得到举国上下的支持。若然有多位王子同时成功,最终便听从现任陛下的决定,多数时候是以宝物的价值确定。

这是一个危险和机遇并存的庆典,无数人趋之若鹜,当然也有人因此落下终生残疾、乃至付出生命的代价!

而这个庆典的参与者只有两个要求,一是年满十八,二是一生一次!

“你想清楚了?确定要参加吗?”素月还在啃着猪蹄,心里已经泛起波澜。

经过那轮­精­疲力竭的逃亡和见证这段时间拓跋臻的变化,素月打从心底不愿意他去参加这个鬼盛典!

“我就是想跟你商量,你觉得我要参加吗?”

他的态度很是诚恳,眼中是少有的期待。看得素月不好意思起来,被迫放下猪蹄,“你想当王储吗?”

原本拓跋臻是无意的,自母妃死后,他便随天一离开多年,他想过回来复仇,却不是以这样的形势。若不是他看到……

见他不语,素月便知道他这是想了!

“你王兄是必去的吧?”

这一次拓跋臻点了点头。

素月不自觉的摸了摸左肩的伤,外伤已好得只剩下一个红痕,只是用力的时候内里还有些疼。

“这次就让他去,你明年再去,反正最后都要看谁的东西更好。”

“可万一他拿到的是爷爷大印呢?”拓跋臻的情绪起了波澜。

每位先王入陵的时候会带着刻有自己年号的大印,而若有王子取得那枚大印,便能直接坐实王储之位。

“我听说你爷爷的陵寝是历代先祖中机括最多的?而且他当年带入山中守灵的神兽是一匹火麒麟?”素月歪着头想了想,“你觉得你那个王兄有几成把握?”

“我不知道!”他才回来不到一个月,每天忙着肃清府中的眼线和应酬各种不得不应酬的关系,根本没有时间去打听那些。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师父教的你都忘了?”素月不客气的给了他一个白眼,“那若然是你去,你觉得自己有几成把握?”

“若我自己,四成;若带上你,那便可以再加四成!”

那种被需要的快乐,让素月莞尔,“哟,我在你心里还那么厉害呢?”

“你的机关术数,尽得师父真传,不服不行啊!”拓跋臻也随着她笑起来,“每位王子可以带一个信任的随从,到时候你女扮男装,我们一起上山。”

都想得这样周全,那还商量个什么呢?这不是在给自己下套吗?素月眉头一拧,“殿下,我这新伤旧患的,实在不宜长途跋涉,还望见谅!”

她说他这几天怎么来得这样殷勤,原来是有事相求,他越是想,她就偏不!

“你不必现在就答复我,还有三天,你可以慢慢考虑。”拓跋臻站起来,将那一大碗猪蹄往素月面前一推,“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这些都归你!”

“你,赖皮!”素月大嗓门的嚷着,嘴角却扬起微笑。

拓跋臻从小便是这样,没熟悉之前就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熟悉起来若然你不帮他办事,他便这样赖皮。素月先前是怕这个师兄的,后来发现他这个毛病之后,就觉得也不是那么高冷,还蛮可爱的。

可这带来的恶果便是,他在素月面前再不藏着掖着自己的­性­子,逮住机会便会捉弄素月,变着法子的耍赖让素月帮他­干­这个­干­那个。

七巧回来的时候,便看见端着一盘猪蹄的素月,脸上挂着甜甜的傻笑……

正文 正文_第十六章 打一架吧

三天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是庆典前夜。昊玥国现任的大王拓跋邯郸,照例在宫中设宴,为明天的盛会鼓舞士气。

所有王子王女,以及王公大臣都要携子女家眷参加。素月虽然不属于这些范畴,却也在拓跋臻的随行之列,只是被迫女扮男装。

初次进宫,她心里还是蛮紧张的,她听说这个陛下的脾气不太好,动不动就喜欢砍人脑袋。幸好病在床上的时候,七巧多次帮她补习过昊玥国的礼仪,她才能顺顺利利的伴着拓跋臻坐下。

“瞧见没?那个就是拓跋弘业。”

“恩。”素月低声应承。

其实不用拓跋臻提醒她也知道,王座在上居中,能够并列王座以下左右两侧首端的,自然应该是两位王子之位,其次才是满朝大臣及家眷。后妃等女眷们都坐在大殿两侧设置的纱幔之后。

说来也是奇怪,昊玥国的后宫几乎年年都有后妃生产,偏偏成人的儿子就只有拓跋弘业和拓跋臻两个,别的不是公主便是早夭。

他们长得有几分相似,不过相比起拓跋臻的棱角分明,拓跋弘业的五官更柔和一些,让人看着就能感觉出一股淡淡的书卷气。

这样的人,也敢上圣山寻宝?

素月心里不由得暗自腹诽,这样一来她和拓跋臻也不必奔着先王印去,拿个简单一点的宝物即可,难度系数一下子就降低了。

素月想得挺得意的,脸上不自觉的浮起一丝笑意。落在拓跋弘业眼里,便是这个拓跋臻的小厮胆子忒大,竟然敢直视本王子,还得意的笑呢!

只要王上王后没有驾临,宴会便不算真正的开始。大家可以随意走动,素月瞧着拓跋弘业起身,缓缓朝这边走过来。她看了一眼拓跋臻,发现拓跋臻也正看着自己。

“跟你说多少回,要低调,喜怒不形于­色­。”

素月赞他说得对,这现下的情形,又有什么卵用?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拓跋弘业已到近前。

“这位可是你明日要带上山的随侍?”他跟拓跋臻说这话,目光一直在素月的身上扫去扫去。

“正是!”拓跋臻站起来,素月便也跟着起身。

“啧啧,个子这么小,还这么瘦,只怕不够山上的猛兽塞牙缝吧!”拓跋弘业伸手在素月脸上捏了一把,“不过,倒是细皮­嫩­­肉­的,爽口!”

素月垂着头不敢说话,心里默默的问候了一遍他的祖宗十八代后又觉得不太妥当,他的祖宗十八代,不也是拓跋臻的祖宗十八代吗?

“小是小,自有一身铁骨;瘦是瘦,自有一身铜皮;何况他是我的人,不劳你费心!”拓跋臻说着便伸手将素月往怀里一揽,大有你再动一下试试的挑衅意味。

拓跋弘业没料到他这样护着一个小厮,不由得一怔,忽而又了然的笑起来,“看来深山老林的日子着实清苦无聊,都给你培养出这兴趣爱好了,不错,不错啊!”

拓跋弘业大笑着离开,素月看见拓跋臻一脸的铁青,拳头紧紧的攥着,连青筋都暴起来!

这是要打一架的节奏?

正文 正文_第十七章 心凉如水

好一会儿拓跋臻握紧的拳头,才一点点松开。虽然素月还没弄明白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心下还是松了口气。在这种宫宴上动手,对谁都是没有好处的,尤其是刚回国的拓跋臻。

未曾想,拓跋弘业转了一圈又回到他们桌前,“臻弟,我听说你府上有位如花似玉的救命恩人被你气得旧伤复发,一病不起,可是见着今日这一幕?”

素月想要起身,却被拓跋臻按在位置上,只见他淡淡一笑,薄­唇­微启,淡淡吐出四个字:“关你屁事!”

虽然有个脏字,可显然拓跋弘业就爱看他这气急败坏的样子,不仅丝毫不在意,脸上的笑容还越发得意,“呃,其实这样也好!你走这些年,我和如烟一直彼此照顾、情投意合,我们准备在庆典之后定亲,没曾想你突然回来,一直思量应该怎么告诉你这个消息。现下,我想你已经不喜欢如烟了吧?”

“属下记得,这几日,如烟小姐都到长乐府中做客,那弘业殿下又可曾知道呢?”这回轮到素月按住拓跋臻的手,当然她是没有这个力气的,她不得不用落月针封住他­茓­道,让他动弹不得,口不能言。

拓跋弘业自然是不知道的,因为这些连素月自己都不知道,她每天在小院里不问世事,玩的就是信口开河。可这话却成功的让拓跋弘业的脸­色­变得比拓跋臻还要难看。

素月顺势做了个捂嘴的动作,一脸的后悔,大有唉呀妈呀,这一不小心就说漏嘴的意思!

拓跋弘业心里看得更不是滋味,愤然随袖而去,直奔纱幔后的女宾区。

这分明就是去兴师问罪的!

顺利过关,素月这才解了拓跋臻的­茓­道,一脸得意的望着他,完全是一副,赞我,快赞我的表情!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胡说八道,会害死如烟的!”

没能得到想象中的夸赞也罢,换来的还是这样一句充满愤怒的抱怨,素月心里一塞,诺诺道:“我,我只是不愿见他那嚣张的样子!”

刚才被他那样霸道的一拥,她竟然又忘记自己的身份,她只是个随从,毫无身份可言的平民,她根本配不上他高贵的身份!

“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把自己的利益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他说得那样理直气壮,那样道貌岸然,因为他心里的人是武如烟,只是武如烟!

且不说一将功成万骨枯,难道他忘了,正是他口口声声要维护的如烟,给他带来拓跋弘业的嘲讽!他的如烟,很快就要跟拓跋弘业定亲,而他却懵然不知?

素月起身微微的向他俯了俯,“素月身份卑微,实在不宜出现在这种场合,未免贻笑大方,还是先行告退。”

这是她一贯表现愤怒的方式,她一面走得决绝,一面又希望他能挽留,可最终都是失望!

行至宫门外,素月放弃了华盖的马车,让等候的水牛给她找了一匹马。她有一腔的怒火需要宣泄,在空寂的长街上飞奔是她现下不二的选择。

夜风拂面,心凉如水!也许,就这样一走了之,又有何不可?

正文 正文_第十八章 丢人现眼

他不是没想过挽留,可最终还是没能迈出那一步。拓跋臻望着空出来的位置,失了好一会儿的神。直到拓跋弘业再次来到他的桌前,趾高气昂的带着武如烟。

“你那相好的小子呢?”

拓跋臻好像没听见似的,慢条斯理的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浅浅的抿了一口。

“问你话呢!”

受不了这样的无视,尤其是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拓跋弘业一脚踢在案几角上,震得桌上拔尖的水果塔塌了下来,散了一桌子翠红。

拓跋臻比他高半个头,常年的习武也健壮很多,加上一脸的铁青,一站起来,拓跋弘业就不自觉的了退了一步。

不过,拓跋臻可没看他一眼,而是温柔的望着武如烟。­精­心打扮过的她,明艳胜过以往见面的每一次,“听说,你们要定亲了?”

武如烟看看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拓跋弘业,最终咬牙点了点头,“我本想早点告诉殿下,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过府几次,都是为了这件事,可每每看见殿下满心的欢喜,便不知要如何启齿,平添这许多误会!”

这话简而言之就是,你的一厢情愿让我很为难,自重!

合着,我欢喜是我错咯?拓跋臻不知怎的就想起素月来,这便是她最惯用的口气,一点点的无赖,一点点的任­性­。

见拓跋臻半晌没回话,拓跋弘业又在如烟的手上捏了一把。

“当年殿下不辞而别,我心里难过又频频被人嘲笑,幸好有弘业一直照顾我,变着法子的哄我开心。这些年他也是一直如此,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要的不过是一个安稳的依靠。若之前有什么令殿下误解的地方,还望殿下见谅!”

她眼里闪着点点泪光,那样无助,那样楚楚可怜!她叫他弘业,却叫他殿下,这已然是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拓跋臻陡然间觉得无言以对!

招他回来的除却仇恨,剩下的便是对她多年不变的思念。

此时,殿外正好传来“王上王后驾到”的山呼,他们要各归各位,牵着的手终于松开,拓跋臻才如蒙大赦。

这一晚,他只想喝酒。

起初,他还等着别人过来敬酒,可在拜高踩低的人眼中,看见的只有带着王储光环的拓跋弘业,谁又在乎他这个过气的王子呢?自斟自酌半晌之后,他索­性­端起酒壶,频繁的穿梭在宫宴之上,找人喝酒……

宴会还未结束,他便如愿以偿的醉成一滩烂泥。

拓跋邯郸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当年说走就走,原以为他回来能替孤王分忧,却还是这般没轻没重!”

“大王不必忧心,臻儿多少年没参加过这样的宴会,不胜酒力也是意料之中。何况不能参加今年的盛会,还有明年,孩子高兴就好!”王后在一旁体贴的宽慰。那潜台词却分明是说,这孩子只管自己高兴,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顾,真是任­性­啊!

拓跋邯郸果然是更加不悦,挥手招来侍卫,“送臻殿下回府,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正文 正文_第十九章 肌肤之亲

待拓跋臻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素月捧在小脸趴在床头看他,修长的剑眉,挺拔的鼻梁,薄­唇­泛着健康的红,脸颊上那道鞭痕已经全部消失,肌肤好得像从来未曾受过伤一样,真好看啊!

一头乌发披在肩上,稀稀落落的梳着小辫,扎辫尾的小绳上系着小铃铛。额前是黑发盘成的弧形抹额,额心依旧垂着素白的月牙花钿。一袭白­色­的长裙,包裹着她纤细的腰身。因为倚坐在床前,裙摆在她脚边堆成花瓣的形状,好像一朵吐蕊的雪莲。

拓跋臻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撑着身子坐起来,“你怎的还穿着女装?”

素月从他床前起身,径直推开窗户,明亮的光线一下子让拓跋臻眯起眼。“你看,比赛辰时开始,现在已经是巳时三刻,你要参加,除非日头退回去!”

“嗷……”拓跋臻抱着头一声惨叫,又躺了下去。

“快起来,我还想去强势围观呢!”素月拽着他的胳臂势要把他拖起来,奈何拓跋臻的体格哪是那么容易的?

拓跋臻只是微微用力,一下子就把素月扯到床上,用被子一卷,侧身压了个结实,“反正都参加不了,再睡一会儿。”

“男女授受不清,你混蛋!”素月想揍他,可手手脚脚都被他全裹在被子里,根本没法动手,挣扎之间活像一条肥肥的毛毛虫,一拱一拱的。

他们之间可是隔着被子的,可没有肌肤之亲呢!

拓跋臻的头抵在被子上,吃吃的笑起来,“也不知道是谁死皮赖脸的爬到我床上,钻进我被窝,非要说我的被子比较暖来的。”

那还是素月上山第一年冬天的时候,皑皑白雪覆盖整个缙云山。素月的故乡从来不会下这么大的雪,她那是还没有什么内功,一时无法适应天气,便在一个寂静的夜晚,爬上了拓跋臻的床。

那时候她什么都不懂,她只是怕冷,她想和师兄在一起,就不会那么冷了……

“那时候,那时候人家还小嘛!”素月红着脸喃喃道,“下月,下月我就及笄,是大姑娘了……”

“是吗?大姑娘了吗?”拓跋瑧好像忽然来了­精­神,将裹着素月的被子一抖搂,“来,让师兄看看哪儿长大了!”

“拓跋瑧,你这个臭流氓!”

武如烟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素月撩着裙摆,追着只穿着里衣的拓跋瑧满屋子跑,两个人都光着脚丫。

“如烟,你怎么来了?”一副动图戛然而止,拓跋瑧停下来看她,素月没停住,一头撞在他背上。

没想到会看到这样香艳的一幕,武如烟一下子红了脸,羞涩的垂下头:“我,我找你有事,你,你穿好衣服,我到外面等你。”

“没事,就在这里说吧!”拓跋瑧转头揉了揉素月的额头,轻声的问:“疼吗?”

“你那背练得跟铁皮似的,能不疼吗?”素月噘着嘴,愤愤地瞪他一眼,提着裙摆回床前穿鞋。留下武如烟便是让自己走的节奏,她懂,她太懂了!

素月刚自己穿着袜子,拓跋瑧便蹲身替她穿上鞋,“我要是不练,就该是虎背熊腰,到时候你还不是又要嫌弃?”

从小到大素月都记不清拓跋瑧给自己穿过多少回鞋,上一回还是在山洞里给她正骨的时候,但唯独这一次感觉很奇怪。至于哪里奇怪她一时又说不上来,便坐在床上定定出神。

拓跋瑧说完便径直去了旁边的屏风后换衣服,好一会儿才道:“如烟,你不是有事找我吗?怎么不说话啊?”

“我?”武如烟绞着手中的丝绢,看看素月,又看看屏风,好一会儿才狠下心来,“我想请你帮忙救人?”

正文 正文_第二十章 独家保证

拓跋弘业辰时由王后亲自送入到直达圣山三层的通道入口,随行的是他的师傅也是昊玥国的第一勇士阿图鲁。可刚到巳时,圣山三层便有人放起红­色­的狼烟,那是拓跋弘业受伤的意思。

王上王后都心急如焚,立刻派侍卫上山搜救,可先后上去好几拨都音信全无。

“我知道你也想参加今年的盛典,必然是做过一番准备的,我想请你上山救救弘业。”诉完详情,武如烟看见屏风后拓跋瑧的身形一滞,慌忙补充道:“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若然我父亲在王城中,我定然不会来麻烦你的。”

“去那么多侍卫都没办法,臻殿下能有什么办法?”素月可不想蹚这趟浑水,“何况王上和王后还在坐镇,如烟小姐这样擅自做主,是否是关心则乱?”

“上山不是不行,不过我有个条件。”拓跋瑧从屏风后出来,已经换上早已准备好的短打劲装。

“我不同意!”素月又是一阵眼晕,一来是帅的,二来是气的。自己的事情还没解决,还惦记帮人家呢!

“什么条件?”武如烟不自觉得退了一步,绞在身前的双手一下子放到胸前。

这是一个典型的防御动作!

素月眉头不由得一蹙,怒从心起,她这是把拓跋瑧想得有多邪恶啊!

拓跋瑧脸上却挂着不以为意的笑意,停在武如烟面前一步,微微探头便能够到她的脸,轻轻便能落下一个吻什么的……

武如烟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身体却没敢动弹半分,她既害怕拓他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更害怕会触了他的逆鳞。

素月感觉自己就快紧张得晕过去,可还好他也只是近距离的对武如烟笑了笑,然后又转了身。

“待会儿我上山,无论拿到什么,都得算做我今日参加盛典的成绩。”

阿弥陀佛!他心里惦记的还是正经事,素月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上山不到一个时辰,拓跋弘业肯定没有拿到任何象征王权的信物,现下已经是自身难保。拓跋臻上山只要随便那么一伸手,就无异于将昊玥国的王储之位攥与掌心,拓跋弘业再无翻身的机会。

心有不甘,但想着多耽误一分钟,弘业就多一分危险,武如烟只好咬牙答应,“可以,不过我也有个条件,我要同你一起上山!”

“你凭什么!”素月自然是不肯。

拓跋弘业带的可是第一勇士,就算拓跋臻和这个阿图鲁不相上下,武如烟那长裙及地的娇模样可能达拓跋弘业的十分之一?

“就凭我爹是定国大将军。”武如烟自袖中翻出一把小刀,刷一声割掉长长的裙尾,就着那破布将宽松的外衣一收,在腰上系了一个结。眼神中透出坚定,整个人的气场一下强大起来。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好,我就带上你!”拓跋臻眼中流露出别样的惊喜,“不过,我真没想到,你连王上和王后的主都敢做,你当真是在乎他啊!”

拓跋臻这个时间要参加朝圣大典,必然是大大的违规,能不能作数理当由拓跋邯郸和王后说了算。

“那我们马上出发吧!”武如烟垂下头转身就走。她可不敢做任何人的主,这是来之前经过王后授意的,只是内情只有她自己知晓。

“我不准你去!”

素月跳起来扑到拓跋臻背上,双臂缠着他的脖子。深山老林,孤男寡女,危机四伏,她不要他去冒这个险。

拓跋臻耐着­性­子把素月的手掰开,把她从背上弄下来,“你不是说身体欠佳吗?这下正好不用上山,待会儿好好在一旁强势围观,等着我凯旋而归,一鸣惊人吧!”

“你就那么自信?”泪水已经在素月的眼眶里打转,“万一,万一……”

她想说,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不知道到哪里找人帮你;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又该怎么办?

可她还没说出来,拓跋臻便用手指轻轻的封住她的嘴,柔声道:“放心,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万一。何况很快就是你的生辰,我要以王储的身份,给你主持及笄之礼,亲手为你簪上你的第一枚发簪。”

他言辞恳切,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素月的心一下子就溺了下去。

“你保证,一定要回来!”

“我保证,一定会回来!”

正文 正文_第二一章 圣山之路

拓跋臻进到直通三层的通道才发现,这所谓的通道也不是看上去那么正常。除了光线昏暗外,零星的石板底下还藏着要命的机关,他原想提醒武如烟,才发现她快步走在前面,总能“恰到好处”的避开那些机关!

“你来过这里?”

“什么?”武如烟不知是害怕还是太过惦记拓跋弘业,竟然完全没有跟他说话的准备,“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拓跋臻快步跟上去,“我问你是不是来过这里?”

这个答案不难,可武如烟避开他的目光,继续疾步向前,“你别管,只要跟着我走就行。”

在快到通道出口的地方,拓跋臻拦住她:“如烟,如果当年不是我不辞而别,那么现在你要订亲的人,会不会就是我?”

“覆水难收,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已经有素月姑娘,我也已经快要定亲。”秘道里有风,壁烛的光在晃,武如烟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敢看,慌忙从他身边绕过去,“你还是快点帮我找到弘业吧,省得大家担心!”

“我和素月只是最简单的师兄妹关系!”拓跋臻不甘心,错身的瞬间他抓住如烟的手腕,“如果我能当上王储,是不是一切就能改变?”

“我现在真的没心情跟你讨论,我只想快点找到弘业。”武如烟不耐烦的拨开他的手,疾步登上最后的几级台阶,推开向外的石门。

在拓跋臻看来,逃避无疑是一种默认,心中便更加坚定要得到王储之位的决心。他盼着登上王位,便能为所欲为!

石门之外是另一番景象,阳光在这里头变得柔和。因为这里不但有茂密的树林,还密布着各种藤萝,给他们制造­阴­凉,也增加了行走的难度。

幸运的是他们轻而易举的确定拓跋弘业的方向,之前上山的侍卫已经开出一条路,只是不知道他们到底遇到了怎样的危险,才会迟迟没有回应?

到了这里,武如烟也不敢鲁莽,握着匕首紧紧的跟在拓跋臻身后,警惕的观望着四周。

昊玥国没有扫陵的习俗,对祖先的祭祀只在宗庙中进行,只有王族去世和朝圣大典才会有人上山。而拓跋邯郸的儿子只有两个,所以自他继位至今,已经有十几年没人来过这圣山的第三层,路上将会遇到的危险,便无人可知。

阳光虽然不强,但林子里异常的闷热潮湿,偶尔几声突兀的鸟叫虫鸣,都让武如烟汗如雨下。

看她大口的喘气,拓跋臻眼里透出怜惜,“如果我是弘业,一定不会让你来这里冒险。”

“他也不想,是我自愿的。”汗水混着脂粉在脸上腻得难受,如烟索­性­倒出皮囊里的水,洗了个­干­净,“我没事,继续走吧!”

她不施脂粉的样子,可不如素月好看。在这样凶险的环境里,拓跋臻竟然得出这样一个无聊的结论,他连忙摇摇头驱散这个念头,找些正经事说:“出发前郑氏拉着你嘀咕半天,可有告诉你找到弘业之后如何下山?可有什么捷径吗?”

来时的通道只能从里面打开,他们要下山,只能走另外一条路。

“应该有,可她没告诉我,只嘱咐我一定找到弘业,只有他知道下山的捷径。”这一点武如烟没有隐瞒,因为她也觉得气恼,她豁出­性­命来找拓跋弘业,王后却像防贼一样防着她。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拓跋臻叹了一句,随即心下一沉。如此计划周详还是发生意外,说明这个意外的突然程度和危险程度都远在他们的计划之外!

离放起狼烟的地方越近,他们的脚步就越慢,因为他们看到的不再只是被劈开的植物、灌木,还出现了血迹和侍卫尸体,或血­肉­模糊、或肢体残缺……

任武如烟的胆子再大,也不得不紧拽着拓跋臻的衣袖,敛眉低头,只看着脚下路。为了避开血迹,她每一步都走得极慢,时而跨步,时而偏向,拓跋臻的步伐也被拖下来。

“现在怕已经没有用了,你只管大步跟着我,不要去看那些东西。”

“我已经没看旁的,只是看着路而已。”可路上还是有很多血迹,毕竟是女子,武如烟已经吓得脸­色­煞白。拓跋瑧看得不忍,抬手将她揽到身边,“你只管闭着眼睛迈步,一切有我!”

身上早已经被汗水浸透,两副黏黏的身体紧紧挨在一起,这暧昧的感觉让武如烟抗拒,她挣了一下,“我,我自己可以的。”

拓跋瑧没有松手,“你这个速度,是想找到弘业的尸体,然后好顺理成章的跟我在一起吗?”

他轻浮的语气中夹杂着戏谑,明知道他是在调戏自己,武如烟却不敢动弹,甚至连一丝怒意都不敢表现。

若是素月,必然给他一脚,脸上带着七分嗔怪,三分羞赧。

不自觉的,她的面孔就浮现在拓跋臻的脑海里,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坐在看台上算不算强势围观?

他临行前特意要求拓跋邯郸必须给素月找个好位置,免得她无聊折腾,满足她强势围观的愿望。

“我们能走了吗?”武如烟柔声细语的询问,拉回拓跋臻的思绪。

怎的又想起她来?他忍不住想给自己的脑袋来上一拳,如今心心念念的如烟妹妹就在身边,他怎么能走神呢?

“走,必须走啊!”说话间拓跋臻已经把武如烟搂得更紧。她现在温顺得像只鹌鹑,简直可以任人宰割,就是不知道小心眼的拓跋弘业看到这场景,会不会当场气死过去?

素月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跟拓跋臻耍赖,让她无条件的宠着自己,可有时候这样的宠爱,也未必是件好事,比如此时此刻!

在高高的看台上,最最尊贵的王座旁,摆着一方椅子,她可以俯视一切,却如坐针毡。因为王座的另一边是王后,她这个算怎么回事?争宠的妃子,得了个随侍左右的美差?

她才不是呢!

而那所谓热闹非凡的场面,也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高台下的看场上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人,但是完全不知道他们在围观什么。因为圣山之上都是被植物覆盖的,根本看不见人。

申时一过,日头就开始偏西,陆续有人从第一层出来,有人带着宝物,有人带着一副残躯,还有侍卫带出来的尸体……

素月看得一阵心紧,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遇到什么猛兽?有没有受伤?

正文 正文_第二二章 生死不离

心烦的时候素月就爱吃东西,很快果盘里的葡萄就少了一半。

“小姑娘,你是不是又饿了?”

“不饿,就是烦的。”素月没好气的抬头,却看见是拓跋邯郸正歪着头盯着自己,吓得把嘴里的葡萄连皮带籽都咕噜了下去,“多,多谢王上关心。”

“哦!”拓跋邯郸特意拉长了尾音,他印象中这姑娘中午可没少吃,“可是在担心臻儿?”

素月默默的点点头,她不是担心,是很担心,担心得不行不行的了!

“那孤王有句话提醒你。”

见他说得正­色­,素月的小心脏啊不自觉的就提到嗓子眼,“恩,陛下请说,民女洗耳恭听。”

“那就是,瞎担心也是没用的,反正都是看不见的。”看着素月目瞪口呆的表情,拓跋邯郸没忍住自己先笑起来。

素月一瞬间就石化了。她终于知道拓跋臻那善变的样子是跟谁学的,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刚才侍卫通报,有人找你,就在看台底下,你去见见吧,也好分散分散注意力!”

“多谢王上!”素月正愁没机会溜,立刻把腿就跑。

“见完就赶紧回来啊,孤王可答应臻儿要看着你的呢!”

那声音,那语气,惊得素月一个踉跄,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这就是昊玥国的王吗?传说中不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吗?怎么感觉就是一调皮的小老头呢?

“怎么,怎么是你?”

素月下来这一路都在忐忑,她一直在想自己在这里无亲无故哪来的人找,是不是又是拓跋邯郸的把戏,是嫌自己把葡萄都吃完了吗?

“是不是看到我特别失望啊?”等在那里的女子穿着一身碧­色­的束腰长裙,盈盈的一回身,又惊得素月一个踉跄。

“不,不是失望,是受宠若惊,多谢师姐跋涉而来,素月感激不尽!”素月威胁七巧送的那封信,是写给大师兄苏子岑的。她怕昊玥国的医生医术不­精­,治不好她的嗓子。可没想到,这封信却请动比苏子岑医术还要略胜一筹的露珠儿。

“诶,诶,你不用谢我。我来这儿可不是看你面子,是师父和师兄的意思。”露珠儿原本是山上唯一的女弟子,受尽师兄弟的疼爱,可从素月上山之后,一切都发生变化。

所以这许多年,她们住在同一个房间,关系却不那么和谐。

“你哪儿疼哪儿病的赶紧说,给你看完,我还赶着回山上呢!”

看病是那么快的事情吗?素月翻了个白眼,却不得不在脸上堆起笑容,“不急不急,师姐长途跋涉甚是辛苦,先坐下,用些水果点心,可好?”

空旷的场地哪有桌椅,素月只是顺嘴一说,可分分钟就有侍卫过来支开桌子,婢女随即送上水果点心,态度恭敬有礼,这显然是因为看见素月在王座旁坐了那么两三个时辰。

“哼!”露珠儿不屑的扯了扯嘴角,“看来你在昊玥国混得不错啊!可是攀上什么权贵了?”

素月讪讪一笑,“权贵就是权贵了,不过可不是攀上的,这个人你也认识。”

露珠儿已经坐下,抬头睨了她一眼,“谁?”

“清羽师兄,他是昊玥国的二王子。”

“噗……”露珠儿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清羽?”

素月诚恳的点点头,“不过在这里不能叫他清羽,他叫拓跋臻,得叫殿下或者是王子。”

“切!”对于素月善意的提醒,露珠儿不屑的撇撇嘴,“就算他现在是万人之上,他也还是我师弟。”

没办法,天一道人的徒弟,都是这么有­性­格的。

“他人呢?怎的不来见我?”这回露珠儿安安心心的喝了一口茶,在山上,她最喜欢除了苏子岑,也就数拓跋臻了。

“他……”

素月还没说出来,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看台上一阵慌乱的脚步,夹杂着王后紧张得变调的声音,“快,叫御医准备,快去!”

一定是拓跋臻救到弘业回来了,素月想也没想,拉着露珠儿就冲了出去。王后的话意很明确,他们之中一定有人受伤,素月心里不住的祈祷,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能有事啊!

两副担架,一男一女,一个浑身是血,一个惊魂未定。

“拓跋瑧呢?拓跋瑧呢?”搜寻完整个人群,也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素月冲上去,抓住武如烟的衣襟,“我问你拓跋瑧呢?”

武如烟衣服上染着血,面­色­惊恐,眼神溃散,满脸的泪痕,任由素月怎么摇晃都毫无反应。

素月发了狠,抬手就是一巴掌,一字一顿道:“武如烟,你看着我,拓跋瑧呢?拓跋瑧哪儿去了?”

脸颊立刻红肿,火辣辣的疼痛,终于让武如烟的眼神重新凝聚,但是她的表情依然满是惊慌,她避开素月充满愤怒的探寻眼神,指了指圣山之巅,“他说,他不能空手而回……”

素月愤然推开她,“那你们就丢下他?留他一个人在山上?”

武如烟羞愧的低着头,不再说一句话。

日渐偏西,夜晚的山林埋伏着更多未知的危险,他一个人,该怎么办呢?

素月满腹的担心,一扭头就看到跟在拓跋弘业担架边嘘寒问暖的王后,更是怒火中烧。想也没想就冲过去一把拽住,“快告诉我,上山有什么捷径,下来又有什么捷径?”

“放肆,本宫是王后,你这是什么态度!”郑妤芝的反抗立刻引来侍卫,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素月顺势扣住她的咽喉,用她的身体做盾,用她的命阻吓围过来的侍卫,“谁敢上前一步,我立刻要她的命!”

果然,所有人都钉在原地,不敢动弹半分。

“如果拓跋臻有个三长两短,我就用你儿子的命陪葬!”因为愤怒,素月的眼睛泛着红光,透着嗜血的疯狂,“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圣山三层的密道在哪里?”

“放开她,你要的东西再孤这里,”拓跋邯郸拨开人群,取下腰间的随身玉佩递给素月,“这是拓跋一族的传世玉佩,上面刻有整个圣山的密道图,请你带孤的儿子回来。”

千年的寒玉,触手生凉,素月紧紧的攥在手中,才将王后一把推到地上,郑重的向拓跋邯郸道:“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大约是被素月的神情感染,拓跋邯郸竟然一点也没有怪罪她的无礼,还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孤王今夜就在这里设帐,温上美酒,等着你们凯旋!”

素月向着圣山的方向转身,人群中立刻分开一条路。露珠儿等在中央,“不管怎么样,他也是我师弟!”

他们师出同门,理当互相扶持。露珠儿的医术十分高明,能识百草解百毒,在深山老林中,一定大有益处。

有她相伴,素月安心很多!

“谢谢!”相视点点头,两人便一同迈进上山的密道。

她们身后,武如烟的目光,异常复杂!

正文 正文_第二三章 阵中惊魂

巴掌大的玉佩,所勾勒之处皆形象生动,展示除雕刻着极为­精­湛的工艺。素月循着路线,加上对机关的了解,带着露珠儿顺利且迅速的穿过石门,进入圣山三层。

时至傍晚,山中的暮­色­开始明显,素月连害怕都顾不上,满脑子想的都是拓跋臻会在哪里?

她们先循着开辟出的道路找到他们先前汇合的地方,一个王陵的入口,到处都是斑斑的血迹,地上是侍卫变形的身体,还有一条巨大的霸王蟒尸体。尾巴倒挂在树上,身子缠着一个早已经死去的侍卫,蛇头滚在一边,明显是在猎杀的时候被人一剑斩掉蛇头。

有这个能力的,素月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拓跋臻。

“一定是他,”素月回头看着露珠儿,与其说是对她说,更向是对自己说,“他一定还活着!”

露珠儿破天荒的没有跟她唱反调,而是认真的点点头,“是的,他一定还活着!我们要下到陵寝里去找他吗?”

“不,他不会在这里。”这一路素月都在仔细研究玉佩,根据图上的指示,这只是昊玥历史上最普通的一座王陵,墓主是个短命鬼,陪葬并不丰厚,拓跋臻肯定是看不上的。他要进,就一定会进先王的陵墓,拿到那枚独一无二的大印。

上山前,素月看见拓跋弘业残破的衣袖中,露出一截国主的金杖。拓跋臻必定也是知道,所以才会有武如烟那句“他不能空手而回”。

看素月神­色­坚定,露珠儿便把质疑的话都咽了下去,“你比我更了解他,你说怎么走吧?”

心中早有决断,素月直奔先王陵寝。

玉佩指示的必经之路上有一块留白,她们走到位置,才发现那是一片奇怪的树林,太阳还没下山,林中已经浓雾密布。

“这必定是毒瘴!”露珠儿将素月拉退几步,自己掏出绣帕掩住口鼻走了进去,不一会儿就折回来,手中拿着几株奇怪的植物。

通体碧绿,所谓的叶子好像从主­干­上生出来的厚掌,整个就是肥肥胖胖的,像极了出水的海参,不过是绿­色­的。她用绣帕将几株植物包起来,用力拧了几下,绣帕就被染成浅绿­色­。

“这是牧靡草,也叫解毒草,你用帕子掩住口鼻,待会儿只管跟着我走。”露珠儿将绣帕递给素月,便甩手在前面引路。

素月连忙依言跟上,对于露珠儿的专业技能,她只有五体投地的佩服。

当年天一道人捡她回山,让她学习医术,就是因为她天生就对很多毒物免疫。用露珠儿自己的话来说,这就是祖师爷赏饭吃!

有露珠儿的保驾护航,这看似危机四伏的一关也不过尔尔,偶尔跳出来的三两只毒物,都被她随手解决,­干­脆利落。

穿过迷雾森林,是一片比较平坦的圆形草地。夜幕已经降临,借着一点点的星月之光,她们依稀辨出草地上零星分布着几株低矮的灌木,而另一面就是她们的目的地,先王王陵。

夜风轻轻的拂过,四周安静得听不见一点杂音,作为先王王陵的最后一道屏障,这里绝对不会是什么坦途!

素月将走在前面得露珠儿拦下来,“师姐,稍等,容我看看。”

医药毒理她是行家,机关术数则是素月的强项,露珠儿顺从的退到素月身后,“越平静越危险,你谨慎些!”

素月点点头,绕着圆外左右都走了一段,却没能看出什么异样,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平坦,横看竖看都一样。她皱着眉,施展轻功,飞身跃上旁边的一颗大树,俯看之下这才觉出些门道。

草坪中零星分布着八株灌木,这是八卦阵的基本配置,不过布局却又不同于棱角分明的八卦,好像被霸王蟒缠过,有些边缘破碎变形了。

素月从树上跳下来,随意踢开一个树下的土包,黄­色­的土壤中夹着青灰,这是断虫带的痕迹,很明显霸王蟒是不可能来这里。那么先王去世不过十几年,山中常年无人,阵法是不应该出现这种破坏的。那么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有人刻意做成这样,让看出这个阵法的人,误以为蛇道会是一条正确的路径。

此刻,素月庆幸自己学机关术数的时候没有像学武功那样偷懒,她就地捡了一根枯枝在手,心中默默的温习了一遍口诀。确认无误之后,才邀露珠儿一起入阵。

“师姐,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到处看,只管注意我脚下的步伐。还有,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相信我!”

“我跟着你,自然相信你!”见素月一脸的郑重,露珠儿有些不快。虽然她们关系时有不对盘,但她还不至于怀疑素月的人品,她认同的不过是大家的处事方法。

显然,她并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再解释也可能会引来争执,素月叹了口气,在前面探路。

毕竟学习和实践是有区别的,尤其天那么黑,素月尽量走得慢一些,看得仔细一些。可从她们跨入阵中的那一刻起,周围的气流就发生了强烈的变化。

“怎么,怎么会这样?”只走了几步,露珠儿的声线就发生变化。她看到的不再只是茵茵的绿草,还有许多的白骨,有人的,有动物的,还有的破碎的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素月顿下脚步,握住她的手,“别担心,你现在看到的,都不是真的,这个阵表面是个普通的八卦阵,实则厉害的是其中的幻像。”

原来她说的相信是这个意思!露珠儿有点不好意思,立刻回握住素月的手,“我明白了!”

穿过白骨区,她们便来到阵眼中心,气流猛烈的抖动起来,即便明知道是在幻象中,露珠儿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跟着摇晃,仿佛置身波涛胸涌的大海中。她拼命的想握紧素月的手,却发现原本紧握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

“月儿……”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素月走远。

自己不畏艰险,舍命陪她上山寻人,她竟然就这样头也不回的走掉?

怒火从露珠儿的心底烧起来,她脑中萌生出一个恶毒的念头,瞬间淹没她所有理智。

正文 正文_第二十四章 :裕王之墓

晃动就在那一刻忽然停止,双脚实打实的踩着地面,露珠儿蹭蹭几步直冲上去抓住素月,“你这个没良心的,想丢下我啊?没门!看我不打瘸你的腿!”

“师姐,你疯了吗?”素月措手不及,硬生生被她一脚踢在腿上,慌忙甩开她,跃开几步。

对上她充满怒火却又溃散的眼神,素月立刻明白过来,她已经被被阵中的幻想完全迷惑了。这个时候,最无用的就是争执,必须冷静!

“师姐,我不会丢下你,不会的!”

看着素月伸出手朝自己走过来,露珠儿本能的想伸手,可眼前的画面忽然又模糊了一下。素月­唇­边的笑意变得­阴­险,看着那么瘆人,她手中还握着剑,明晃晃的剑尖好像一条毒蛇,随时可能咬自己一口。

“别,别过来,你别过来!”露珠儿吓得连连后退。

“师姐,还记得入阵的时候你答应我的话吗?你一定要相信我!”到处都是机关,素月不敢逼得太紧,只等停下来耐心的诱导,“还有,你不想见苏岑师兄了吗?我们只有活着出去,才能见到他啊!”

苏岑?这个名字让露珠儿的­精­神一震,眼中慢慢有了些亮光,“对,苏岑师兄,我还要回去见苏岑师兄!”

“来,过来,师姐,跟着我走,我带你出去,带你回去见苏岑师兄!”素月耐心的诱惑她,不断的向她招手。

素月友善的笑意落在露珠儿的眼里,还是变成了一根刺,“不,苏岑师兄喜欢的是你,只有你死了,他才会跟我在一起!我,我要杀了你!”

看着她红着眼睛扑过来,素月有种同病相怜的悲哀。这多像她发现拓跋瑧喜欢武如烟时的感觉,那时候她也恨不得冲上去杀了她。于是,素月站在那里,忘记躲避,任由露珠儿将匕首刺进她的肩膀。

“师姐……”莫名的心酸将素月笼罩,她变得更加虚弱无助。她想起从荷塘回来的那天,想起自己那些反复纷乱的梦。她终于想起来,那个晚上,在梦里,她哭着喊着叫了一晚上清羽师兄,才导致醒来的时候嗓子失声。

清羽师兄,她若是死在这里,就再也找不回她的清羽师兄,再也见不到家人……

素月的脑子倏然清明起来,“师姐,对不住了!”

她一记手刀将露珠儿敲晕,又在露珠儿的包里找出金疮药,给臂上的伤口做简单的处理。然后半搀半扶的拖着露珠儿一起前进,即便她练过功夫,可失血和旧患煎熬着她的体力,不一会儿她额头就渗出细密的汗珠。

阵中的幻想也在不断的蚕食她的意志力,一会儿是微笑的拓跋臻在招手,一会儿挥剑而来的武如烟……

为了使自己不再迷失,素月死死的咬着嘴­唇­,心里默默的背诵着静心口诀。眼看着快要出阵,大地忽然颤动起来,她一个重心不稳,直直的摔在地上。

“师姐,师姐……”不知撞上什么硬物,手肘一阵发麻,素月也顾不上,拼力扑抱着露珠儿。

地动片刻后停止,露珠儿似乎什么都没感觉到,躺在地上神­色­如常,呼吸平稳。素月这才摸着痛麻的手肘松了一口气,偏头看一眼方才撞到的硬物,不由得又全身紧张起来。

那是一个完整的人头骨,惨白惨白的睁着一对眼窟窿,正对着她。头骨素月不是没见过,这阵里有死人也不稀奇,可为什么方才她却什么都没看见?

胳臂肘的疼痛是真的,躺在地上的露珠儿也是真的,素月看了看被先前被刺伤的胳臂,那里还缠着衣袂上扯下来的布条,可是­干­净得没有一丝血迹……

怎么?怎么会这样?

她发疯似的拆开布条,她的衣服是完整的,根本就没有被利刃划破,更谈不上伤口和鲜血。她又狠狠的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疼是真的!

难道陷在幻阵中的不是露珠儿,而是自己?一个可怕的念头涌现在素月的脑海中,难怪刚才露珠儿挥刀的时候,自己没有躲开,难怪那时候并不觉得疼,只觉得难过……

“师姐,师姐,醒醒师姐……”素月骇然之下,不得不将皮囊中的水浇在露珠儿脸上,将她唤醒。

“月儿,刚才我因为心慌乱了步伐,可是被幻象迷惑做什么伤害你的举动了?”露珠儿擦了擦脸上的水,摸了摸发疼的脖颈,内疚的望着素月。

素月讪讪一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不是你,是我,是我中计!这个阵,就是个幌子!”

她已经想明白,这个阵其实就是专门给她这种略懂略懂的人准备的。阵本身并不复杂,入阵的人心思多,阵也就跟着复杂起来。懂得机关术数的人,念着口诀踩着位,就会陷入阵中的幻想。而完全不懂的人,恰恰能够凭着勇气毫无障碍的通过。

如果再仔细一下,注意一些其中的细节,也许素月就不会中招,可她太自信,又毫无经验。

她只想说:设计这个阵法的人,实在是太狡猾,太坑爹了!!!

她们尚在阵眼中,王陵已然不远,露珠儿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你能及时堪破,也不算辜负师父的教导,我们继续走吧!”

“这次换你走前,我跟着你。”素月不敢再托大。她可没堪破玄机,是那阵地动让她移位,才走出幻想,否则她还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来!

这次果然一切顺利,他们很快穿过幻阵,来到先王陵的入口。映入眼帘的是一对威武的貔貅,陵匾上刻着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裕王陵。

气派之下,露珠儿不屑的撇撇嘴,“这王当得也不害臊,取富裕的裕,很有钱吗?”

“那可还真是有钱!”素月这段日子听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个王有钱的事儿。“据说先王骁勇善战,半生戎马,钟情于在征战中收集各种稀奇古怪之物,其中又多以金玉为主。而他半生所得,多数都陪葬在这王陵中,取其富裕之意,所以才被追谥为裕王。”

露珠儿更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啊呸!为一己私欲就任意发动战争,比强盗更可恶?也配叫王?”

素月宽慰的拍拍她肩膀,“师姐别生气,我们立刻下墓,给他搬个­精­光!”

“好,就给他搬­精­光!”

看着露珠儿摩拳擦掌,素月的心里暗自捏着一把汗,堂堂的裕王墓,其实说搬就搬的?里面得藏着多少危险啊!

正文 正文_第二十五章 :吃货本质

找到开门机关的时候,素月忍不住问候了一下拓跋家族的祖宗。

众所周知,貔貅是没有ρi眼的,而守在大门右侧的貔貅尾巴下却有一个小船型的洞,分明就是等着开启墓门的人,塞东西进去的!

素月捡了几块小石头依着形状填进去,一松手石头立刻滚了出来,根本不管用!

她无力的捶地,“大哥,你总不能叫我这个时候去给你找什么奇珍异宝吧?”

“不需奇珍异宝,看我的!”露珠儿掏出一锭金元宝放了上去,果然石门就嘎吱嘎吱响起来,元宝也被貔貅一点点的吸进肚子里。

“这,这是金元宝?它一个石像竟然收金元宝?”素月觉得遇上这个贪财的裕王,自己的三观都要被全部洗牌了。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露珠儿不舍的看了一眼,拉着素月穿过石门,“一会儿它把元宝吸进去,门就要关上,我可再没有金元宝了!”

“师姐,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素月的印象里只有铜板和碎银子。唯一一次看见元宝,还是一个变形的元宝。那年,有一位衣衫褴褛的­妇­人带着儿子来求医,满身的跌伤,却摸出一锭金灿灿的元宝。天一道人给她呣子治好病,却嫌那元宝被磕变形,最终没收。

难怪她刚才看到那个洞,根本就没往处想!

“当然是师父给的,他说出门在外以备不时之需!”石门正在缓缓下落,露珠儿又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这可好,开个门,这没了!”

说不定那个无所不能的师父,早就算到这一幕,只是不肯泄露天机罢了。

这样一想,素月更坚定下墓的信心,“不用可惜,咱们待会儿下到墓里找些宝贝,回去送给师父便是!”

她虽然被逐出师门,但尊师重道还是很有必要的!

石门落下,秘道两旁的臂烛立刻被启动,红­色­的火光照得露珠儿心中不安,“能活着回去再说吧!”

“师姐,我们一定会载誉而归的!”素月一笑,拉着她大步踏上青石板铺就的秘道。

正如素月所料,这里没有任何机关,她们很快穿过一个圆拱门,进入正殿。

所谓的正殿也就是直径20米左右的圆形水潭,中轴线是一条白玉铺成的路,路两旁都挂着镂空白玉做成的四面宫灯,一直延伸到水潭那头的王座。即便是此去多年,潭中的水依然清澈,丝毫没有浑浊发臭;黄金的王座依然光灿,好像每日有人擦拭一般。

“这宝座不错,掰回去一块给师父吧!”

露珠儿伸腿就要迈上白玉大道,却被素月一把拉住,“师姐莫急,这条路可不好走!”

素月从目光能及的石板布局看出,此大道应有玉石一百六十二块,是双倍的九九之数,暗合九宫之推演法则。

有前车之鉴,不由露珠儿不多问一句:“你这回可是看好了?”

“师姐放心,这回肯定看好了!”素月信心满满,率先迈上白玉大道。

她已经摸清裕王的路数,真亦假时假亦真!

先前的幻阵和秘道都是裕王的烟雾弹,目的就是让进来的人放松警惕,好在这里一栽就栽个大跟头!

露珠儿将信将疑的跟着她跨上同一块玉石板,就听见咔嚓之声,不由得抓紧她肩膀,“你是不是又中计了?”

“师姐莫急!”素月牵着她的手以示安抚,就见玉石的宫灯次第亮起来。

灯光柔和,白玉清冷,水光交错,很快就将殿上的一切都照得清明。

“真美啊!”

露珠儿忍不住叹道,素月也有同感。可在陵墓里,美好的东西都是给死人准备的!她往穹顶之上看了一眼,那里还是漆黑一遍,这种反差就是危险!

“师姐,还记得师父教我们的兔脱术吗?”

见素月正­色­,露珠儿也回过神来,“记得,怎样?”

“用兔脱术,跟紧我!”

话音一落,素月已经跳过三步玉石板,露珠儿自知没时间犹豫,立刻集中­精­神跟上去。

她们甫一在王座前停下,就听见嘎吱吱的长响,王座之后的黑暗中,一道巨形石门正缓缓开启。

巨大的动静,仿佛连玉石板都在跟着颤抖。好一会儿大门才完全敞开,扑面而来的灰尘味让人心安。

露珠儿摸着胸口又叹了一句,“吓死了,真怕又是你魔障出错!”

“哪能老错啊,是不?”素月一高兴就撞了撞她的肩,岂料露珠儿太放松,根本没站稳,一下子就跌进王座里。

这王座摆明不是给活人坐得,素月立刻拉住她,“师姐,小心!”

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王座下的机关启动,纯金的座板下露出一个漆黑的洞口,巨大的引力让她们急速下落……

片刻后,黑洞关闭,王座恢复原样,玉石宫灯次第熄灭,一切又归于昏暗,仿佛重来没人来过!

“啊啊啊……”

不知在黑暗中坠了多久,素月以为这一把肯定要粉身碎骨把小命交代在这里的时候,却跌进一张极具弹­性­的藤网中。

忍着骨骼撞击的巨痛,她在黑暗中胡乱的摸索着,“师姐,师姐,你在哪儿?没事吧?”

稍不留意就是灭顶之灾,露珠儿紧紧的抓住藤网,再不敢乱动,“我没事,在这儿,你过来吧!”

凭着直觉跌跌撞撞,好一会儿素月才握住露珠儿的手,两颗悬着的心一下子安定许多。

“没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一定会出去的!”好一会儿,素月才挤出一句话。

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话到底是在安慰谁!

素月用一根腰带把两个人拴在一起,凭着直觉在黑暗中颤颤悠悠的爬行。

不一会儿,露珠儿瘫倒在藤网上,大口的喘着气,“累不行了,我爬不动了,咱们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眼睛看不见的时候,人的其他感官就会自我调整到极致,所以身体会比能看见的时候更容易疲惫。

“师姐,你闻闻,是不是有一股烤­肉­味?”素月不但是觉得累,还觉得饿,她感觉自己都产生幻觉了。

“你想多了吧!”露珠儿嘴上嫌弃,鼻子还是翕动起来,“咦,好像真的有?”

她一下兴奋起来,“月儿,月儿,施展你吃货本领的时候到了!快闻闻香味是从哪儿飘来的,说不定清羽就在那里呢!”

正文 正文_第二十六章 :半缕青丝

素月那吃货的封号也不是白来的,很快就寻到味道的来源,带着露珠儿手脚并用的摸索过去。果然在藤网的边沿,寻到一处山洞的入口。

入口狭小,通道迂回,只能透出一星半点的火光。不过烤­肉­的香味非常浓郁,两人口水都快流出来,想也没想就钻了进去。

爬行一盏茶的时间,通道终于到能容人直走的高度,火光也越来越明亮。素月远远的就瞧见火堆边坐着个人,立刻激动起来,“师兄,我来救你了!”

露珠儿也看不见,只得跟着素月一阵疯跑,进了洞­茓­才发现根本空无一人,只有一堆火孤零零的燃着,“说好的清羽呢?说好的烤­肉­呢?”

“师兄,我是月儿,我来救你了。你别怕,快出来啊!”素月确定自己的眼睛没花,而且这火分明就是有人的最好证明。

洞­茓­并没有其他的出口,可是无论素月怎么喊,都没人回应。

“完了,回不去了!我再也见不到苏岑师兄了!”露珠儿说着便一ρi股瘫坐在地上。

素月心里也是难受,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师姐,别泄气,大活人不会平白消失的,这里一定有机关!”

她从火堆中抽出一根燃着的木棍,挨着洞壁一寸寸的检查,她还没有找到亲人,不能把小命折在这里呢!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她在洞壁上找到一处契机。

那是一块嵌在洞壁上的活石,轻轻一按便听得咔嚓一声,泥土的洞壁竟然如石门般整齐的裂开一条人宽的缝,露出一间不大的石室。室中的石床上躺着一个人,素月认得那身衣服,正是她苦苦寻找的拓跋臻!

“师兄,是师兄!”素月兴奋的回头招呼露珠儿,却看见一个握着长刀的黑影正从火光的­阴­影里走来,离露珠儿已不到三尺,“师姐,小心!”

她扑过去,黑影的长刀已经落下来。幸好露珠儿反应够机警,就地一滚,险险避过刀锋。

素月一把将露珠儿拉起来,护着她就往石室退,“前辈,我们只是想救人,无意冒犯,还请前辈见谅!”

那黑影没说话,只是缓慢的抬起刀,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过来。

待他走进火光的范围,素月方看清他的样子。

身形高大,身上的衣物不知穿了多少年,已经破烂不堪,丝丝缕缕的挂在身上,但没有露出一丝皮­肉­。一头脏兮兮的长发将脸完全盖住,辨不出到底是人是怪。

那柄关公长刀映着火光发出渗人的寒光,晃得素月心里一阵紧似一阵,握着落月针的手都开始发抖,“喂,不管你到底是谁?都别再过来了,否则我可要对你不客气啊!”

警告没起到任何作用,长刀还是挥过来,虽没有伤到她们,刀头却落在她们与石门之间的位置没再抬起来。

他看似凶悍,动作却非常的笨拙迟缓,说是砍人,更像驱赶。

素月只好抱着一丝侥幸再商量:“前辈,我们是臻殿下的朋友,是来救他的,请你不要再为难我们,好吗?”

露珠儿也探着头往石室里喊:“臻殿下,臻殿下,你倒是起来说句话啊!”

“嚇!”那怪人仿佛是受露珠儿声音刺激,勃然大怒,又挥刀砍过来。

这下可不再是驱赶,而是要命!

利刃被灌注以强劲的内力,几乎是飓风一样的卷来,素月脱手而出的落月针被震的偏了向,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

这回完蛋了!

素月能感觉到在凛冽的刀风中自己收缩的毛孔和竖起来的毛发,却只能绝望的闭上眼睛。

“住手、快住手、咳咳……”

利刃停在素月耳侧,半缕青丝飘然坠在地上,连同从石床上滚下来的拓跋瑧。

“啊!”他欲说话,一张嘴却吐出一口鲜血。

“清羽师兄……”素月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推开那柄停在本空的长刀,冲了过去。

她看到拓跋瑧脸­色­苍白,身上却只是一些可忽略不计的擦伤,不得不求助露珠儿。

看她严肃的把脉摸骨,素月的心提到嗓子眼,一盏茶的时间才听她叹了口气,“肋骨断了两根,险些就戳进肺叶,你现在不能说话,不能乱动!”

这就是还有救!素月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心里默念了句:阿弥陀佛。

剪开衣服,正骨绑扎,好一顿忙乎,才略见效果。露珠儿又喂他服下秘制的药丸,才丢回给素月,“好了,扶他躺着去吧!”

以拓跋瑧的个子,素月是扶不动的,但看露珠儿筋疲力竭自顾自的擦汗,她又不知要如何开口!

正为难,一双布满老茧的大手将她往旁边推了推,一伸手便轻而易举的将拓跋臻抱了起来,竟是一直站在旁边虎视眈眈的“怪人”。

半昏半醒之间,拓跋臻抓住“怪人”的胳臂,喏喏道:“千万,千万不要,伤害她们……”

“怪人”似乎是不能说话,只呜呜了两声算是应答,拓跋臻这才放心的睡过去!

素月在一旁看得担心,她不记得拓跋臻有这样的朋友,那么这个人一定是长期住在这里的,那么他到底是谁?在这里扮演怎样的角­色­?拓跋臻受伤是不是跟他有关?

烤­肉­的香气将素月纷乱的思绪拉回来,抬眼是“怪人”送上的半只烤兔,仍就是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听见他的“呜呜”声。

她斜眼瞟见露珠儿手里捧着半只,吃的正香,这才放心的接下,婉婉道了声:“多谢!”

不料那“怪人”还知道害羞,竟捂着脸怯怯的多进­阴­影里,蹲在地上偷偷的瞧着素月和露珠儿。

好像也不似他外形那么叫人觉得恐怖,素月不禁莞尔,冲他招了招手,“你出来,我们一起吃啊?”

他似乎更不好意思,又往­阴­影里缩了缩。

素月只好分下一只兔腿,给他送了过去,“你,就在这里吃吧!”

“呜呜”,他连连摆手拒绝,素月进一步,他便退一步。许是退的太急,被身上褴褛的布条绊住,猛的后仰,摔了个四脚朝天。

“噗嗤”素月一下子笑出声,“我又不吃你,你怕什么!”

伸手想扶他一把,却摸了一手黏黏的液体,借着火光看了一眼,不由大骇。

紫褐­色­的血迹,已经快要凝固,显然不是“怪人”摔出来的,拓跋臻的内伤也不会是这个颜­色­,那么这是哪里来的呢?

难道这里还有别人?

正文 正文_第二十七章 :麒麟神兽

素月刚刚放松的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就在这时,“怪人”也摸到血迹,慌忙侧身推地上的土去掩盖。

他显然是知道血迹来历的,而且还在拼命掩饰!

“算了,你的脸皮也忒薄了,不吃拉倒。”他发狂的样子还犹在眼前,所以素月没有马上发难。悄悄的在衣摆上蹭掉血迹,假装安心的吃了两口兔腿,再慢慢退回露珠儿身边。

“叫你烂好人,”露珠儿只当她吃了闭门羹,有点幸灾乐祸,取了丝帕将吃剩下的兔腿包起来,“学学我,后面几天还不知要指着什么活呢!”

“后面几天?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几天?”素月真的是多一分钟也不想呆了。

“你以为呢?”露珠儿朝着拓跋臻的方向努了努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以为他现在还能长途跋涉?”

这些常识,素月当然知道,“可这不是有你吗?”

“我是医者,不是神仙,所以最快也要几天呀!”露珠儿将兔腿往随身的医药包里一塞,选了块还算平整的地一躺,“我可睡了,你自便!”

不一会儿就打起轻鼾,想是这一路也累得不行。

她倒是能随遇而安,可素月却食不知味,强行咽下一只兔腿后,就开始寻思怎么早点回到山下去。

她拿出拓跋邯郸赠予的玉佩,对着火光仔细的研究。实话说,这玩意这一路可没帮上任何忙。因为实在是太小,除了进山的路,任何密道的标记都没有。

素月翻来覆去看得焦躁,冷不防火光突然暗下来,更是恼怒。抬头才发现竟不知几时“怪人”从­阴­影里走出来,蹲在一旁探着身子也看着这玉佩。

他蹲得远,把脖子伸得老长,身子半倾,才会挡住光。

“你认识这东西吗?”素月试探的问,“你知道怎么带我们出去吗?”

“怪人”呜呜两声,向素月伸过手。他的手掌很大,但手指较常人的短且粗,布满老茧和泥渍,素月迟疑了一下,还是将玉佩放进他的掌心。

捧着玉佩摩挲好一阵,“怪人”才从腰上抽出一柄小刀,在短粗的手指上轻轻一划,滴了两滴血在玉佩上。

素月看得真切,血滴变成无数细小的血线,片刻便完全融进玉佩中。晶莹剔透的玉佩立刻呈现出淡淡的紫红­色­,那穿行其中的血线就像经络中的血液一样游走,最后停在某些位置上。

“怪人”这才把玉佩还给素月,又呜呜两声示意她再看。

这次果然不同,地图依旧是地图,紫红­色­的血线却是密道的标注。还有一些地方会呈现出淡淡的猛兽缩影,比如她们路上遇到的霸王蟒,还有她们掉落的那个大殿顶上应藏着一只巨型蝙蝠……

真是太险了!此刻有这宝贝,后面的路就好走多了!

素月心里又惊又喜,对“怪人”更是感激,“谢谢你,让我帮你包扎一下伤口,好吗?”

她已经辨出,那紫褐­色­的血迹就是“怪人”的,大概是不想被知道,才会慌忙的去掩饰。

“怪人”的身子僵了僵,眼睛定定的瞧着素月。素月也不闪躲,始终保持着和善的微笑。好一会儿,那怪人才挪动身子,坐到素月旁边,撩起后背。

入目惊心的是无数黑红交错的新伤旧痕,最醒目的是一条六七寸长的刀伤,从左肩胛骨下延伸向腰间,紫红­色­的血液已经跟他身上的脏物凝在一起。素月觉得他当即最该做的到不是包扎,而是洗个澡……

可这话要怎么说出口?

她只好硬着头皮给他擦上露珠儿秘制的金疮药膏,肌肤接触的那一刻,她感觉到他在发抖。

“是我弄疼你了吗?”

他摇了摇头,似乎很努力的让自己镇定,可抖得却越发厉害,素月便只好草草了事。他的体质应该是不同于常人的,否则这些未经处理的伤口,足以让他不知道因感染死去多少回了!

“好了,我们都休息一下吧!”

估摸着时辰已经是后半夜,素月困乏得厉害,随意的在火堆边躺了下来,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醒来已经是翌日的清晨,她听见洞外有鸟叫声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起身之时,露珠儿已经替拓跋臻换好了药。

“不过一夜,你的脸­色­就好转许多,师姐的药当真是天下无双的!”

露珠儿正收拾东西,连头也没抬一下,“你的马屁,也是天下无双!”

“你们俩啊,总是不能好好说话!”拓跋臻笑起来,拍拍床沿示意素月坐下,“可知道月儿生病,你不也千里万里的赶来了吗?”

“那可不是我的意思,是大师兄和师父的意思。”

“可你星夜兼程而来,这才是重点!”拓跋臻敛起笑意,正­色­起来,“多谢你及时赶来,否则我这条命只怕也要交在这里。”

“好歹我也是你们的师姐,这是自然。”

“可我们都被逐出师门了!”其实素月是想说露珠儿重情义,却一下子让石室里的气氛尴尬起来。

幸好“怪人”突然走进来,手中捧着不知道哪儿来的新鲜水果,“呜呜”的示意大家同吃。

素月一下子兴奋起来,从床上蹦下来,“你可是出去过?”

“呜呜!”

“怪人”利索的点点头,咿咿呀呀的比划了一番,素月完全没听懂,拓跋臻倒是看了个七八分,“他说外面的阳光很好,也很安全。这些都是新鲜的,让我们随便吃。”

“你怎么会懂?”朝夕相对这些年,素月可不知道拓跋臻还有这读哑语的本事。

拓跋臻望着素月,讳莫如深的一笑,道:“你还记得先帝带来守陵的火麒麟吗?”

“当然记得!”这一路走来,素月最怕的就是碰见火麒麟,“难道,难道他是留在这里饲养火麒麟的?”

“不,他就是火麒麟,货真价实的火麒麟!”

“啊?”素月的嘴张得能容下一个­鸡­蛋。她立刻翻出那块玉佩,果真在王座底下的陷空洞位置,看到一个淡淡的麒麟图像。

怎么好端端的上古神兽,竟然会是一个“怪人”呢?

正文 正文_第二十八章 :凤凰神药

“他自诞下便与别的小孩不同,手掌脚掌宽大指头却短粗,如此便不招人待见。五岁时在溪边游泳,与人起了争执,暴怒之际显出后背的麒麟纹身,更被视为不祥,险些被村人烧死祭神。”说话时,拓跋臻望着火麒麟,眼中带着怜悯,“是爷爷救下他,将他养在别院,抚育他成人。”

“他自知不能被世人接受,所以在先王死后,追随其入圣山守陵?”

素月的猜测得到拓跋臻的肯定,反而更加疑惑,“他独自在山上生活多年,按理应该不会有对手,那是谁砍伤了他呢?”

“我曾在别院见过他两次,他记得我,我确忘了他。”拓跋瑧的头深深的埋下去,语气也低下去,“他想要救我,我却趁他背过身时,砍了他一刀……”

气氛一下凝重起来,火麒麟忙咿咿呀呀的撩起后背,那道长长的伤疤,竟在一夜之间几近痊愈。

“麒麟血、凤凰花,”露珠儿的声音陡然高尖利起来,“你可是吃了凤凰花?你知道哪儿有凤凰花吗?”

凤凰花,上古传说中能令人起死回生的神药。空­茓­来风未必无因,即便不能真的起死回生,至少也能让拓跋臻的伤痊愈得快一些。

素月也来了­精­神,殷殷的望着火麒麟,“你知道哪儿有凤凰花吗?”

火麒麟显然对凤凰花没有任何概念,不管露珠儿如何声情并茂的形容,他都是一脸茫然。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素月也想试一试,“算了,还是我同他出去,看能不能找到。”

“你去了也未必认识,还是我去吧!”露珠儿拦下素月,又偏头冲拓拔臻眨眨眼,“你们好好说会儿话吧!”

看她眼神暧昧,素月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本来有更多话,反倒不知要如何开口了!

待他们离开,拓拔臻清了清嗓子,先道:“你们这一路上来可还顺利?”

“很顺利,若不是意外跌下来,咱们可能还遇不上呢!”素月递了个果子给他,“你又是怎么掉下来的?”

拓拔臻的眼­色­暗了暗,喃喃道:“我?也是个意外。”

分明是有所隐藏,素月也不拆穿,反而笑得更甜,“那咱们可真默契。你这内伤又是怎么回事?”

“摔的呗!”

如此轻描淡写的敷衍,素月心下更加确定,这一切必然跟武如烟脱不了­干­系!是可忍孰不可忍,不由得冷冷一笑,“不过一日未见,臻殿下的演技越发出神入化了!”

“正所谓一日不见如三秋兮,月儿一定像我思念着你那样思念着我呢!”拓拔臻笑起来,眼波睨转,“否则又怎会胡乱联想呢?”

他越是这样嘻皮笑脸,素月的心里便越是堵得慌,“为了一个武如烟,你连命都可以不要,我才懒得管你!”

见她气呼呼的坐在地上,拓跋臻脸上的笑意更甚,他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晃了晃,“你看看这是什么?”

素月不想看,可那东西晃得她有点花眼,竟是一枚金光灿灿的大印,“这,这就是裕王宝玺?”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这么千辛万苦是为什么?”拓跋臻将大印掷给素月,“也给你开开眼!”

“裕王一生收掠无数奇珍,大印竟是一枚最常见的金印,”素月有些不敢相信,反复掂量好几次,“你确定?”

“这就是爷爷的与众不同之处!”拓跋臻讳莫如深的一笑,“你且收好,千万别被火麒麟瞧见。”

“切,你这是投机,赢得一点不光明磊落!”素月嘴上嫌弃,却还是谨慎的用丝帕将大印包好。可她左顾右看,自己这小小身板,也没什么可藏的地方,只好又递还给拓跋瑧,“这么没品的事,还是你自己­干­吧!”

“你呀,就是嘴硬!”拓跋瑧一手将大印揣进怀里,一手拉住素月,“快来瞧瞧,我还有好东西给你!”

素月强着身子没回头,不屑的冷哼一声,“不喜欢,留着送你的如烟妹妹吧!”

“如烟妹妹是谁?”拓跋瑧只是微微用力,便将素月拉回石床上,“我记得我只有一个小师妹,她叫素月呀!”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素月的颈上,她不由羞得满脸通红。

“瞧瞧,喜欢吗?”拓跋臻将手伸到她垂着的头下,一枚黝黑玉质蚕蛹吊坠静静的躺在他的掌心。

“哇!”黑如纯漆,细如羊脂,素月情不自禁的拿在手上把玩,“真漂亮!”

别的女孩子惧怕虫子、蛹类,而素月偏偏喜欢这些。见她开心,拓跋臻心中也安慰,从发辫上解下一条红绳,将玉坠穿了起来。

“来,我给你系上。”

即便是身在千难万险中,随时可能­性­命不保,他却依旧不曾忘记自己。冰凉的玉蛹坠锁骨间,素月的心却是异常的温暖,“谢谢!”

她微不可闻的声音落在拓跋臻的心里,就如玉质一般清脆坚硬,掷地有声!他轻轻揉了揉她的头,笑容里满是宠溺,“傻丫头,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会罩着你的!”

这样的话,在素月听来比情话还要甜上一百倍,羞得她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娇羞的嗔他一眼,她摩挲着玉蛹逃开,“我,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谁踩着你尾巴了?跑得比兔子还快!”在她身后,拓跋臻放声大笑。

素月又羞又恼,却终究气不起来,心中默默的腹诽:看在玉蛹的份上,这回便先饶过你,总有一天我也要叫你这般羞一回!

素月原想熬点粥,可山洞里只有火麒麟猎回来的兔子。她只好就着现成的东西,熬了锅兔­肉­汤,放了些浆果进去掩住兔­肉­的腥味,带一点点的果酸竟还十分可口。

拓跋臻三下五除二就喝了一大碗,正巧火麒麟也带着露珠儿回来了。

“怎么样?可有收获?”

“花没找到,不过也不算全无收获,”露珠儿自医药包里翻出两个白底紫纹的果子,“此果名为长生,有益气补身之效,能助你加速恢复!”

素月将果子接过去,“既然那么好,怎么不多摘两个?”

“你以为这东西那么好找的吗?”露珠儿没好气的嗔她一眼,回头瞪了瞪火麒麟,“他跑得跟猛虎出笼似的,差点没把我累死!”

“师姐辛苦,喝碗汤!”素月立马给她和火麒麟一人盛了一碗汤,“我已在玉佩上找到密道,未免夜长梦多,明天一早我们就下山!”

正文 正文_第二十九章:死给你看

清晨的阳光,推开薄雾普照在山峦之上,素月扶着拓跋臻,与露珠儿、火麒麟并肩在圣山之巅,俯视着脚下的天陵城。

“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吗?”山中的条件太恶劣,素月想带火麒麟一起下山,可得到的答案依旧是摇头!

每个人都应该有选择的权利,素月尊重他的选择,“等我回去将密道图拓下来,回头带香胰子上山给你洗澡!”

火麒麟那藏在乱发后的眼里,露出淡淡的笑意。他挠挠头,从褴褛的衣服中拿出一物,放在素月手中。

一节火漆密封的竹筒,里面竟然是一份详尽的圣山密道地图,图旁还有小字的标注,比玉佩上的更加清晰。素月一怔,“你画的?”

“爷爷像正常孩子一样看待麒麟,自然教他读书习字。”拓跋臻对旧事略知一二,在旁边替他解释,“麒麟,这么宝贝的东西,你给素月不给我,真是偏心!”

火麒麟想解释,咿咿呀呀了半天发现所有人都在笑,也便放弃,跟着笑了起来。

有地图在手,下山的路自然是十分的顺利。因着拓跋臻的伤,他们走得略慢些,午膳十分终于抵达山下的看台。

拓跋邯郸已经回王宫处理政务,留守的是将军武国忠和机要大臣宋青山。

一番客套的关心之后,武国忠安排御医为拓跋臻诊脉,被素月拦下来,“臻殿下身体康健,你们看不出来吗?我们要见大王!”

她要当面问问拓跋邯郸,堂堂君王,说好的温酒等候,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拓跋臻也担心他未在规定时间内回来,所得之物还能不能算数,便附和道:“我师妹脾­性­爽直,还望武将军见谅。不过在山中两日,对父王十分思念,还请武将军即可安排我们觐见吧!”

“殿下凯旋归来,何不短暂休息一下,整理装束再行觐见?”

武将军还想阻拦,宋青山却叫水牛和七巧牵来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车,“大王知道,殿下一定会凯旋而归,请殿下随老臣即刻入宫觐见吧!”

两个人的态度为何呈这样明显的反差?素月心里呢喃:宋青山、宋青山,王妃宋氏?这便也是水牛守在镇上的理由?那么由此可见,拓跋臻这次回归,也不算孤立无援。

两辆马车,拓跋臻和宋青山共乘一辆,素月跟露珠儿一辆,这厢聊得火热,那一厢却寂寂无声。

露珠儿靠着车厢昏昏欲睡,素月却心事重重。她不希望拓跋臻争权夺势,却又不甘心看着他受人欺凌。今天若不是宋青山在这里,他们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拓跋邯郸,不知道他们待会儿还会见到些什么人呢?

连日劳累,素月想着想着也睡了过去,醒来已经抵达王宫内院。大王体谅他们劳累,特批乘车入宫,并亲自在勤政殿外迎接。

“儿臣参见父王!”拓跋臻在首,带着一­干­人跪了下去。

“很好,很好!”拓跋邯郸很高兴,亲自扶着他起身,“不愧是天一道人的徒弟,不枉这些年受的分离之苦。”

“只要能为父王分忧,儿臣便不觉得苦。”

多么父慈子孝的画面,素月却不爱看。几步上前,用玉佩硬生生的将他们隔开,“大王,素月幸不辱命,原物奉还!”

火麒麟的血迹已褪­干­净,玉佩还是原来的样子,拓跋邯郸将玉佩系回腰间,才捏了捏素月的脸蛋,赞道:“你们都做得很好!想要什么奖赏?”

拓跋臻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站在王后身边的武如烟,她本无大碍,脸上那些轻微的划伤,丝毫没有影响她的美丽,反而平添几分野­性­。

“没出息!”素月低低的骂了一句,拽过他的身子,从他怀里摸出裕王宝玺,转呈给拓跋邯郸,“请大王明鉴!”

“不错,果真是父王的金印!”拓跋邯郸眼中满满的都是赞赏,“如此,那王……”

“大王,臻儿能带回金印必定也是身负重伤,连日的劳累不如先让他们回去休息?”王后款款上前,笑得大方得体,“再要紧的事,也没有孩子们的身体要紧,您说是不是?”

“臻殿下,那日之事多谢你出手相助,如烟已在府中略备薄酒,还请殿下赏脸。”

王后一个眼神,武如烟便上前缠住拓跋臻。素月怕他失了分寸,立刻将他们隔开,“殿下有伤,不宜饮酒,只得辜负如烟小姐一番心意了!”

“那就不饮酒,如烟亲手熬炖了滋补参汤,”她满脸的诚恳,含情脉脉的望着拓跋臻,“还望殿下不嫌弃!”

“你的参汤难道不是给弘业殿下熬的吗?”

“咳咳……”素月不甘的呛声,却被拓跋邯郸的咳嗽声打断,“孤看臻儿一行也累了,如烟你守了弘业两天也很辛苦,你们还是各自回府休息吧!有什么大事小事的,都容明日再议!”

“是!”

大王发话,自然无人敢反对。只要拓跋臻不跟着武如烟走,素月自然也不再辩驳。

水牛送宋青山去办事,回府的马车缩减成一辆,露珠儿受不了车厢里的低气压,主动坐到外面跟七巧一起驾车。

一番大眼瞪小眼之后,拓跋臻终于先开了口,“如果眼神可以变成飞刀的话,我肯定已经被你戳出满身的窟窿了。”

“那你还不死给我看!”素月依旧没好气的瞪着他。

拓跋臻立刻舌头一伸,眼睛一闭,哐当倒了下去。

“你……”

见她气结,拓跋臻又嬉皮笑脸的爬起来,蹭到她身边,“让我死给你看,我就死给你看,你看看我对你多好,你还能找到比我更听话的吗?”

“有啊,”素月冷冷的瞥他一眼,“大师兄的小黄。”

“你拿我跟小黄比?”

小黄是条狗,会装死、会装残、会捡垃圾,时常黏着素月。虽然是缙云山最聪明的狗,可它始终是条狗,能和堂堂昊玥国的二王子比吗?

拓跋臻气得咬牙,伸出双手在她面前一捏,威胁道:“月儿,你是不是皮子又痒痒了呀?想师兄帮你松松皮是吗?”

“不,不要!啊……”

一声惨叫,引得路旁的人,纷纷侧目!

正文 正文_第三十章:香风扑面

马车抵达长乐府的时候,素月已经笑得没了力气,便赖在车厢里不下车。拓跋臻没办法,只好把她打横抱起来,“死人才不用走路!”

装死嘛,说得好像谁不会似的!

素月学他的样子,舌头一伸,眼睛一闭,双臂自然的垂下……

“哟,死了呢!死人好像是不怕痒的,我来试试看!”拓跋臻这样说着,手便放到素月的腰间。

吓得素月一个激灵,从他怀里挣了下来,“不抱就不抱,就会欺负我,白心疼你了!”

要不是顾念他身上有伤,她能那么轻易的被他“扑到”在车厢里吗?任由他放肆的挠自己痒痒吗?

瞧她撅着小嘴,气得腮帮子鼓鼓的,拓跋臻捏了捏她的脸蛋,复又将她打横抱起来,“你呀你,生来就是专门治我的吧!”

素月心满意足,靠在他怀里得意的笑了!

刚一跨进大门,就是一阵香风扑面而来,“表哥,你可回来了,人家担心死了!”

素月偏头瞄了一眼,是一位体态丰腴的女子。绾着堕马髻,满身的金银珠翠,随着步态叮叮作响。也不知是哪个土财主家的女儿?

拓跋臻微微侧身,避开她的肢体接触,“我没事,舅舅已经回府,你也回去吧!”

“可是,人家等你这么久哎!”那女子似是生气,原本就胖的脸一下变成包子,“咦,她是谁?怎么我没见过?”

“这是我师妹素月,”看怀里的人儿闭眼装睡,拓跋臻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她上山找我累坏了,我赶着送她回房休息,改日再过府来看你。七巧,替我送表小姐回去。”

“是!”七巧恭恭敬敬的伸手,“表小姐,请吧!”

宋雅依依不舍的望着拓跋臻,“那你一定要来看我啊!”

“那你一定要来看我啊……”

待她们走得远了,素月才拉长尾音怪里怪气的学了一句。引得露珠儿一阵大笑,“师弟,你有没有闻到好大的一股醋味啊?”

“呃,习惯就好了!”怕素月又使小­性­子,拓跋臻讪讪一笑,忙岔开话题,“师姐,你先随素月在小院休息,明日我再给你们挪到大宅这边。”

露珠儿看看素月,“无所谓,山上的条件你是知道的,有个地方住就行了!”

那时她们同住一间房,相处得并不十分愉快,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却融洽许多。

素月躺下去,还是勾着拓跋臻得脖子不想撒手。他被迫和她脸对着脸,“­干­嘛?还想跟我睡?”

素月的手无力的垂下来,眼睛定定的看着他,“你确定是回去睡觉?不是去喝武如烟的参汤?”

“参汤?什么参汤?”拓跋臻拍拍头做恍然大悟状,“哦,你不说我都忘了,如烟还给我熬了参汤,我是该去尝尝呀!”

“你敢!”素月心里那个悔呀,早知道是这样她绝对不会提半个字的。

“好了,逗你玩的!”拓跋臻抬手覆上她的眼睛,“快睡吧,我哪儿也不去,保证你醒来就能找到我!”

素月这才放心的歇下,她着实也是累了!

拓跋臻出门却没有回房,而是转去长乐府的后园。还是在荷塘边上的八角亭里,武如烟静静等在那里。

“等很久了?”

武如烟浅浅一笑,眼里泪光朦胧,“能看到你平安无事,再久也值得!”

“不是平安无事,是命大!”拓跋臻坐下来,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你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求我?”

“你怎知道?”他问得这样直白,武如烟一怔,先前在路上想好的那些铺垫,似乎都用不上了。

拓跋臻的笑冷了下来,几分愤怒中带着几分酸楚,“这个时候,你心里最想做的是守在拓跋弘业身边吧!”

“是,我的确是这样想的。”武如烟也没有隐瞒,兀自站了起来,严肃道:“弘业说,山里的事,是他对你不住!希望你能保守这个秘密,来日他登上王位,必会保你一世荣华!”

“他登上王位?”拓跋臻怒极反笑,“为何你就那么肯定登上王位的是他不是我?你今日可是看见我带回的是先王宝玺。”

“拿到先王宝玺又如何?你已经超过时间了!”武如烟脸上带着怜悯,“就像你们的出生一样,你终究是比弘业差了那么一点,他是长子也是嫡子。”

“所以你就认定他是王位的继承人?”拓跋臻眼里写着震惊。

那一年,怀孕的柔妃比王后先发作一个时辰,却因为体力不支而后于王后诞下王子,这是拓跋臻心里永远的痛。

“如果我能够成为王储,你是不是就愿做我的王后?”

他的询问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武如烟只是俯身跪了下来,“请臻殿下替臣女、也替弘业殿下保守这个秘密!求臻殿下成全!”

她出生高贵,温柔端庄,是他想要捧在掌心的女子。可这一跪却没有半分的犹豫,拓跋臻心里一痛,“是王后还是拓跋弘业?是不是他们逼你来的?”

“是臣女自愿的……”

卸下骄傲和自尊,她的头垂得更低,低低的嗓音里透着凄楚,拓跋臻难受得连责备都忘记,连忙扶她起身。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便是!”

武如烟这才露出淡淡的笑意,“臣女谢殿下成全!”

“瞧你这几日也清减许多,”拓跋臻轻轻的为她拭去腮边的泪痕,“厨房准备了许多好吃的,留下来一起用晚饭吧!”

武如烟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她守着拓跋弘业,也担心着拓跋臻,这两日都没怎么吃东西。确是瘦了,她只是没想到第一个看出来的,竟是拓跋臻!

“多谢臻殿下关心!臣女这点损耗,与你们的付出相比,并不值一提。”她虽是客套,但语气已经不自觉的亲近很多。

她原本应该这样对自己的,如果没有这些年的离开……

拓跋臻有点心酸,“拓跋弘业得你这样付出,真是何其有幸!”

“殿下过誉了!”武如烟抚了抚身,“既如此,臣女便不打扰殿下休息,先行告退了!”

拓跋臻不甘心的挽留,“陪我吃个饭?当做感谢都不行吗?”

“殿下,不怕素月姑娘不允吗?”几次的不愉快,武如烟都历历在目。

正文 正文_第三十一章 :火烧大宅

美美一觉醒来,素月果然第一眼就看见拓跋臻,他歪在榻上喝茶,指挥婢女将做好的饭菜摆上桌。

“师兄,你没睡吗?”

“惦记小馋虫肚子饿,起得早些!”他浅浅一笑,温润如玉,“七巧已帮你准备好热水,先洗个澡再吃饭。”

心里满满的都是蜜意,素月抿嘴一笑,乖巧的钻进屏风后。

一定是圣山上的生死相依让拓跋臻看见自己的真心,所以他才会比从前更宠爱自己。素月兀自想着,羞得颊染胭脂,恰如蒸腾着袅袅白烟的水面上,漂浮着粉红的花瓣。

“姑娘,水温可还合适?”七巧隔着屏风轻声询问,“可还需要什么?”

“不必,你准备得很好。”素月心里高兴,声音也格外清冽,“露珠儿师姐起来了吗?”

“比你起得早一点,估摸着也快洗完澡了。”闻着饭菜的香气,拓跋臻也放下茶杯,“你得快点,,否则好吃的可都被我们吃完了!”

作为一个吃货,素月哪里听得这样得话,她美美泡个花瓣浴的计划立刻变成三十六计吃为上策,火速洗完澡冲了出去。

衣服穿得歪歪斜斜的,湿漉漉的头发上还沾着花瓣,就这一副模样,要是换个人拓跋臻可能连食欲都没了,可偏偏就是素月!

一面帮她摘掉头顶的花瓣,一面碎碎念叨:“你呀你,贪吃的女子易上当,你娘没教过你吗?这般风风火火的,将来嫁不出怎么办?”

“我七岁就离开家,我娘没空教我。”说话间,素月已经扯下一条大­鸡­腿,“嫁不嫁的出去又如何?师兄若是当上王储,还不保我锦衣玉食过一生?”

原来,她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赖着自己一辈子了!

拓跋臻心里又感动又有点心塞,因为武如烟的话也让他为难,怎么才能让她们两个和睦相处呢?

正想着,露珠儿就推门进来,“怎么,你们都不等我的吗?”

“师姐,我可惦记着你呢!”素月手快,立马把另一只大­鸡­腿放到露珠儿的碗里,“这一路,幸好有师姐在,师姐辛苦了!”

这马屁拍得不错,露珠儿的脸­色­勉强缓和下来,“总共就两只­鸡­腿,你最心爱的清羽师兄不吃了?”

“他?”素月瘪了瘪嘴,“要不是他逞英雄,我们能这么餐风露宿,九死一生?”

“是是,月儿教训得是。”拓跋臻站起来给她俩各夹了一筷子的豆豉鳞鱼,“多谢二位姑娘救命之恩,我给你们布菜,你们慢用!”

“你以为我受不起吗?”素月有点不好意思,露珠儿却欣然受之,“那个武如烟算什么,不就是胸大点吗?她有月儿待你好吗?”

未料到露珠儿会帮自己说话,素月欣喜若狂,一咧嘴喷了拓跋臻一身的­鸡­腿­肉­,“师姐,你真是太好了,我好感动啊!”

“我不是为你,我只是就事论事!”露珠儿嫌弃的撇开她的手,“师父让你下山寻亲,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你以为我想的么?”

她也只是想下山寻个亲,谁知道这短短数月就在鬼门关徘徊了好几回。素月颓然的坐下,­鸡­腿都变得索然无味。

这倒是个好由头!

拓跋臻一面整理脸上的­肉­渣,一面忙不迭的出主意,“都是我的不是,我这就差人去帮月儿寻找亲人,一定会找到的。”

“你就是巴不得我快点走吧!”方才她问话,他没回答,素月心里就萌生出这个想法,说出来心里反而舒服了。

“我哪有。没了你,你叫师父到哪儿再给我找一个你这么聪明可爱的师妹啊!”

露珠儿白了嬉皮笑脸的拓跋臻一眼,“行了,日久见人心,先吃饭!”

正不知道如何接话,素月正好踏踏实实的吃起来。不一会儿,三个人就把桌上的菜扫荡得­精­光。

酒足饭饱,困意自然又上来,七巧已经帮着把头发擦­干­。素月抹了抹油嘴,自顾自的爬上床,“我睡了,你们自便。”

这几天比从前练功还要辛苦,三个人自然是想到一处的。

露珠儿也跟着爬上床,“我也睡了。”

“那,我也睡了。”

拓跋臻也要上床,被露珠儿一脚踹了下去,“男女授受不亲,滚一边去!”

看拓跋臻吃瘪,七巧一面偷偷的笑着,一面拿了被子替拓跋臻铺在长榻上,“殿下,请在这里休息吧!”

“七巧,还是你最乖,”拓跋臻假装涕零,“将来本宫一定给你指个好人家啊!”

“但凭殿下吩咐!”七巧­干­巴巴的应声,显然并不喜欢这样的安排,“若无事,奴婢先行告退了。”

可,他们这一觉终究没能睡得安稳。

子时刚过长乐府的警钟就响起来,拓跋臻从榻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将素月护在怀里,露珠儿也惊醒过来,“怎么回事?”

拓跋臻望着夜幕,摇了摇头。

“好吵,讨厌!”素月嘟囔着,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又睡了。

情况未分,拓跋臻也不敢把她俩留下,只好抱着素月带着露珠儿一起出门查看情况。刚到门口,就碰上七巧带着侍卫赶来,“殿下,你且在这里避一避,暂时不要出去。”

拓跋臻心下一凛,“可是有人要对我不利?”

七巧点点头,“你的寝居,流云阁着火了。”

“大胆!”拓跋臻忍不住一声暴喝,“可有抓到纵火的暴徒?”

这一喝给素月也吓醒了,哆嗦着从他怀里落地,惶惶道:“暴徒?哪里有暴徒?”

“家兄已经带着侍卫去追,其他人正在全力救火。”七巧神­色­凝重,“还请殿下在此稍稍后,待火势平息,奴婢再来请殿下。”

他不过才刚刚回来,就有人按捺不住,开始下手了。

“不妨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那人必定呆不住了。”拓跋臻略略一想便理出头绪,“月儿和师姐呆在这里,留两个侍卫保护,其他人随我一起去救火。”

“不行,我们也跟你一起去。”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素月拉着拓跋臻的衣袖不松手。

“放心,我没事的,有这么多侍卫护着呢!”

拓跋臻细声宽慰,素月心里却莫名的发慌,不亲眼看着她总是不放心的!

正文 正文_第三十二章 :独善其身

火势蔓延得很快,天将发白才全部扑灭,尽管已倾尽全府之力,流云阁还是没能保住。

素月陪着拓跋臻站在焦黑的废墟上,心中不甚唏嘘。好好的一个园子几个时辰便化为乌有,幸好昨晚拓跋臻赖在她的小院子里,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一定是王后,你拿到先王金印,她就按捺不住了。”

相对素月的气愤,拓跋臻平静许多,“自决定回程的那天,我便料到有这一日,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来得这样残忍!”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寻亲吧?到时候一家人,简简单单的在一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多好!”对这样的未来,素月充满期许。

拓跋臻顾着自己的心事,根本没将素月的话听进去。流云阁他并未住多久,可到底是自己的地方,绝容不得敌人这样放肆!

他扳着素月的肩,望着她的眼睛,“月儿,无论怎样,你以后都会陪着我的,是吗?”

“当然!”素月以为他应允,雀跃的跳起来勾住他的脖子,“月儿会陪着师兄,一直陪着师兄!”

拓跋臻跟着笑起来,抱着素月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好,那月儿就永远陪着师兄,永远!”

“不过,当务之急,我们是要先将坏人抓起来,让他们接受应有的惩罚。”他将素月放下来,神­色­立刻又凝重起来,“你可愿意帮我?”

“当然!”素月脱口而出才惊觉自己好像又被坑了,可她已经不能反悔了。

“好,重建流云阁,肃清府中­奸­细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如此重任,交给一个尚未及笄的丫头?师兄,你确定不是在坑我吗?素月顿觉头疼!

管家带着图纸来时候,素月已经搬到流云阁旁边的彩云轩,“姑娘,这是流云阁原来的图纸,我们可是依样重建?”

依样重建何须她素月亲自出马?她随便翻了翻图纸,便搁在一旁,“烦请管家帮我请本地最好的工匠来。”

“知道姑娘不喜欢,小姐还准备了另一份图纸,请姑娘采纳。”管家没有立刻退下,而是又从怀里抽出一份图纸,放到素月面前的案几上。

小姐?还直接说“采纳”这样嚣张?素月略一沉吟就想起来,这个管家曾经在宋青山府上当差,他口中的小姐必然是珠圆玉润的宋雅。不由一阵冷笑,“好,甚好!既然管家如此惦记你家小姐,便回你的宋府去吧!”

“来人!”

“奴婢在!”七巧应声推门而入,“姑娘有何吩咐?”

“没收管家所有府中大小钥匙,陪他去账房结三倍的月例银子,另外派一辆马车将他遣回宋府。”

“你可是要把事情做得这样绝?”管家原本就不算恭敬的脸上,此刻更见不屑,“你一个乡野村姑,也配在这里发号施令,你真当自己是长乐府的女主人吗?”

“是不是女主人现在还说不好,可殿下既然给了我这权利,我就不能辜负殿下的信任。你若是委屈,尽管找你主子告状去!”素月脸上也不见一丝惧意,“七巧,送客!”

“咱们走着瞧!”管家被七巧叫来的两个侍卫架了出去,不甘心的撂下狠话。

“啧啧,很有女主人的风范嘛!”露珠儿拍手而入,满脸都是戏谑的笑意。

素月正翻着管家未及带走的图纸,一脸的无奈,“怎么,师姐也觉得我做得不对吗?”

“对,非常对,不能更对了!”露珠儿随意的外椅子上一歪,“不过,你真不怕宋家小姐来找你麻烦吗?”

“怕,我很怕,可若真按照她的设计,我怕殿下找我的麻烦。”素月起身将图纸递给露珠儿,“如此富丽奢华,必定将殿下逼到风口浪尖上,还如何低调斡旋?”

“能有多奢华?”露珠儿不以为意的接过去看了一眼,立刻嗔目结舌,“鎏金宝顶,冠以拳头大小的明珠,比王宫还奢华。她和拓跋臻有仇?”

“那倒不是,就是脑子不好使。”素月收回图纸,用纸镇压在案几上,“我听七巧说,她从小就喜欢臻殿下,大约是想趁机表明心意,给他最好的吧!”

“她以为的爱,不过是害,愚笨至极。”露珠儿不屑的撇撇嘴,“算了,咱们还是说正经事吧!”

“什么正经事?你不是这就急着回去了吧?”

“我今早出去闲逛,看见外头贴着榜,说王宫招医女,我想进宫见识见识。”露珠儿从宽袖中取出纸卷递给素月,“你看我有几成把握?”

“十成!”素月想也没想就把皇榜撕成碎片,扔在一旁,“不过,你想也别想。”

露珠儿气呼呼的瞪着素月,“为什么?”

“你能叫拓跋臻为臻殿下吗?见着他能行参拜大礼吗?”素月没好气的嗔她一眼,“你凭着这一点,你就没法在王宫里待下去。”

见她自知做不到,只得在一旁生闷气闷,素月又觉得不忍。担心王后拿身边的人下手,拓跋臻原是不准她们随意出府走动的。

她们在山上肆意惯了,素月很理解露珠儿的难受,若不是有琐事拘着,她自己也不愿意整日呆在府里。

“我叫七巧明日带你到市集摆个摊子,帮人诊脉开方,也可增博见闻,可好?”

“好,非常好!”一听这提议,露珠儿立刻两眼放光,“可是,你确定他不反对?”

“我叫水牛安排些妥当的侍卫乔装打扮,混在人群中保护你。”素月又想了想,又道:“你且记住一点,遇事不可强出头,每天只瞧十个人。”

“啊?”好像被人监视一样,还有限制,露珠儿又苦了脸。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自己考虑咯!”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她还担心拓跋臻会责怪呢!

“罢了,罢了,能走出去总强过你整日闷在这里。”露珠儿也­干­脆,一会儿就想明白了,“我去找丫鬟帮我制备几身朴素的男装,也好叫你们更放心些!”

“如此更好!”

即便如此思虑周详,她们还是没有意识到,既以身在漩涡之中,如何还能独善其身呢?

正文 正文_第三十三章 :惊人的脸

露珠儿的摊子刚摆了几天,麻烦就找上门来。

先是为了那每天十个的名额,有人从凌晨就开始排队。一日巳时,她刚在摊子前坐下,就来了两个带刀侍卫。直接越过排队的人挡在诊桌前,说是奉王后之命,让她即刻进宫给弘业殿下诊病。

“请两位官爷代为回禀王后,草民不求财不求权,诊病只是兴趣爱好。”本着在原则范围内低调行事,露珠儿礼貌的起身,语气也尽量的谦卑,“若是王后看得上草民的手艺,还请王后遵守草民的规矩,带着病患到这里来。”

可即便是这样,还是惹得侍卫勃然大怒,“放肆,你竟敢叫王后和弘业殿下来这里排队!”

“草民是医者,医者眼中只有医患,没有高低贵贱。”话不投机半句多,露珠儿又坐下来,招手示意排队的病人上前。

有人刚上前两步,侍卫就亮出了刀,“生病未必会死,但跟王后作对,一定活不成!”

此话一出,哪还有人敢排队,纷纷作鸟兽散,连看热闹的都躲得远远的。

露珠儿的耐心本就不好,加之王后又是拓跋臻的对头,“你们,太过分了!”

“这也算过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那侍卫一声冷哼,“你还是老实跟我们进宫见过王后,自然留你一条贱命!”

瞥见素月安Сhā在人群中的护卫正在集结,片刻之后就会有刀光剑影。大街上百姓众多,露珠儿不得不按捺,暗中摆手示意他们暂务上前。笑意浅浅冲着人群中召唤:“可还有人要瞧病的?没有今日可要收摊了啊?”

人人都避开露珠儿的目光,包括那些凌晨便来,为了前十争破头的人。

收摊之后便有时间,有时间这两个侍卫必定会缠着不放。所以收摊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最好的选择是来个人瞧病,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呢?

就在露珠儿磨磨蹭蹭收拾东西的时候,人群中忽然走出一位年轻男子,不顾侍卫的阻拦,径直在桌前落座,“大夫留步,还请先替我瞧瞧。”

他发冠高束,身形颀长,着一身藏蓝的云纹长袍。腰上系着金边腰带,缀着流苏玉佩,再普通不过的富家公子打扮。一方素白的手绢覆面,咳嗽得十分厉害,似旧病缠身之状,也恰到好处的遮住自己的面容,反而叫气急的侍卫无法辨识。

露珠儿满心欢喜的替他摸脉,摸着摸着心就凉了。

“公子,你这病可是娘胎里带的?”

“大夫好脉息!”那男子赞了一句,唯露出的眉目间浮起一丝希冀,“可还有救?”

“难,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未必能治好你。”露珠儿叹了口气,这样勇敢正义的清俊公子,转眼就要殒命,想想也是可惜!

“早有大夫说我活不过今年,罢了,罢了!如此,还是要多谢你!”

希冀变成失望,那男子起身便要走,露珠儿急忙拉住他,“公子莫慌啊!我虽暂时无良方根治你的顽疾,但确保你几年内­性­命无虞还是可以的啊!”

“啊?你说什么?当真可保我几年内­性­命无虞?”那男子两眼瞬间­精­光闪闪,因为激动咳嗽得更加剧烈,皮肤都泛起淡淡的红­色­。

对于自己的医术,露珠儿一向笃定,“不过,配方中的药十分珍贵,成与不成还要看你的运气。”

“好,姑娘只管开方子便是!”那男子爽快的答道,眼角眉梢皆是利落的笑意。

露珠儿也不含糊,三下五除二就开出药方,递到他手里方才想起,把病人送走,那两个虎视眈眈的侍卫怎么办?

果然,那两个侍卫立刻开始赶人,“拿了方子就赶紧走,别在这儿耽误事儿啊,跟王后作对没你什么好啊!”

还好他并不怵,视若罔闻只看着露珠儿,“敢问大夫怎么称呼,落脚何处?今日来得匆忙,稍后一定登门致谢!”

“医者仁心,何愁言谢,公子请回吧!”

声音清脆,宛如出谷黄莺。一袭浅碧­色­的长裙包裹着纤细的腰身,外罩着一件素白­色­纱衣,衣袂上银线勾勒着大朵的祥云图样,映着日头泛着冷冷的银辉。三千青丝披散在肩头,照例用五彩绳编着几缕小辫。一张小脸不施粉黛,只在额前贴着白玉月牙的花钿,盈盈一笑间叫人过目难忘。

“你又是谁?也来看病的?”那两个侍卫想这样等下去可不是个头,立刻将素月拦住,“大夫今儿收摊了,明天再来排队吧!”

“原来你们也知道大夫收摊,何故还赖在这里呢?”素月的笑意一冷。她本在府中处理琐事,听到护卫报信,便立刻赶了过来,“你可还好?他们可有伤你分毫?”

见露珠儿摇了摇头,她悬着的心才放下来,“我来得及时,这位公子来得更及时。”

礼貌的朝着那男子点点头,她便开始收拾这添乱的两个人,“请两位官爷给你们王后带个话,若是要瞧病,便来排队。否则,便先来问过我!”

“你,你是何人,敢于我们王后较劲?”看她这一身打扮,就知道非富即贵,小小年纪眼神却十分凌厉,说话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那两个侍卫虽在强撑,但声音已经明显弱了下去。

“小女子素月,但请赐教。”她怕王后知道露珠儿的身份会暗下毒手,可手艺太­精­还是招来麻烦,不如索­性­就亮出底牌。

“你,你就是素月?”那侍卫神­色­大骇,竟再无二话便逃也似的离开。

素月被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我竟这样出名的吗?”

出来多日,露珠儿也听了不少墙根。自拓跋臻带着先王金印回来,素月勇闯圣山救主的事迹也传遍整个昊玥国。人人都说素月虽为女子,却比男子还要高大威武,且天赋神力。如此,才能打败圣山中的神兽,救得拓跋臻载誉而归。

她还未及开口解释,那病怏怏的男子忽然进的前来,绕着素月上下打量一番。

“想不到传闻中形如金刚的素月姑娘,竟生得如此娇俏可人,且还是个尚未及笄的小丫头。”他轻笑着,掩面的丝帕放了下来,露出张惊人的脸……

正文 正文_第三十四章 :一点教训

挺拔的鼻梁,薄­唇­如削,完美的轮廓犹如大师的­精­雕细刻,深邃的的眼眸中带着淡淡笑意,散发着一种温润的淡然。俊则俊已,只可惜一张脸太过惨白,白得胜雪,连肌肤下的血管都微微可见。

他又咳嗽起来,手绢复而掩住口鼻,“胎里病,吓着姑娘了吧!”

素月这才惊觉失态,不由得莞尔一笑,道:“不,是公子长得太过俊美,素月惊为天人。”

这样直白的话,听着也让人觉得羞怯,她却说得那么坦然,不曾脸红半分。

“姑娘如此率真可爱,也叫小生意外。”

“公子客气。外头风大,公子还是快去按方寻药,争取早日康复吧!”惦记府中的事情,素月拉着露珠儿就走。

“姑娘留步。”他快走几步,与她并肩,“不知还能不能与姑娘再见?”

“有缘自会再见!”素月不欲与他纠缠,拉着露珠儿走得更快,随行的护卫立刻将他阻在后面。

“我看,他是看上你了吧!”露珠儿挽上素月的胳臂,忍不住打趣,“你瞧那眼巴巴的样子!”

“师姐,你何时也学会胡说八道了!”素月没好气的嗔他一眼,却也没忍住回了回头。他果然还站在那里,远远的看着,脸上似乎还带着清浅的笑意……

真奇怪,看年纪差不多少,难道是小时候的玩伴?念头只动了动,又被素月立刻打消,因为以家里当时的境况,不会有这么富裕的熟人。

“怎么,你也觉得他比拓跋臻帅吧?”露珠儿笑中的戏谑更多,“我劝你还是别胡思乱想啊,你看他那一张脸就知道命不久矣!”

“切,我才不会呢!只是长得这样好看,真是可惜啊!”素月无奈的撇撇嘴。虽然她是个绝对的颜控,但对拓跋臻的心,绝非是一张好看的脸就能改变的。

两个人一路嬉笑,很快便抵达长乐府。正好遇到从宫里回来的拓跋臻,他身边跟着珠翠叮咚的宋雅。

“表哥,你看那个丫头,多嚣张啊!”一见到素月,宋雅就挽着拓跋臻的胳臂开始撒娇,“你都不让她出门,她还带这么多护卫出去招摇过市的,比你的排场还大,府里还要不要人看管啦?”

“你呀,心思太细。”拓跋臻赞了她一句,却也避开她的手,径自与素月汇合,“可是出了事?”

“拓跋弘业的伤可是严重了?”说话间素月挽上他的胳臂,不忘回头挑衅宋雅一眼,“王后派人来请师姐进宫,只怕麻烦又要来了。”

“已经来了。”拓跋臻叹了口气,“父王也叫我让师姐进宫,去给拓跋弘业瞧瞧,说他总是高烧反复,伤口也不见愈合,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死了才好呢!”素月说的是真心话,可想想又觉得不妥,拓跋弘业死了,武如烟怎么办?

“父王说得情切,我已经答应了。”

“我看你是怕武如烟伤心吧!”素月没好气的瞪他一眼,甩开他的胳臂,一气跑回彩云轩,锁着房门连午饭、晚饭都是送进屋的。

翌日一大早,拓跋臻就亲自捧着早点来敲门,“月儿,我带了你最喜欢的糯米­鸡­和芦笋丝,开开门好不好?”

“不好!扰人清梦者,应处暂立决!”她吼完又将头缩进被子里,她正梦着和一清俊帅哥游湖泛舟,哪有功夫起床啊!

待她起床,拓跋臻已经走了。七巧送来的果然是糯米­鸡­和芦笋丝,还有八宝饭和七喜丸子等,零零碎碎足有十几碟。

“这么多,你们想撑死我吗?”

她时常这样说,可哪次不是吃完就会消气?

七巧抿嘴一笑,“殿下瞧着你房里的灯亮到丑时,说今天一定得好好补补,方叫奴婢安排了这么多。”

“他还知道我房里的灯亮到丑时呢?”素月觉得今天的糯米­鸡­,味道好像淡了点。

“殿下惦记姑娘晚饭没吃好,担心厨娘睡着,起来看了好几回,自然知道姑娘房里几时熄灯的。”

“你这是怪我?”素月抿嘴一笑,糯米­鸡­的味又对了!

她根本不曾生气,只是不愿看见宋雅;再者拓跋臻若问起街上的是,露珠儿定会提起那个“白脸”,少不了又要被取笑一番。只是不想,却连累厨娘白等半宿。

“奴婢不敢。只是羡慕姑娘,一颦一笑都牵着殿下的心。”

这话,素月自然是最爱听的!

“好吧,数你嘴甜,看在你的份上,就原谅你家殿下这一回!待会儿他若回来,你便请他同露珠儿师姐一起过来,我有东西给他们看。”

心情好,胃口就好,素月吃饱喝足之后,又爬上床睡了个回笼觉,醒来日头已经偏西。

明明听见外院有人吵闹,她连叫了好几声七巧却无人答应,只得出门来看。

垂花的月洞门外,丫鬟护卫众多,围着七巧和宋雅成对峙之势,正吵得不可开交。大意是宋雅要进来,七巧不允,丫鬟以下犯上,挑战了小姐的权威。拓跋臻归国之时,根基和人手都没有,所以大半的人都是从宋府抽来的,如此便分出亲疏远近。

一看见素月,闹哄哄的场面立刻冷下来。

“不是都挺能说会道的吗?怎么一个个都哑巴了?”

她赶走管家的事犹在眼前,谁也不敢接话。素月越过众人站在宋雅面前,“你不是要找我吗?怎么也不说话了?”

“是,我是找你,怎么样!”宋雅妄图在气势上取胜,倔强的昂着头,眼睛瞪得老大,“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凭什么在我表哥府上指手画脚?”

“不管我是什么样子,只要你表哥信任我,我就可以在这里为所欲为!”素月上下看了看自己,除去头发有点乱,别的都挺好啊!

“你一个连姓氏都没有的平民,也配与表哥比肩?”宋雅想起来就是气。

昨天她跟拓跋臻告状的时候,他明明答应严惩,所以她才敢上门问罪,可素月根本就好好的,半点收敛都没有!

今天,必须给她一点教训才行!

正文 正文_第三十五章 :王宫赐宴

“配与不配,你说了可算?”见她气急败坏,素月冷冷一笑,“我奉劝你还是花心思学学武如烟,兴许殿下还能多看你几眼!”

这话正戳中宋雅的痛处,她不是不知道拓跋臻和武如烟的事,只是武如烟的身家显赫不在自己之下,她才只能来找素月这样的撒气。不想,横竖都是碰手的硬茬子!

“你既然知道表哥心里的人是武如烟,就更该明白以你的出生,表哥永远不会喜欢你。与其到那个时候,不如早点自行离开吧!”

“的确,素月姑娘是该离开了!”光顾着生气,七巧这才想起,她过来是找素月要紧事,哪里容许这样耽搁:“请姑娘先去梳洗,大王传姑娘进宫一同用晚膳,宫里的马车还在门外候着呢!”

“想用大王来吓本小姐吗?这招太老土了。”宋雅嘲讽的笑起来,“大王会请她?一个毫无背景身份的小丫头?”

“是不是谎话,表小姐大可以派人出去看看。若是耽误了素月姑娘的行程,只怕你也担待不起!”七巧不再多说,扶着素月进房梳妆打扮。

宋雅派人去看,果然见宫中的马车在门口候着,心中气结却无计可施,只得叫嚣:“素月,我告诉你,伴君如伴虎,你得意不了几天的!”

“多谢表小姐提点!”照花铜镜中,素月淡淡一笑,这样无脑的人,她不屑争执。

大王赐宴,各­色­菜品繁多,样样都是­色­香味俱全,素月却并不愉快。因为两人连坐,她坐在露珠儿旁边,而拓跋臻身边坐着武如烟。

露珠儿亲自出手,拓跋弘业的伤立刻就有好转。大王和王后很高兴,才赐下这顿晚膳,犒赏他们的付出。武如烟一直照顾拓跋弘业左右,所以也在受邀之列。

对于拓跋弘业的伤病,素月自知毫无功劳,甫一落座,就低声询问:“王后为何请我?”

“大抵是想讨好我和拓跋臻吧!”露珠儿也不甚清楚,“管她呢,只要咱们三个在一起,任凭她有什么花样!”

素月可不是那么想的,昨天她让王后吃亏,以王后的小肚­鸡­肠必定睚眦必报。闷闷的想着王后各种打击报复的手段,她吃东西的速度便大打折扣。

拓跋邯郸看在眼里,不由戏谑起她来,“孤王记得素月姑娘吃东西很是豪放,怎么今日这样端庄?”

“大王这是在夸我吗?”他说话的样子和拓跋臻很像,素月更见不开心。

她这样放肆,正是好机会!王后温婉的笑起来,“依臣妾看,素月姑娘定是郁结难消,才如此食不知味吧!”

“王后果然是识人于微,连我郁结难消都看得出来。”听出她话里暗藏锋芒,素月立刻警醒,迎合的笑起来,“昨日心情甚好,不小心吃多了。今天师姐又忙着进宫,未能及时开药消食,以致胃腹郁结,所以才不敢贪嘴了。”

她脸上带着一点点的小委屈,望着桌上的美食那样恋恋不舍,吃货本­性­暴露无遗。惹得拓跋邯郸开怀大笑,“诚实,不做作,很好!看看喜欢吃什么,孤王赏你带走,回去再慢慢吃。”

“多谢大王!”素月答得脆甜,双颊晕出梨涡。倒不是有多喜欢这些美食,不过是为了气一气王后。

她目光所及,果然看见王后面­色­铁青,“王后怎么不高兴?可是见不得大王赏赐于我?”

是见不得,可更说不得!见拓跋邯郸正看着自己,郑氏神­色­立刻忧伤起来,“臣妾想到这样欢聚的时刻,弘业却卧病,不免难过。”

她款款几步在王座前跪下,“恳请大王给弘业一些赏赐,犒赏他在朝圣大典中的付出吧!”

武如烟也在一帮柔声附和:“弘业殿下得了赏赐心中高兴,身体也会好得快一些吧!”

“大家今天坐在这里,不都是为了弘业的身体吗?”拓跋邯郸蹙眉道:“你们觉得孤王应该如何赏他?”

“您要是赐他王储之位,估计明儿就能起来谋朝篡位了。”当然这话素月只能在心里说说,她抬眼看拓跋臻,他也正看向自己。

默契让两人眼底浮起一丝无奈的笑意,他们都明白,这有娘的好处,他们是指不上了。

“但凡是大王赏赐的,弘业必定都喜欢。”王后心里想的自然也是王储之位,可她也不敢说出来。

“他这次伤得不轻,孤记得宝库中有一件金丝织成的软甲,就赏给他护身吧!”拓跋邯郸顿了顿又道,“既然如此,臻儿、如烟也该一并赏赐。臻儿修缮府邸需要花费,就赏金黄五百两,白银一千两;如烟赏玉如意一对,宝珠珊瑚一株吧!”

素月一听立刻来了­精­神,“那我呢?我呢?”

“赏,都赏!”拓跋邯郸沉凝片刻,“孤王听臻儿说你颇擅机关术数,孤的藏书阁里有几本这方面的孤本,便赏给你吧!至于你师姐嘛,只要能治好弘业,太医院的医书药材随便挑。”

素月不乐意的撅起嘴,“他们都是金银珠宝,怎么到我们这里就是看书学习了呢?不依不依,大王偏心呢!”

“放肆!大王的赏赐,岂容你百般挑剔?”王后终于逮住机会,立刻发威,“来人,好好掌嘴,叫她学学宫里的规矩。”

素月并未觉得自己有错,可抬眼看见对面的拓跋臻脸都吓白了,心中也生出几分惧意,怯怯地望着拓跋邯郸,“说实话也不行吗?”

“行,行!”拓跋邯郸根本不曾有半分的生气,瞧着素月那委屈的模样更是哈哈大笑,“那你跟孤王说说,你想要什么赏赐?是喜欢臻儿的银子,还是喜欢如烟的珊瑚?”

“至于弘业的金丝甲,你就不用想了,那个可只有一件。”说话间,他看了王后一眼,示意她不必动怒。等着上前掌嘴的侍卫,也会意默默退了下去。

“那,我什么都不要!”素月笑起来,目光在拓跋臻身上浅浅的一扫,“我所做的一切,无一不是出自本心,无需大王的任何赏赐。反而还要谢谢大王,成全我的心意!”

“你一会儿要,一会不要,是在戏弄孤王吗?”拓跋邯郸的声音突然凌厉起来。

正文 正文_第三十六章 :酒态醉人

“父王,请父王息怒。”拓跋臻再也坐不住,连忙起身求情,“她生于民间长与民间,不知这些规矩也是情理之中,还请父王不要怪罪。”

“臻儿,这是承认素月姑娘不知礼数吗?”拓跋邯郸还没开口,王后就开始不遗余力的打击起来,“这样冒犯天威的人,你也敢往宫里带,当真是出去多年,你也不懂规矩了吗?”

自己不过是实话实说,怎么又惹出风波来?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得出这个结论之后,素月心里也微微发怵。可要她立马跪地求饶,她是万万做不到的,尤其是王后已将话锋指向拓跋臻。

“素月不过是实话实说,大王若是不喜欢,我不说就是。”她偏头看向王后,“素月是素月,臻殿下是臻殿下,王后这样一概而论,可是不喜欢臻殿下回来为大王分忧?”

这话她憋了好久,现下说出来,心里轻松不少。可再看周围的人,个个噤若寒蝉,拓跋邯郸的脸­色­更是吓人。

王后哆嗦着嘴­唇­,眼巴巴的望着她的夫君,“妾身,妾身绝对没有……”

拓跋邯郸没有看她,兀自饮下杯中的酒,“孤不胜酒力,素月你陪孤王出去走走吧!”

素月原是不想去的,发现拓跋臻看着自己连连点头示意,这才扶着拓跋邯郸出去。

“你刚才不是很多话吗?现在怎么不说了?”走了好一会儿,拓跋邯郸才缓缓开口,“不敢说了?”

“大王不生气了?”素月偏头,看见他脸上带着一点点戏谑的笑意,心中也松了口大气。

“孤王何时生过你的气?”拓跋邯郸停下来捏了捏素月的小脸,“孤不过是看你快和王后吵起来,压压气氛而已。孤瞧着你挺委屈的,跟孤说说,王后都给你们什么委屈了?”

归国途中的刺杀,一次一次的为难、暗害,桩桩件件都是王后的处心积虑,可证据呢?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的证据!

见素月沉默不语,拓跋邯郸笑起来,“太多?不知道从哪一件说起了吗?”

“多谢大王关心!王后不喜欢我们,就如同我们不喜欢她一样,大王天纵英明,自然都了然于心,又何须素月多言呢!”

她歪着头,眼底那一丝丝的笑意里透着俏皮。

“真是个鬼灵­精­,难怪臻儿那样喜欢你。”拓跋邯郸眼里透着赞赏,“那跟孤说说,重建流云阁的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设计图我已经绘制完成,等着工匠入府,就可以开工了。我在园中设计了……”

说起流云阁的事情,素月自然滔滔不绝起来。直谈到随侍过来传话,说王后不胜酒力,需要回去休息,两个人才往回走。

“宫中有不少能工巧匠,你若是用得着,只管让臻儿说一声。”

宫里的人最是复杂,素月自然是不会用的,但是嘴上还是甜甜的应承,“多谢大王!”

王后果然是喝得大醉,脸颊绯红,眼神微眯,颇有几分娇羞之态,趴在桌上喃喃的叫着:大王,大王……

“怎么喝得这样醉?”拓跋邯郸语气微微疑虑却也没有责怪,着人扶着王后一起离开,“你们慢慢吃,吃完各自回去吧!”

主角都走了他们再吃也没什么意思也各自准备离开。拓跋臻想送武如烟回去,又被婉拒。素月看着也心塞,一面走一面偏头与露珠儿交谈:“怎么就你们几个人,王后还能喝得这样醉?”

露珠儿冷冷一笑,“你没听过,酒不醉人人自醉吗?”

那不是男人调戏女人的时候说的话吗?想起王后的表情,素月眼珠儿咕噜噜一转,“难道她想调戏大王?”

露珠儿没回答,只给她一个讳莫如深的微笑。素月回头看一眼还在啰嗦的拓跋臻和武如烟,索­性­跟着露珠儿先上马车。反正看着碍眼,不如听听宫中辛秘。

原来拓跋邯郸今晚准备宿在韩夫人处,王后这是要借着酒态缠住他不放,明日醒了再推说酒后失仪,便谁也怪罪不了。

“这个韩夫人挺厉害,竟然能逼得王后出这么烂的手段。”素月不禁啧啧称赞。

“烂不烂的都不要紧,最要紧是有用。”露珠儿冷静的分析着,“我看拓跋弘业那伤不见好,八成跟王后也有关系。”

“什么意思?”素月已经听出她话中之意,只是不敢相信,“虎毒还不食子,王后她也敢?”

露珠儿像看白痴一样看了她一眼,缓缓道:“宫廷倾轧向来如此!何况只要拓跋弘业的病一日不好,大王就不好意思封臻儿做王储,这也不失为一个绝佳的缓兵之计。”

“原来如此!”素月这才明白过来,这果然就是有娘的好处!若是宫里也有个人这样替拓跋臻筹划,那该有多好啊!

“对了,你不是说吃多了吗?来,我给你把把脉。”不等素月回答,露珠儿已经探上她的手腕。

“那不过是糊弄王后玩的,昨晚我都没吃饭,你不是不知道。”素月笑着,手却也没缩回来。

“万一你半夜起来偷吃呢?”露珠儿白她一眼,“你这么­干­得还少吗?”

素月默默的闭上嘴,谁让自己­干­的坏事太多呢?

本以为没有什么大碍,可摸着摸着露珠儿的脸­色­就变了,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怎么,怎么你的脉象这么奇怪?”

素月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皱眉等她下文。

“奇怪?怎么奇怪了?”拓跋臻刚和武如烟依依惜别,上车就听见这句话,“月儿怎么了?”

“关你屁事!”素月和露珠儿异口同声的答道。

她们难得默契一次,互看一眼之后又开始继续彼此嫌弃。

“你最近可有修炼什么武功心法吗?”露珠儿两边都摸完后,表情越发严肃起来,“不要隐瞒,老实交代!”

素月茫然的摇了摇头。她最近忙着府中诸事,连练基本功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武功心法,真有时间,她宁可多睡一会儿。

“那身体可有什么反常之处?”

鲜有她看不出究竟的情况,素月心里不由一紧,“活蹦乱跳,能吃能喝,就是老想睡觉,这也算吗?”

正文 正文_第三十七章 :血溅当场

重建流云阁的图纸皆是素月亲手绘制,添加许多­精­巧的机关设计,这样用心用脑的事情做下来,想睡觉也属于正常。

露珠儿又盯着她看了好半天,的确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只好叹了口气:“你的体内有一股若游丝般的真气,跟师傅所授的武功心法完全不同。也许暂时无碍,但你不能掉以轻心,若有任何异样,都要马上告诉我。”

拓跋臻也凑过来摸了摸素月的脉息,奈何以他的水平,更是什么都摸不到,“怎么会这样?可是她受过伤的缘故?”

说起那些伤,素月更觉得心塞,忙把手抽回去,道:“那且再看看吧!”

露珠儿始终担心素月暗地练习什么诡异的武功,­干­脆搬进彩云轩跟她同吃同睡,可数日过去都没发觉任何异样,那若游丝的真气,还是时有时无。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到素月及笄那天。

对于生辰,素月早已经不报任何希望,她整日忙着修房造屋,拓跋臻就整日的不见人影。不是去拉拢大臣,就是去看武如烟,素月听七巧念叨得耳朵都起了茧子。

那日一大早,七巧就带人捧着放了花瓣的洗脸水和一应用品等在门外,一听见素月起身的动静就立刻推门进来伺候。

“恭祝素月姑娘生辰快乐!”

素月环顾四周,拓跋臻不在,连如因随行的露珠儿也不在。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她又怎么快乐得起来呢?可还是得强挤出笑容,“谢谢你们,今儿让厨房加菜,算是我请大家同乐吧!”

众人又是一阵感谢,后才开始伺候她梳洗打扮。素月本是不愿被这样伺候的,只是她确实不会梳发髻,七巧又再三强调这个日子应该隆重些,才不得不假他人之手。

她翻出那支一直收在盒子里的莹碧月牙簪,反复的摩挲着。她以为不管拓跋臻怎样忙,今天总会抽出空来替自己簪上这支发簪,可是……

“姑娘今日是要带这支发簪吗?让奴婢帮你簪上吧!”七巧轻声的询问打断素月的思绪。

怎么她的手那样快,怎么感觉才没多大一会儿,那样繁复的朝云近香髻就梳好了吗?

素月定睛凝眸,果然铜镜中的自己已经变了样子。一弯柳眉青黛淡扫,樱桃小嘴宛如点朱,脸颊上都施了薄薄的一层粉黛。三千青丝分股拧盘,交叠于顶,只在双耳边垂下几缕,似无意间的遗漏,平添几分慵懒和俏皮。

七巧的手艺向来是­精­巧的,可素月手中的发簪却迟迟不舍得递出去。她盼这个日子盼了很久,此刻却希望这个日子不是今天,可以是明天,甚至是昨天!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七巧见她目光呆滞、一言不发,不由得担心起来,“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素月叹了口气,扯出一丝苦笑,将发簪递给七巧,“那就请你帮我簪上吧!”

“能替姑娘簪发,是奴婢的荣幸!”七巧似笑得很欣喜,可谁又知道,她昨天就悄悄提醒过拓跋臻,今天是素月的生辰!

“及笄之礼,如何能这样草率呢?”

一个低沉的男音打破屋里压抑的气氛,令七巧的手停在半空。

素月回头,看见一个熟悉的男人身形,大步走了进来。脸上一如既往的挂着一丝戏谑的笑意,正是许久未见的拓跋邯郸。随在他左侧的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右侧则是露珠儿。

“参加大王!”一屋子的人都立时跪了下来。

“都起来吧。”拓跋邯郸亲自托着素月的手,将她扶起来,“生辰这样的好日子,也不请孤喝酒,当真是会替臻儿省钱呢!”

他来得突兀,又这样调侃,素月一时没了主意,不知道要如何作答。幸好露珠儿在一旁接下话茬,“可不是,她最近忙着府里的事情,只怕连自己的生辰都忘记了!幸好我这个当师姐的没忘,才斗胆进宫请大王和韩夫人做主。”

“月儿,你还不快谢过大王和韩夫人,”说话前露珠儿已经步到素月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这是高兴傻了吗?”

“多谢大王,多谢韩夫人!”一时间情况明了,素月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多瞟了几眼那位传闻中的韩夫人,当真是十分美艳动人。

拓跋邯郸环视了一眼屋子,没有特殊的布置,便道:“你一向也不懂这些虚礼,仪式什么的也不过是个形式。不过,既然你师姐替你开口,便由韩夫人来替你簪发吧!即表示郑重,也寄望你以后如她一般锦衣玉食,一生无忧。”

只要不是拓跋臻,不管是韩夫人还是七巧,对素月来说都没有任何差别,她恭敬的低下头,“劳大王费心,素月不甚荣幸,一切但凭大王吩咐!”

韩夫人接过七巧手中的莹碧月牙簪替她簪上,又从自己的发间抽出一支赤金鹣鲽缀玉珠的步摇簪上,方才扶着素月起身,浅浅一笑,道:“这既是你我第一次见面,也是我第一次替人成礼,想来这就是你我的缘分。这支步摇就赠与你做见面礼,希望你从今往后事事如意!”

素月抚着步摇上的流苏玉珠,心知价值不菲,又不能拒绝,只得连连道谢。

“好了,谢过就成了。”拓跋邯郸瞧着素月拧巴的样子就忍不住发笑,“孤还等着贺完你生辰之喜,得杯酒喝呢!”

“我看大王是昨晚的酒还没醒呢,这大清早的叫我上哪儿去给你找酒喝!”被他一取笑,素月索­性­就豁出去,又恢复了没规没距的本­性­。

七巧怕她触怒天威,连忙跪下请罪,“是奴婢准备不周。奴婢这就去准备酒菜,还请大王移步正厅稍等片刻。”

“瞧瞧,连个侍女都比你伶俐,也不知道臻儿喜欢你什么!”

拓跋邯郸不过是想逗逗她,却不料这话不偏不倚正戳中素月的心病,她刚刚好起来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去。

“他不喜欢,你也不喜欢!既不喜欢,还来做什么?不如立刻下道王令,将我赶出昊玥了事,省得在这碍你父子的眼!”

一道炸雷响彻天际,屋里立刻死一般的沉寂,仿佛随时会有闪电劈下,要人血溅当场!

正文 正文_第三十八章 :玉蛹结冰

半晌落下的不是闪电,是拓跋邯郸狷狂的笑声,“好多年无人敢这样跟孤说话了!一道指令而已,孤倒是舍得,只怕你舍不得,到时候又来找孤哭鼻子。”

素月想想也是,若是舍得走,早就走了,哪里还用等到今日?可嘴上却不肯服软,“好好,你们一个个都,都欺负我!”

她说完便夺门而去,剩下一屋子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丫头平日没皮没脸的,怎么今天这样经不起笑?”露珠儿叹了一句却并没有在意,招呼着拓跋邯郸和韩夫人往正厅去。

他们都以为按照素月的吃货­性­子,到午饭的时间自然就回来了。可待到饭点都过去,却连她半个影子都没见着。

拓跋邯郸一张脸都要绿了,亏得韩夫人在一旁赔笑安抚,“若是妾身生辰那日,大王也不出现,妾身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举动来呢!”

“她端得也是太无礼,当真是被臻儿宠得无法无天了。”拓跋邯郸摔了手中的茶盏。他是高高在上的君主,怎么能容忍这样背忤,目光凌厉的看向露珠儿,“让她明日进宫请罪吧!”

“是,草民明日一定带她来向大王请罪,还请大王息怒!”

见他们走远,露珠儿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下来,背心已经被冷汗浸湿,心里恨恨的把素月翻来复出数落了二十遍。

天陵城最有名的望江楼上,临窗的雅座上端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面对满桌的美酒佳肴一连打了五六个喷嚏。她揉着发痒的鼻子喃喃道:“谁在说我坏话吗?”

“素月姑娘?”

一个带着惊喜的声音,令她从自我的环境中脱出,抬眼一看竟然是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玉面公子,“咦,怎么是你?”

“姑娘忘了吗?你说有缘自会再见啊!”

他依旧是面白如纸,­精­神却比那日好了一些,想来是露珠儿的方子起到效果。

素月弯了弯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笑,道:“公子的记­性­真好啊!”

“我这记­性­,也是要分人的。”他笑着,白玉般的脸庞如同绽开的花,他指着素月对面的位置,问道:“我可以坐这里吗?”

她离家出走这半天,居然连个出来寻的人都没有,也正是郁闷的时候。巴不得有人说说话,立刻答应下来,并招呼小二添上碗筷酒杯。

甫一落座,他就被层层叠叠摆满桌子的菜肴惊了一跳,“姑娘一个人,吃得下这么多菜吗?”

素月未知可否,只­干­笑两声扯开话题,“什么姑娘啊,你就叫我素月好了。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姜云霁,你叫我云霁便是。”他客客气气的举起酒杯,“来,这一杯庆贺我们重逢之喜,可好?”

他右手执杯、手肘微屈,左手微抬捋着右臂垂下的宽大袖口,呈现出完美的礼仪教养。再配上那副俊美的面孔,玉立的长身,素月一时又看得呆了,“云霁,云销雨霁是美好的天气。正如同公子的天人之资,可堪入画!”

饶是姜云霁再大方不羁,也被素月的眼神看得害羞起来,“多谢姑娘夸奖!”

“还叫姑娘?”见他红脸,她也不好意思再盯着看,忙饮尽杯中的酒,“喝过这一杯,我们就是朋友了,叫我素月吧!”

“好,素月!”姜云霁一笑,也满饮了杯中的酒。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一直期盼着这一刻。

因为生病的缘故,姜云霁一直周游列国求医问药,所以见闻颇为广博。而素月久居深山,听他说起江湖上的奇闻异事兴致勃勃。两个人从晌午聊到日头偏西,直到露珠儿带着人气喘吁吁的杀到。

“好你个素月,你在这里逍遥自在,我在家替你背黑锅!!!”露珠儿一上来就想掀桌,奈何看到有外人才不得不强压住火气,“走,赶紧跟我回去。”

“他回来了?”素月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伸着脖子往她身后的楼梯望去。那里空空如也,又看到露珠儿摇头,便撅起嘴,扒着桌角不肯走,“我才不要回去呢!”

“你知不知道大王等了你一上午,若不是韩夫人帮着说情,这会儿你脑袋都该搬家了!”气急了,露珠儿也顾不得什么场合,一股脑的把话说了出来,“你以为大王那么容易请的吗?我若不是心疼你孤苦无依,怎么天不亮就进宫去给你候着,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吗?”

她从来只知道露珠儿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却不想她肯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因为气恼拓跋臻,反而辜负真正关心自己的人,思及此素月立刻懊恼起来,忙不迭的起身去拉露珠儿的手,“对不起,师姐,我错了,你原谅我啊!”

“你最会的就是这招,认错的速度无人能及!”露珠儿恨恨的甩开她的手,“这话你留着明天进宫跟大王说吧!”

场面变成这样,素月想不走都不行了,只得向姜云霁告辞。幸好他也是通透的人,没有发问也没有挽留,还让随侍去付了账。

素月忙不迭的要把银子给他,他却不肯收,“我猜今日是你及笄的日子,我也没有给你准备礼物,这顿饭就当我贺你的生辰。你若想道谢,便改日再回请我吧!”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辰?”素月心下大惑不解,越发舍不得走。

姜云霁浅浅一笑,“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再告诉你。眼下快跟你师姐回去吧,府中的人一定都在担心你!”

素月一面走,一面不住的回头。露珠儿看得更郁闷,忍不住发问道:“你不说对他没意思吗?怎么这就念念不舍了?”

想起那张脸,素月都觉得很美好,她挽上露珠儿的胳臂,认真的解释道:“我是对他是没有那个心思啊!可师姐,你不知道他人可好了,我想和他做朋友!”

“不怕你的臻殿下吃醋?”露珠儿鼻子里轻出一声冷哼,不知是生气还是戏谑。

“他?”想起拓跋臻,素月就觉得心凉,连胸前的玉蛹都似结了冰,“会吗?”

她话音未落,整个人却向后仰面倒了下去……

正文 正文_第三十九章 :生辰快乐

素月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彩云轩的床上。露珠儿守在床前头一点一点的正在打瞌睡。听着更漏的水滴滴答答,已经快三更天了。

听见动静,露珠儿也醒过来,表情如释重负,“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傍晚的情形,素月也觉得奇怪,可她并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任何异样,“是因为那股若有似无的真气?”

露珠儿点了点头,“你晕倒的时候,那股真气变得十分强劲,盘结在你的胸前,你的体温时冷时热。我试着给你推功过脉,所有内力都如泥牛入海,半点反应没有;我以银针刺­茓­也收效甚微;正急得不可开交,那真气又自己弱下去,你的体温也渐渐恢复正常。”

“这么复杂?”素月眉头都快拧到一处了,“连你都没有办法吗?”

见她沉默的摇头,素月的心也跟着沉下去,屋里的气氛一时有些惨淡。忽听得外面院子里一声巨响,一束烟花再素月窗前绽开,照亮整个夜空。

素月披上外衣冲到院子里,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夜­色­笼罩的院子里没有点灯,每个角落里都站着人,每个人手中都拿着闪烁不定的小烟火,看见她的那刻所有人异口同声的喊道:恭祝素月姑娘生辰快乐,福泽绵长!

拓跋臻就站在院子中央的空地上冲着她浅浅一笑,温润如玉。无数烟花刹那腾空,在他肩头盛开一世繁华。

素月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烟花,整个人都看得呆了,“哇,真美啊!”

“喜欢吗?”拓跋臻从繁华中走来,低头在她耳畔轻轻的问。

“喜欢,很喜欢呢!”她高兴起来,什么病什么气都忘得一­干­二净,一张小脸笑得比满天的烟花还要灿烂。她雀跃的拽动拓跋臻的衣袖,“你看,你看那个,好像一朵大金菊;还有它旁边的那个,好像蝴蝶,要去采花粉;还有那个、那个……”

“哇,全都好美啊!”她简直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深怕漏掉任何一个­精­彩的瞬间。

拓跋臻就那样一面嗯嗯的应答,一面看着她的侧脸。七年时间过得那样的快,不知不觉中,从前的黄毛丫头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可她依旧像孩提时一样,那么简单,那样快乐,那样容易满足!

自袖中取出一方条形的红木小盒打开,里面是一支珐琅紫玉缀流苏的簪子。拓跋臻将发簪Сhā在素月那已经睡歪却还没完全散掉的发髻上,低头在她耳畔轻声道:“以此贺月儿生辰之喜,愿月儿永远像此刻这样简单快乐!”

素月抬手扶到那长长的珍珠流苏,心中更是欢喜,跳起来给拓跋臻一个大大的拥抱。就像从前一样,像树懒一样蜷着脚挂在他的身上,埋头在他的耳畔笑道:“谢谢师兄!”

就在此时,最后的四朵烟火一起腾上天空,同时在空中绽开,竟然是“生辰快乐”四个璀璨夺目的大字!

那照亮天际的彩光中,素月紧抿着嘴­唇­,眸中泪光潋滟。

翌日一早,露珠儿便收拾好包裹向拓跋臻辞行。

她嘴上说是离开太久,十分惦记师父和苏岑师兄,可素月知道她那不过是担心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小师妹,担心身体中那股不可控制的真气罢了。心里感激,可握着她的手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师姐,一路保重!”

拓跋臻指挥下人把准备好的礼物行囊都送上车,才回头向露珠儿道别,“师姐此去,一路小心。如果能请到师父下山,固然好;若是请不到,也不必担心,待到我根基稳固,就带着素月回来向师父请罪。”

“我就是再请十次罪,也陪不了师父的花瓶。”想起自己被逐出师门的奇葩理由,素月就觉得十分心塞。

露珠儿无奈的冲她翻了个白眼,“你呀,就是个傻子。若师父还生你的气,你以为我能这么顺利的来这里吗?”

“那为何师父要将我逐出师门?”若这样说来,素月就更想不通了。

答案露珠儿也不知道,素月微微有些失望,转念又觉得可以理解。天一道人的心思一向难以揣摩,否则也不会带出一群­性­格出生迥异的徒弟。

露珠儿就这样走了,素月还没来得伤心一下,就被拓跋臻赶上另一辆马车,她得去收拾昨天因为一时冲动而闯出的烂摊子。拓跋邯郸还在早朝和群臣议事,素月便先去韩夫人居住的清秋阁谢恩。

印象中的清秋应淡雅如菊,当她迈进清秋阁的大门却被眼前的宫殿惊了一跳。多闻大王宠爱韩夫人,却不想她的宫殿竟然可以华丽至此。

宽敞整洁的天井中错落的分布用大缸移植的莲花,粉的像霞,白的似雪。不仅花朵娇艳,连那种植莲花的大缸皆是鎏着金边的。而眼中所见长廊柱头,檐牙高啄无一不是光灿灿的金­色­,尽显富丽奢华。

还没来得及一一细看,韩夫人就从主殿中迎了出来,素月连忙俯身下拜,“素月给夫人请安,愿夫人福泽绵长。”

身子只是半弓,就被韩夫人拦下,“我不喜欢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这可正和素月的心意,“多谢夫人!”

“你昨日走的匆忙,我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你,”韩夫人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快,让我好好看看!”

素月也不做作,双手微抬在她面前好端端的转了几个圈,“承蒙夫人不嫌弃,昨日是素月失礼,还请夫人原谅。”

韩夫人帮她捋了捋被风撩起的耳发,抿嘴一笑,道:“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也比你大不了几岁,就你那点小脾气,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所有人都说自己任­性­,只有这个人表示理解,那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让素月对她的印象迅速加分。想对她笑笑,忽又想起露珠儿形容拓跋邯郸摔杯子的恼怒场景,立刻笑不出来。

不知道待会儿会是个什么场景,他不会一怒之下真要了自己的脑袋吧?

正文 正文_第四十章 :心惊­肉­跳

“你怎么了?”见她忽然苦着脸出神,韩夫人推了推她的胳臂。

“若是大王也能像夫人这样宽容素月就好了。”素月原想缠着拓跋臻一起来的,可拓跋臻却说有很要紧的事情,她不得不自由发挥了。

瞧她瘪着嘴,可怜兮兮的表情,韩夫人轻笑起来,“你果然很可爱!可大王毕竟不是平常人,自有他的天家威仪,我已经着人备好早膳,能不能哄到大王开心,就要看你待会儿的表现了。”

与大臣商议完政事,拓跋邯郸果然如约而至。素月先藏在一众侍女的身后,等他坐下,才端出半温的粥奉上,“白果薏米粥,益气补肾请大王慢用。”

“怎么是温的?”拓跋邯郸只吃了一口,就放下勺子。他一向只喝冰镇过的,此时看向韩夫人眉宇间已经有隐隐的怒气,“你是怎么办事的?连孤的习惯都记不住了吗?”

“大王息怒,是民女的主意。”心中默念该低头时就低头,素月恭敬的跪下,“现下已过白露,时气不比盛夏,吃过凉的食物对肠胃无益,还请大王保重身体。”

“孤的宫中有的是妙手医师,为何无人提起,还是你这些根本是无稽之谈?”拓跋邯郸还在生气,半点不给素月面子,无论她怎么努力的眨眼卖萌,他都像根本就没看见一样,还将白瓷碗重重的放在桌上,“还不赶紧给孤换一碗!”

“我真的是为你好,你老这么吃,万一拉肚子怎么办?一把年纪还这么任­性­,真的好吗???”当然,这些话素月只能在心里说说,谁让她现在是戴罪之身呢?默默的从地上爬起来,结过侍女备下的冰粥,重新放到他面前,“冰镇白果薏米粥,请大王慢用。”

“怎么不说益气补身了呢?”拓跋邯郸看都没看那粥一眼,眼睛滴溜溜的在素月身上打转,“还有,你站着­干­什么?孤王有叫你起来吗?”

你妹啊!素月心里想问候他的祖宗八辈,最终还是只有忍,重新跪下道:“冰镇白果薏米粥,益气补身,请大王慢用。”

“这还差不多,起来给孤王布菜!”

膝盖刚刚触到地面又叫起来,这根本就是赤果果的报复,素月心里那个恨啊!她能感觉到,不但拓跋邯郸心里在暗笑,连站在旁边的那些侍女心里肯定也在幸灾乐祸的笑,实在是太糗了!

可还不能不从,素月气鼓鼓的夹了一筷子椒油­嫩­笋丝,可还没递到他碗里,就见他傲慢的声音,“孤王有说要吃那个吗?”

素月觉得自己的忍耐马上就要爆棚,恨恨的将那笋丝丢回盘子里,道:“那你要吃哪一个啊?”

“嗯……”拓跋邯郸的尾音拉长,斜眼睨着素月,“你就是用这种态度跟孤王说话吗?”

瞧着韩夫人不断的跟自己使眼­色­,素月只好拼命的忍耐。不就是想看别人卑躬屈膝的样子吗?反正今天的脸都丢到姥姥家了,也不在乎这一顿半顿的了!心下想得明白,深吸一口气,她的脸上瞬间堆满笑容,“大王想吃点什么?要尝尝这道椒油­嫩­笋丝吗?”

“不要。孤看这碟香菜牛­肉­不错,来点吧!只要香菜,不要牛­肉­。”

原本以为拓跋臻是最会捉弄人的,如今看来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那香菜牛­肉­中牛­肉­是切片的,香菜都是碎末,加上香油一拌,几乎所有的香菜都粘在牛­肉­上,如何能只要香菜不要牛­肉­?素月想要放弃,无意中瞟见拓跋邯郸已经隐隐露出得逞的笑意,瞬间斗智又被激起,“只要香菜不要牛­肉­是吧?”

“是!”拓跋邯郸已经笃定她没有办法,看向她的眼神甚为挑衅。

“好的,民女定当竭尽所得,如大王所愿!”

只见素月直接夹了一筷子香菜牛­肉­到拓跋邯郸的粥碗中搅拌,很快稠黏的粥就将牛­肉­上的香菜裹了下来,然后她再将沾着稠汁的牛­肉­悉数捻出来丢进渣盘中,再将那碗因为这一通乱搅变得惨不忍睹的白果薏米粥往他面前一放,“大王,只要香菜不要牛­肉­,您请慢用!”

见拓跋邯郸不说话,韩夫人立刻挥退所有下人,亲手给他换了一碗粥,“臣妾恭喜大王!”

拓跋邯郸眸光一睨,“何喜之有?”

“有这小丫头在的时候,臣妾仿佛能看到大王的少年时代,浮华背后,童­性­未泯,岂不是可喜可贺吗?”韩夫人为他布上他最喜欢的酱菜,“君生妾未生,无缘一睹大王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是臣妾的遗憾,如今倒像与大王一同经历一场呢!”

灼灼双目含着无限的仰慕,眼角眉梢尽显女人的妩媚,嘴巴好似裹了蜜一样,在韩夫人的笑意中,拓跋邯郸的脸­色­终于稍见缓和,“你不过才见她一面,怎么处处护着她?”

“大王慈心,根本不忍责怪,臣妾不过是跟着大王久了,耳濡目染罢了!”她转过头看向素月,眼中多了几分严厉,“杵着­干­什么,还不快向大王请罪!”

就冲着韩夫人这一而再再而三的相助,素月也不能再任­性­,恭恭敬敬的跪在拓跋邯郸脚下,凝眸道:“民女原是山中粗人,不识规矩,还请大王饶恕民女不知之罪。”

拓跋邯郸一低头就看见她云髻上那支珐琅紫玉坠流苏的簪子,情不自禁的伸手扶了一下,“所谓不知者不罪,你既说是不知之罪,还有什么好饶恕的,快起来吧!”

这就是完事了???

素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头看向拓跋邯郸,一脸的懵然。

“­干­什么?地上跪着舒服,舍不得起来了?”

这口吻才是素月印象中的拓跋邯郸,威严中藏着戏谑,就是嘴硬心软的纸老虎。可有前车之鉴,她也不敢立刻忘形,道了声多谢大王宽恕,才缓缓起身。

“还没用早膳呢吧?坐下一起吃吧!”拓跋邯郸说着便把韩夫人方才换上的那碗冰粥递给素月,“入秋了,给孤也换碗温的吧。”

正文 正文_第四十一章 真相如此

素月对韩夫人的帮助一直感激不尽,想想几句话就能让高高在上的君主改变主意,是件多么牛逼的事。直到几天后那个响晴薄日的午后,她带着亲手熬制的酸梅汤和点心进宫谢恩。掌事的宫女收下东西,却告诉她韩夫人刚出门往花园散步去了。

她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花园中的存菊堂寻到韩夫人的芳踪,确切的说是看到几个随时韩夫人的随侍守在附近。素月起了玩心,便悄悄的从假山边绕过去。未及盛秋,掬花只是零星的开着几朵,韩夫人一袭粉­色­的华锦的长裙立在中间,眼角眉梢都是妩媚的笑意。而她的对面,站着拓跋臻。

不知他说了什么,韩夫人脸上的笑意变得苦涩。素月蹑手蹑脚的凑过去,将身子藏在一丛茂盛的掬花后面。

“你不必忧心,你家中的事情我自会着人安排妥当,必不会叫他们再落入王后手中。”声音在断断续续的传入耳中,素月听得真切,是拓跋臻在承诺。

“若是你能早点找到他们,我妹妹也不会枉死,都是那个小丫头坏事!”韩夫人声音里满是不甘,“不过,说来你对那个小丫头当真是好,为了救她连你娘的遗物你都舍得。我记得,那仿佛是你娘留给未来儿媳的,你可想清楚了?”

素月心下一紧,偷偷的看向拓跋臻,他的脸­色­微微有些遗憾,“事从权宜,若非有我娘的遗物,父王如何肯轻易饶过素月,说来也是拜你所赐!”

“纵使我再火上浇油,你不也是力挽狂澜?”素月听到这里才觉得不对味,怎么韩夫人不是自己一边的吗?

“你心里明白就好,有我一天便有她一天。你若是再敢妄动,那大家的日子都不会好过。”拓跋臻的语义一下子凌厉起来,让素月听得心惊,这信息量实在太大了。

“行,我自会让一切依你所言。”韩夫人抚着手边那支两朵并蒂的墨菊,­唇­边勾起一丝嘲讽,“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妾身就等着看臻殿下如何能再变出一支珐琅紫玉坠流苏的簪子,将新欢旧爱都收于麾下。”

再没听到拓跋臻说话,只听见衣袂翻飞的声音,素月想他一定也和自己一样,用一点点的轻功,避人绕路而行。

素月原想一走了之,可未免韩夫人回去后生疑,不得不尾随她回到清秋阁。只推说花园太大没寻到,还耽误不少时间,府中又有事等着办,不得不告辞离开。

韩夫人一脸惋惜,赏了素月好些首饰和衣料,方才让侍女送她出宫。

“真想不到,韩夫人会待姑娘这么好。”回到府中,七巧看到那堆东西就忍不住咋舌,“只怕寻遍满王城,姑娘也是头一份呢!”

咕咚咕咚的灌下三杯凉茶,素月还是无法让烦躁的心冷静下来,“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我得的头一份还少吗?可又有什么用呢?”

七巧被她吓得一愣,声音也怯怯起来,“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委屈了?”

是委屈,可多少委屈也不能为外人道也!素月深吸了一口,声音才缓和些许,“都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今天的事情,谁也不许说出去,连殿下都不能说,都给我记住了!”

拓跋臻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临窗而坐的少女,脸上带着淡淡的哀愁,手中握着一支­精­致的发簪。

“瞧瞧我的月儿怎么了?好端端的发簪为什么不戴在头上偏握在手上呢?可是嫌它不够好看吗?”

素月回头先看见的是拓跋臻手上的冰糖葫芦,再是他那张带着戏谑的笑脸,心下便有了主意:“好看是好看,不过不能吃,我能用它换殿下手中的冰糖葫芦吗?”

拓跋臻没料到她会这样说,不由得微微一怔。那冰糖葫芦本来就是买给她的,现下却变成一个微妙的机会,到底要不要把握呢?

“这支发簪可以换好多冰糖葫芦,这样的便宜殿下当真不要吗?”素月站起身,拿着珐琅紫玉坠流苏的簪子在他眼前晃了晃,“殿下若是不肯,我就七巧拿出去给我换,定能把满天陵城的冰糖葫芦都能给我换回来哦!”

素月作势要走,拓跋臻一把将簪子夺了过去,“越发会胡来,你这根本就是不想带。那就先让我替你保管,等你什么时候想带再找我拿。”

“成交!”素月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冰糖葫芦,贪婪的舔了一口才缓缓道:“我刚开始带簪子,那流苏太长晃来晃去的,等我习惯习惯再找你要。”

听她这样说,拓跋臻暗自庆幸还好她不知道这支发簪的来历,悬着的心彻底放下,“好,我明天就让工匠给你多做几支别的样式,让你多适应适应。”

瞧他背过身的时候长舒了一口气,素月也跟着舒了一口气,只是甜得像蜜的冰糖葫芦吃得满嘴苦涩,她想这一定是自己这辈子吃过最贵也最难吃的冰糖葫芦了。

流云阁竣工的日子,拓跋邯郸照例带着韩夫人来道贺,言笑晏晏间又赐下许多东西。

短短的几个月,他们俨然就像一对和睦的夫妻,尤其是韩夫人在面对拓跋臻的时候,似乎完全是照着他生母的标准在要求自己,和婉中带着严厉,时常唠叨又体贴。仿佛拓跋臻就是她的亲儿子,素月就是她的准儿媳。

幸好素月那日窥得一二,才不至于上当受骗。每次见她笑得越是亲厚,心里就越是觉得恶寒。

午宴设在流云阁的花架下,素月特别喜欢那样的感觉,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说话斗斗嘴,轻松写意。宴至一半,武如烟带着贺礼匆匆赶来,说是王后和拓跋弘业的一点心意,说是某大师的真迹,千金难求。素月不懂,也没兴趣知道,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匆匆让七巧收在一旁。

花架下的桌子本来不大,而且只设了四个位置,拓跋臻要留武如烟用膳,素月却不肯撤下自己的碗筷,气氛一时变得十分僵硬。

正文 正文_第四十二章 慵懒睡莲

“不必麻烦姑娘,我这就走了。”末了,还是武如烟先打破僵局,淡淡的笑意中带着几丝愁容,扫过拓跋臻和拓跋邯郸,“弘业殿下今早又有些发烧,所以不能亲自前来道贺。臣女送完礼就要回去看顾,你们慢用!”

“他的伤不是已无大碍了吗?怎么又发烧了?”拓跋邯郸微微皱了皱眉,“太医都是怎么办事的?”

“大王息怒,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武如烟连忙解释道:“大王有所不知,殿下大病初愈,身子不比从前。臣女想还是谨慎些好,所以才要赶着回去。”

“如此,孤王就跟你一起去瞧瞧吧!”拓跋邯郸想起这些日子自己和拓跋臻亲近,也确实冷落王后呣子,便放下手中的碗筷,转而看向韩夫人,“你就在这里,用完晚膳再回来吧!”

“是,臣妾恭送大王!”

拓跋邯郸一走,气氛就再也没好起来。

韩夫人拨弄着碗里的菜,冷冷道:“送什么贺礼都是假的,请大王回去才是真的吧!以前多好的大家闺秀,现在跟王后学得像什么德­性­,真是……”

“她做这些,也未必出自本心。”拓跋臻重重的放下碗筷,打断她的念叨,将矛头指向素月,“若你肯让,她或许就不会说那些话了。”

她已经是处处忍让,可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她辛苦设计安排的,难道连好好吃一顿饭的权利都没有吗?

“你也知道是或许!或许是我不该亲力亲为,不该重建这园子。”素月愤然起身,一声冷笑,“腿长在你父王身上,若他心里没有,就算是王后亲自来,他也未必肯走!”

“真情虽好,可不如权利来的踏实。你要考虑清楚,不要得陇望蜀,否则随时可能竹篮打水,得不偿失!”

拓跋臻正望着素月离开的方向愣愣出神,韩夫人的话犹如一盆凉水兜头泼下,“我知道。父王这一回去,王后必然会得意起来,你一定要把握时机,给她致命一击!”

往事历历在目,韩夫人的指尖抠进掌心,疼痛让她脸­色­僵硬,“你放心,我对她的恨,绝不会比你少!”

翌日,七巧端着­精­心准备的早膳叫素月起床,一推门才发现她人已经不见了。

那日她离家的事情犹在眼前,七巧立刻派人前往天陵城中各大美食早点酒楼找,可半上午过去,连个人影也没捞着。就算知道会要挨骂,她还是只能去通知拓跋臻。

“怎么会这样,看个人都看不住吗?”拓跋臻知道素月心情不好,特意嘱咐七巧要多多留意,可还是无济于事,“城里可都找遍了?有没有漏掉什么好吃又僻静的地方?”

七巧战战兢兢的摇摇头,“绝对没漏掉,这个点能吃的地方都找遍了,连卖臭豆腐的都没落下。”

除了吃的,她还能去哪儿呢?拓跋臻脑子飞快的转着,“上次找你查的人可查清楚了?”

“姜云霁,瀛渊国的富家阔少,体弱多病,又不得家人喜欢,整天到处走。文雅点说叫四处游历,寄情山水;直白点就是到处求医问药,朝不保夕。”

七巧的话让拓跋臻心惊,素月不会一气之下,跟他跑了吧?

“他现下住在何处?你可有派人去找过?”

“他原本是租住在城东的一座别院,自上次在望江楼遇见素月姑娘之后,便搬去了望江楼。因为望江楼这个时辰还未营业,所以……”说到这里,七巧也明白拓跋臻的意思,“奴婢马上派人去找。”

拓跋臻的眼神中透出一丝狠意,“不,你亲自去,找不到就不用回来了!”

“是!”看到拓跋臻这样在乎素月,七巧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她希望有人能让自己的主子和武如烟撇清,可又怕这个人会成为下一个武如烟。

姜云霁原本睡得正香,听见外面有打斗的声音才不得不起身,却见自己的贴身护卫和女子缠斗在一起,房门外狼藉一遍,一见他都停下手来。他记得,那日接素月回去的人中,就有这个女子,“姑娘这样大张旗鼓,可是素月有事?”

“素月也是你叫的吗?”凡是有和拓跋臻抢素月嫌疑的,七巧通通不喜欢,“我问你,你把我家姑娘藏到哪里去了?”

“问得这样直白,不怕坏你家姑娘名声吗?”姜云霁轻轻一笑,如同一朵慵懒绽开的睡莲,“若是素月在这里,我会无聊得只能在房间里睡觉?依照你家姑娘的个­性­,我们不是应该吃遍天陵美食,四处游玩吗?”

这是实话,完全符合素月的个­性­,可七巧还是不甘心,“哼,无需你巧舌如簧。来人,给我搜,不仅是这一间,还有这里的每一间,务必要找到素月姑娘!”

素月从圣山回来,已经是傍晚时分。看着路上的行人纷纷对自己侧目又指指点点的,她心虚的摸了摸脸,这一路没惊没险的,不会脸花了吧?

路边的屋檐下放着一尊大水缸,她连忙凑过去看了看,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没什么问题啊!慢着,水缸里怎么还有另外一张脸,竟然是拓跋臻。难道自己一天没见他,已经产生幻觉了吗?

素月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看,真的是拓跋臻,他的脸上带着隐忍的怒气,分分钟就要发火。素月心里暗叫一声:完了!这回观音如来都救不了自己了。

“臻,臻殿下,真巧啊!”她颤颤巍巍的回身,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您出来散步吗?”

“你说呢!”拓跋臻咬牙切齿的将素月拽上马车。

流云阁的花架下,面对满桌的美味佳肴,素月却不能动筷子,只能­干­巴巴咽口水。在她对面,拓跋臻气定神闲的吃着,“这长乐府关不住你了,是不是?自己说吧,今天都去哪儿了?”

“我没去哪儿啊,我就去山上看了看火麒麟啊!”面对吃得,素月根本就横不起来,瞧着他的样子定是担心自己一天,什么气也都消了。

“行啊,知道山上看火麒麟了,翅膀长硬了!”拓跋臻话里满满的都是嘲讽,“七巧,把她的地图没收。从今往后,派人十二个时辰跟着,若是再走丢,你知道后果。”

正文 正文_第四十三章 白费心机

“是,奴婢知道了。”虽然很不忍心,但是主子只有一个,七巧想将封装地图的竹筒从素月腰上夺过去,“姑娘,殿下这也是为你好,坏人那么多,还是府里安全些。”

素月连忙侧身一避,连连求饶:“师兄,我的好师兄,我错了还不行吗?臻殿下宅心仁厚,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见拓跋臻一言不发,根本不理素月,七巧只好再次伸手去夺那地图,“姑娘,得罪了。”

素月的武功虽然不济,但应付七巧还是够的,却又不敢发力,怕更加惹恼拓跋臻,只得围着桌子一边跑,一边求饶:“收地图可以,别让人跟着我成吗?我以后出门都先告诉你行吗?”

拓跋臻不说话,七巧就不敢停,素月跑得累了,脾气也上来了。原本是拓跋臻有错在先,怎么现下又成自己求饶了?

这根本就是不平等条约!这分明就是软禁!这样霸道,就算是拓跋臻也不行!美食诚可贵,自由价更高,素月想掀桌表示自己的气愤,才发现这石桌是她自己设计的石桌,根本掀不动!!!

“够了!”素月大喝一声停下来,将竹筒往桌上狠狠一摔,“这是你王室的东西,我不要便是。”

她就是想寻个亲,却被卷入一场莫名其妙的纷争。屡屡受伤,命悬一线就不必再提,现在连最爱的师兄都不再宠着自己,待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

素月想着不禁就红了眼圈,“你说过,在这里你是臻殿下,不再是我的清羽师兄。那我今天也告诉你,我是素月,不是谁的附属品。你有你的家国大业,我也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一顿饭有什么了不起,不吃也罢!我明天就收拾东西去瀛渊国,等找到我的家人,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最后一句,素月是喊出来的,喊完泪水也不争气的落下来。

拓跋臻手中的玉筷应声掉到地上,发出碎裂的脆响,“你,你说什么?”

那样难过的话,素月舍不得说第二遍,就像拓跋邯郸说的,她根本舍不得。就在她惴惴不安,哆嗦着嘴­唇­的时候,拓跋臻已经起身走过来。

“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次!!!”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他握住素月双肩的手在微微颤抖。

委屈,还是委屈,可素月已经没有刚才的嚣张底气,喃喃道:“你说过要疼我、照顾我的,是你先说话不算数的!”

他有那么多的为难,他盼望她主动离开,就像她主动退还那支发簪一样,可真正达成的时候,内心却是那样的不安!他无法容受这样的不安!拓跋臻没有说话,只是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双臂收紧,仿佛要将她揉入自己的骨血中。

直到素月喘不上气,开始咳嗽,他才将她松开,拂去她腮边的泪痕,淡出一丝笑意,“出去一天,饿了吧?快来吃饭,都是你喜欢的!”

素月破涕为笑,可嘴还是噘得老高,“嗯,真是饿坏了,你知道山上的东西没有佐料根本不好吃,我还走那么老远的路,肚子都饿瘪了。”

拓跋臻伴着素月坐下,往她碗里夹了一只大­鸡­腿,“饿了还那么多话,快吃吧!”

看见大­鸡­腿,素月脸上的泪痕还未­干­,脸已经笑来了花。

七巧利索的给拓跋臻换了双筷子,心中默默感叹:原来吵架和好还可以这样的吗?改天可以和哥哥试试……

不知道是不是吃得太多,素月这一晚睡得并不踏实,仿佛窗外有人在低语,而梦里都是拓跋臻和武如烟吃­鸡­腿而她只能在一旁看着的画面。她索­性­从床上起来,披了件衣服到园子里散心,她心中清楚,自及笄之后,自己对武如烟的恐惧正在与日俱增。以前还有借口说自己未到嫁龄,现下去还是不知道应该怎样迈出第一步……

神思恍惚中,一阵夜风袭来,素月觉得身上都跟着凉起来,唯有胸口异常暖和。伸手一摸,竟然是那枚墨玉蛹坠正隐隐的散发出热力。她急忙把玉坠掏出来,对月细看。

玉坠还是那么黑,却似乎比以前更通透,里面似有些红光在流动,仿佛这玉蛹还是活的一般。可就算是活蛹,也不该有红­色­的血液吧?

素月好奇的拿着玉蛹对着月亮半天,玉蛹散发的热力就在这时一点点的流失,渐渐变得冰冷如初,红光也黯淡下去。她赶紧又贴身放着,想着有了温度再拿出来,可半晌却没再热起来。

只等得困意上来,素月只好爬回床上。想着明天还会热,睡醒了再看,这样安慰自己一番,她果然一觉就睡到天亮。她从床上坐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摸玉蛹,可并没有如她所愿的热起来,只是和往常一样的温度。

“姑娘,你是想先吃饭还是先梳洗?”听见素月起身的响动,七巧立刻就推门进来,虽然主子和好,可她却半点不敢松懈。

素月摸摸肚子,好像没有那么饿,“还是先梳洗吧!”

“是。”七巧应声挥了挥手,一行婢女鱼贯而入,捧着漱口的盐水,撒着花瓣的洗脸水,还有华丽的新衣和一些新的首饰。

素月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咦,这么大的阵势,今天是做什么?”

七巧只是笑了笑,挥挥手让所有婢女都退下,才缓缓道:“奴婢知道姑娘舍不得殿下,所以恳请姑娘为殿下、也为自己搏一搏。”

“搏一搏?”往事就像那道疤,结在素月的肩上,也结在她心里,不由得眉头一拧,“你又想让我­干­嘛?”

这一回,七巧跪了下去,诚挚地道:“请姑娘放心,奴婢绝对没有半点恶意,也不敢对姑娘不敬。”

她终于下定决心,要将一切和盘托出。拓跋臻不在的这些年,昊玥发生许多变化。他刚刚回来,对一切所知甚少,就想凭着自己的一腔热血力挽狂澜,甚至盲目的以为可以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得偿所愿,七巧怕他白费心机,所以希望素月可以出手相助。

正文 正文_第四十四章 情深不寿

“我能帮你们什么?”素月被她一番忠心耿耿的慷慨陈词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扶她起来,“我一无惊人的背景,二无独挡一面的能力,除了吃我可什么都不会啊!”

“陪着殿下,让他永远的远离武如烟。”七巧没有起身,反而把腰弯的更下去,“请姑娘成全奴婢的心意,也成全自己的心意。”

“你的心意?”素月前后一联系就明白过来,从头到尾七巧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心下不由一阵恶寒,冷冷道:“你既然有此心意,何不自己成全。”

七巧抬起头,望着素月目光哀怨而期待,“若是殿下看得上,奴婢自不会有半个字的推脱。可放眼全王城的女子,能在殿下心中与武如烟一较高下的,除了姑娘再无旁人。”

“合着他看得上我,我就该被你当枪使吗?”素月心中不耻,不愿意再看她。

“不,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请姑娘听奴婢解释!”七巧知道若是再有所隐瞒,只怕要得罪素月,急忙去拉她的衣摆,“奴婢知道姑娘喜欢殿下,殿下也是真心待姑娘好的。可姑娘你知道吗?武如烟早已经变心,她现在喜欢的是弘业殿下,奴婢不想看着臻殿下弥足深陷。若是姑娘能和殿下在一起,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才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那句“殿下也是真心待姑娘好的”堪堪是说到素月的心里,她脸颊微红,道:“我喜欢他,就喜欢得那么明显吗?”

“奴婢先前也不知道,初听哥哥说姑娘为救殿下受伤,殿下心急如焚,猜想你们可能有些情愫。所以才贸然请姑娘去后园,扰了殿下和武如烟的重逢。不想姑娘在昏迷中叫了一夜殿下的名字,把嗓子都喊哑了。令得殿下心中不忍,反而冷落姑娘好长一段日子。都是奴婢的过错,请姑娘原谅!”

听了七巧的这番解释,素月心中才释然,“原来他那段时间,是因为不忍啊!”抬抬手示意七巧起身,“那么便是从一开始,你就有意撮合我和臻殿下,不是想叫我和武如烟相争,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奴婢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殿下,也不愿意做那好高骛远的人。”七巧摇摇头,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奴婢的一生不过求一良人,平安终老足以。”

素月没想过什么良人,历来只有两个愿望:一是找到家人;二是永远和最爱的清羽师兄在一起。现下,第一个不急,第二个倒是必须要提上日程了。不由得顺水推舟,清了清嗓子,“那我就姑且先相信你吧!至于能不能帮你达成心愿,可不是我说了就能算数的哦。”

七巧立刻面露喜­色­,立刻又跪下去,“只要姑娘应允尽力一试,再加上奴婢的全力相助,殿下一定能走出武如烟的旧情。”

有七巧的话壮胆,素月心里也多了几分把握,用过早饭就去书房找拓跋臻,正好碰见外出归来的水牛。护卫说拓跋臻正在书房和宋青山说话,水牛便请素月到回廊下一同等候。

瞧她梳着利落的单螺髻,随意Сhā着那支盈玉碧月簪,宽袖的外衣里露出鹅黄的束腰长裙,腰带上绣着青翠的竹叶,清爽大方恰如她洒脱的­性­格。水牛忍不住赞道:“多日不见,姑娘的气­色­见好,这身衣服也穿得很漂亮!”

“是吗?”素月微抬双臂上下瞅了瞅自己,出门前她还略有担心,此刻就完全放下心来,“这都是你妹妹的功劳,都是她帮我准备的。”

“她哪里懂什么,是姑娘天生丽质。姑娘不嫌她笨,就是她的福气了……”

这一顿夸得素月都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打断他,“牛哥,牛哥,你来找殿下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哦,是的。”他讪讪一笑,挠挠头,“其实也不是太要紧的事情,殿下日前吩咐我给韩夫人的家人送些东西去。这不刚办完,我来跟殿下回个话。”

水牛跟素月共过患难,说起话来自然亲近些,“你过来找殿下,也有事?”

“我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殿下有没有时间,趁着还未落雪之前,陪我出去走走?”素月笑意里隐隐透着期待,到天陵这么久,她还没单独跟拓跋臻出门逛过呢!

“那恐怕要不巧了,我记得殿下今天好像有什么紧要事来的……”水牛歪着头想了好半天,才恍然大悟道:“哦,对,殿下约了大王。哦,不是,是大王约了殿下和弘业殿下,说要考考他们的骑­射­。”

“骑­射­?你确定?”素月心下大惑,眸光一睨,“弘业殿下不是病了吗?”

“之前是病了,可这不是又好了吗!”水牛并不知道之前的事,所以答得­干­脆。

素月不禁冷笑,“哼,弘业殿下的身体,当真是了不起,想病就病,想好就好啊!下次定要让师姐给他多留几剂好药才是。”

水牛本想问这话什么意思,忽见书房的门一开,拓跋臻亲自送了宋青山出来,“此事就拜托舅父,请舅父多多费心!”

宋青书一侧脸就看见素月,一甩衣袖显得十分不满,“微臣为殿下费心是自然的,还请殿下也为你表妹费费心,她多日不见你,一直是闷闷不乐啊!”

“是,臻儿得空就去看表妹,舅父慢走。”直看着宋青山迈出月洞门,拓跋臻才招呼他们,“你们俩怎么一起来了?”

“在门口碰上的。”素月一面说,一面率先迈进书房,直奔他桌上的点心,“哇哦,红豆糕,我喜欢!”

“七巧今早没给你吃饭,瞧你跟饿死鬼投胎似的。”拓跋臻嘴上嫌弃,脸上却挂着宠溺的笑,“难怪师父当年执意要收你为徒,否则你如何活到今日。”

“呸呸呸……”素月把刚进嘴的糕点全吐了出来,“大清早的,你就没个好,巴不得我死是不是?”

“不敢不敢,你若是不在,我这些糕点如何吃的完呢?”

拓跋臻说罢,也笑嘻嘻的在盘子里拿了一块往嘴里塞,却被素月一巴掌拍掉,“我觉得,这味道好像不对啊!”

正文 正文_第四十五章 慧极必伤

素月贪吃,人尽皆知。可她并不是胡吃海塞,她对美食的味道极其的挑剔,任何一种味道的变化,她都能细致的感觉到。她一说味道有异,拓跋臻和水牛都跟着紧张起来,“糕点有毒?”

素月又小小的咬了一口,然后砸吧砸吧嘴又吐了出来,“赤小豆中混着海红豆,不算大毒,不过吃多了也会要命。这糕点绝不是府中厨子的手艺,谁送来的?”

拓跋臻没说话,只是脸­色­变得铁青。素月丢下糕点就去拉他衣袖,“你不说我也知道,这味道我曾在宫中吃过。反正你今日也忙,不如让我替你去向韩夫人回话吧?”

“不,还是我亲自去。”拓跋臻眼神中透出一抹肃杀的冷意,转念又狐疑的看着素月,“你怎么知道?”

“启禀殿下,是属下刚才告诉素月姑娘的。”水牛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但看两个人奇怪的眼神,也知道自己捅了篓子,忙跪下道:“属下无知,请殿下恕罪。”

素月忙拉住拓跋臻,“左右她这糕点也是送给我的,不关牛哥的事。”

“你都猜到了?”拓跋臻何等睿智,立刻明白过来,“罢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既然知道了,我也不再瞒你,今天进宫你千万不可莽撞,略略警示即可。”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你顺道也去给王后请个安,免得她在宫中担心。”

“是,我定当好好安抚王后。”他这样开诚布公,素月心里高兴,不由莞尔一笑,“也请殿下不要手下留情,一定博个好彩头回来。”

“这个自然。”拓跋臻与她相视一笑,自信满满。

素月刚到清秋阁门口,就听见里面隐约传出丝竹管乐和阵阵的笑声。韩夫人的贴身宫女柳叶就挡在门口向她行礼,“姑娘来的不巧,夫人方才出门了。”

“不在?”这根本是睁眼说瞎话,素月也不点破,只是浅浅一笑,“方才出门,或许这会儿又回来了,还请柳叶姐姐去帮我看一眼。若是夫人回来,就告诉她是臻殿下让我来回话的,有劳了!”

素月故意把“臻殿下”和“回话”咬得很重,柳叶果然不敢怠慢,“姑娘且等等,奴婢去看看。”

不一会儿她就折回来,请素月进去说话。随着她身后鱼贯而出的是一群宫中的戏伶,素月瞧着其中一名手持长笛的男子眼神望向自己,便礼貌的点了点头。

韩夫人似乎被扰了兴致,看到素月并不高兴,随意指了个座,“说吧,殿下都让你来回什么话?”

素月原本想跟她客套几句,见她这幅样子,就直接将食盒中的红豆糕放在她桌上,“民女亲手特制,殿下说甚是可口,让民女也带来请夫人品尝一下,随便指点一二。”

韩夫人握着茶杯的手抖了抖,脸上强挤出笑容来,“姑娘是殿下身边的红人,何须如此客气。看着就甚是可口,可惜刚才看戏的时候吃得太多,这会儿实在吃不下了。柳叶,快帮本宫收起来,仔细别招了蚊蝇。”

“是,奴婢先替夫人盖起来。”柳叶嘴上应答,端盘子的手却是一哆嗦,盘子咣当掉在地上,糕点摔了一地,肯定是不能吃了。

“你这个废物,怎么做事的?”

韩夫人话还没说话,柳叶已经跪下去,“夫人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是故意的啊!”

“跟我这么多年,怎么做事还这么毛毛躁躁的,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自去领三十板子吧!”韩夫人越是责怪得厉害,便越是心虚。

素月看得清楚,柳叶分明就是故意的,当然做贼心虚这回事只需意会不可言传。这必然就是韩夫人怕了,才会授意奴才这样,便淡淡一笑,道:“夫人也说柳叶姐姐是近身伺候的人,若是打伤了,夫人生活多有不便。再则她也不是故意的,不如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都说姑娘是殿下身边的妙人,今日看来真是善解人意、宽宏大方,难怪殿下如此喜欢。”没想到素月这样轻轻纵过,韩夫人立刻笑逐颜开,趁机挥退柳叶,“板子可免,罪责难逃,回房面壁去吧。”

待房门阖上,屋里只剩下两人,素月才懒懒的坐下,“夫人既然知道殿下器重我,就不该做那些令彼此生出嫌隙的事情。素月行事素来爽直,若是有什么冒犯夫人的地方,还请夫人当面指出才好。”

红豆糕还在地上,韩夫人自然知道素月所指,却又不甘心承认,便喃喃道:“本宫现在与殿下一心,这个自然,姑娘大可放心。”

“韩夫人是明白人,自然知道我与殿下是过命的交情。我既然是殿下的身边人,自然也知道韩夫人与殿下有­性­命的交情。”素月冷冷的扯了扯嘴角,“你我自当竭尽所能,达成殿下的心愿,也是达成自己的心愿。夫人以为如何呢?”

过命和­性­命是有本质区别的,韩夫人听得真切,连连点头,“是,这个自然,本宫定当与殿下同心同德。”

在自己面前,她也答得如此乖顺,素月明白,她一定有很紧要的把柄握在拓跋臻手里,不止是几个亲眷那么简单。可现下拓跋臻既然不愿意让自己知道,那再多说也没什么意义。便起身告辞,“殿下托我转告夫人,一切皆安排妥当,请夫人不要挂心。素月还要去向王后请安,就先行告退了。”

此话正合韩夫人心意,她忙起身相送,“王后并非善茬,姑娘多加小心。”

素月微微抚了抚身,旋即离开。

王后宫中的路,她只走过一次,担心迷路,便只好带着七巧。

因为得了拓跋臻的其他吩咐,七巧没跟素月去清秋阁,只在分叉路口等她。见她回来面带笑意,便一路追问,“可是得了韩夫人赏赐,姑娘这样高兴?”

“韩夫人有的,殿下没有吗?”看韩夫人吃瘪,可比什么赏赐都好。素月轻轻一笑,“你还是想想王后待会儿会赏我们些什么吧?”

“王后?”七巧皱着眉全然不知此话何意,“姑娘怎知王后一定会赏赐我们?”

“你猜啊!”素月神秘一笑,眉宇间信心满满。

正文 正文_第四十六章 欲抑先扬

令素月没想到的是,听到宫女禀报,王后连头上的金簪都没戴好,便亲自迎出来。连忙客气一番,“劳烦王后亲自相迎,素月惶恐。王后只管更衣,素月在外面等候便是。”

“秋意渐凉,还是随本宫到里面稍坐吧!”王后紧紧握着素月的手,笑得十分慈爱,“绾发及笄后本宫还未曾见过你,如今真是越看越漂亮了。”

她直拽着素月进到寝殿的梳妆台前才松开手,“云发如墨,肤白胜雪,果然是天生的美人坯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素月心里打着鼓,脸上却挂着浅浅的笑意,“多谢王后夸奖!说到美人,放眼天陵,又有谁能美过您未来的儿媳­妇­呢?”

“未来儿媳?”王后愣了愣神才忽然大悟,“你说如烟啊,她自然有她的美,而你也有你的俏!”

在首饰匣中翻了半天,王后终于选出一支八宝攒金的步摇亲自戴在素月头上,“你及笄,本宫也没来贺一贺,这支发簪便权当是本宫的一点心意。”

“素月惶恐,多谢王后垂爱!”素月一向不识这些金玉之物,自然是辨不出好坏,只是象征­性­的谢恩。

七巧却看得清楚,别的看着倒也平常,只是上面缀的流苏是三捋大小颜­色­完全相同的珊瑚珠,只怕放眼昊玥也再找不出这样一支了。王后这样大的手笔,到底意欲何为?

“你无需惶恐,只管做好你自己即可。”王后亲昵的替素月整了整衣摆,“大王纵容你,臻儿也喜欢你,露珠儿神医更是把你当做亲妹妹,本宫这点心意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她越是这样客套,素月心下就越是狐疑,种种可能在脑子里闪电般的划过,终究是寻到蛛丝马迹,“大家都这样,可真是要把素月都宠坏了呢!”

“你这样的真­性­情,实属难得。”王后终于把目光从素月身上移开,落座下去任由宫女开始为她梳妆,“对了,你师姐离开也有些日子,不知她及时回来啊?”

“可是弘业殿下身体有恙?”能让王后放低身段的,除了拓跋宏业,素月真想不到别人。

“承蒙露珠儿神医照顾,弘业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和受伤前差不多。”铜镜中映着王后的笑脸,“只是她当日走得匆忙,本宫还没有来得及好好感谢她,所以心中十分挂念!”

“王后放心,师姐是名医,治好病人是她毕生所愿,无需感谢。”素月摸着流苏上的珊瑚珠子,只觉得手感比韩夫人那个好多了。她没忘记进宫的目的,便将话头引入正题,“今日大王要考臻殿下与弘业殿下骑­射­,也不知情况怎么样了?”

“他们男人的事情,就让他们男人去解决,女人只管打扮好自己就行。”王后总算梳妆完毕,起身又握住素月的手,“来,苏镇新进贡一批绣品,你来看看可有喜欢的,挑回去裁身新衣吧!”

素月未觉有异,站在一旁的七巧却噗通跪了下去,“奴婢替姑娘多谢娘娘美意,可苏镇的绣品向来是宫里专用。姑娘现下只是长乐府的掌事,实在惶恐,还请娘娘误将姑娘置于风口浪尖。”

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素月立刻明白过来,挨着七巧跪下,“素月也是这个意思,娘娘今日已经赏了这样贵重的步摇,素月不敢再要别的赏赐了。娘娘抬爱,素月自当铭感于心。”

“掌事又如何?本宫既然赏你,你就用得起!”王后的表情中隐隐透出薄怒,强行将素月从地上拉了起来,“以你现在的宠爱,莫说是一件绣品,就是当个长乐府的主人又如何?”

素月的眉头微微一皱,立刻舒展开来,原来王后跟七巧是一个心思,想要借着自己的手,让拓跋臻远离武如烟。但王后的考量又与七巧不同,可能是担心武如烟对拓跋臻余情未了,也可能是武如烟在这场夺嫡之中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既然王后娘娘如此抬爱素月,素月也不能叫娘娘为难。”她在苏绣的贡缎中翻了几翻,选了当中最华贵的紫云纹绣牡丹花样的一匹,“那就要这个吧!”

见王后眼中露出一抹心疼,她心中暗笑,表情却甚为诚恳,“素月再谢娘娘抬爱,定当竭尽所能成为长乐府的主人,不辜负娘娘的一番心意。”

只要她能让拓跋臻不染指武如烟,一匹布又算什么?王后脑子转得飞快,“好好,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你,爽快!”

如此,两个人都满意的笑起来,素月暗中给七巧一个安心的眼神。

闲谈之间,王后的目光频频望向宫门,素月知道她是担心今天的比试,看看门外的日晷觉得时间应该差不多。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侍卫前来禀报:上午的赛马,弘业大获全胜。

素月故作惊讶,“哎呀,弘业殿下真是厉害,大病初愈也远胜过臻殿下,恭喜娘娘!”

“哪里,哪里,这都是菩萨保佑!”王后被夸得飘飘然,赏了报信人的同时下了逐客令,“本宫要去酬神,素月姑娘请自便吧!”

轻轻一点甜头,就高兴成这样,岂知道得到后的失去比从未得到更加痛苦?这便是拓跋臻一早的计划!

素月心里暗笑,脸上却甚为失落,“这是应当的,素月也得赶紧回府准备些美食,希望可以慰藉臻殿下的失落。”

“姑娘一向不喜王后,为何要承王后的情?真缺这块衣料吗?还说殿下会输,殿下怎么可能会输?”行至宫门外,上了自家的马车,七巧才将自己的疑惑一股脑的抛出来。

素月瞧她气鼓鼓的捶打那匹苏绣出气,不禁抿嘴一笑,“你既知道殿下会赢,还生气做什么?我不但不喜欢王后,也不喜欢金玉财帛,可若不收下,王后又怎么会心安,殿下的计划如何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这么说,你是故意的,让王后偷­鸡­不成蚀把米?”七巧没少见权谋之事,素月一点拨立刻反应过来。

顷刻间,两个人在车厢里笑成一团。

正文 正文_第四十七章 什么生意

“娘娘,大事不好!”小宫女风一样的冲进佛堂,一进门就摔了个狗啃泥。

郑氏正在双手合十念经祷告,回头睨她一眼,“菩萨面前,如此失态,成何体统,有什么话慢慢说就是。”

那小宫女诚惶诚恐从地上爬起来,咽了几口唾沫才缓过劲,“是弘业殿下,殿下不但输了比试,还从马上坠下,娘娘快去瞧瞧吧!”

“什么?你说什么?”王后一紧张用力,原本握在手中的佛珠链就被扯成两半,珠子滚了一地,“他的伤早就痊愈,好端端的,怎么会坠马呢?”

“奴婢不知,娘娘快去看看吧!”

王后这才想起自己还傻跪在地上,连忙搀着宫女的手起身,直奔拓跋弘业的福隆阁。

拓跋弘业和拓跋臻一样,都早已经在宫外开府,但由于长久承欢大王和王后膝下,所以拓跋弘业在宫中也有一处居所,偶尔留宿。为方便太医诊治,他自上次重伤病危,便久居于此了。

福隆阁中一片鸦雀无声,宫人太医跪了一地。拓跋弘业躺在床榻上面白如纸,双目紧闭,王后还未开口,泪已经先落下来。

拓跋邯郸拍拍她的肩膀宽慰道,“别哭,太医已经诊过,没什么大碍。”

“大王,是坠马啊,怎么会没什么大碍?”王后心里又急又气,看到静候在一旁的拓跋臻,眼中透出怨毒,“没有大碍的,是好好站着的。”

拓跋邯郸立刻责备的瞪一眼,“你还说,今天多亏臻儿!”

原来他们正在一同比试骑­射­,从一定的距离开跑,到达指定位置时立即放箭。眼见快要抵达指定位置,拓跋弘业忽然脸­色­煞白从马背上倒栽葱摔下来,脚却倒挂在马镫上。幸好拓跋臻反应敏捷,­射­出一箭的同时飞身纵上他的马背勒住马缰,才免去拓跋弘业被疯马拖拽的危险。

这样的举动或许连素月知道了都会觉得意外,何况是王后,她上下看了拓跋臻好几眼,才喃喃的问:“真的是你救了弘业?”

“只是举手之劳,王后娘娘不必挂怀。”拓跋臻神­色­谦和,“而且儿臣因此还得了小胜,也算有所收获。”

“乘人之危,胜之不武。”王后自然一听,更加不愿意承这份情了。

“你住口,”拓跋臻没接话,拓跋邯郸铁青着脸打断王后的话头,“是孤判他胜的!”

原来他们的马本是同时到达指定位置的,可拓跋臻放了箭,拓跋弘业却没有,过了位置之后他又从马背上跌下。拓跋臻不但救了他,见他受伤,还主动说这局不算,令拓跋邯郸非常欣慰。

两相比较,王后简直小肚­鸡­肠,着实令人生气。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心疼弘业。”王后喃喃的还想辩解,眼角余光瞟过拓跋臻时,发现他正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想要发飙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毕竟是在宫中混迹多年的人,略一迟疑就立刻明白过来。从早上素月的请安到此刻的争执,若不是自己满怀希望,怎么会如此恼怒?这根本就是他们离间自己与拓跋邯郸的感情的­阴­谋诡计!旋即转变话锋,“是妾身断章取义,请大王恕罪。”

“你指责的又不是孤,既然知错,就给臻儿陪个不是吧!”

任谁都想不到拓跋邯郸会有这个决定,连拓跋臻都愣了愣,王后更是皱眉道:“什么?你说什么?”

拓跋邯郸没有说话,只给了她一个冰冷的眼神。王后被惊得一个激灵,再看向拓跋臻脸上已经堆满笑容,“母后一时情急,臻儿不会怪母后的吧?”

“当然,母后是弘业兄长的生母,必然呣子连心。儿臣羡慕还来不及,岂能责怪呢?”拓跋臻字字温和有礼,却隐隐透出心酸。

这心酸落在拓跋邯郸心里,更是针扎一般,不由得叹道:“可惜你母妃去得早,无缘看你马上英姿。你今天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是,儿臣告退。”拓跋臻做了个揖便从福隆阁退了出去。回头时,福隆阁那三个烫金的大字在夕阳的余晖中闪着晃人的光。若不是母妃去得早,有此荣宠的是自己也未可知?失去的东西,他一定会全部夺回来!

素月果然像跟王后承诺的那样,已经在长乐府中备好一桌酒菜,不过不是安慰,而是庆功。见拓跋臻进门,忙从花厅迎过去,“怎么样,赢得帅不帅?不用说,一定完胜!哎,可惜我没见,太遗憾了!”

等她噼噼啪啪的说完,才发现拓跋臻满脸的遗憾,不由心里一虚,“你,你不会输了吧?”

“那倒是没有,可惜落了个胜之不武的名声。”拓跋臻一面摇头,一面把拓跋弘业坠马的事情又跟素月说了一遍。

“怎么好好的会晕倒?连累你赢得不那么光彩。”素月听完也是遗憾不已,“不过能让王后向你致歉,也不算没有收获。”

拓跋臻叹了口气,“能怪谁呢?到底还是咱们自己的错,让他这病来得太是时候了。”

听他这样说,素月才想起来,露珠儿临走前留下一个药瓶,说是送给他们的礼物,将来必定有人带着重金上门求取。那时候她以为那个人会是姜云霁,如今看来却是王后。心里不由烦躁起来,“既然病了,那就让他一直病着好了,省得每天提心吊胆。”

拓跋臻沉吟片刻,道“父王只有我和弘业两个儿子,所以不管我们给不给药,王后都一定会拼命治好弘业。与其冷眼看她折腾,不如拿它做个交易。”

“交换?交换什么?王储之位吗?你想得美!”素月冷哼一声,“若是王后舍得,就不会上拓跋弘业上那个危机四伏的圣山了。”

“这样轻松就得来的王储之位,我还怕天下人耻笑呢!”心中主意已定,拓跋臻脸上浮起得意的­奸­笑,“我想,她一定会答应的。”

这表情落在素月眼中,就成了各种不踏实,根据她对拓跋臻的了解,这就是在寻思什么坏事呢!他,他不会是想用这个换武如烟吧?

正文 正文_第四十八章 等价交换

果然,不出三日,王后就带着厚礼亲自登门拜访。在前厅等了半个时辰,拓跋臻才出来接待她,“不知母后大驾光临,儿臣有失远迎,请母后恕罪!”

毕竟是有求于人,郑氏心中纵然有万般的不耐烦,还得陪着笑脸,“是本宫不请自来,你无需介怀!咦,往日与你如影随形的素月姑娘呢?怎么没见到她?”

“月儿自归国时受过一次伤,身体大不如前,这不又病了。连累儿臣这个堂堂王子还要亲自处理府中杂事,让母后苦等良久。”拓跋臻恭敬的请郑氏落座,指挥婢女换上热茶才开口询问:“不知母后亲自登门,有何见教?”

“什么见教不见教的,这些年你都在外修行,弄得我们呣子都生分了。近来看到弘业病着,本宫由此及彼,想起你母妃去得早,而本宫这个做母后的也是半点责任都没尽到。心中甚为愧疚,所以来看看你,府中一切可还顺利?可还缺什么少什么的?”

拓跋臻心里清楚,郑氏越是温婉可亲,那么她愿意付出的代价就越微薄,“儿臣修行归来,觉得府中的一切都胜过修行时,所以并不缺少什么,多谢母后关心了!”

“恩,那就好!”郑氏也料到他不会轻易开口,客套一番之后只能开门见山,“弘业一病数日,太医多番诊治都说是病后体虚需要进补,却又拿不出具体的方子。本宫听闻素月姑娘也是病后体弱、时常晕倒,全靠露珠儿神医留下的药丸调理。所以,才来你府中求取一二,也好让太医们依样炼制一些,将来总是用得上的。不知,你意下如何?”

“母后开口,儿臣自然不敢推脱。”拓跋臻为难的皱起眉头“只可惜药丸是师姐留给素月的,她现下也病着,儿臣不知她手中还有多少药丸,是否肯割爱啊?”

“那可如何是好?”即便是知道他是故意不给,郑氏也不敢发怒,只能哀求:“本宫知道这些年是委屈了你,但现下弘业命悬一线,还望你看在你们的兄弟情分上,施予援手才好啊!”

“这个自然,儿臣能做的绝不推脱。”拓跋臻起身,神情严肃道:“母后放心,能做的儿臣绝不会推脱。不过月儿病着,儿臣也不能擅自做主,毕竟是师姐给她的东西。不如,今日母后先回去,待月儿身体好些,儿臣求取一二,再亲自给母后送进宫来,如何?”

“弘业这样整日昏睡,你父王也甚为担心,你……”

“母后这是信不过儿臣吗?”知道她肯纡尊降贵亲自登门,绝对不会甘心空手而回,拓跋臻只得直接打断她的话,“还是母后觉得,月儿病得不省人事,就该人为刀俎她为鱼­肉­?”

“不不,本宫自然不是这个意思。”气氛急转直下,郑氏忙不迭的起身解释,“本宫等多久都无妨,只怕弘业等不了啊!你既然如此说,那本宫就先回去,等你两日,就两日可好?”

“多谢母后谅解,儿臣恭送母后!”拓跋臻毫不犹豫的下了逐客令,连带将那些礼物都送还到她的宫女手上,“月儿一向不喜金玉之物,就不劳母后破费了。”

难道他推脱的原因就是礼物不合适吗?郑氏看了看宫女手中的锦缎玉器,立刻有萌生出希望,“不知道素月姑娘喜欢的是什么?本宫知道那是千金难换的救命的药丸,本宫只是想略略表示些诚意,还望成全!”

拓跋臻故作为难的思虑半晌,才淡淡的回答:“说来我这个师妹,脾气也是忒怪,这也不喜欢那也不喜欢,她时常叨念的不过一句话‘长在心底的善良,握在手中的权利’。儿臣是在不解其中之意,不知道母后与她同为女人,可知此话是何含义?”

“长在心底的善良,握在手中的权利?”郑氏喃喃的复述了一遍,分明是两句风马牛不记的话啊!可拓跋臻也说不知道,她连问都没办法问,只好先记下回宫再想办法。

郑氏一走,素月便从后间钻了出来,挂着拓跋臻的脖子撒娇,“居然敢咒我生病,简直太不像话了,自己说怎么补偿我吧!”

拓跋臻宠溺的笑着,捏捏她的鼻尖,“两只­鸡­腿,外加一条泡椒味的烤鱼,行不行?”

素月咂了咂嘴,“再加一罐果子酿?”

原本她身体不稳定,露珠儿叮嘱过要少饮,不过难得心情大好,拓跋臻略一犹豫还是答应了。

“喔,多谢殿下,殿下万岁!”素月雀跃的在屋里一连转了好几个圈,才扶着晕乎的额头问,“话说,你确定王后能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吗?”

“她即便现在不明白,为了弘业的病,也会想办法明白的。”对王后的智囊团,拓跋臻还是很有信心的。

果然没过两天的早朝上,拓跋邯郸就给拓跋臻封了个不小的官:京畿卫指挥使,统领天陵城所有防卫。

“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到底还是隶属兵部,兵部的那个黄什么,一向是支持拓跋弘业的。”对于王后的这个安排,素月不甚满意,自然也舍不得手中的药瓶。

“月儿乖,不要那么小气嘛!”拓跋臻拉着她的手,一点点掰开,将药瓶抠出来,“你放心,只要给我一个缺口,我就能攻占整个兵部,必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那也只许给一颗。”素月又将药瓶夺回来,忍痛从里面掏出一粒,“你告诉她,若她但敢反悔,我们便能叫拓跋弘业再坠一次马。”

拓跋臻无可奈何的接过药丸,“好好好,我一定告诉她。”

有时候被心疼也是一种负担啊!

拓跋臻当然不能原话这么跟王后说,只能道素月身体反复,故而没有多余的药丸,只得这一粒能确保弘业暂时无虞。这厢已经休书给露珠儿,请她快马加鞭赶来为两个病患诊治。

王后想要怒斥拓跋臻不守信用,又担心惹恼他连这一粒也没有,只好强忍着心里的火气,“也罢!只盼着露珠儿神医能早点回来,大家都好放心才是。”

正文 正文_第四十九章 奇怪老头

自从有京畿卫指挥使这官职在身,拓跋臻比以前更忙。一开始素月是不习惯的,可渐渐的她就没有时间去管拓跋臻了,因为府中越来越热闹,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人出入,或是飞檐走壁来窥探的,或是嘻嘻哈哈哈来送礼的……

她一面要训练府中的侍卫,增强防护意识,拱卫府中的安全;一面要担当拓跋臻的接待,送往迎来,替他赶走那些不喜欢的人。常常一天下来,累得连话都不想说。好在拓跋臻也知道她辛苦,日日让七巧炖不同的补品送来。

“姑娘,今天的甜品是冰糖炖的血燕,晚饭有你最爱的……”七巧推门进来,才发现素月已经歪在榻上睡着了。不由得眉头一紧,连忙放下炖盅,去试她的温度和鼻息。体温正常,呼吸均匀,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拿了条被子给她盖上。转身又去拨弄龛笼中的炭火,“小小年纪,就要挑当家人的担子,真是可怜。”

素月裹着被子,蹑手蹑脚的蹲到她身边,神情幽怨,“七巧姐姐,我都这么可怜了,你也不帮帮我,这么残忍真的好吗?”

冷不防被她吓了一跳,七巧一ρi股坐在地上,“你,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素月咯咯的笑着,搀着七巧起身,“闻着冰糖燕窝的味儿,我还能睡得着?”

七巧看她俏皮的样子也笑起来,忙把炖盅里的燕窝帮她盛到碗里,“那就快吃吧,别把口水流出来了!”

素月笑嘻嘻的吃了两口,又把勺子放下,重重的叹了口气,“怎么今天的,味道不佳啊?”

“不会吧?”七巧狐疑的端起来,嗅了嗅,“这可是我守着她们炖好的,味道一样啊!”

素月苦着脸叹了口气,“看来,我这是累病了!我的好姐姐,你看我都累成这样了,明天帮我当当值好不好?在这么累下去,我真的会四觉失调五谷不分的。”

“四觉失调?五谷不分?”这个词好熟悉,可又好像哪里不对,七巧一时没想起来,只瞧着素月那眼巴巴的样子十分可怜,只好勉为其难,“那咱们可说好了,只明天一天,只一天啊?”

“谢谢七巧,你果然是世上最好的七巧!”素月跳起来,将碗中的血燕羹牛饮而尽,“我出去了,晚饭不回来用了。”

“不是说好明天的吗?”七巧的话还没说完,素月已经穿过垂花的月洞门,跑出了院子。

虽然已经是时至傍晚,街上还是人来人往,三五小贩扎堆揽客,赶着回家的人行­色­匆匆。

素月随意进了间临街的小茶馆,点了壶清茶,几碟果脯,享受这片刻的悠闲。茶馆中有个小戏台,台上的说书人正唾沫横飞讲着裕王挥军宓江大灭蚕族的故事。

蚕族向来只擅长耕织,如何能挡住能征善战的裕王铁骑?滔天的火光之中,裕王带着人凯歌高奏,一路杀进蚕族部落族长的府邸……

那人说得绘声绘­色­,仿佛那熊熊的烈火就在眼前,素月的心跟着提到嗓子眼,可偏偏就在这时,说书人手中的惊堂木一拍:欲知后事如何,各位客官明日请早!

“切,每次都是这样!”

茶馆中遍布吵杂的叹息声,跟着是挪座起身的声音,这是散场的前奏。素月招了小二,给他一锭银子,又指了指那说书先生。店小二立刻会意,不一会儿就请了说书先生过来。

年届六旬的老者,花白头发花白胡子,身材消瘦步伐却稳健,在桌边站定便开门见山,道:“不知小姐请老朽过来,有何指教?”

素月起身请他落座,客气的道:“何来指教,只是听先生的故事入迷,想请先生给讲讲后面的故事,让我先听为快。”

“老朽方才已经说过,欲知后事如何,小姐可明日请早!”

他声如洪钟,并不落座,显得十分不给面子,惹得原本准备离开的人,都驻足看向素月,似等着一出好戏。

素月不得不压低声音,“冒犯先生的规矩,是我的不是。不过家中管教甚严,平日里是不能出来的,所以还请先生行个方便,给我讲讲后面的故事。我愿意付先生双倍的茶水费,可好?”

那老者看了看素月递过去的银两,神情十分不屑,“果然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动辄就是银子。可殊不知老朽虽然苦寒,却也不是为五斗米折腰之人。”

见他有拂袖而去之一,素月情急只得拽住他衣摆,“不知道先生如何才肯破例讲完后面的故事呢?”

“为你,如何也不肯!”老头子说的坚决,甩甩衣摆就要走。

素月不甘心,上前一步便扣住他的手腕,“拜托先生行个方便!”

那老头也不甘示弱,一记擒拿,反手扣住素月手腕,“怎么?不但要仗势欺人,还要仗着功夫欺人吗?”

素月并未想和他动手,只是情急之下潜意识的透出一点内劲,所以对于老头儿的反击毫无准备,生生被他扣住腕脉,“我不是这个意思,请先生不要误会。”

那老头似乎是没听见,僵着身子手死死扣在自己的腕脉上。素月叹了口气,知道这样相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得以后再看缘分,“先生松手吧,我不听就是了。先生松手,我不听就是了!”

素月一连说了两遍,那老头才是回过神来看她一眼,扣在她腕脉上的手松了,却并没有立即撤开,只是换成了搭在脉上,竟然是在给她摸脉。

“先生,你这是何意?我的脉象可有不妥吗?”素月想把手缩回来,见那老头并无恶意,便忍了。她知道自己脉象奇怪,不过连露珠儿都摸不出所以然,她倒是希望这老头儿能看出什么端倪。

见素月没有拒绝,那老头­干­脆落了座,示意她也坐下,认真的摸起脉来。周围的人一看没有戏唱,也便纷纷散去,一会儿茶馆里就只剩下这一桌了。

从右手换到左手,又从左手换到右手,如此反复几次。凉薄的秋日里,老头儿的额上硬生生的急出一头汗水来。

正文 正文_第五十章 有缘再见

素月看得哭笑不得,只好从旁劝慰:“先生莫急,我脉象有异,多少大夫都看过了。你要是实在摸不出来就算了,也别累着啊!”

“摸不出来?”那老头儿有些愠恼,但是手总算收了回去,自斟自饮一大碗凉茶又擦了擦汗,方才道:“这世上就没有老朽摸不出的脉!”

素月虽不相信眼前这老人的医术高于露珠儿,但心里总抱着一丝希望,“那先生可知我这是为何?可能医治?”

“医治?”那老头儿好像看怪物一样盯了素月好一会儿才哈哈大笑起来,“这是习武之人盼头盼不来的福气,你还要医治?奇哉,妙哉!”

如果时冷时热时常晕倒也算福气的话,露珠儿还用千里迢迢回缙云山请师父吗?素月嘴角抽搐,“福气?先生这是在宽我的心吗?”

那老者又仔细将素月打量一番,瞧她神­色­诚恳,一脸茫然,的确是不知道其中的奥秘,“看你这一身华服的打扮,可是哪家府中的小姐?”

“我哪里是什么小姐,不过是长乐府中的一名掌事侍女而已。”

她实在是不知道应该给自己尴尬的身份安个什么名字,只觉得这样比较形象。

“就是那个最近在大王面前非常露脸的那个二王子府上?”老头儿捋着山羊胡,“嗯,如此这身打扮也说得过去!”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素月疑惑的皱起眉头,“请问先生,这跟我的病有一文钱关系吗?你若是没摸出我的脉象,咱就别浪费时间了,成么?”

“哟,年纪不大,脾气还不小呢!”那老头儿自信的一笑,“你可知,你现在最忌讳的就是心浮气躁?”

这一点提示,就仿佛夜幕中露出的微光,素月盼着那是即将破晓的曙光,“愿闻其详,请先生赐教!”

那老头儿正欲开口,忽听见店小二大喊一声,“烈风来了,先生快跑!”

素月稍一愣神,只感觉眼前身影一晃,那老头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并从后窗跳了出去。她赶紧扔下银子就去追,起身却跟冲进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毫无防备,又是在情急之下,两个人都被过猛被反作用力给震得跌坐在地上。

素月摸着几乎碎掉的肩膀,差点没哭出来,“赶着去投胎啊,走路都不长眼睛的吗?”

“是你自己突然跳出来好不好?”

“哟,还恶人先告状呢。这里是茶馆,是公共场合,你以为是荒郊野地,可以随你撒野?”素月一记眼刀飞过去,方才看清地上的是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子,长得还算清秀,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在哪里见过。

“你才恶人先告状。你知不知道,若是耽误我家公子治病,你死一百次都赔不了!”那男子一面揉着发疼的胸口站起来,一面喋喋道,“追了十几天了,眼看这次就差一点点了,一点点了!”

瞧他起身,素月也不好意思再赖地上。心里隐隐透着喜悦,看样子,那个老头儿真是个大夫,可惜刚才没来得及他的姓名住址。

“活该!”素月话音刚落就看见门外走进一个人,肤白如雪,俊朗无双,正是许久未见的姜云霁。

他看着一脸懊恼的烈风宽慰道,“没事的,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啊!”

“都怪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

“胡闹,这是缘分使然,如何能胡乱责怪呢?”姜云霁一派顺其自然的宽厚,正向为烈风的无礼道歉,抬眼却见所谓罪魁祸首竟然是素月,不由面露喜­色­,“果然是缘分使然啊!”

素月也笑起来,“好久不见!”

“你们,你们认识?”烈风这才反应过来,更是捶胸顿足,“那小姐刚才就该帮公子拦下蔺夫子啊,真是的!”

素月知道姜云霁的身体,自然也不再怪烈风冲撞,“他不是每天都来说书吗,你们慌什么?”

“他知道我得了你师姐的药,非要见你师姐。”姜云霁怕烈风说不清,就亲自向她解释起来,“有缘自会相见,这话是你师姐回我的,我也回了蔺夫子,可他却生气了。说若是能离开他家、此处,还能碰见他之时,他那再替我诊治。”

“就为了那句有缘?”素月无奈的笑起来,“想不到蔺夫子一把年纪,确是孩子心­性­。可惜我师姐现不在天陵,否则我就安排他们见一面,商量商量如何替你诊治也好。”

“无妨,我这病年年都说会死,可不还是好好的活到现在了?”他笑着,那样风轻云淡,从容优雅。

素月看得心里直酸,这样乐观豁达,风光霁月的人,怎么会是个短命鬼呢?难道红颜薄命这话男人也适用?不由得生出几分想要照顾之意,豪迈的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他躲着你可没躲着我,我明日先缠住他,你们再来偶遇,不就成了?”

“好哇,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心肠这么坏呢!幸好老朽还没走,否则明天非要着你们的道不可了。”蔺夫子从后窗探出头来,他竟然一直躲在那里偷听。

“好个听墙根的夫子。”烈风大喊一声,立刻冲了过去。

素月也想去追,却被姜云霁一把拽住,“别费劲了,追不上的。”

“你怎么知道?”素月这一追不光是为他,也是为自己,只怕错过今日,以后再难有与蔺夫子这样慢慢说话的时候了。

“夫子深藏不露,无论是武功还是轻功,都远在我们之上。与其说是我们在追他,不如说是他在戏弄我们罢了。”姜云霁说完,便从容的坐下,招小二换上新的热茶,气定神闲的与素月闲聊起来,“多日不见,你近来可好?”

“好倒是好,可惜太忙了!”素月抿了一口热茶,“你呢?”

“好倒是好,可惜太忙了!”姜云霁学着她的语调,叹了口气,“不是忙着吃药,就是忙着偶遇。”

这样心酸的话题,被他说得那样幽默,素月真是忍不住给他加分。但还是没能按捺住心中的疑问,“你既然知道追不到夫子,为何还要任他戏弄呢?”

正文 正文_第五十一章 消失无踪

姜云霁似乎是极怕冷的,捧着温热的茶碗,眼神有些游离,“追是我的态度,见不见是他的选择。他不能阻碍我表明态度,而我也不能剥夺他选择的权利。”

“可你是病人啊!”他越是这样宽容,素月越是觉得心疼,“我看他就是没法子治好你,所以才到处躲。不如我替你写封信,你带着信去找我的师姐,她一定会想法救你的。再不行还有我师父,他的医术更甚于我师姐,只要不放弃,总会有办法的。”

“是啊,只要不放弃,总会有办法的!”他抬起头,­唇­边绽开一抹笑意,看向素月的目光温柔如水,“能被你这样惦念,虽死无憾矣!”

素月被他看得平白打了个冷战,连忙呸了几声,“这话可不能乱说,童言无忌,阿弥陀佛。你这么善良,一定会吉人天相的,一定会!”

他笑着挪开目光,“你说会,就一定会!”

素月刚想安慰,就见烈风从后窗跳进来,口中正不住的遗憾,“唉,又没追到。”

“这次没追到,就下次吧!”姜云霁还是淡然的安慰,仿佛那不是救命的稻草,只是无关紧要的一个人。

这一闹,落日都藏进云后,夜幕已然降临。素月起身向他们道别,又约了明天在这里碰面。走出一段才想起出,自己那个去缙云山医治的提议,竟然被稀里糊涂的岔开了。

她想折回去再议,可茶馆里已经空无一人,只好悻悻的离开。

柜台边,那垂着的帘门后,烈风压低了声音,道:“公子,若能得天一道长亲自照拂,你恢复的机会一定会大大增加的。为何要拒绝呢?”

“她已经被逐出师门,连自己的身体都只能假手师姐照拂,我又何苦让她为难呢?”

“那明天她再提怎么办?”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确定她已经走远,他们才从帘门后走出来,折回望江楼落脚。

一进门就有护卫迎上来,“公子,你可回来,有大人的加急文书。”

“加急?”姜云霁眉心微微一皱,旋即又舒展开,“左不过有事谁惹他生气罢了,叫厨房准备饭菜,一会儿进屋再说。”

“这次,这次只怕不一样!”那护卫神­色­颇为踟蹰,“这次是双­色­加急的。”

素月回府的时候,拓跋臻刚用完晚饭,七巧在撤桌子,“慢着,慢着,回的早不如回得巧,容我再吃两口。”

“你不是说不回来吃吗?”拓跋臻夺了她手中的筷子,“怎么,知道外面的厨子不如府上的了?”

素月没好气的夺回来,顺便给了他一个白眼,“就算外面的厨子不如府上的,那也是我的功劳,与你何­干­?”

“是是是,这都是你的功劳,现在你就是这长乐府的大总管。”拓跋臻也知道她辛苦,给她碗里夹了一块松鼠桂鱼,“来,小的给总管布菜。”

“哟,表现这么好?”素月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说吧,是遇到什么喜事,心情好?还是又在外面捅了什么娄子,想我给你收拾烂摊子啊?”

“瞧瞧,我就说,知我者素月也!”拓跋臻一面啧啧的拍马,一面给她添菜,“其实也没­干­什么,就是明天雅儿要过来,想你帮我挡一挡。”

“噗……”素月嘴里的鱼­肉­喷了出来,一连喝了好几口汤才缓过来,“我明天可没空啊,你自己解决。”

拓跋臻委屈的望着素月,“你这是要弃师兄于不顾吗?”

“打住啊!”素月双手十指交叉在他面前比了一个叉,“卖萌无效,我明天已经约了人。给你两个提议,要么让七巧帮你挡,要么让宋雅来找找当女主人的感觉,反正她求之不得。”

“约人?你约了谁?”拓跋臻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火麒麟还是那个病秧子?”

素月翻了个白眼,想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道:“你这又是想软禁我吗?”

那一夜素月过激的反应犹在眼前,拓跋臻不敢逼她,只好悻悻的道:“晚饭前必须回来,我有事儿跟你商量。”

从清晨坐到日暮,素月在茶馆里等了一整天,姜云霁都没有出现,连说书的蔺夫子也没有出现。

蔺夫子­性­格散漫古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可以理解,但姜云霁不像言而无信之人。素月担心是他身体抱恙,急忙赶去望江楼,却被告知他们昨晚已经退房离开了。

“怎么会这样?做人毫无交代的吗?”

素月一脚踢在柜台上,吓得掌柜连连求饶,“小姐莫急。他们走得如此匆忙,想必是十分要紧的事,还请小姐息怒。”

说到底没交代的是姜云霁,难为自己给他各种加分,言而无信直接负分。素月本无意迁怒旁人,便挥了挥手,“得了,得了,我不会找你麻烦的。”

正想离开,却有一个店小二凑了过来,“敢问可是素月小姐?”

“正是。”见小二脸上挂着一抹奇特的喜悦,素月心中了然,随手给他些碎银,“可是姜公子有话留给我?”

店小二得了好处,忙不迭的奉上一封信笺,“小姐真是聪明,姜公子就说小姐一定会来的。”

“那岂不是他比我还聪明?”素月得了信,自然也十分高兴,调侃一句就出了门。

雪白的信笺上是几行端正的小楷:素月吾友,见信勿念,家中变故,未及辞行。江湖路远,自有相逢,望自珍重!落款只一个霁字。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素月不甘心,对着落日的余辉举起笺纸,里面除了隐隐透着云纹,还是一无所有……

“姑娘,姑娘可找到你了。”一个小丫头气喘吁吁的冲过来,一把拽住她的衣袖就开始拖,“快跟奴婢回去吧!”

素月认得,是听候七巧差遣的丫鬟小绿,可她正打算借着失望伤春悲秋感叹姜云霁一番,生生被打断,十分不爽,“天塌下来了?还是流云阁又着火了?至于慌成这样吗?”

小绿急得满头大汗,声音都带着哭腔,“您要是再不回去,雅小姐真的要放火烧了流云阁,七巧姐都快跟她打起来了。”

正文 正文_第五十二章 火烧眉毛

素月跟着小绿匆匆赶回的时候,果然看到宋雅举着个大火把站在门口,不过不是拓跋臻的流云阁门口,而是自己彩云轩。七巧带着人端着水盆护在门口,大有以死相拼的架势。

“真是比我还幼稚!”素月腹诽着,无声无息的的站到宋雅身后,“不知殿下是哪里得罪了雅小姐,惹得雅小姐要劳师动众来火烧长乐府啊?”

原本一直目视前方的宋雅被吓了一跳,火把一下子脱了手,七巧手中的水立刻泼了过来。素月倒是双足轻点,一下子闪身避开,可宋雅不会武功,瞬间被浇成落汤­鸡­。

看她那一束飘逸的斜刘海变成块不短不长的布条挡在脸上,还滴滴答答的淌着水,原本­精­致的妆容也花了一大片,活像刚从哪个河里爬起来的水鬼。听着周遭窃窃的笑声,她立刻委屈的嚎啕大哭起来。

“雅小姐,咱们可说好了,只要你不扔火把我就不泼水的。这可不能怪我的啊,是你先扔的啊!”七巧见事不对,忙不迭解释起来,“来人,快送雅小姐去沐浴更衣。”

宋雅摸着脸上晕开的脂粉,心里恨得牙痒,却也知道越是在这里闹,别人看的笑话就越多,只能任由丫鬟扶着去沐浴。

素月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偷笑的小绿,“瞧瞧,你的七巧姐多厉害,以后可别再一惊一乍的,要能领导大局,知道吗?”

“我的好姑娘,你就别再笑话奴婢了。”素月还想调侃几句,却被七巧一把拽了过去,“快帮奴婢想想怎么脱罪吧!”

“泼水的时候没慌,这会儿慌了?”素月轻轻一笑并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挥退众人,“今天你们护宅有功,晚饭加菜,都散了吧!”

待所有人都走完,素月才拉着七巧进去,在自己的衣柜里翻出一套崭新的裙褂,“这套衣服我穿着略宽松些,你送去给她穿吧!”

七巧连连摆手,“这是殿下送给姑娘的,如何使得?”

“那又如何?”素月不以为意,将衣服塞到她手里,“我房里的东西,哪一样不是他送的?不过一件衣服,约莫他自己都记不得了。何况依宋雅的脾气,你们的衣服,她未必肯穿,勉强穿上也会以为是你故意折辱,反而会多加你一条罪状。”

七巧还是觉得不妥,“如此就能抵过吗?”

“抵过?”素月扶额,“你想得美,一盆水从头凉到脚。她不计较,宋大人也不会罢休的。”

七巧听得心凉,却又不得不认命,谁让自己是个下人呢?“也罢,大不了就是登门道歉,受一顿皮­肉­之苦了事。”

想想她也是为自己出气,素月只好给她出了个主意,“我倒是有个办法,你什么苦都不用受,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

七巧自然是求之不得,“只要能逃过责罚,奴婢什么都愿意。”

素月如此这般的在她耳畔交代一番,七巧听得连连点头,脸­色­却还是有些忐忑,“此法真的可行?”

素月并不强求,只是讳莫如深的一笑,“我觉得可行,但做不做由你自己决定。”

“容奴婢再想想吧!”

七巧捧着衣服给宋雅送去,看着她的背影,素月无奈的摇摇头。如此耿直不愿意变通的人,怎么会绞尽脑汁的帮自己赶走武如烟,到底她心里对拓跋臻是怎样的感情呢?又如何能祝自己成事呢?

待到她稍事休息,给宋雅的随从都赏下些银两安抚,就听见丫鬟回报,宋青山和拓跋臻一同回府了。不消一盏茶的时间,小绿就急匆匆的温泉浴赶过来,“姑娘,不好了!”

素月手中的茶碗霍然落地,“是七巧受责罚了吗?”

小绿摇摇头,脸­色­却更加难看,“不是,七巧姐给雅小姐道歉,雅小姐还是生气,就推了七巧姐一把。浴室地滑,七巧姐摔在石台上,腿当时就不能动了,只怕是断了。”

说到后面,小绿呜咽着哭起来,素月却暗自松了口气,“可找大夫看了吗?”

“殿下已经着人去请大夫了。姑娘,你说要是七巧姐摔坏了腿,怎么办呢?”

她自入府就跟着七巧,感情甚是深厚。素月替她试了试泪,宽慰道:“你七巧姐是会功夫的人,不会有事的。雅小姐和宋大人呢?”

“走了,七巧姐都摔成那样,他们还想怎样?可殿下还说,改日要带七巧姐登门致歉,奴婢觉得真没那个必要。”

素月心里暗笑,这话也就小绿相信,拓跋臻怕是已经看出端倪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拓跋臻就气冲冲的闯进来。

素月立刻屏退左右,亲手为他奉上一盏茶,“殿下息怒,月儿知错了!”

“知错?”拓跋臻将茶杯重重的放回桌上,“让你在家看着你还不愿意,自己不学好就算了,教得七巧也跟你似的,这样好玩吗?”

“好玩啊!”给他台阶他不下,素月索­性­就跟他唱起反调,“要不,你追上去告诉宋大人,你和七巧合谋骗他们?”

“你……”拓跋臻被她一抢白,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若非有心护短,刚才就会揭穿,素月又嬉皮笑脸的把茶递了过去,“你是没看见宋雅要火烧彩云轩那架势,我们这也是迫不得已,殿下你就消消气吧!”

“你呀你,”拓跋臻戳了戳她的额头,“下不为例,记住没?”

“是,月儿谨遵殿下教诲。”她一甩水袖,似模似样的行了个礼,拓跋臻便再气不起来。

流云阁的书房中,水牛已然恭候多时,一见拓跋臻便跪下去,“小妹顽劣,请殿下恕罪。”

“无碍,起来吧!”拓跋臻随手翻了翻他呈上的谍报,“先说说今天有何成果?她都去哪儿?见了什么人?”

水牛不敢怠慢,将素月一天的行程一一报上,如何在茶楼枯坐,如何在望江楼寻人,又如何随小绿回来,不敢有任何遗漏。

“只是这样?”拓跋臻觉得完全不符合素月的风格,“你就没感觉到点别的?”

“有啊!”这个感觉在水牛心里盘亘已久,“属下觉得,我们这样监视素月姑娘,十分不妥啊!”

正文 正文_第五十三章 素月遇袭

“我是问你有没有感觉出素月别的问题,不是咱们有什么问题?”拓跋臻扶额。如此南辕北辙的话,估计也只有水牛这种耿直古板人才说得出来,“算了,你都自责上了,哪里还能看出什么。告诉七巧,去看看那封信里写了什么内容。”

“殿下,你这是疑心姑娘?”水牛终于感觉到异样,“你们不是一起长大,互为依靠吗?”

“你想多了,我不是疑心她不忠,只是……”拓跋臻犹豫半晌,终究只谈了口气,“算了,你不会明白的,照做就是。”

七巧的心思可比水牛细腻得多,一听他把话转述完就明白过来,“我已经看过,只是普通的告别信,你让殿下放心。”

“怎么,怎么你也疑心素月姑娘?”水牛挠着头,怎么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我觉得素月姑娘挺好,你们别……”

“放心,我们不会害她的,你就别瞎­操­心了。”七巧打断他的话,冲他眨眨眼,“等到该你明白的时候,你自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唉,真不知道你们搞什么!”听自己妹妹这样说,水牛只得无奈的摇头离开。

七巧进屋的时候,素月正在给屋里的植物修枝,“这就回来了?没跟牛哥多聊会儿?”

“哎,整天都能见面,哪有那么多话聊?他不过送东西过来,随便聊几句罢了。”七巧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掀开上面的布,“姑娘快过来看看,殿下着人给你做了新衣。”

“我现在都是当家人了,还要他做什么新衣。”素月嘴上这样说,却喜滋滋的一件件翻看起来,“怎么都是宫装?”

“是吗?”七巧也跟着翻起来,竟从最底下扯出一件大氅,“看这天快下雪,难道殿下要带你去参加宫宴?”

“宫宴?”素月将大氅披上,原地转了几圈,“什么宫宴?”

“每年的初雪之后,大王都会在宫中设宴。”灰白的的大氅上用彩线勾勒着花纹,配上白狐尾做的领,既不出挑又不失华贵,完全符合素月的身份个­性­,七巧不住的赞道:“啧啧,殿下对姑娘,真是用心良苦。”

“几件衣服而已,你就瞧出好来?”素月将大氅放下,心绪隐隐不安起来,拓跋臻这么早就开始准备,必然又要有动作了。

“好不好的,姑娘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看她嫣红的双颊如院子里的红梅一样娇艳,七巧抿嘴一笑,“到时候姑娘穿上这些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一定会把武小姐比下去的。”

最近拓跋臻跟武如烟的来往不多,素月到不担心,只是不知道他的计划,亦不知道到时候该如何配合,“今天已经晚了,你帮我看看殿下明天几时有空,我要见他。”

“明天估计是不行了。”七巧撇了撇嘴,她原本没打算主动告诉素月的,“殿下已经答应明日去宋府看雅小姐,嘱咐哥哥若有事儿直接去那儿找他。”

整了宋雅就料到会有这个结果,素月叹了口气,想雪也不至于这两天就下,“那就等等吧!”

可是一连五天素月都没能与拓跋臻见上面,初雪却趁着夜­色­不期而至。

七巧推门进来的时候身上还沾着未融的雪花,素月在被窝里半梦半醒,“外面沙沙的是什么声音?”

七巧放下热腾腾的珍珠汤圆,搓了搓发凉的手,“是丫头们在扫雪呢,姑娘快起来吧,一会儿进宫的旨意就该到了。”

“进宫?今晚就有宫宴了吗?”素月吃惊从床上翻起来,“殿下呢?我要见他。”

“殿下?他一早就出去了,昨夜雪大,城西塌了几间民房,他带了些京畿卫过去帮忙。”七巧并不知道素月心中的打算,连连给他宽心,“别着急,这几日殿下是冷落你,但是晚上你们就能见着,有什么话到时候再说不迟啊!”

“到时候?到时候就来不及了!”素月连忙起床更衣,吩咐七巧去着人备车,一碗珍珠汤圆愣是没吃出味道就悉数下了肚。

七巧不明所以,被素月指挥得一阵乱忙,“姑娘,你这是着急什么啊?”

“你别管,好好看着家里,等着接旨。”素月接过丫鬟递来的大氅,跃上马车,“不用担心,我去见完殿下即刻就回来。”

马车刚进城西那条民房垮塌的街道就停了下来,前面的路被数百民愤汹涌的百姓堵得死死的。素月撩起车帘,问道:“怎么群情这样汹涌?天陵城的府尹、巡防护卫呢?”

与车夫同坐的侍卫跳下车,“姑娘稍等,属下这就去问问。”

记得小时候家乡受灾,赈灾的官员来迟,米粮一到就引得哄抢,还有暴民殴打官员。虽然眼下的情况不至于哄抢,但争执起来拓跋臻难免危险。素月想起来就觉得心急,便问车夫:“可还有别的路过去?”

“有是有,不过会绕得远一些。”车夫压着斗笠低声答道,“也不知道有没有人除雪,路恐怕不好走。”

素月看了看前面的人群,一时半会儿只怕没有散开的迹象,“绕就绕,路不好总还有路,也好过在这里­干­等浪费时间。”

那车夫倒也利索,不再多问,直接将马车拐进旁边的小巷子。

果然再没人阻碍,只是路面有些凹凸不平,周围的房舍也显得更加破落。素月忍不住叹道:“想不到天陵乃堂堂的王都,还有这么破败的地方,难怪会民愤汹涌。”

“姑娘慈心,可知这所有都是王室不作为的结果呢?”那车夫忽然勒住马缰,回头看着素月。

“王令未必不好,只是下面执行的时候难免会有偏颇。”现下素月心系的只有拓跋臻,连忙催促车夫赶紧走。

那车夫不再说话,驾车之时又把斗笠压低许多。行至一块荒芜之地,他忽然又停下来,径直跳下车。

四周罕有人迹,素月心中立刻警铃大作,“你这是­干­嘛?怎么不走了?”

他缓缓从路旁的矮墙下抽出一柄柳叶钢刀,“寒天路远,只怕姑娘走不了了。”

正文 正文_第五十四章 招招致命

他的斗笠压得极低,素月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这个声音极其陌生,“你是谁?”

他大喝一声,手中的钢刀化作一刀白­色­的闪电,直扑素月的面门,“这个问题,姑娘等下到­阴­曹地府问问阎王爷吧!”

“只怕阎王爷不肯收我!”素月扯了扯嘴角,冷冷一笑,双足轻点,从马车上一跃而起,轻松避开那一刀,“谁指使你来杀我的?”

“轻功不错!”那人并未回答,接连又是几刀,招招都是直取人­性­命的招式。

“怎么?派你来的人没告诉你我和臻殿下师出同门吗?”素月没有急于还击,每次都是不偏不倚的刚好避过,“你是打不过我的,不如供出你的幕后主使,或许我还能留你一命!”

“不劳姑娘费心,生死有命,我们手底下见真章吧!”他发了狠,招式更见凌厉。

素月纵身一跃,五枚落月针脱手而出,“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那杀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左闪右避躲过两枚,另外三枚都被他的刀锋格挡,钉在一旁的木柱上。

“哟,还不赖嘛!”素月见一击未成,便故意卖了个破绽给他。

那杀手未知有诈,立刻挥刀直扑过来,妄图一刀将她一刀劈开。眼见刀锋将要落下,他绝对不能收势,素月才将手中的落月针­射­出,不偏不倚正中杀手眉心。

可怜那杀手根本不敢相信,眼睛瞪得老大,有话卡在喉咙里咕咚咕咚半天也没说出来,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这时候那呗落下的侍卫也追了过来,看看地上的尸体,又看看素月,“姑娘,你没事吧?”

见他急得一脸通红,因为心中后怕声音都在发抖,素月不由得一笑,“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那边路怕是通了吧?”

“我淹没在人群中,却没有一个人肯回答我的问题。正不知道如何是好,人群又忽然散开,我回头招呼你们时才发现马车不见了,这才急急的追过来。”他说着就跪了下去,“属下失职,请姑娘责罚。”

“你是去替我探路,我又好好的,哪有什么失职?”素月拉他起来,“我记得你叫茼蒿,是上过圣山的勇士?”

他显然没料到素月记得他的名字,惊讶之下神情激动,“是。但凭姑娘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看他也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素月不禁莞尔,“别动不动就死不死的,我只是想叫你去看看那个车夫,可在府中见过?”

“不曾见过,属下上车的时候就发现了。”茼蒿瞥了瞥那尸体一眼,“府中的车夫病了,这人是临时找来的。出门前七巧姐叮嘱过,让属下万不能离开姑娘,到底是属下大意了。”

有人敢在路上设伏,说不定拓跋臻那边也会有危险,素月十分担心,“既如此,那我们赶快走吧!”

“姑娘稍等,容属下去看看可能寻到线索,将功补过。”得到素月的首肯,茼蒿立刻过去讲尸体上下搜了个遍,可惜一无所获。

“无妨,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素月也料到如此有备而来,必不会留下什么证据,“我们赶紧去跟殿下汇合,再行商议!”

茼蒿驾着马车驶回正道,这次很快就抵达受灾的地方。灾民被安置在临时的帐篷中,人来人往很是繁杂,寻遍所有却未见拓跋臻的身影。素月只好拽住一个正收拾残垣的士兵询问:“看见臻殿下了吗?”

“臻殿下安排完任务就离开了,现下怕走了有半个时辰了。”

士兵的答案让素月心里一凉,算算时辰正好是人群散开到现在浪费的时间。她不甘心,又问道:“你可知殿下去哪儿了?”

“这个,小的实在不知。”

拓跋臻当然不会给一个小小的士兵汇报自己的行程,但那杀手的武功实在不怎么样,若不是敌人低估自己的实力,就是故意不想让自己见到拓跋臻。打定主意,素月立刻招呼茼蒿,“走,即刻回府。”

茼蒿的马车架得不比那个车夫差,既平稳又有速度,不一会儿就到回了长乐府。

“姑娘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七巧正等在门口,像是早有准备,“可见到殿下了?”

素月淡淡一笑,眼底藏着审视,“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回来,那你为何等在这里呢?”

“奴,奴婢……”七巧正要解释,忽然发现驾车的变成茼蒿,立刻醒悟过来,“那车夫呢?难道那车夫真的有问题?”

素月目光一睨,“你觉得呢?”

“对不起姑娘,是奴婢失察。”七巧噗通跪下去,“请姑娘责罚。”

“你们啊,就会这一招!”虽然有些生气,但素月并不怀疑七巧的忠诚,伸手扶她起来,“若是我武功再不济些或是发病,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七巧哪儿敢起来啊,磕头如蒜捣,“奴婢真不是故意的,车夫病了,奴婢看你着急,不得已……”

“好了!”素月打断她的话,用了点手劲将她提起来,“若是怪你,还容你在这里分说?我问你,你等在这里做什么?”

“哦,刚才小厮回报,说传旨的侍卫快到了,奴婢特意在这里迎候。”

“既如此,你就这里候着,我先去换身衣服。”素月言罢就往屋里走,眼角的余光瞟到七巧正偷偷的松出一口大气。

待素月出来的时候,传旨的侍卫已经离开,七巧满脸的喜­色­,“果然是请姑娘和殿下一同进宫呢!”

素月也跟着笑了笑,“那么今日府中的事物,就辛苦你咯!”

“能为姑娘和殿下效力,是奴婢的荣幸。”七巧恭敬的俯身,“姑娘这就要进宫吗?奴婢已经找到新的车夫,这次必定稳妥。”

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找到必定稳妥的人,那早­干­什么去了?大清早的就让进宫,这是安的什么心呢?

处处都是疑点,可素月并没有点破,而是看了看一直侯在门口的茼蒿,“新车夫就不必了,还是让他随行吧!”

“他是护卫啊!”

七巧显然不想同意,素月可不依她,“护卫不好吗?既能驾车,又能护我周全。还是,你不想他护我周全?”

正文 正文_第五十五章 做你的人

歪在车厢门口盯着驾车的背影,七巧勉强同意之后还是对茼蒿耳语一番,这让素月不甚安心。

大抵是感受到来自身后的深重怨念,茼蒿竟然抽空回头看了素月一眼,“姑娘是有话要问属下吗?”

“咦,你知道?”被他看穿素月并没觉得窘迫,反而饶有兴趣的往前凑了凑,“那你说说,我想问你什么?”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无非是刚才七巧姐交代了什么?亦或是问属下会不会送你去见殿下?”

“聪明!”这两个问题都是素月想问的,“既然你都知道,那就快从实招来吧!”

在她期待的眼神中,茼蒿摇了摇头,“七巧姐的交代,恕属下无可奉告。至于能不能见到殿下的问题,答案在姑娘而不在属下。”

“在我?”素月听得有些迷糊,看茼蒿眼神诚恳不像撒谎,不由得静下心来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串联了一遍。

从几天前她就开始要求见拓跋臻,从前就算没有她的要求,两三日拓跋臻也总是会主动见她一回的,但是这一次为什么就会隔那么多天呢?那么,不仅七巧有问题,连拓跋臻也有问题!

想到这里,素月立刻就明白过来,“是你们故意不让我见殿下?”

“不,是他们,不包括我。”茼蒿看向素月的眼神,格外坚定,“如果姑娘现在知道殿下在哪儿,那么刀山火海属下也会送姑娘去,如果姑娘不知道殿下在哪儿,那么就请恕属下无能为力了。”

素月蹙眉,“你到底是谁的人?”

茼蒿的脸微微有点红,但语气却始终没有犹豫,“属下希望,可以是做姑娘的人。”

“啊?!”素月不由得目瞪口呆,条件反­射­的以手捂胸,“你,你想­干­什么?”

“属下,想­干­什么?”茼蒿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素月误会,连忙摆手解释,“属下不想­干­什么,姑娘别误会,属下就是想效忠……”

他一着急,侧着身子差点从车辕上摔下去,幸好素月反应快,将他一把拽住。一拉一拽之间,两个人都挤在原本狭窄的车头,面对面的脸都快贴上了。

素月忙松开他的手,缩回车内,除了拓跋臻,他还没跟别的男子这么近过呢!

“姑、姑娘,我们现在去哪儿啊?”方才他急于解释,马缰脱了手,马车自然的停在路中间,不但差点导致自己摔下去,现下还阻碍到交通了。

“去哪儿?能去哪儿呢?”冷静下来之后,素月只觉得心中一阵恶寒,所有人都有着各自的打算,就算她竭尽所能也仿佛未能融入,“带我随便转转吧;或者,去他们想让你带我去的地方。”

马车最终停在在一条长街末端的大宅前,宅子规模不小显得十分气派,只是门口的石狮少了一个头,地上的积雪也无人清扫,显然已经荒废多时。

素月扶着茼蒿的手下车,看着满目的疮痍,疑惑道:“这是什么地方,是他们让你带我来的?”

“姑娘不是要随便转转吗?属下觉得这里甚好!”茼蒿又恢复了先前的诚恳,带着素月穿过蒙尘的大门,“这是曾是风光无限的云阳侯府。”

“云阳侯?”对素月而言,这是个陌生的词汇,“既然是侯府,又如何会如此破败?”

“三年前,因通敌卖国之罪,云阳侯府被满门抄斩,院子也因此荒废。虽无人经管,但后花园中的景致却依旧雅致,希望能排遣姑娘的忧郁。”

素月半信半疑的跟着他穿过三道月洞门,院中的景致果然变得大气起来,一座小石桥过去是两座保存得尚十分完好的假山分立两边,偌大的花园中种植的全是松竹梅花一类耐寒傲雪的植物。白雪压着青翠的松竹,红梅点点鲜艳点缀,角落中还有些光秃秃的腊梅开着,送来沁人心脾的芬芳。

“果然是个好地方。”在雪地中快跑几步,穿过石桥进入景中,素月欣喜的转了个圈,“呃,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妙处的?”

茼蒿没有跟过去,就站在石桥上回素月的话,“属下出生寒微,并没什么可游乐的地方,无意中发现这个院子,若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到这里来静静心。”

“那岂不是你的秘密基地咯?”素月踮起脚,折下一枝含苞待放的红梅放在鼻尖轻轻一嗅,果然是神清气爽,“你介绍这么好的地方给我,我该怎么谢谢你呢?”

“谢谢?属下不需要姑娘的感谢,只要姑娘开心就好了。”

“谢谢,谢谢你的善良,我很开心!”能遇到这样心思纯净的人,真是难得,素月莞尔,“反正闲来无事,你跟我说说云阳侯吧,说说他是个什么人,罪名是如何被坐实的?”

云阳侯是两朝元老,是深受大王信任的左膀右臂,主理兵部,手握十万重兵,是少数有爵位又有实权官职在身的大臣。九年前却被自己的副将首告,说他佣兵自重,暗地与瀛渊国的戍边大将有书信来往,已有不臣之心。

朝野震动,云阳侯当即就被下狱,大殿下亲自带人搜府,果然在云阳侯府的暗室中找到大量的书信。也是在一个这样的冬雪天里,云阳侯的人头被挂在城门示众,侯府中人被满门抄斩,株连三族。

几乎能想象到当时惨烈的画面,这偌大的宅院中必定到处都是哭喊求饶的声音,殷红的鲜血溅在雪地上,就像手中的红梅花一样。素月的胆子不小,却也不免觉得手脚冰凉起来,“我心情好多了,我们走吧!”

茼蒿好像看穿她的心事,淡淡的笑了笑,“姑娘不必介怀,他们不是在这里被处决的,都被拉倒刑场,刽子手斩了整整一天。”

素月定定的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有点陌生,“这样沉重的事,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茼蒿似乎不以为意,“他们叛国,难道不该死吗?”

“叛国?”素月不屑的一声冷哼。这样的解释连她这个与云阳侯素未蒙面的人,也无法相信。

正文 正文_第五十六章 争风吃醋

禁宫深深,梅园花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有两个人正在缓步而行。男的高大英俊,身披墨­色­大氅;女的温柔可人,身穿粉­色­轻裘斗篷;言笑晏晏,正是拓跋臻与武如烟。

“弘业的身体大好,你终于可以放心的出来走走了。”

武如烟轻轻一笑,朱­唇­轻启道:“是啊!多亏殿下出手相助,馈赠良药。”

拓跋臻歪头看他,眼中也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你不怪我乘人之危吗?”

“怎么会,殿下也有殿下的难处啊!”忽然,武如烟话锋一转,“听闻殿下上任之后,对云阳侯的事情甚感兴趣,可有什么发现吗?”

拓跋臻脸­色­微微一僵,“你怎么知道?”

“云阳侯之事,当年从查抄到定罪皆是弘业亲自督办,所以如烟也格外留心一些。”她知道自己问得唐突,脸­色­也有些尴尬,“臻殿下,您不会瞒我的吧?”

她这样为难,皆是因为心中惦记着那个人。拓跋臻心里有些酸,却还是勉强笑着,“实质的证据我暂时还没找到,不过知道当年有两个知道内情的旧人逃脱了。现下我正着人全力寻找,到时候必定能真相大白。”

这个消息,远比那些实质的证据当让武如烟心惊,“是吗?当年还有逃脱的旧人?”

“我也没想到,这也许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拓跋臻神­色­坦然,见她脸­色­惆怅,又不忍宽慰道:“其实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也许只是我多心,未必就真有什么隐情啊。”

武如烟不再答话,只是勉强的笑了笑,兀自往前走着。拓跋臻看着她的倩影,若有所思的眼中浮起一抹失望。

宫宴之上,素月自然是没办法和拓跋臻坐到一起的,只是她没想到安排座位的人,竟然会把她安排在宋雅和武如烟中间。

宋雅乍一见她,颇有些吃惊,“你,你怎么来了?”

“我为何不能来?”素月冷冷的瞥她一眼,从容的坐下,“侍卫传大王的口谕,还要你批准吗?”

宋雅顿时松了口气,拽着手绢的手倏然松开,“来就来吧,瞧把你得意的。”

这一切自然没有逃过素月的眼睛,心里立刻就起了疑。她的重点并不是自己有没有资格来这里,而是自己根本不应该在这里,那么早上的一切就解释得通了。不由得冷笑道:“没能命丧雪地,让雅小姐失望,真是抱歉了。”

宋雅原想款款落座,被惊得一下子又站起来,“你,你想­干­什么?”

“这里是宫宴,你以为我能做什么?”她惶恐的样子,让素月心安许多,却也知道必须给她一个教训,“小姐是怕我在你的酒里下毒,还是菜里下药啊?又或者怕我暗中给你一刀?”

宋雅被素月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吓得连连后退,“来人,快来人……”

立刻就有内侍过来询问,素月依旧保持着微笑,冲她挑挑眉,“雅小姐是大家闺秀,在宫宴之上可不要失了仪态哦!”

宋雅本想说有人要害她,奈何无凭无据只好改口道:“我要换个座位。”

那内侍面露难­色­,道:“小姐,这座位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奴才不敢随意做主更改啊!”

“我就要换,我们自愿换。”宋雅没了分寸,硬拖了旁边一个位置的女子起身,“你跟我换。”

那姑娘胆子略小,看看素月又看看宋雅,最后在宋雅骇人的眼神中,只能哆哆嗦嗦的坐到素月身边。如此内侍也不好再说什么,默然的退下去。

“你不必怕我,我只是与她不睦而已,不会迁怒旁人的。”素月给吓坏的小姑娘斟了一杯果子酒,幽幽地道:“你父亲的官职怕是低于宋大人吧?”

“是,家父是宋大人手下的掌书。”那姑娘怯怯的回答,却不敢动桌上的酒杯。

素月猜她大抵是听到自己刚才吓唬宋雅的话,只要就着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我是臻殿下府上的素月,初次见面,敬你一杯。”

言罢便一饮而尽,那姑娘这才释然,陪饮了杯中的果酒,“我叫李翠芝,久仰素月姑娘大名,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久仰?”素月捂着嘴偷笑起来,“你真客气,还久仰呢?你久仰我什么啊?”

“姑娘义薄云天,能救主于危难之时,又深得大王和韩夫人欢心,这些事早已经传遍全城。”她急着解释,脸­色­微微泛红,“翠芝久居闺阁,今天来也是为了有幸能见上姑娘一面。”

这回素月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自己还挺出名,竟然又那么多仰慕者。

“这话也就在这里说说,大王听了必定治你大不敬之罪,你今天能来是蒙受大王恩泽,理应以见大王天威为荣。可不能再胡说了,知道吗?”

她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意提醒,谁知翠芝被吓得脸­色­煞白起来,差点要给她磕头,“请姑娘千万替我保密啊!”

素月连忙扶住她,“行了行了,我就是说说,你胆子也忒小了吧!”

翠芝讪讪一笑,“我身体不太好,不比姑娘见过很多事面,见笑了。”

这样的客气让素月觉得不自在,扭头看见武如烟落座,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如烟小姐,别来无恙啊?”

“弘业殿下的病未能痊愈,我不敢有恙。”不敢跟拓跋臻明着来,武如烟在素月面前却无需伪装。

知道她气自己不肯给药,可越是见她生气,素月就越开心,“啧啧,如烟小姐真是贤良淑德,这样为弘业殿下着想,就不怕人家无福消受吗?”

武如烟立刻勃然大怒,“大胆,你刚出言诅咒弘业殿下。”

李翠芝见势不妙,立刻偷偷的拽素月的裙摆,希望她不要再多言。

素月才不管那么多,立刻道:“我说人家,如烟小姐也能联想到弘业殿下,当真是一心都系在殿下身上。可无福消受这种词又不是什么好意,如烟小姐还是不要胡乱联想的好哦!”

武如烟没有再说话,­精­致的小脸因生气而扭曲,眼中迸发出一抹蚀骨的狠意。

正文 正文_第五十七章 为她而战

见不再有下文,李翠芝才陪在一旁松了口气,“姑娘真是胆大,不知道她是内定的大王子妃,将来的王后吗?”

“那又如何?”心情愉悦,果酒也特别的甘甜,素月又自斟自饮了一杯,“何况王储未立,谁又能确定将来的事情呢?”

正说着拓跋臻跟宋青山一道走了过来,宋青山必然是先去问候自己的宝贝女儿,“雅儿,不是安排你与素月相邻的吗?”

宋雅自然不敢说是刺杀素月未遂,不敢跟她同桌,只愤愤的撇开脸,“蛇蝎心肠,我才不要与她为邻。”

“瞧你这话说的,她是你表哥的人,你们要和睦相处。”

宋青山难得替素月说回话,可两个女人都并不领情,各自将脸撇向一边。

“月儿真是越发任­性­,非要我把你送回缙云山才高兴吗?”场面尴尬得拓跋臻都看不下去,只好出言缓和。

却不想适得其反,又触到素月的逆鳞,“你是在提醒我,已经被师父逐出师门,无处可去了吗?”

见她鼓着腮帮子,眼中似有泪光闪动,拓跋臻又不免慌神,“好好好,我保证再不提这事儿。但雅儿怎么说也是我表妹,我不想以后看到你们这个样子,你快给雅儿陪个不是吧!”

素月犟着的脑袋终于转过来,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笑意,声音寒过屋檐下低落的雪水,“你,再说一遍,你让我什么?”

这阵势几乎赶上那一场大吵,拓跋臻原想算了,奈何看到一旁的武如烟正殷殷的望着自己,脸上立刻觉得挂不住,“怎么?陪个不是,不会吗?”

“不会又怎样?”素月左右一扫,连冷笑都没了,霍然站起来,“不用你送,我自己会走!”

素月刚绕过李翠芝,就被拓跋臻拉住,“你跟我出来。”

拓跋臻这一拽,就直接将素月拽出大殿,反正拓跋邯郸还没来,所以也没人管。

他显然很生气,所以走得极快,素月又故意拖着不肯走,好容易拓跋臻终于在一处无人的廊下松开她,“你今天是存心给我难堪,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素月她垂着头,揉着又红又疼的手腕,强撑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在你眼中,我终究是这样不可理喻,一无是处的吗?”

“就算你平时有些小任­性­,我也能容你,可今天是什么日子?”拓跋臻也是气急,没留意到素月在哭。他陪着宋雅多日,才把宋青山的火压下去,“何况你不是不知道我的打算,你就不能为我忍一忍?”

素月当然知道,可她就是忍不了!尤其是在拓跋臻的面前,她希望自己永远是被他捧在掌心的那一个,特别是还有武如烟和宋雅在场的时候!只恐怕这个愿望,在也无法实现了,她叹了口气,道:“这些尔虞我诈太过复杂,我实在是不懂。从今天起,我还是回去安心练功!愿你早日得偿所愿,荣登大宝。”

“你不要动不动就拿走来威胁我?你以为离了你,我就活不下去吗?”宫中权欲的尔虞我诈,拓跋臻又何尝不讨厌,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哪敢威胁堂堂的臻殿下,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素月听见大殿中隐约传来整齐的恭贺之声,显然拓跋邯郸正在入席,“臻殿下还是快入席吧,别为了素月这草芥之人,耽误大好前程!”

她听到的,拓跋臻自然也听到,只得叹气道:“也罢!你回去好好想清楚,等我回来给我个满意的答案。”

拓跋臻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只得到素月一直未归的消息。他抬手给了七巧一个耳光,“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叫人看着她,你是怎么办事的?”

七巧摸着红肿的脸颊,喃喃道:“奴婢的确是看着她进宫的。她一连几日都在找殿下,所以奴婢才以为她会在宫宴之后同殿下一起回来,才撤走马车和人手。”

“以为,你以为就行吗?”拓跋臻扬手又是一记耳光,“马上出去找,找不到你也不必回来。”

此景此景此话何其熟悉,七巧灵机一动,“她会不会又去圣山了?”

两个巴掌甩出去,拓跋臻也冷静许多,到底是他自己斥责素月惹的祸。如今姜云霁已经离开,素月认识的人也不多,圣上几乎是她唯一的去处。

他们拿定主意正准备出门,就见茼蒿慌慌张张的冲进来,“殿下、七巧姐,大事不好了。素月姑娘,她,她又进了圣山了。”

拓跋臻盯着面前这个神­色­慌张的侍卫,眼中露出审视,“你怎么知道?”

“属下路过宫门外街之时,恰好遇到姑娘独自出宫。姑娘心情不好,不让属下跟着。可想到白天的事,属下便悄悄跟在后头,跟了约莫一个时辰,途径荒地姑娘忽然闪身不见。属下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圣山脚下。”大冬天,茼蒿急出满脸的汗,额头都发亮了,“属下苦等良久也不见姑娘出现,只好回来求救。”

如此,拓跋臻和七巧都长舒一口气,素月有秘制的地图在手,安全自然是不成问题的。便准备打发茼蒿,“好了,我们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就这样?”茼蒿却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眼神还有些愠怒。

“你想怎么样?”拓跋臻跟七巧交换了一个眼神,“好吧,今晚你辛苦了,下去领赏吧!”

“我以为二殿下是重情义之人,看来也是如此凉薄。你的赏赐,属下不稀罕。”茼蒿冷冷一笑,转身就走。

“放肆!”七巧一个闪身将他拦下来,“你把话说清楚,二殿下何曾薄待过你?”

“素月姑娘勇闯圣山的事迹无人不知,可见她心里只有二殿下。今天白天她刚刚逃过一场暗杀,夜晚又入圣山那样危险的地方,殿下竟然不派一个人去寻找营救,如此不闻不问,难道不是凉薄吗?”茼蒿说得义愤填膺,眼中浮起猩红的血丝,“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一想到素月一个人在圣山那个危机四伏的地方,茼蒿心里就一阵紧似一阵,他一定要赶快找到素月!

正文 正文_第五十八章 无谓牺牲

拓跋臻自然不会让他胡来,却意外发现茼蒿的武功相当不错,数十招之后竟能闯出七巧和三个侍卫的联手封锁。以至于他不得不亲自出手,将他擒住。

“你无须做无谓的牺牲,素月她不会有事的。”拓跋臻将他按在石桌上,“她手中有圣山的密道图,出入圣上跟入长乐府一样安全。现在本殿下想知道的是,你们白天到底遇到了什么?谁会暗杀她?”

“奴婢该死,是奴婢办事不利。”七巧噗通跪了下来,她知道这回是藏不住了,便将如何找车夫,素月如何被刺的事情都和盘托出。

拓跋臻顺手抓起桌上的茶壶向七巧掷了过去,正中她的额头,“你胆子也太大了,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七巧长这么大还没挨过主子的打,而且还是一天三次。可她跪在那里,任由额头上冒着血也不敢动弹半分,“那人手力虽然稳,但是步伐虚浮,奴婢想安排茼蒿同行,不但能拖延时间,也能保姑娘万全。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还安排人支开了茼蒿。”

拓跋臻想起素月离席之后,武如烟和宋雅坐到一起,心中立刻明白为什么当自己要求素月向宋雅道歉的时候,她会发那么大的脾气。那个不成气候的杀手,必然是出自宋雅的安排,她一向看人是不准的。而那些刁民,当然就是武如烟的杰作,只有她才有那么细的心思和人脉。

“一别多年,不想人心已经复杂到这地步!”他一拳垂在石桌上,心中难免自责,他只是想避开素月一段时间而已,却酿出这样的风波。挥手让七巧起身,“去包扎一下,歇息吧!明日早点到圣山下候着,记住带上她喜欢吃的。”

一转身看见站在一旁的茼蒿,又道:“你明早也一起去,以后她的安全就交给你负责,若有闪失,我必定唯你是问。”

看到七巧的血,茼蒿就知道,拓跋臻是在乎素月的。而他吩咐的,也正是自己想做的,立刻俯身道:“属下万死不辞,必不负殿下所托!”

一院子的人很快各归各位,留下拓跋臻一人在院子中静默,他摸着雕花的廊柱,沉思良久。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素月的心血,他们曾经是彼此唯一的依靠,如今却渐行渐远……

素月从圣山密道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华盖的马车和十数名家丁护卫。

七巧立刻领着食盒就过去,“姑娘回来了,可还顺利?”

这阵势素月还是满意的,可扫了一眼没看到拓跋臻,目光便落在七巧额头的绷带上,“怎么搞的?谁打你了?”

七巧摸了摸伤口,讪笑道:“是奴婢自己不小心磕到,不碍事的。奴婢带了你喜欢吃的早点,你是想现在吃还是待会儿吃?”

“我在山上吃过了。”脸上分明有未消的指印,素月知道她是刻意隐瞒,也没点破,“你这么兴师动众,不怕臻殿下怪罪吗?”

“是殿下的意思,殿下知道姑娘昨天受了委屈,所以让奴婢一早等在这里。”

关于刺客的事情,素月对七巧也是有气的,只是她已经被拓跋臻责罚,便不想再追究,“若是真有心,他自己为何不来?”

这样的问题,七巧自然无法回答。还好素月也没纠缠,兀自爬上马车,“我困了,回府吧!”

她果然是困极了,一觉睡到傍晚。醒来七巧正在给她屋里掌灯,“姑娘醒了,要用膳吗?”

“他回来了吗?”素月披衣起身,拒绝了七巧的帮助。

七巧只好退到一边,“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

“那就把饭摆到他屋里,我边吃边等。”

随便用梳子顺了顺头发,素月准备就这样过去,七巧连忙拦住她,“姑娘,那边还没生暖炉,饭菜凉的快,还是吃完再过去吧!”

“这点冷我还是受得住的。”素月裹上披风,面无表情的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姑娘……”七巧喊一声,素月却没有停留,她抬起的手终是无力的垂了下来。

该来的,始终会来!

站在流云阁的月洞外,都能看见拓跋臻的房间里灯火通明,几乎能感觉到里面透着丝丝的热气。素月连门也没敲就走了进去,临窗那张古朴的茶案边,拓跋臻与武如烟分坐左右。

“梅雪烹茶最是甘醇芳香,殿下尝尝。”素手纤纤持着紫砂的茶壶,一股冒着热气的暖流正从壶嘴注满拓跋臻面前的瓷杯。武如烟抬头看了素月一眼,“姑娘来得巧,可要尝尝?”

“不必,你们慢用,我是过来吃饭的。”素月兀自在桌边坐下,眼神定定的看着拓跋臻。

一炷香之后,七巧还是硬着头皮送了饭菜过来,进屋还故作惊讶的道:“奴婢不知殿下和如烟小姐也在,只准备了姑娘一人的饭菜,请两位稍等片刻。”

武如烟端庄得体的一笑,“不必了,我们只是喝会儿茶,晚饭我们要出去吃。”

什么时候,她和他已经变成我们了呢?

“如烟小姐是未来的大王子妃,吃不惯这些粗茶淡饭,你下去吧!”这两天都没好好吃饭,所以不等菜全摆好,素月已经迫不及待的捧着碗开动了。

“看来,今天殿下是出不去了。”武如烟知道她话中有话,苦笑着放下茶壶站起来,“如此,如烟就告辞了。”

“也好,我送你出去。”拓跋臻温柔的伸手,轻轻相扶。却被武如烟不着痕迹的侧身避开,“不必了,多谢殿下的美意,如烟改日再登门拜访。”

“那,七巧替我送如烟小姐出去。”

他如此安排,武如烟倒也没在拒绝,款款俯身,莲步轻移,甩袖投足间将空气中都晕满她的香气。

拓跋臻一直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外,才挨着素月坐下,给她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和颜悦­色­道:“饿坏了吧,多吃点!”

素月将那块排骨拨进渣盘中,自己夹了一筷子松鼠桂鱼,并挪了位置,与拓跋臻保持了一个位置距离。

正文 正文_第五十九章 博弈开始

眼见素月碗里的米饭见底,拓跋臻立刻端着饭盆蹭过去伺候,“来,我给你添上。”

素月捂着碗避开,也不说话就直勾勾的瞪着他。

“好素月,我知道错了,给个机会呗?”拓跋臻又把饭勺往前送了送。

素月看看自己的碗又看看那颗粒饱满的白米饭,倏然站起来走到桌子的另一面,直接把饭盆端了起来。惊得拓跋臻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连忙把饭勺还给她,“你赢了,我把饭勺还给你,别这么吃,容易撑着。”

素月吃东西慢,以前在山上的时候经常抢不过师兄弟们,她才吃一碗,那边饭盆已经见底。后来她就直接抢饭盆,然后一连好几天吃撑到肚子疼。最后,天一不得不单独给素月和拓跋臻安排一桌,免得她真把自己的肚皮撑破了。

素月是习惯使然,拓跋臻也是习惯使然,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过去,气氛有些悲伤却也好过先前的剑拔弩张。

拓跋臻接下她手中的饭盆,给她的碗里添上满满一碗米饭,“快吃吧,呆会儿该凉了。”

素月别扭半晌还是把碗接下来,“我是给饭面子,不是给你面子,你别得意啊!”

“是是是,素月姑娘说得是啊!”拓跋臻连连点头,口中啧啧谈到,“想来我堂堂二王子,还不如一碗白米饭,估计这世上再也找不出姑娘这样高风亮节的人了。”

这样的酸话素月很受用,­唇­角不由得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另外,我还要通知你,从今天起府中的大小事务你就交给七巧,我不管了。”

很多事情,七巧却是比素月更方便管理,虽然拓跋臻心里也有此意,但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干­什么去?”

“江湖险恶,我要练好武功啊!”素月白他一眼,“我可不想莫名其妙横尸街头。”

她以为拓跋臻会安慰一下,再挽留一下。谁知他表情严肃的点点头,认真的道:“国中时局复杂,我又分身无暇,这是个好主意。以后你就安心练功,府中事物交给七巧和水牛。我看那个茼蒿武功还不错,以后就让他保护你的安全,怎么样?”

“你是早有准备吧?”素月死劲儿咽下口中的饭菜,瞪着眼前的男人,“你早就不想我管了是不是?”

“哪有,你想多了。”拓跋臻连忙给她夹菜,“要不是因为帮我整顿长乐府,你也不至于得罪雅儿,这是我对你的补偿啊!”

素月皱着鼻子睨他一眼,“这就算补偿我了?”

只要有要求就好,怕就怕她没要求!拓跋臻立刻­精­神起来,“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我绝不推迟。”

这么多年早已经熟悉彼此的脾气,素月也知道自己根本起不起来,“那我要你答应我三件事,至于什么事我没想好,总之时候到了你就不能推迟,如何?”

不要说三件,三百件拓跋臻也愿意,“好,一言为定!”

素月心情大好的时候,也是蛮善解人意的,“行了,看你表现不错,就让你去陪武如烟吧!替我叫茼蒿进来,我有事吩咐他。”

“这就赶我走了?”拓跋臻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不由得又想逗弄她几句,“不留我吃个饭?”

“你真有这样的要求,那我必须要满足你啊!”

“你赢了!”见素月要来劲,拓跋臻连忙起身就跑。不过他没有去追武如烟,而是直接去了宋府。

小厮直接将他引进书房,宋青山显然已经恭候他多时了,“舅舅,情况如何?”

“一切果然如你所料,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宋青山一脸的兴奋,“你的计划甚妙啊!”

“那也多亏舅舅多年来的隐忍,若不然我们也不会得到如此确切的消息。”连日辛苦,拓跋臻终于长舒一口气,“可是王后派出去的人?”

“是的。事关重大,她必定不会假手他人。”宋青山一笑,眼底尽显狡诈,“她现在只怕连武家也不敢完全相信了。这都是殿下你的功劳啊!”

一抹自信的冷笑噙在拓跋臻的嘴边,“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只要她一动,我们就一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人手你都安排好了吗?”

“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也是追随微臣多年的亲信,殿下可以放心。”宋青山将拟好的名单呈给他,“最重要,都是新面孔。”

“有舅舅在,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拓跋臻随便翻了翻便将名单还给宋青山,“辛苦了。”

“能为殿下尽忠,是微臣乃至宋府上下的夙愿。”宋青山不失时机的拉拢,“殿下还没用晚饭吧?雅儿已经命人备下薄酒,还请殿下赏脸。”

“表妹真是细心,连我要来这样的事情都打听妥当了啊。”

宋青山何等老­奸­巨猾自然听得出他言语中的敲打之意,只得连连陪笑,“雅儿关心你,你也是知道的,舅舅也是被磨得没办法了。”

“罢了,布局已定,我们一家人也是时候好好在一起吃顿饭了。”

见拓跋臻没有追究,宋青山立刻满脸堆笑,引着他往花厅用餐。

而此时,王后正在寝宫中大发雷霆,“你整日跟那个贱种在一起,怎么会一无所获?你现在跟他一起的时间可是比跟弘业还多,他那么喜欢你,怎么会不告诉你呢?”

垂头盯着满地的茶杯碎片,武如烟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她真的已经竭尽所能了。她相信,拓跋臻已经将掌握的都说出来,可王后为何这样不满意呢?

“母后,你就别怪如烟了,”拓跋弘业放下手中的茶杯,将她拉到身边护着,“你知道,她心里也是不愿意见拓跋臻的。”

见武如烟委屈的靠在拓跋弘业怀里,自己的宝贝儿子又这样信任,王后只得重重的叹了口气,将语气缓和下来,“我不是怪如烟,是实在没办法。当年的事情断不能被翻出来,否则就算没有先王宝玺,拓跋臻也会是唯一的王储。而你……”

正文 正文_第六十章 面上一红

那段陈年旧事,王后终究是没再说下去,她摇着头,重重的叹了口气。

武如烟不是傻子,亦从她晦暗的表情从读懂那些没有言喻的隐情,“王后娘娘请放心,如烟已经将终生托付与弘业殿下,必当为殿下竭尽所能。我明日会再去见拓跋臻,一旦打听到什么消息,必定第一时间传递给您。”

王后伸手招了招,武如烟立刻会意上前握住,“好孩子,拓跋臻这样来势汹汹,本宫也实在是没有别的捷径,只能委屈你,你不会怨本宫的吧?”

“娘娘多虑了。一想到能为弘业殿下做事,如烟就觉得心里充满勇气和平静。”说这话的时候,武如烟偏头看了拓跋弘业一眼,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不禁面上一红。

王后自然也看在眼里,拍拍武如烟的手,“好孩子,你们今天还没好好说话吧?下去吧,别陪着本宫这个老太婆浪费时间了。”

“多谢母后!”拓跋弘业显然已经等候多时,拉着武如烟便出了寝宫,“走,回我的福隆阁,我让厨子做了你爱吃的菜。”

“弘业,你不生我的气吗?”站在福隆阁的门口,武如烟第一次露出惧意。

“生气?别傻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又怎么会不明白呢?”拓跋弘业轻轻一笑,温柔的摸摸她的头,“忙一整天了,进屋吃饭吧!”

即便他这样说,可武如烟还是觉得心里不安,但见拓跋弘业已经进去,只好把话咽回去。

“姑娘又要出门吗?”武如烟一连数日都亲自到长乐府陪伴拓跋臻,而素月总是在她到之后驾车外出。七巧终于沉不住气,将素月拦在房门口,“姑娘难道忘了自己的目标吗?”

“你现在知道着急了?你们合伙骗我的时候呢?”素月冷冷的看她一眼,从她身边绕了过去,“管好你自己吧!”

七巧不甘心,追上去再次拦住她,“瞒着姑娘是奴婢的不是,可奴婢毕竟是殿下的人,请姑娘见谅。”

“你既然是殿下的人,就该知道你的殿下喜欢的是武如烟,也该明白若他能娶到武如烟为妃,必定能够得到武家的支持,难道你不知道他想当王储吗?”

厌倦这样被人骗来骗去的日子,素月再次绕开,却还是被七巧拦下,“若武如烟并非真心对待殿下呢?姑娘就不怕殿下伤心吗?”

“那我看你是杞人忧天了。”

素月再绕,七巧再拦,“姑娘不在这里,自然不会知道,武如烟与弘业殿下早已经私定终身,绝不会再投殿下怀抱的。”

“你既然知道得这么清楚,为何不去告诉你的臻殿下,要来告诉我呢?若我真能扭转乾坤,还用日日避走吗?”素月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心情,就在七巧的纠缠中消失殆尽,“我再跟你说一次,让开!”

“姑娘……”

七巧的话还没出口,素月已经足尖发力,从她头上跃了过去,“你还是好好替臻殿下招呼如烟小姐吧,她才是你未来的主子!”

素月的嘲讽让七巧如鲠在喉,她知道不管自己如何努力,拓跋臻总是有办法轻易的破坏她和素月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任。

“殿下?”七巧伤感一番正准备去处理府中杂事,一回头却看见拓跋臻站在月洞门口,“殿下何时来的?”

“刚到,素月呢?”

拓跋臻神­色­如常,七巧看不出所以然,只好如实回禀,“姑娘刚出去了,要奴婢派人找她回来吗?”

“不必,”拓跋臻摆摆手,“我就是路过来看看,你忙去吧!”

七巧依言离开,心中却不免狐疑,这个殿下的心思她是越发看不透了。

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来,拓跋臻伸手接了一朵,六棱的很­精­美,转眼就变成一滴水珠。

“殿下,”一个粉红的俏丽身影出现,撑着油纸伞为拓跋臻挡住雪花,“怎么在这里站着受冻呢?如烟烹好了茶,殿下进屋尝尝吧!”

拓跋臻敛起眼底那抹失落,接过她手中的伞,“好啊,看你今天又有什么新花样。”

“哪有什么新花样,茶还是茶,只看殿下的心情罢了。”武如烟温婉一笑,与拓跋臻的距离又进了两分。

嗅着她身上的香气,低头就能看见她的青丝和姣好的容颜,拓跋臻忽然停下脚步,“如烟,谢谢你,这几日是我回国后过得最舒心的日子。我想,若能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啊!”

她仰起脸,笑容已经不那么自然,“殿下这是什么话,只要你愿意,如烟随时恭候殿下的召见。”

“只怕你不愿意再恭候我的召见了。”拓跋臻叹了口气,抬手为她拂去肩上的雪花,“多亏王后的指引,我已经找到那两个旧人了。”

武如烟的笑容僵在脸上,瞳孔一点点的放大,渐渐变成惊恐,“你在骗我?你一直在骗我!”

她摇着头一步一步的退开,杏眸中盛满泪水,“拓跋臻,你真的好狠心,你怎么可以这样利用我?你怎么可以利用我啊?”

“如烟,你听我解释。”她的情绪比预想中激动,拓跋臻扔掉伞过去拉住她,“为什么你不明白,真正利用你的人不是我,是拓跋弘业和王后啊!若不是他们有心利用你,我又怎么能借机抓住他们的把柄呢?”

“如烟,若在你身边的人是我,我断不会让你受这样的委屈,你明不明白?”拓跋臻说得情真,抓着她双臂的手不断用力,“你知不知道,支撑着我不畏生死回来的,不止是仇恨,还有你啊!”

“若不是你布局,他们又怎么会利用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害死我的!”武如烟想甩开拓跋臻的禁锢,奈何根本不敌他的力量,“放手,你放开我啊!”

她越是挣扎,拓跋臻就越是不舍得,一用力将她拉进怀里,“如烟,你要相信我,我是不会害你的。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一切!”

武如烟靠在他的胸口,泪水浸进他的衣衫,“如果,我要你放弃王位呢?”

正文 正文_第六十一章 美人如斯

拓跋臻的身子一僵,“难道,难道你不想做王后吗?”

他的身体已经做出最诚实的反应,武如烟知道自己不过是在痴心妄想,她推开拓跋臻,这次没有用多少力,但是成功了。一切仿佛又回到最初的样子,她拭去腮边的泪,盈盈俯身,“是如烟失态,请臻殿下恕罪。如烟出府已久,恐家人担心,先行告辞了。”

“如烟,我知道你现在很难接受,”拓跋臻追着她的步伐,“但是你仔细想想,从回来到现在我没有骗过你,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

“骗与不骗的又有什么意义,到底如烟只是一介女流,无法撼动大局,臻殿下不必再费心机。”武如烟说得决绝,脚下的步子越发快起来,“还是多在素月姑娘身上花些心思吧!”

她不提还好,一提素月拓跋臻就仿佛看到一个吃醋小女子在撒娇,急忙拉住她,“我跟月儿真的只是师兄妹关系,一旦她找到自己的亲人就会离开的,而我已经在这方面加派了人手,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是吗?可如烟不需要这些解释,殿下留步吧!”

武如烟决然的离开,拓跋臻静静的站在雪地中,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逆光的红梅树下,素月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唇­边噙着一丝苦涩的笑意。

“姑娘,人还要交给殿下吗?”茼蒿隐在一旁,低声问询。

素月转身,眼里带着一抹狠意,“你说呢?”

茼蒿心下了然,“属下明白。属下马上去找个安全的地方把他们藏起来,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找到的。”

素月满意的点点头,“谢谢你!”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素月觉得茼蒿这个人做事稳重,话也不多,最重要是没有七巧那么多心思,十分难得。

大概是他们站的久又说话,散发的热气使得头顶假山上的薄雪微融,忽然塌下来一大块,扑簌的声音引起拓跋臻的怀疑,“是谁?谁在那里?”

素月打了个眼神,茼蒿立刻闪身离开。她这才抖着身上的雪花从花树后走出来,“这些下人越发不像话,山上的雪也不打扫,落了我一身。”

“月儿?”她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斗篷,噘着红­唇­抱怨的样子煞是可爱,拓跋臻不禁失笑,“你怎么在这里,七巧不是说你出去了吗?”

“我哪里就出去了,只是从她头顶跳过去而已。”素月抖落­干­净身上的雪,若无其事的走到他身边,“殿下怎么在这里,今天没有和如烟小姐喝茶吗?”

“只怕,她很久都不会来喝茶了!”心中怅然,拓跋臻叹了口气,抬手摸摸她的头,“来,跟我说说,这几天功练得怎么样了?”

“下雪了,应该休息,练功什么的就算了吧!”素月跳着避开,去捡地上那把油纸伞,“我这里不劳费心,殿下还是去忙你的大事吧!”

她将伞塞回拓跋臻的手里,又蹦蹦跳跳的走了。那样子就像雪地里跑着的兔子,如果再换上一身白­色­的大氅就更好了。

“什么?”听到宋青山的回报,拓跋臻整个人都不好了,“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保证万无一失的吗?怎么会被人劫走呢?”

“是,微臣的确是做过周密的安排,只是没想到王后的人来得那么快。”宋青山扯了扯衣襟,他也急出一头的汗,“不过殿下可以放心,微臣看劫走那两个人的并不像王后的人。只要人没落在王后的手里,一切就有转圜的余地。”

“你确定不是王后的人?”即便他这样说,拓跋臻却也不放心,“那你可有什么计划,想好怎么找了没有?”

“微臣想在街上张贴告示,名目就是重金悬赏潜逃罪犯,殿下觉得如何?”宋青山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现在王后那边一定也已经发现,我们要比的就是谁的速度更快,谁先找到那两个人,谁就胜券在握。”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暗中也要派人找,万一与王后的人相遇,可不能再失手了。”拓跋臻犹豫片刻,还是答应用宋青山的办法,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大家都已经是心知肚明,没必要再藏着了。

“是,微臣这就去办。”宋青山转身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武如烟那边,殿下谈得怎么样了?”

见拓跋臻黑着脸不答话,他就知道是谈崩了,却还是故作遗憾的道:“毕竟多年疏远,殿下也不必太­操­之过急,一定会有转机的。”

他再次俯身告退,心里却暗自乐开花,这样自己宝贝女儿当上王后的把握无形中又增加了几分。

“舅父,”只可惜拓跋臻总已经将他的心思完全洞悉,他开口将他叫住,“韩夫人赏了一盒参茸阿胶糕,女子服食最是补气养血,你替我带回去给表妹吧!”

“韩夫人赏的,必定是好东西,不用给素月吗?”宋青山心里更加高兴,可嘴上却没忘记客套一番。

“她到底出身贫民,不必这样贵重的东西。”拓跋臻随即将盒子递给他,“云阳侯的事情,请舅父多多费心了。”

宋青山的告示没贴出去,王后的告示已经贴满大街小巷。上面写着宫中珍宝遗失,这两个人都是重要的嫌疑犯,配上画像悬赏白银五百两。

“儿臣不明白,为什么母后只是说捉拿他们,我们可以直接是重犯,格杀勿论啊?”事关自己的前程,拓跋弘业显得十分着急。

王后叹了口气,“你以为母后不想吗?当年若不是你­妇­人之仁,怎么会有这些事?可母后权利所及的罪名只有这项,若是连辩驳的机会都不给嫌犯,岂不是叫天下人诟病母后吗?”

见拓跋弘业气闷不语,她又只得宽慰,“你也不用这样担心,若真的东窗事发,我们只管一口咬定是受兵部尚书蒙蔽即可。”

“那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儿臣只怕他不肯就范,到时候必定会将我们供出来的啊,母后!”拓跋弘业一脸的焦躁,“儿臣现在终于明白,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

正文 正文_第六十二章 远隔云端

“人还没找到?”武如烟真的不再出现,即便是拓跋臻亲自登门,她也避而不见,这让拓跋臻心里很是窝火。十几天过去,那两个人也是杳无音信,面对宋青山他终于失去耐心,“你说你养­精­蓄锐等我多年,就是这么等我的吗?为什么连区区两个人都找不到?”

“殿下息怒,微臣已经尽力了。”宋青山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那两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一般,不但是我们,王后的人也找不到他们啊!”

“本殿下当然知道王后还未找到,等到王后找到,我们数月以来的心血就全白费了。”拓跋臻气得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韩夫人已经探过父王的口风,他对当年的事情显然全不知情,也觉得非常遗憾。这样我们一旦抓住那两个人,就有八成的把握斩断王后的念想。你到底明不明白啊?”

“微臣明白,微臣真的明白。虽然此事暂时停滞不前,但是微臣向殿下保证,一定会先于王后找到那两个旧人的。”宋青山的头深深的磕下去,“微臣这些年,半点不敢忘记柔妃娘娘的临终嘱托啊!”

拓跋臻看着他后脑的白发叹了口气,“你先起来吧!”

“嘱托,什么嘱托?”素月捧着几碟糕点,推门而入,“殿下和宋大人再说什么呢?”

“哦,我和舅父商量一些琐事。”看到她,拓跋臻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月儿,你可是好些天都没主动来看过我了啊!”

“殿下不但有正事、大事,还有这么多琐事,我又怎么敢来打扰呢?”素月将点心一一放在茶几上,“厨房新做的,你们边吃边聊吧!”

“这些事,以后你吩咐下人就行了,何必亲自做。”依照素月的脾气,她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拓跋臻反而有点不习惯了,“留下一起吃吧?”

“虽然殿下和大人今天谈的是琐事,但万一哪天谈的是大事呢?所以还是素月亲自来比较放心的。”素月望着他不笑­肉­不笑的抚了抚身,“素月是乡野贫民,这些事实在是分内的。告退!”

“多日不见,这丫头竟然知书识礼许多啊!”宋青书望着阖上的房门,忍不住好奇道:“殿下是如何管教的不妨教教雅儿,以后治理府中的下人,必定更加得心应手。”

扭头见拓跋臻脸­色­比先前还黑,忙­干­巴巴的笑两声打住话头,“糕点挺新鲜,请殿下品尝。”

“既然没别的事情,舅父就先回吧!”

他直接下了逐客令,宋青山望着那五彩的糕点苦了脸:说好的边吃边聊呢?不过这些话他只能在心里腹诽,“是,微臣告退。”

素月变化如此之大,拓跋臻实在想不出自己是哪里招惹了他,只好着人找来七巧,“这些天她可有什么异样?比如遇到什么人,听到什么话?”

“回禀殿下,姑娘还是跟往常一样,在府中练功或者出门逛逛,该吃吃该睡睡,并无异样。”随着拓跋臻在大王心目中的地位提高,府中杂事越来越多,七巧想要完全监视素月的一举一动已经力不从心,何况现在素月并不像从前一样信任。

“不可能,你一定漏掉了什么。”拓跋臻实在太了解素月,她是个不喜欢变化的人,“最近跟她比较近的是谁,马上给我找来。”

七巧看他表情十分严肃,不知有什么大事发生,连忙找来茼蒿,“茼蒿,这段时间都是你陪着姑娘,去过什么地方,遇到过什么人,马上一一向殿下禀告。”

“除了在府中练功,姑娘无非是去望江楼喝喝酒,或者上圣山转转,并没有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也没遇到过什么人啊?”看他们表情越发严肃,茼蒿一脸的茫然,“殿下,是有什么事发生吗?”

“你确定没有发生任何事吗?”虽然知道姜云霁不在天陵城中,但拓跋臻还是不放心,素月的举止已经不像她自己了。

“殿下是怀疑属下吗?”茼蒿尽量让自己坦然一下,“还是殿下觉得,属下应该说点什么您才能安心呢?”

“放肆!”拓跋臻没吱声,七巧却炸了毛,“你当自己是什么,怎么能用这种语气跟殿下说话,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茼蒿跪了下去,“属下不敢,属下只是实话实说。姑娘常说,以前有什么心事都会告诉殿下,怎么现在轮到殿下来问属下,而不是亲自去问姑娘呢?”

是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已经这样生疏了呢?自己已经无法独自面对素月的心思了呢?

拓跋臻无力的坐回椅子上,“行了,你下去吧!记住,无论何时何地,一定要保护姑娘的安全,知道吗?”

“是,属下明白,请殿下放心。”

“殿下,奴婢可以断定,姑娘一定遇到一些事情。”七巧脑子转得极快,茼蒿一离开,她马上就拿定主意,“奴婢马上安排人跟踪他们。”

“连你都看出来,可见这个茼蒿心思也算简单。选几个武功高强的,他们俩可不好跟。”一时也想不明白,拓跋臻索­性­放弃,“探到一点风吹草动,都要立即向我汇报。”

“是,奴婢明白。”七巧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殿下,要不直接让我们的人取代茼蒿?”

“刚才不是觉得你挺机灵的吗?”拓跋臻瞥了她一眼,“你敢么?不怕她找你闹翻天吗?”

“瞧奴婢这脑子。”七巧一拍脑门苦笑一声,显然素月和茼蒿已经达成一种信任,哪里是想换就换的,“奴婢告退。”

看着七巧离开,茼蒿才从书房的墙角里走出来,心中暗自佩服素月的机智,只是有些事他还没想明白,必须要亲自问问自己这个新主子才行。

茼蒿将拓跋臻书房里的情形详细汇报的时候,素月正望着手中那块水晶梅花糕出神。

“姑娘,姑娘?”茼蒿叫了两声,她才反应过来,“说完了?”

“说完了,都跟姑娘预想的一样。”茼蒿没有掩饰自己的赞赏和疑问,“只是姑娘为何对殿下的反应把握得如此­精­准呢?”

正文 正文_第六十三章 私相授受

素月不由得苦笑起来,她跟拓跋臻在一起的时间比跟自己的父母还长,怎么会没有把握呢?不过她并没有回答,只道:“你只管照我的吩咐做便是了。”

“是。”茼蒿依言不再多话,“那么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呢?”

“转眼就到过年,先缓一缓,我们暂时都不要过去了。”素月望着窗外在薄雪中摇曳的绿松枝,“这是他回国后的第一个年节,还是安生些好。”

“属下明白。”茼蒿面­色­有些为难,顿了顿又道:“那两个人怕是不太安生,整天嫌困在宅子里闷得慌。”

“锦衣玉食这些年养得不怕死了?”素月一声冷哼,“你只管告诉他们,觉得活腻了就只管出去试试。”

这是一场博弈,茼蒿不是素月,他知道自己输不起,“可那么要是真出去了呢?”

“你不会让他们真的出事,不是吗?”从第一次见到他到去那座旧宅,素月就从怀疑变成确信,茼蒿跟在拓跋臻身边的目的不是那么简单。

见他无话可说,素月又缓和了一下语气,“你放心,只要你按照我的计划,必定能得偿夙愿。”

“多谢姑娘!”茼蒿躬身跪下,神情更加谦卑,“属下誓死效忠姑娘,绝无二心。”

“好了,起来吧!”素月抬手虚扶一把,“回去打点歇着吧!”

她刚送走茼蒿,就迎来七巧,“姑娘,殿下请你去流云阁一起用晚饭。”

“既然是请,那我是不是可以不去?”素月捧起桌上的糕点,又是一副吃货的样子,“我要把这些糕点吃完,实在没肚子吃晚饭了。”

“今晚有你最爱的­鸡­腿和虾仁,真的不去吗?”七巧好像哄孩子一样循循善诱,“哎呀,那么多菜,真要便宜殿下一个人吃吗?”

“真的吗?”素月的眼睛立时瞪得老大,“如此,那我就勉为其难去吃一下吧!”

进屋,拓跋臻已经替她摆好碗筷,“快,先来一碗酸汤,驱寒开胃。”

“好啊!”素月一笑,抢先替自己拉来凳子,“这些事情,还是我自己来,殿下坐着便是了。”

前有书房一幕打底,拓跋臻即便心里不快还是勉强笑了,“月儿长大了,什么事情都不用师兄­操­心了。”

素月抿嘴一笑就埋头喝汤。

吃饭间两个人也闲聊一些,拓跋臻多番试探,却总是被素月东拉西扯糊弄过去,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搞得拓跋臻只能在她回房后,又嘱咐了七巧一遍,“找可靠的人,一定要把她看紧了。”

因为天气寒冷,素月一连好几天都没出门,天天窝在房间里不是看书就是睡觉,最多在府上的花园游廊走走。七巧派人跟了几天,根本一无所获。

拓跋臻也无可奈何,眼看快要过年,心情却好不起来。

“你怎么了,最近总是心事重重的?”韩夫人示意侍女将剥好的贡桔递给拓跋臻,抬手推了推他的胳臂,“就算她要搬出去,你也不至于失魂落魄成这个样子吧?左右是迟早的事情了。”

“搬出去,谁要搬出去?”拓跋臻看了她一眼,将贡桔胡乱放进嘴里。

“素月啊。”韩夫人好像看异物似的看着他,“她在城西置了处宅子,她那个护卫叫什么来着,经常忙进忙出的,难道你不知道吗?”

这事儿拓跋臻是真的不知道,他盯着韩夫人看了好一会儿,确认她不是开玩笑,才冷冷道:“你这是在查我呢,还是在查她呢?”

韩夫人手中的贡桔立刻放了下来,正­色­道:“瞧你这话说的,我可是全心全意信任你的。”见拓跋臻没有反驳,才继续到,“是柳叶看见的,她家人住在那一片,回家的时候偶然遇见过而已。”

拓跋臻挑眉看着站在一旁的柳叶,“真的只是偶然遇见?”

柳叶手中剥了一半的贡桔瞬间脱手落在地上,人也跪了下去,“奴婢先前真的只是偶遇素月姑娘和茼蒿护卫……”

“先前是先前,那么后来呢?”拓跋臻步步紧逼,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后来,后来奴婢觉得好奇,就、就跟了一段,这才发现那处宅子的。奴婢真不是存心的,请殿下恕罪!”柳叶拼命的磕头,“此事和夫人无关,都是奴婢自己擅自做主,求殿下饶了奴婢吧!”

见拓跋臻半晌不说话,柳叶的额头都快磕出血来,韩夫人只好轻咳两声,道:“殿下不高兴,也别拿妾身的奴婢撒气啊!她纵有万般不是,可也算将功补过啊!殿下想想,若不如此,你恐怕还不知道素月姑娘瞒着你在外面做这些事吧?”

拓跋臻似有所动,目光终于从柳叶的身上挪到韩夫人脸上,冷眼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其实,妾身觉得她和茼蒿护卫多亲近些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出身差不多,也免得殿下为难啊!”

韩夫人语气中的暧昧是个人都能听出来,拓跋臻抬手便将桌上的茶杯拂到地上,愤然起身离开,“这样无中生有的揣测,本殿下不想再听到,你好自为之吧!”

若说姜云霁还有点可能,但是依素月的心高气傲是不至于喜欢茼蒿的,但是茼蒿会不会喜欢素月呢?否则他何以会帮素月隐瞒那些事呢?

拓跋臻恨不得给马车Сhā上翅膀,快速的飞回府中,找素月问个清楚。可还没到长乐府,就被宋青山的人拦下来,“臻殿下,大人说旧人的事情有了眉目,请你即可过府一趟。”

此刻拓跋臻却根本无心政事,“本殿下现在没空,你赶紧让开。”

“殿下可是着急回去见素月姑娘?”那传话的人胆子很大,站在马车边没有退开半步,“小人刚才从长乐府出来,亲眼看见素月姑娘急匆匆的出去了。还请殿下先随小人过府一趟吧?”

“出去了?”拓跋臻暗自狐疑,心绪也渐渐冷静下来。便没有再坚持,招呼那传话的人上车,一起前往宋府。

他倒也希望,宋青山这回真能给自己一个好消息。

正文 正文_第六十四章 眉来眼去

可惜,等待拓跋臻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死者身上又多处刀伤,刀刀都是奔着夺命去的,好好的身体被砍得稀烂,只有一张脸还算完整,能够辨认出是王后画像上的人,正是他们要找的云阳侯府旧人之一。

“怎么会这样?你说的万无一失呢?”拓跋臻一把揪住宋青山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你安排的那些人都是饭桶吗?”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啊!”宋青山面如白纸,身体筛糠般的哆嗦着,“微臣的人一直保护他没有受到任何致命伤,只是零碎的伤口太多,才会才会失血而死的。微臣的人也死了不少,求殿下恕罪啊!”

“表哥!父亲!你们……”听下人说拓跋臻进府,宋雅小鸟般的飞进来,却被眼前的场景吓了大跳,“表哥,求求你你快把父亲放下来,你会勒死他的。”

拓跋臻看看宋雅,又看看面前那张有些发紫的脸,这才双手一松,将他扔在地上,“说,到底怎么回事?”

宋青山接过宋雅递来的凉茶猛喝了两口,脑子才觉得清醒点,身子却立不起来,索­性­屏退左右,坐在地上回话,“这人原云阳侯府的管家,赵四。微臣的人在勾栏院发现他的行踪,原本想秘密将他抓回来,可没想到王后的人来的那么快,双方厮杀起来,才会搞成这样的。微臣的人已经尽力保全他,只是……”

“死了就是死了,多尽力都没有用。”拓跋臻直接打断他的话,“还有一个人呢?落到王后手中了是不是?”

“另外一个是赵四的儿子,赵晓松。微臣等并没有发现他的身影,王后的人也没找到他,想来他还藏在某处,并没有像他父亲这样­色­欲攻心。”宋青山缓了口气,终于从地上爬起来,“这也算不幸中的大幸,我们总还有一丝机会的。”

“机会?”拓跋臻一声冷哼,“那时候他在府里能做什么,分量怎么比得上死的这个?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父亲办事不利,再加把劲就是。”宋雅捧着茶,讨好的递上去,“表哥,你别生气了,再气坏身子可是大大的不值了。”

拓跋臻接过宋雅的茶,有意味深长的看了宋青山一眼,“你确定剩下的那个没落在王后手里?”

“是,微臣确定。”宋青山心里发虚,却不得不强撑着,“微臣这就加派人手去找,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拓跋臻这才饮下那杯茶,不过表情却不敢轻松,“尸体先藏起来,不能作证也会让王后有所忌惮。至于其他善后的事,你知道怎么做吧?”

“是,请殿下放心,微臣一定会办妥的。”宋青山总算松了口气,“殿下若是还有别的事,可先行一步。”

拓跋臻当然有事,他还要回去找素月,所以明知道宋青山是心虚害怕也不得不走,只有宋雅舍不得,拉着他一直送到大门口,“表哥,除夕宫宴你带上我好不好啊?好不好嘛?”

“你若是想去,让舅父带上你即可,何必跟着我呢?”拓跋臻拨开她的手,“在家乖乖听话,别再添乱了。”

宋雅不依,又拉住拓跋臻的手,正在这时忽听见一阵嘈杂的马蹄声中夹着呼唤,“殿下,殿下请留步。”

却是七巧带人赶来,表情十分着急。拓跋臻正好借机甩开宋雅,转移话题,“你怎么来了?”

七巧招呼随行的人将马缰递给拓跋臻,低声道:“是姑娘出事,请殿下快随奴婢去看看吧!”

“啊?”拓跋臻当即就想发怒问个清楚,却见七巧对着自己拼命眨眼,只好先行上马,“好,那就快走吧!”

“表哥,哎,表哥……”

任由宋雅怎么喊,拓跋臻还是头也不回的走掉,心中对素月的嫉恨不免又增加几分,“贱人素月,我宋雅跟你势不两立!”

城西的宅子,大门敞开,到处是喷溅的血迹,却没有半具尸体,就连残肢断臂也没有。

拓跋臻和七巧搜遍整座宅子,却连半个人影也没找到,不由得更加焦躁,“你是真么找到这里的?”

“今日姑娘出门的时候奴婢派的人一路跟踪到这里,见姑娘进门后他即刻回来禀报。可奴婢赶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是这幅场面。奴婢担心姑娘出事,所以就立刻来找殿下了。”七巧怕拓跋臻发火,说话间根本连头也不敢抬一下。只用眼角瞟到拓跋臻蹲在地上,用手指沾了些血迹放在鼻尖一嗅,表情反而缓和下来。

她连忙学着他的样子嗅了嗅,声音多了些庆幸,“殿下,是畜生血,不是人血。”

“是啊,是畜生血。”拓跋臻直起身子又将院子打量了一番,整个风格都不是素月喜欢的,显然她不是给自己度日准备的,可她究竟买了做什么呢?这些血又是做什么的呢?

“殿下,我们是先回府还是在这里等?”

这一切大概只有素月自己才能解释,拓跋臻叹了口气,“先回府,今晚务必要让她来见我。”

“奴婢明白,只怕姑娘耍赖,要不,还是劳烦殿下亲自去等着她?”七巧也觉得这件事非同一般,素月竟然瞒着大家这么久,明显是不会轻易开口的。

拓跋臻盯着七巧看了几秒,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挫败感,什么时候自己这个臻殿下居然沦落成这样了啊……

来的时候打马疾驰,回去的时候垂头丧气。一进长乐府的大门,素月就夹着细碎的雪花扑到拓跋臻身上,“殿下,你可回来了!”

这倒是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拓跋臻和七巧对视几眼,感受着胳臂上传来的重量,终于确信素月又转­性­了。

“天黑了,当然要回家咯。”他笑眯眯的将素月放下来,拉着她的小手往里走,“月儿今天都去哪儿玩了?”

“殿下真是越发有权有势,连查户口的事儿都要­干­了?”素月扭头看着他,表情懊恼的嗔他一眼,“我可不喜欢啊!”

“好好好,月儿不喜欢,我不问就是了。”说这话的时候,他又不自觉的跟七巧交换一个眼神,素月自然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哎哎,你们俩­干­嘛呢?分分钟都要眉来眼去的吗?”

正文 正文_第六十五章 屏住呼吸

“什么眉来眼去的,我是想让七巧看看你这张嘴,越发厉害了。”拓跋臻捏捏素月的脸,“我现在都说不过你了。”

七巧当然不能说什么,只能红着脸在一旁赔笑,“姑娘惯会取笑奴婢。”

“是不是取笑,你自己不知道吗?”素月挑眉,语气已经有所变化,“我肚子饿了。”

分明看她笑着却似带着穿透人心的凌厉,七巧心下吃惊,立刻道:“奴婢,奴婢这就去厨房安排。”

“看看你,把七巧都吓着了。”拓跋臻心中也是一凛,这样的素月让他觉得陌生而不知所措,“功练得怎么样?茼蒿呢,怎么没跟在你身边?”

“略有进步,殿下要试试吗?”拓跋臻摇了摇头,素月却不依,就地拉在架势,“我们好久没切磋了,玩一会儿嘛,就一会儿好不好?”

面对她的撒娇,他总是很难拒绝,“你不是说肚子饿吗?”

“是啊,可这样一会儿就有理由多吃一点啊!”这个借口让她很满意,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见拓跋臻并不买账,立刻叉腰生气起来,“你要不是不陪我玩,就是舍不得给我饭吃!”

这样也可以?!拓跋臻嘴角抽搐,果然心有杂念就只能被人掣肘,“好吧,就陪你玩一会儿。”

他话音刚落,素月的掌式就立起来,“殿下小心了。”

素月主修的并非武功,所以拓跋臻根本没将她的进攻放在心上,三分认真七分儿戏,一击之下竟然被素月逼退两步,不由得大吃一惊,“你内力竟然­精­进得如此神速?”

他话音未落,素月的第二掌已经扫了过来,她轻笑着道:“师兄,别分心哦!”

拓跋臻已然没有时间再做它想,立刻提起­精­神与素月切磋,掌来拳往之间震得石径两旁树木上的雪花都落下来。素月雪白的斗篷随着身形飞扬起来,与周围纷飞的雪花融汇在一起,她一直咯咯的笑着,仿佛是从天而降的雪花­精­灵。

武如烟就这样看着,直到素月一个踉跄摔进拓跋臻的怀里,两个人扑到在雪地上,两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爬起来。

“想不到素月姑娘的武功,竟然是如此高强。”她莲步轻移,上前替拓跋臻拂去衣上的雪花,“却还是殿下更胜一筹。”

拓跋臻有些惊喜,迎上素月那要杀人的眼神,又默默的憋了回去,只用平常的声音道:“你怎么来了?”

她垂下头,脸上带着七分羞赧三分真诚,“数日不见,臣女惦记殿下,所以过来看看。”

在素月看来,却是十足十的虚伪,她清了清嗓子,大声道:“门卫何在?护卫何在?怎么如烟小姐进来这么大的事情,都没人通报啊?是不是天气寒冷,你们一个个都懒散起来了啊?”

看门的护卫头领立刻向素月回话,“属下不敢,是如烟小姐说不必打扰你们,所以……”

“啪!”素月扬手便给了他一个耳光,“真是越发会当差了。那我问问你,你是长乐府的人还是她将军府的人啊,听她的还是听殿下的啊?”

素月虽然是严治阖府上下,但出手打人的时候还是屈指可数的。那护卫被打得蒙了,连忙跪下磕头,“属下该死,请姑娘诉罪。”

“好了,月儿。”拓跋臻终于甩开武如烟,将那护卫拉起来,“如烟不是外人,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素月看了那护卫一眼,才冷冷道:“看殿下的面子,这次先放过你,若是再有下次,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是,多谢殿下,多谢姑娘!”恭恭敬敬的施了礼,那护卫才退会去继续值守。

正巧这时七巧也过来叫他们吃饭,拓跋臻便邀武如烟一同用饭。

“哎呀,奴婢不知道如烟小姐会来,只准备了两个人的饭菜,这可如何是好?”七巧搓着手,笑得尴尬。

“这有何难,你让厨房再添几个菜,我们边吃边聊,不着急的。”拓跋臻直接将七巧的眼神无视,邀着武如烟往里走,连素月都差点被他遗忘了,走了几步才想起回头叫她。

七巧也在素月身后推了一把,趁机在她耳旁低语,“姑娘快去,那女人来肯定是有目的的。”

素月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拓跋臻,面无表情的道,“关我屁事!”

一扭头直接奔着长乐府的厨房去了。

“姑娘……”

七巧跟在后面气得直跺脚,拓跋臻望着武如烟讪讪一笑,“这丫头,是让我宠坏了,整天就知道吃吃吃。”

“其实,臣女很羡慕素月姑娘,至情至­性­,敢爱敢恨。”武如烟笑着,眼底却尽是落寞和无助,“不像臣女,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

“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像她一样,像从前一样做个简单快乐的人。而我,依然愿意守护你的那份简单。”

虽然他已经背过身,看不见他的表情,可那样的话还是能叫人动容,武如烟快走几步跟上他,“可惜,臣女不愿意和人分享这样的守护。”

“那一年,素月刚刚上山,梳着两个羊角辫,站在桂花树影下叫我师兄的那一刻,我唯一想起的就是你。”拓跋臻的思绪飘远,他清冷孤傲,上山第一天就打了苏岑师兄,从此再没人愿意跟他来往。

直到素月上山,她总是笑,所有的师兄弟都喜欢她,而她却总是像牛皮糖一样黏着自己。偶尔给她一个笑脸,她就能乐上一整天,然而她从来不知道,那些笑脸只是因为看到她的时候会想起另外一个人罢了。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臣女活在殿下的记忆里,而她活在殿下身边数年了。”武如烟的笑容更见凄楚,“我不是我,而你亦不是你了。”

“可是,只要我们心中还有彼此,一切都还来得及。”拓跋臻扳过武如烟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你还愿意吗?”

周遭的一切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一般,全世界仿佛都在静待着这个答案。素月站在墙厚,屏住了呼吸。

正文 正文_第六十六章 最大得利

武如烟笑了笑,一滴泪从她眼角落下来,“殿下以为呢?”

这个答案让素月松了一口气,却也没了走出去的力量。她是拗不过七巧,拗不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才追过来,可是为什么一切那么艰难?

拓跋臻弯起嘴角,字字铿锵,“我觉得可以!”

“那么,我们又回到那个问题上,殿下愿意为臣女放弃王位吗?”这次换武如烟直勾勾的看着拓跋臻,不闪不避,“请殿下回答。”

“不愿意!”素月从墙后走了出来,将眼神有些迟钝的拓跋臻拉倒身边,“我们九死一生回来,为的可不止是你。”

武如烟对着素月到也再不是惺惺作态的眼神,“这么看来,赵晓松果然是在你们手里咯?”

“是有如何?”素月顿了顿又道,“不是又如何?有本事你们就自己找出来咯!”

武如烟知道在素月这里讨不到半点便宜,便又将目光投向拓跋臻,“其实以殿下目前的状况,韬光养晦更胜于木秀于林,殿下何不明哲保身呢?”

“殿下命生得差,当不来缩头乌龟。”素月又往前进了一步,将她和拓跋臻隔开,“这个说客你是当不好的,如烟小姐请回吧!”

“殿下,你好好考虑就会明白,臣女此来为的不知是弘业殿下,也是为了你啊!”

武如烟说得动情,尾音里仍然带着哭腔,拓跋臻的眼神闪了闪,“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连他都开口,武如烟只能无奈的离开。若不是素月,她至少能成功问出赵晓松的下落,这下回去又少不了挨王后一顿骂了。

见拓跋臻望着武如烟的背影失神,素月不屑的冷哼一声,从他身边绕了过去,“看什么?心疼就追上去咯!”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吧!”拓跋臻心里窝着一团火气,将素月往后一拉,按在墙上,“说,你是不是抓了赵晓松?”

“赵晓松?谁是赵晓松?”素月翻着眼睛,一脸茫然的看着他,“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不被别人抓就不错了,还有工夫抓别人吗?”

她一脸的无辜,说的也是事实,可拓跋臻心里怎么就觉得那么不踏实呢?

“那你为什么刚才答如烟答得那么爽快?”

“嗨,那不是我为了气她吗?”素月噘着嘴低下头,“她要问我是不是抓了她老爹之类的,我可能还答得更快呢!”

“你呀,就会在嘴上逞能!”拓跋臻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说,在城西买那个宅子做什么?跟茼蒿密谋什么坏事呢?”

“城西?宅子?”喃喃的复述之下,素月的表情一下变得雀跃,一怕大腿,“哎呀,七巧给我做的糕点恐怕凉了!”说着,“嗖”一声从拓跋臻的胳臂下钻了出去,直奔后厨房而去。

“你就躲吧,我看这偌大的长乐府,你能躲到哪儿去,有本事你就在厨房吃一夜吧!”拓跋臻知道强行追问也不会有任何结果,只好望着她的背影叹气。古书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当真如此啊!

“姑娘若是做错什么事,不妨直说,在殿下面前奴婢也可以帮姑娘圆一圆。若是等到殿下自己查出来,触怒殿下,相信姑娘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素月不过是想躲着拓跋臻,却忘了厨房还有一位碎碎念的七巧,瞬间觉得嘴里的桃花姬都不那么美味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姑娘在府中住得不好吗?为何要在城西私购宅子?姑娘现下侍奉殿下也不如以往勤谨,可是心中另有打算?”

七巧的话让素月如鲠在喉,将嘴里的半块桃花姬一股脑的吐了出来,“这什么玩意,怎么那么难吃?”顺手将盘子撂在桌上,“你这么闲么?看着他们给我重新做一份,要跟以前的味道一模一样!”

七巧不甘心,侧身拦住素月,“桃花姬还是那些,只怕姑娘心境变了,吃不出以前的味道。”

素月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那你就好好看着他们,直到做出来为止!”

“姑娘,姑娘……”七巧想要追上去,却被一把没有出鞘的剑拦下来,茼蒿不知道哪里冒出来,铁塔一般立在她面前,“你知道,你是打不过我的。”

七巧无可奈何,气得牙痒,“茼蒿,你别忘了,是殿下许你进府,臻殿下才是你的主子。”

“我记得当日长乐府整肃下人,招我进府的素月姑娘,七巧姐不记得了吗?何况姑娘并没有做对不起殿下的事,我也不算悖主吧?”茼蒿兵部欲与她多言,收了手往门口一站,“七巧姐还是好好做姑娘喜欢的桃花姬,才是上策。”

是夜,一抹黑影翻过高墙屋顶,悄无声息的落在彩云轩里,在素月的闺房门上有节奏的叩了三下。门很快裂开一条缝,那道黑影迅速的闪了进去。

素月没敢点灯,就着床边的两支照烛跟茼蒿说话,“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吗?”

“一切顺利。”茼蒿的脸­色­并不轻松,“不过,只怕殿下已经对我们起疑,不如我们提前行事吧?”

“不可。”素月摇了摇头,神情也十分担忧,“现在赵四已死,提前行事更达不到预期的效果,我们需要把握一个更好的时机。”

后窗下的雪地中,七巧动了动,却被拓跋臻一把抓住。见他摇头,她只好将万千的疑问憋了回去。直到茼蒿走后,他们潜回流云阁,“殿下,我们为什么进去戳穿她的谎言,刚才不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吗?当面对质,必定叫她哑口无言。”

“戳穿又如何?我们能得到什么?”拓跋臻背过身,整张脸和灯火的­阴­影融为一体,“小心跟着茼蒿,务必找到赵晓松的藏身之处,不要惊动任何人。”

“殿下啊,难道你不想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吗?”她原以为素月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人,不想复杂至此,如何能叫她不心急如焚呢?

“我只会比你更想,但只有找到赵晓松,才能确保我们是最大得利者!”拓跋臻的声音冰冷如铁,铿然有力。

正文 正文_第六十七章 功亏一篑

“姑娘,大事不好,赵晓松不见了!”茼蒿夹着雪风从门外冲进来,惊落了素月手中的糕点。

“怎么会这样?”随着那阵风,素月感受到一股蚀骨的寒意,“你慢慢说,说清楚!”

“属下刚才去给他送吃的,发现人不见了,周围没有任何被外力强制入侵的痕迹。”茼蒿回忆着将情况巨细无遗的向她禀告,“他会不会,会不会也像他爹那样,自己跑出去了?”

“不可能,他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这一点素月很放心,若是会,那么上次在勾栏院就不会只有一具尸体,而是两具。“你说没有任何外力的痕迹?”

“是的,所有机括都是完好的,属下试过,全部可以正常使用。”

“行了,我明白了,你下去吧!”素月长叹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看她这样,茼蒿更加着急起来,“姑娘,你不担心吗?难道你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我们要功亏一篑?”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关心则乱,你这样沉不住气,迟早会害了自己的。”素月怜悯的看了他一眼,才缓缓问道,“你仔细想想,那条密道除了我还有谁知道?”

“还有谁?是殿下,臻殿下?”得到素月的肯定,他终于松了口气,“是属下冒失,请姑娘恕罪。”

“你没做错什么,只恐怕殿下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听话。”素月起身整了整衣服,“走吧,随我去见殿下吧!”

拓跋臻料到她回来,刚让七巧把点心和茶水准备妥当,就听见敲门的声音。

“你倒是难得知书达理一回,”拓跋臻开门迎他们进去,又示意他们落座,“收到消息就过来的吧?这回该跟我说实话了吧?”

“你能先不要那么得意吗?”素月知道他是故意的,可谁让自己失了先机呢?“我来找你,是跟你说正事的,你准备把赵晓松怎么办?直接领到大王面前去告状吗?”

“这些事,就不劳姑娘费心了。”七巧将茶杯往素月手边的茶几上重重一放,“姑娘喝喝茶、吃吃糕点日子会更好的。”

素月将刚拿起的糕点又放了下去,冷静的看着她的眼睛,“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的用心?”

“奴婢不敢,可姑娘别把所有人当傻子!”

这样的话,这样的态度,换在以前七巧是不敢的。素月觉得心凉,她转头看着拓跋臻,最疼爱自己的师兄,不是应该在这个时候出来制止、保护自己吗?可他却好像耳聋眼瞎一样,专注的品着自己手上的茶。这样的态度,潜台词自然是不必说了。

他们朝夕相对数年,一起出生入死。她为他不惜以命相搏,可他不仅心里只有武如烟,还由着七巧冒犯自己……

不,根本是他也怀疑自己的用心!

想到这些,素月心里真是禁不住一阵恶寒,他们说好死生不负,怎么夺嫡还未真正开始,就变成这样了呢?心里那些安排,那些打算,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罢了,你既然怀疑我的用心,那么我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素月没有犹豫,直接转身离开。茼蒿看拓跋臻也没有挽留的意思,只好一甩衣袖跟了上去,“姑娘,你别生气了。”

冰冷的雪花落在地上,连同素月眼底的那滴清泪,她顿下脚步,回头给茼蒿一个淡淡的笑意,“你别担心,为他们昭雪沉冤自然是没问题的,只可惜不能让所有坏人都得到惩罚罢了。”

这些日子的相处,茼蒿已经渐渐了解素月的­性­格,她虽然爱吃爱喝,可做起事情来心思缜密半点都不含糊的,“姑娘,你也别难怪,殿下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素月点点头,­唇­角的笑意中带着苦涩,“你回去歇着吧,到这件事情尘埃落定之前,都不必来伺候了。”

“是,姑娘保重!”茼蒿知道现在双方都在气头上,自己人微言轻说不上话,只能依言退下。

一场冬雪一场寒,素月已经窝在房间里好几日没出门。入冬之后,她越发的贪睡,对身体里那股若有似无的真气感觉也越发的强烈,好几次从梦中被灼热的感觉刺激得醒过来,但是一会儿又没事了。

转眼就到腊月二十六,每年的这一天拓跋邯郸就要焚香沐浴到城外圣山脚下的圣庙朝拜,为国祈福。

一大早七巧就带着人到素月的院子里候着,“姑娘,大王要去朝圣,韩夫人请姑娘同去做伴,请早些起来吧!”

素月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不去,就说我病了,不宜出门。”

“姑娘,奴婢已经为你准备好软卧马车,你可以在车上补觉。”

七巧等不及便推门进来,素月一个枕头飞了过去,“滚出去!”

枕头被七巧抄在手里,又送回素月床头,“姑娘,是殿下的意思,你别为难奴婢,好吗?”

“拿殿下压我?”素月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揉着眼睛看她一眼,“行啊,那就去叫殿下来啊,既然是他的意思,就让他来叫我。”

“姑娘,殿下要陪同王驾,你要见谅。”七巧招了招手,跟在她身后的婢女一水在素月床前排开。除去伺候洗漱的,剩下的都捧着衣物首饰,两套漂亮的骑装:一套粉­色­,一套艳红。两件大氅,也是一粉一红。

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素月抬眼望着七巧,“这些衣服也是殿下替我选的?”

“不,这些是奴婢的主意。”七巧拿起艳红的那套,展在素月面前,“上好的织锦,都是今年的贡品。姑娘肤白如雪,穿上一定会艳压群芳的。”

素月不由得又看了她一眼,“你当真是来帮我的吗?”

“当然。”七巧还是理直气壮,“这些都是最好的……”

“行了!”素月不想听她的废话,指着捧着红­色­大氅的那个婢女问道,“来,你说,今天我穿这些可还合适?”

那丫头冷不防被素月点名,吓得立刻跪下,“奴婢浅薄,不敢胡说,请姑娘恕罪。”

“大胆说,我恕你无罪!”

正文 正文_第六十八章 开路先锋

“奴婢,奴婢以为,今日既然是祈福,自然有大王和王后做主,姑娘实在不必太招摇。”那丫头胆子小得声音和身子都在哆嗦,好一会儿才把话说全。

一听之下七巧也明白过来,“噗通”跪在素月面前,“姑娘恕罪,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奴婢是想着你多日没有出门,也没见到殿下,希望姑娘能……”

“行了,都起来吧!”素月没心思听她那些道貌岸然的理由,只看着那战战兢兢的小丫头,柔声道:“去,到我的衣柜里挑一套,要暖和又实用的。”

“是,奴婢遵命。”

她愿意去,七巧就要谢天谢地了,忙让多余的人退下。将素月的被子拢了拢,伺候她就在床上洗漱,刚弄完那丫头衣服也找好了。

一套天蓝­色­的夹袄,没有多余的花式,就是上面的银狐毛滚边看着高贵又暖和。素月很满意,“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以前没见过?”

为了找回丢掉的面子,即便知道不是问的自己,七巧还是忙不迭的抢着答话,“她叫小染,刚进府不久的。父亲早逝,母亲又病者,家中还有弟妹需要照顾,不得已才卖身进府为奴的,身家清白。”

素月自然看出她的心思,便没再怪罪,“很好。以后她就是我的贴身侍婢,我的衣服首饰一应事务都交给她来打理。”

“什么?”七巧心里却并不是那么情愿。想当初自己花了多少功夫和时间才让素月接受自己,想不到现在她说换就换。

素月挑眉看她,眼底带着寒意,“怎么?你有意见?”

那样明显的威胁,七巧怎么会不懂,只得垂下头,“奴婢不敢,一切听从姑娘吩咐。”

起床气出得差不多,素月也配合的起身更衣,上妆绾发,“等在外面的可是茼蒿?”

“是,殿下说必须安排姑娘信任的人,”七巧一面答话,一面开门将送早点的招进来,“以后姑娘的出入都有茼蒿负责。”

她的语气里颇有些讨好,素月知道却不知道这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拓跋臻的意思。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早餐十分丰富,素月的心情瞬间大好。不过想到马车再好也会颠簸,所以没敢多吃,挑了些没动过的赏给小染,“带回去给你家人尝尝。”

小染显然没想到,红着脸又跪下来,“多谢姑娘!”

“起来吧!”这次没等素月开口,七巧就懂事的把她扶起来,“只要你忠心伺候姑娘,姑娘也回好好照顾你的。”

“是,奴婢一定尽心伺候姑娘。”

小染笑着,眼圈都激动得发红。素月忽然想起曾经的自己,就像这样,也会因为一点点的好而感动,可似乎又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素月抵达圣庙的时候,正是祈福开始的时候。拓跋臻直接将她拖到韩夫人身后跪着,显然已经等得失去耐­性­。在香火缭绕、木鱼声声中虔心跪拜,她只盼着能早日找到家人,一家团聚。

中午在圣庙用过斋菜,一行人就准备返回王宫。可在谁引路的问题上,却发生分歧。按理王驾出行,应当由一名一名王子在马车前骑马引路。王后不想错失这个在百姓中树立威望的机会,自然安排了拓跋弘业顶风骑马。可刚抵达圣庙,他就险些不支晕倒,现下更是发起烧来。

韩夫人给拓跋邯郸奉上香茶,顺便提议,“弘业殿下的身子也实在是羸弱,不如回去就由二殿下纵马在前吧!”

“那怎么行?来的时候是大殿下,回去变成二殿下,让百姓怎么想?”王后自然是不允的,立刻出言制止,“不知情的莫不是以为大殿下在圣庙中犯下什么错处,叫他如何立足?”

“那是他自己身子不济。”韩夫人是安心要举荐拓跋臻的,“若是王驾前没有人纵马引路,那便是与礼制不和。王后只要大殿下的颜面,就不要大王的颜面了吗?”

“父王,儿臣可以坚持的。”拓跋弘业由两个侍卫搀扶着,说话都有气无力。

“这样也能坚持?殿下不怕再坠一次马吗?到时候只怕臻殿下也救不了你了。”素月冷笑一声,拨开人群走了出来,在拓跋邯郸面前盈盈一拜,“为策万全,月儿也觉得臻殿下更加合适为大王回程纵马引路。”

见拓跋弘业露出惧意,拓跋邯郸面带笑意,似有被说动的迹象,王后立刻起身指责素月,“你是什么身份,圣庙祝祷何其神圣,何时轮到你一个平民在这里指手画脚。来人,将这个没规矩的丫头带出去!”

“谁说她是没身份的?”韩夫人上前一步,将素月护在身后,“她及笄那日,妾身亲手替她簪发,已经收她做义女了。王后难道不知道此事吗?”

别说王后不知道,这事儿连素月自己都不知道,簪发是有的,可那时候不是拓跋邯郸给露珠儿面子来的么?怎么就变成人家女儿了?素月也来不及细想,­干­脆接着话茬往下问,“那月儿是不是也算大王的义女了?那月儿能不能为大王纵马引路呢?”

此话一出,如同湖水中投入的石子,立刻掀起波澜。当然还是王后的声音更高,“荒谬,岂有女儿家担当此重任的。”

“这里就大殿下、二殿下,大殿下病着,二殿下你又不允,你是不是今天不想让大王回宫了?”素月扬起一张毫无杂念的脸,语气天真无邪。

“荒唐,满口胡言。”王后看拓跋邯郸正看着自己,立刻紧张起来,“大王,你看看臻儿宠得这丫头,越发不像话,什么场合也不分,什么话都敢说的。”

拓跋邯郸笑着将素月招到身边,捏捏她的小脸,“这许久不见的,胆都养得跟脸一样肥了吧!不过,孤倒是觉得甚好,顺耳的话听得太多的时候,就需要你这样叛经逆道的。”

“全靠大王庇护,月儿才能为所欲为。”素月将手指放在­唇­边,歪着头想了想,“那月儿能为大王开路吗?”

正文 正文_第六十九章 恰到好处

素月思索犹豫的时候,就会自然的露出这种想吃手指的动作,落在拓跋邯郸眼里格外可爱,“你嘛,确实不行。还是让臻儿替本王护驾开路吧!”

对于这个答案,素月自然是满意的,马背上哪有她的车厢温暖。拓跋臻更是高兴,立刻着手安排,“是,儿臣即刻去办。”

连拓跋弘业都跟着松了口气。只有王后,铁青着脸,恨得牙痒。

庙中的事只是Сhā曲,素月知道回程的路上才是重头戏,否则拓跋臻也不会玩空心思带上自己。

果然刚刚进入集市,就有人闯过禁军的护卫,冲到王驾前大喊冤枉、求大王做主之类的……

拓跋臻勒住良驹,马前蹄都立起来,才险些避过那个不怕死的,队伍不得不被迫停下来。因为先前在庙中的事,伴随拓跋邯郸坐在王驾中的人换成韩夫人。

韩夫人撩起车帘训斥道:“何人在此放肆,惊了王驾你们可负担得起吗?”

拓跋臻连忙下马回话,“父王,前面有个人拦驾,手捧血书是来告御状的,您可要见见吗?”

“放肆!”

只这两个字拓跋臻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他走回前头,委婉的表达了圣意。那人却不可理喻的大吼大嚷起来,“大王,草民要替云阳侯伸冤!他曾是大王的兄弟,您就不想听听吗?”

这一声大喊如同平地惊雷,素月觉得连马车都跟着抖了抖,周遭围观的百姓都安静下来,由围观的吆喝变成窃窃私语。

车厢内,拓跋邯郸一把抓住韩夫人的手,声音急切,“他说,他说什么?”

“他说要替云阳侯伸冤,说云阳侯曾是大王的兄弟,问大王要不要听听。”韩夫人一个字一个字的复述,看着他的脸­色­由红到白,再由白到红,“妾身入宫晚,听说当年的事情是证据确凿,若是大王不想见,只管叫臻儿赶他走好了。”

韩夫人感觉到自己的手上一紧,骨头都要被捏碎一般,拓跋邯郸的神­色­总算平静下来,“告诉臻儿,带去御史台,好好查证。”

话音刚落,就听得前方厮杀声起,竟然是有人当街行凶,想要杀那鸣冤的人灭口。

“反了,真是反了。”有禁军和拓跋臻在,杀手自然是没能得逞。不过拓跋邯郸也被彻底的激怒,“带他进宫,孤要亲自查问。”

王后不与拓跋邯郸同坐,便在拓跋弘业的车厢里照顾他,听到前面传来的消息,拓跋弘业立刻装了神,“一定是赵晓松,母后,母后,这可怎么办?”

王后心里也是着急,不过表情还算镇定,“你着什么急,现在最重要的是万不能让你父王看出破绽。如烟也真是没用,还说不知道赵晓松在不在拓跋臻手上,今天的一切分明是他的可以安排。”

“母后啊,这怎么能怪如烟呢?”拓跋邯郸自身难保也没忘记替她开脱,“圣山上的事,若不是如烟,拓跋臻恐怕早已经在父王面前揭发儿臣了。何况现在的拓跋臻,未必就肯跟她说实话;还有那个素月,整天扮猪吃老虎,才会使父王蒙蔽啊!”

“你知道就好!”王后恨恨的剜他一眼,“现在他们来势汹汹,你可不能再这样不济,到时候咱们呣子可就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是,一切都听母后的。”拓跋弘业咳嗽两声,眼圈里泛起红,“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总不能任由那个人到父王面前告状吧?”

王后的脑子飞快的转着,眼中闪着计谋的光,“为今之计,还是先想办法拖住你父王,再找机会除掉赵晓松。”

“可是如何能拖住父王,刚才他那样生气,只怕回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审问赵晓松了。”

“那就让他不要那么快回宫,或者发生些转移他注意力的事情。”眼中闪过一丝狠意,王后终于下定决心,“儿子,你能委屈你再病一回了。”

可怜拓跋弘业还没问出怎么委屈,王后就一记手刀将他敲晕,“云阳侯再好,也是个死人,比不上自己的亲儿子重要。”王后随即撩起车帘,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来人,快去通知大王,弘业殿下晕倒了。再派一个去后面素月姑娘的马车,看看她可有随身携带什么药物,可以暂时救治殿下。”

“什么?拓跋弘业晕倒了?”素月一听那侍卫的传话就想笑,队伍中明明有随驾侍奉的太医,何须自己这个久病之人?王后这分明就是想耍花样,她不会轻易让她如愿,“我今天出门着急,未曾带什么药物,你去帮王后请太医过去瞧瞧吧!”

“姑娘,不妨去一趟,”茼蒿探着头向素月建议,“身在其中必定比站在局外看得清楚。”

他显然跟素月一样,觉得拓跋弘业晕得太是时候了。

“不着急,自有我们出场的时候。”素月披上大氅,往软卧上一靠,“我先睡一会儿,进了宫门你叫我。”

进入宫门不久就要分道而行,如果提审赵晓松便是去大王办公的勤政殿;送拓跋弘业就医就要回他的福隆阁。茼蒿虽然不明白素月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去,却还是依言在进宫门的时候方才将她叫醒。

素月揉揉眼,在车辕上拢了拢衣襟,才紧着大氅跳下马车,径直前往拓跋弘业的马车。她到的时候,王驾刚好走过一进桥,正是分道的路口。

王后叫停拓跋臻的,然后请拓跋邯郸先回福隆阁,让太医替他仔细检查再做定夺,毕竟云阳侯的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横竖不过是翻案与否。

“怎么,弘业殿下还没醒吗?”素月趴在车辕上,探头对王后笑,“要么,还是我先去帮王后看一眼?”

刚才拓跋邯郸的眼神,已经有肯定的意思,王后自然不愿意节外生枝,“这都到宫里了,就不劳烦你了,让太医来会诊便是。”

“王后娘娘,瞧你这话说得,见外了不是。”素月嗔她一眼,将目光落在拓跋邯郸脸上,“好歹我也是露珠儿的师妹,多少还是懂一点的,就让月儿先去瞧瞧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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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正文_第七十章 碎尸万段

“妾身觉得可行。”有韩夫人的附和,再加上拓跋邯郸也点了点头,素月便一蹦一跳的去了。

王后不放心,急忙也跟了过去,韩夫人也立刻派柳叶一同去等消息。不过一会儿,柳叶就折回来回话,“那素月姑娘真是神了,只拿出一个小瓶子放在弘业殿下的鼻端那么一晃悠,殿下就立刻醒了过来。”

韩夫人也似松了口气,“醒了就好,大王不必担心了。”

正好拓跋臻过来询问,到底如何行径。拓跋邯郸便道:“带上赵晓松,直接去勤政殿。”

所有一切都恰到好处,王后再不能左右。

勤政殿中,赵晓松首告现任兵部尚书原来的云阳侯副官朱喜年,为谋权势构陷自己的恩师,丧心病狂以至于云阳侯府被满门抄斩。

“荒唐,简直是荒唐。”拓跋邯郸看完状纸后勃然大怒,立刻下旨传召朱喜年。这三年,朱喜年平步青云已经是昊玥国的肱股之臣,万万想不到他会犯下这等滔天大罪。

“大王,月儿听说好像当年这事儿是弘业殿下亲自督办的,可也要传他问一问?”素月捧着内侍送来的点心,趴在拓跋邯郸的书案旁边,状似无意的道,“毕竟这也算个大事儿吧!”

他本来想应承,转念又想起弘业病着,“算了,还是等问问清楚再说吧!”

“哦。”素月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捧着糕点退到一边。说到底她是住在长乐府的,她还是希望在必要的时候能帮帮拓跋臻,给他提个醒。

即便事实俱在,面对赵晓松的指控,朱喜年还是满口的狡辩。当年他伪造的那些通敌信件,都是通过赵四放进云阳侯书房的,所有赵晓松几乎可说是亲身经历。

“大王,微臣当年是伪造了一些书信,但是那些书信您是见过的,除去透露军情的那些,旁的可都是真的。云阳侯当年的确和敌国的戍边大将私相往来,微臣也是担心大王的万里江山会丢得不明不白,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他俯身跪拜,神情也是委屈,“大王与云阳侯数日里才能见上一面,而微臣却日日跟在他的身边,看着他亲敌叛国,也是十分心痛,却又无计可施啊!”

见拓跋邯郸深思不语,拓跋臻有些按捺不住,“伪造就是伪造,构陷就是构陷,你说得这样道貌岸然岂知不是另有所图?”

“臻殿下说得是,毕竟侯爷对微臣有知遇之恩,所以微臣这些年心中也十分愧疚,常常夙夜难,寐寝食不安啊!如今东窗事发,但求大王赐微臣一死,微臣也好到九泉之下向侯爷夫­妇­及家人请罪啊!”

他说着说着竟然声泪俱下,嚎啕大哭起来。素月情不自禁的跟着红了眼圈,蹭到拓跋邯郸身边,“大王,朱大人真是辛苦,月儿都觉得好感动啊!”

拓跋邯郸是谁?自然明白当年这个人是如何言辞凿凿构陷云阳侯一家,以至于自己因为生气连云阳侯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即便他此刻是诚心忏悔,又有何用?慈爱的摸摸素月的头,道:“月儿心善,也可要放亮双眼,莫让别人蒙蔽了。”

“有吗?”素月看看拓跋邯郸又看看跪在底下的朱喜年,愤然放下手中的糕点,“哦,我知道了,他是在骗月儿。”蹭蹭几步跳到朱喜年的面前,戳了戳他那满脸横­肉­的脸,“瞧瞧大人这脑满肠肥的样子,居然好意思说自己夙夜难寐,寝食难安?月儿吃饱就睡,睡醒就吃,也没见长成大人这幅德行,敢问大人吃的是猪饲料吗?还是大人天生就带着猪一般的体质呢?”

素月的说法也不失为一个力证,虽然有点难等大雅之堂。好在拓跋邯郸并不介意,还笑着称赞:“不错,立刻就能发现破绽。来,孤再赏你一盘水晶糕。”

她表情是想吃的,可最后还是没上去,皱着鼻子道:“还是不要了,月儿不想吃成大胖猪!”

被素月这么一打岔,朱喜年也没理由再哭下去,偏偏他们东拉西扯就让他­干­跪着,介于那种死于不死之间的煎熬,几乎要让他背过气去。

好一会拓跋邯郸才似想起他来,“大胆朱喜年,以下犯上,构陷云阳侯,你可之罪?”

“微臣,微臣之罪。请大王念在微臣这些年兢兢业业,饶恕微臣吧!”素月那一闹,朱喜年也知道拓跋邯郸对自己没有半分的怜悯之心,只能俯首认罪。

“饶恕?”素月冷哼一声,“你当年因为怀疑便让云阳侯一家赔上­性­命,断了大王与云阳侯多年的交情。你怎么没念在他是你的恩师,为他求情呢?不如老实说出还有什么同谋逆党,兴许大王还能考虑考虑!”偏头看向拓跋邯郸时,脸上才浮起几丝笑意,“大王,月儿说得对不对?”

“对,月儿说得很对。”拓跋邯郸加重语气,将素月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说,还有谁给你帮手,与你同盟。”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视在朱喜年的身上,空气仿佛要凝结一般,他咂了咂嘴,正欲开口,忽听得外面喧哗声起,似乎有人正在闯殿。

却是王后带着一众太医赶来,她向拓跋邯郸草草行了个礼,便直奔素月而去,扬手就是一巴掌。幸好拓跋臻早有准备,瞬间将素月拉退一步,护在身后,“王后母仪天下,这是做什么?”

“素月,想不到你是这样歹毒的女人!你到底给弘业嗅了什么?为什么他回到福隆阁之后,疯癫大笑,几个太医联手都无法诊治。”王后冲过来就要抓素月,再次被拓跋臻拦住,只得疯­妇­般的大吵大嚷,“你快把解药交出来,不然本宫必定将你碎尸万段。”

“是吗?”素月根本不惧,绕开拓跋臻站在王后面前,笑得无害,“那我现在就让你碎尸万段好不好啊?那你儿子的解药怎么办呢?王后怎么知道我是对殿下下毒呢?”

正文 正文_第七十一章 殿下自重

“王后,若是弘业有事,孤自会为你做主,何故殿前失仪。”拓跋邯郸终于发话,场面便静止下来,“太医,到底怎么回事?”

“回大王,老臣等赶到福隆阁的时候请脉时,殿下只是偶感风寒神­色­略显疲态,带老臣得开方子的时候,殿下忽然神情癫狂起来,和正常人判若两人。”为首的太医上前一步,像拓跋邯郸回话,“臣等无法近身,所以未能确切诊断。”

“那么下毒之说只是王后的臆断了?”

拓跋邯郸问的直白,虽然知道事实就是如此,可殿上却没有一位太医敢开口回话,各个面若寒蝉。

“王后,毒害弘业殿下这样的罪名,素月可担当不起。”素月说罢,从袖中摸出那只玉瓶递给为首的太医过目,“请大人仔细查验,看看这可是什么能致人神智错乱的毒药。”

三位太医轮流嗅闻一遍,都摇了摇头,“这只是普通的提神醒脑之物,并无任何毒­性­。”

“王后,您若是见不得素月在大王面前出入,大可以直说,何必用这样的手段呢?”素月挑眉看着她,眼圈又不由自主的泛红,“难道您也想像朱大人构陷云阳侯那样构陷月儿吗?弘业殿下可是您的亲儿子啊!”

“你胡说,你别在这里血口喷人。”王后慌乱的退了几步,可怜巴巴的将目光投向拓跋邯郸,“大王,您要相信妾身,妾身真的没有啊!妾身只是爱之心切,弘业的状况给位大人都是看见的,大王若是不信,大可随妾身一起去福隆阁看看弘业。”

她说得情深意切,泪水就像断线的珠子,哗哗往下掉,“虎毒还不食子,弘业的身体一向不好,妾身怎么会拿自己的儿子来做这种事呢?”

“即刻将朱喜年收押天牢,赵晓松暂时由臻儿看管,带弘业病情稳定后,再行提审。”真是闻着伤心听者流泪,拓跋邯郸也不忍动容,“别哭了,堂堂王后向什么样子,孤跟你去看看就是。”路过素月身边时,没忘记嘱咐道:“月儿委屈,孤会补偿你的,先跟臻儿回去吧!”

“你瞧瞧,父王对你多好,这个­干­女儿快赶上我这个儿子了。”

回程的马车上,拓跋臻一个劲的打趣。素月歪在车厢里闭目养神,根本连跟他说话的心思也没有。拓跋臻也不以为意,自顾自的喋喋不休,“今天多亏你,要不然事情不会这样顺利了。只可惜王后来得太及时,否则朱喜年就忍不住了……”

马车忽然停下来,就听见茼蒿大喊一声,“有刺客,保护殿下!”

素月好似一支离线的箭,直接冲了出去。这个时候,刺客一定是奔着杀人灭口来的。果然,马车两边的街道上站着十数名手持刀剑的黑衣人,周围的百姓早已经吓得做了鸟兽散。

素月夺过马夫手中的鞭子,在茼蒿耳边低声道:“保护好赵晓松!”

“姑娘放心,属下宁可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相持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茼蒿抽出长剑,率先发起攻击。

刹那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素月的武功最近很有进益,一根平平无奇的马鞭也能打得人爬不去来,尤其还有银针的配合,时时出其不意;茼蒿的武功几乎与她不相上下;不一会儿拓跋臻也从车厢里懒洋洋的钻出来;再加上几个随行的护卫。想依靠数量取胜的黑衣人,很快就失去优势,折损过半。

眼见着胜利在望,从街巷中又跑出十来个同样打扮的黑衣人,明显是援兵到了。素月打得累了,回头看看茼蒿,他也几乎力战而竭;唯有拓跋臻,连武器都没有拿,东一下西一下的打着,跟过家家似的。

“滑头!”素月大骂一声,手中扬了最后一鞭,拉着茼蒿就跳回马车上,“累了,不玩了!”

茼蒿挣了几下才发现素月在掐他手背,知道她或许另有安排,可又忍不住着急,左右为难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姑娘,哎,姑娘……”

“坐稳,我们可要走了。”素月知道这个时候让茼蒿走,他必定是不愿意的,­干­脆就着手里的马鞭,自己驾车离开。

“月儿,你不等我了!”看见马车跑出去一程,拓跋臻才回过神来,扔下刺客追上去。

余下的护卫一看主子跑了,也跟着追。

于是乎,隔天的江湖传言就变成这样:长乐府的素月姑娘和护卫私奔,臻殿下亲自带着人马,追了几条街……

直到回到长乐府,看见四肢完好的赵晓松,茼蒿才明白,臻殿下给大家摆了一个空城计,而这个大家中包括自己,也包括素月。

“姑娘回来了,累吗?”小染自得了安排,便一直在素月房中打点,熟悉各种陈设事物。

“累!”

素月解下大氅,她立刻接了过去,“那奴婢让人准备热水,姑娘泡个澡,解解乏?”

“很好!”素月满意的点点头,“给我放点花瓣,兑些牛­乳­进去,出去吹了一天的冷风,皮肤­干­燥得很。”

小染甜甜的道,“是,奴婢明白。”

她刚出去,拓跋臻就闯了进来,“月儿,别生气了!”

素月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解开衣襟,“我要洗澡,殿下自重。”

“月儿,好月儿,你想怎么惩罚师兄都行,别生气了,好吗?”拓跋臻拉开她的手,帮她把扣子系了回去,“你要是不理我,让师兄到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师妹啊,是不是?”

“要什么师妹,你又如烟妹妹就够了,再不济还有七巧啊!”

素月甩开他的手,去衣柜里找衣服,拓跋臻又颠颠的跟上去,“如烟也好,七巧也罢,谁能赶得上我的好师妹呢,处处都能帮上我的忙呢!”

“是吗?我还有这好处的吗?”他终于看到自己除了吃以外的优点,素月有点想哭,“算了吧臻殿下,我今天做的这些可不是为你帮你!!!”

正文 正文_第七十二章 草木皆兵

“我知道,你想帮茼蒿嘛!”原来拓跋臻也想不通为什么茼蒿会那么听素月的话,他想他们之间一定达成某种共识,今天终于知道这个共识就是赵晓松。茼蒿想要保住赵晓松,而他请素月帮忙。“总之,我答应你,事成之后一定保全赵晓松的­性­命,也算帮你还茼蒿一个人情。如此,咱们和解好不好?”

“呵呵!”素月扯了扯嘴角给他两个字,便拿着衣物绕道屏风后面。

那是素月洗澡的地方,拓跋臻即便是再熟悉亲昵,也知道那个地方是不能去的,只得悻悻的离开,“那,我也回去洗澡,待会儿再来找你啊!”

小染办事得力,很快就将一切准备妥当,素月将整个身子没进温热的水中,才觉得­精­疲力尽。这样勾心斗角的生活,于自己而言,实在是太累了。不由自主就想起山上的日子,每天练功、抢饭、斗嘴、­干­活……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简单美好,即便有些小小的矛盾,也不会严重到刀剑相争甚至伤害至亲至爱的人。

“姑娘,晚上想用些什么?”

小染隔着屏风问话,打断素月的冥想,“我吃的现在也归你管?”

“是的,七巧姐说姑娘生活简单,杂事儿不多,以后姑娘的生活起居一应事务都有奴婢负责安排。”

她说话温柔,办事灵巧素月也很喜欢,“好,那今晚你就帮我准备一碗白饭、一碟咸菜吧!”

“啊?”小染以为自己听错了,“姑娘,您能再说一遍吗?”

“你没听错,就是一碗白饭,一碟咸菜。”素月叹了口气,“今日陪大王和王后祈福,感触良多,想斋戒一下。”

“哦。”早上素月的早餐奢华程度令人乍舌,可她现下这样说,小染只好将信将疑的照办。

可她的咸菜和白饭还没端上桌,拓跋臻已经着人送来四凉四热两个汤,十个菜摆满了桌子。

素月从里间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拓跋臻笑盈盈的坐在桌边等候,而小染捧着白饭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月儿,你跟我过不去可以,别跟好吃的过不去啊!”眼见素月选了那盘白饭和咸菜,拓跋臻不甘心的游说,“今天累了一天,等吃点有营养的啊!”

素月被闹得实在是没办法,只得被迫跟他说话,“殿下,这个时候您不是应该去和宋大人商量商量吗?”

“商量?商量什么?”从准备翻案的那天起,他每天都跟宋青山商量,然而并没有什么效果。由此,他还是更喜欢跟素月商量。

想起茼蒿的托付,素月只得耐着­性­子,“你以为有赵晓松在手就万事大吉了吗?你不觉得拓跋弘业今天病得蹊跷吗?你不觉得应该让宋大人安排人查查吗?难道你不怕王后杀人灭口吗?赵晓松最多指正朱喜年有罪,难道你的目的只是朱喜年吗?”

拓跋臻的目的当然不是朱喜年,他想着天牢是大王的地方,应该不会有人乱来。被素月样样罗列提醒之后,方才觉得不妥,王后敢拿弘业的身体做局,一个天牢又算得了什么?“我明白了,我这就去见舅父,你好好吃饭啊!”

小染看着素月捧着那碗白饭,望着拓跋臻大门,半晌没回过神,不由得皱眉道:“姑娘,奴婢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呃,你说吧!”素月这才回过神,心不在焉的扒拉了一口白饭,“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这里没什么规矩的。”

“奴婢觉得,殿下待姑娘挺好的,姑娘又何必拒人千里呢?”

她话音一落,素月就警惕的瞪着她,“你是七巧和拓跋臻派来的说客吗?”

小染抿着嘴笑起来,“姑娘这可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她若是紧张的解释,可能就判断她是卧底了,可她一笑反而就打消了素月心中的疑虑。素月伸着脖子看了看桌上的佳肴,窃窃的笑起来,“那,我是不是应该听你的,吃个­鸡­腿?”

“当然,还可以吃鱼、吃­肉­,喝汤喝酒!”小染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灿烂,忙不迭的过去给她拉开凳子,准备布菜。

素月这厢倒是吃得畅快,王后却在福隆阁中摔碗骂人,侍婢太医跪了一地,“你们都自诩是最好的医师,为何查不出殿下的病因何而起,如何治疗?本宫要你们何用啊?”

看着一地的碗碟碎片,那通传的宫女站在门口,进退为难。这一跪下去,还不得把膝盖废了,“王后息怒,朱大人夫人觐见。”

“传。”王后大喇喇的一甩衣袖,她是真气糊涂了。为首的太医实在看不下去,鼓起勇气道:“老臣恭请王后回宫休息,这里自有臣等料理,待见完朱夫人再过来看殿下可好?”

王后这才想起,在王子府中觐见外臣女眷是不合规矩的,“也罢,你们先商议一下,若是拿不出结论,小心你们人头不保!”

一进寝宫,待王后便屏退左右,朱夫人“啪”就给她跪下了,“王后娘娘,求您救救喜年啊!求您救救我们朱家啊!”

“行了,行了,起来吧!”王后心里也正烦着,“你这么大声,怕别人听不见吗?”

她也想救,当年除掉云阳侯就是因为他手握兵权,却一直建议拓跋邯郸迎回拓跋臻,避免王室血脉流落民间。未免动摇拓跋弘业的王储之位,她才不得不痛下杀手,扶持朱喜年上位。一个没有兵力支持的王储,是坐不稳王位的,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当年若不是郑家祝拓跋邯郸夺位有功,她也不能稳坐王后宝座多年。遥想当年,拓跋邯郸对柔妃的宠爱远胜自己,连今日的韩夫人也只能比之十分之一。

“王后,您快给臣­妇­出个主意吧?”朱夫人压低声音,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臣­妇­家中上有老、小有小,可离不了这个主心骨啊!”

“他已然在殿上认罪,本宫还能有什么办法吧?”王后气急败坏的饮了口茶,却被凉到透心,顺手又把杯子摔了,“你说他也是,平时那么多主意,怎么今天这样糊涂,被一个小喽啰一指认,就把所有的罪责一口应承下来呢?”

正文 正文_第七十三章 自身难保

“他,他大概也是想保住王后和殿下吧!”朱夫人眉头深蹙,“但是,王后您不能弃他不顾,还请王后想想办法才是。”

“保全本宫和殿下?本宫和殿下做过什么?你不要信口雌黄!”王后神­色­一厉,“再则能救本宫自然会救,现下殿上的情况到底如何,你我都不知道,还需打探之后再做安排。”

朱夫人话里的心思表面恭敬,底下确实暗示和威胁。王后抑制着心里的怒火,“现下大王不准任何人探视朱大人,弘业又病着。所以事情会暂时搁置下来,你也不必太过着急。本宫已经让武小姐去见拓跋臻,相信一定会问到一些消息,到时候我们再行商议吧!”

“既然您这样说,臣­妇­就先告退,在府中恭候王后的好消息。”

好话坏话,该说的都说了,朱夫人只好先行告退。可心里并没有因为这宽慰而放松,反而觉得更加害怕,必要的时候,王后必定会弃卒保车,而她不能坐以待毙。

趁着出宫时天­色­以黑,她裹着斗篷,带着帽子,敲开了长乐府的大门。

“夫人找谁?”

她一面小心的打量周围,一面压低声音向门童道,“朱喜年夫人,求见臻殿下。”

“夫人来得不巧,殿下刚刚出去了。”门童客气的回答完就要关门,朱夫人连忙伸手挡住,“你可知殿下几时回来?我可以等的。”

“殿下出门,岂是我们这些奴才能过问的?他有时回来,有时也不回来。”门童有些不耐烦,再次准备关门。

朱夫人不甘心,掏出一锭银元宝塞进他的手中,“小哥,麻烦你替我想想,我真的有要紧事要求见殿下。”

见她神情确实着急,又十分懂事,门童神情缓和,“虽然殿下不在,可府中还有素月姑娘,夫人可要见见?”

素月和拓跋臻同气连枝,在大王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人,朱夫人早有耳闻,立刻点头首肯,又从手腕上拔下一只做工­精­细的银镯子塞到他手中,“还请小哥替我通传一声。”

那门童得了好处,自然跑得飞快。

“谁?朱夫人?”素月一听通报,脸­色­立刻黑下来,“别惊动旁人,立刻赶她走,越快越好!”

“啊?是。”那门童茫然不解其意,但见素月眸光中透着厉­色­又不敢多问,只好悻悻的去回话。满脑子想着怎么才能保住这到手的银子,冷不防就撞上一个人,“对,对不起,七巧姐。”

七巧退了一步,整了整褶皱的衣衫,厉­色­道:“怎么回事儿,不好好的在门边守着,到院子里来瞎跑什么?”

“七巧姐有所不知,刚才门外来了位夫人,自称是朱喜年大人府上的,要求见素月姑娘,小的是来传话的。”他不敢不说,也不敢全说,“可姑娘说不见,还要撵得越远越好,小的看那夫人挺着急的,正想着怎么去回话,不留神就撞上你了。”

“朱夫人?”七巧略一沉吟,“姑娘亲口说不见的?”

“是啊!”

“哼,只怕她不是来见姑娘,是来见殿下的吧!”七巧一把拽住他笼着的衣袖,银锭和镯子一并落在地上,“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那门童见露了迹象,又被七巧猜中,只得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想到朱夫人一定知道朱喜年不少事情,绝对能够帮着拓跋臻指证王后和拓跋弘业,七巧就觉得让拓跋臻另眼相看的时候到了。便银锭和银镯都塞回门童手里,“不要惊动任何人,将她带到我房里来。”

能保住银子又能帮到那夫人,门童立刻欢天喜地的就去办了。

“夫人漏夜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告诉殿下吗?”七巧房中烛火通明,她一面帮朱夫人斟茶,一面娓娓问道:“奴婢七巧是长乐府的管家,亦是殿下信任的人。夫人有话不妨直说,奴婢一定会代为转达的。”

进来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依照素月的身份不应该住在这么简单的院子里,只是碍于情面才不好多问。知道是这光景,朱夫人立刻不安起来,“素月姑娘呢,也不在吗?”

“姑娘累了,今日已经睡下,夫人告诉奴婢也是一样的。”七巧耐着­性­子陪着笑脸,“奴婢是宋府的家臣,家兄是殿下身边的副将水牛,夫人应该听过吧?”

“如此,那便要劳烦七巧姑娘了。”水牛忠厚陪着拓跋臻一路从缙云山杀回来的事情,朱夫人是知道的,这才放下心中疑虑。将来的打算和知道的事情,一一都跟七巧说了一遍。

她说完又逗留一阵,还是不见拓跋臻回来,便起身告辞。七巧见天­色­已晚,还派了一个人护送她回府。

七巧想等着拓跋臻回来,然后立刻向他邀功,可等了一夜也没等到。早上刚迷糊过去,又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不由得眉头紧蹙,“谁呀,这大清早的想­干­嘛?”

开门却是水牛黑面神一样站在门口,“你睡得倒是踏实啊!”

看他的表情,七巧心里莫名一虚,“大哥,谁惹你生气了?”

水牛没说话,兀自进房打开她的衣柜,开始帮她收拾细软。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见他不说话,七巧心里更是慌乱,忙将他拿出来的塞回去,“大哥,你别吓我,你倒是说话啊?可是我做错什么?你们只管打我骂我,别赶我走啊!”

“打你骂你有用吗?”水牛将她推开,又把衣服拿了出来,“你只能走。”

“大哥,我们才刚刚扶持二殿下有些成绩,而且我们好不容易才能重逢,”七巧又逮住机会将衣服塞回柜子里,还顺势将身子抵在柜门上,“你是不想要我这个妹妹了吗?”

“不是他不想要你,是这里留不得你!”素月捧着暖炉站在门口,一脸的冷漠,“衣服什么带不带都好,要紧的是银子带够,到了那边再买也不迟。”

原来她就是罪魁祸首!七巧气愤的瞪着她,“姑娘,奴婢自知能力欠佳,却不知哪里得罪姑娘,何况奴婢是殿下的奴婢,姑娘有什么权利驱逐奴婢?”

素月嘴角微扬目光变得凌厉,“你口口声声说你是殿下的奴婢,可知现在殿下自身难保皆是拜你所赐!”

正文 正文_第七十四章 自掘坟墓

七巧被悄悄送出的时候,长乐府亦被禁军看管起来。

拓跋臻并不知道她悄悄接见朱喜年夫人的事情,一大早就和宋青山在朝上理直气壮的参了拓跋弘业一本。岂知这正中王后下怀,昨夜朱夫人并没有顺利回府,而是和那个护卫一同被王后抓进了宫。

“大王,这下你可相信臣妾了吗?”王后眼中饱含着酸楚的泪水,无助的望着拓跋邯郸,“可怜弘业还在病榻之上,就要遭此陷害,大王,你可要替我们做主啊?”

拓跋邯郸的双眼锐利如鹰一遍遍的扫过拓跋臻,良久才冷然道:“这些年你就是这么修身养­性­的吗?”

“父王,儿臣从未见过朱喜年夫人,何来合谋诬陷之说。”拓跋臻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一步,“儿臣所说的都是事实,父王若是不信,大可招朱夫人对质。”

他知道对质的结果不会理想,只盼着拖延时间能够让韩夫人和素月找到脱困的办法。

“好,那孤王就看你有何话可说!”随着拓跋邯郸的肯定,朱喜年夫人立刻被带上殿来,“罪­妇­,你可有勾结这个人,陷害弘业殿下。”

他用了“这个人”,手指直指拓跋臻。

朱夫人循着方向看了拓跋臻一眼,又偷偷瞄了一眼王后,方惶恐的垂下头,“罪­妇­,罪­妇­没有见过二殿下,罪­妇­见的是长乐府的管家七巧姑娘。”

“朱夫人,想想你尚在狱中的夫君,想想你阖府上下的老老小小,把一切说出来,大王自会为你做主。”

看王后笃定的架势,拓跋臻就知道他们必然是私下达成协议,说不定从朱夫人离开王宫那一刻计划就已经开始,不由得心中暗叫一声苦。

“罪­妇­,罪­妇­什么都不知道!”朱夫人声音哽咽,几乎要哭摊在地上。

“不知道?不知道你去长乐府­干­什么?”对这个答案,王后显然很不满意,她激进的上前一步,“你可不要忘了,自己今天为什么在这里!”

原来她们并不是一路的,这一来拓跋臻紧皱的眉头倏然松开,捂住嘴轻咳了两声,“朱夫人,你是要好好想想,过河拆桥的事情有人能做第一次,必然能做第二次。”

前狼后虎,各个都是不好招惹的主。朱夫人的嘴­唇­都快要被自己给咬破,为自己冲动的举动懊悔不迭,“罪­妇­昨晚夜至长乐府,其实就是想问问二殿下白天的情形。二殿下不在府中,罪­妇­跟七巧姑娘闲谈几句就告辞了。”

“真的只是闲谈吗?”王后两步跨到她面前,“若只是闲谈,她需要费尽心机派人护送你回府吗?相识多年,看不出你和长乐府的管家还有这交情呢?”

“哪里,哪里又谈得上什么交情,不过是天黑路滑,她一番好意而已。”大抵是打定主意,朱夫人歪着的身子正了正,说话也多了几分力气,“启禀大王,罪­妇­并未与任何人合谋,也不知道喜年为何入狱,更不知此事是否与两位殿下有关。罪­妇­今日出现在这里,皆是因为救夫心切,求大王饶恕。”

拓跋邯郸严肃的表情中忽然浮起一丝笑意,“既然没有合谋,那又为何口口声声称罪­妇­?站起来回话吧!”

这笑意来得突兀,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王后第一个没沉住气,“大王,她昨晚刚刚出现在长乐府,今早臻儿就要状告弘业,你还记得昨晚是如何答应臣妾的吗?”

“放肆,你这是在威胁孤吗?”拓跋邯郸眸光一睨,“她昨天不但出入长乐府,也出入了你王后宫中,你当孤不知道吗?”

王后被呛得瞬间噤声,睁着一双眼睛不知所措的望着拓跋邯郸。朱夫人并没说什么,风向怎么忽然就变了呢?

这当然也是拓跋臻心中的疑问,不过他并没有打算问,而是躬身附和,“父王英明,请父王替儿臣做主。”

“你还需要孤替你做主吗?你自己不是就做得很好吗?从离开到回来,从上朝为官到今日参奏自己的兄长,哪一样不是你自己做主的?”这些为了权势倾轧的手段,拓跋邯郸怎么会不知道,他已经从毫无重点的对质中摸清脉络,已经拿定主意先各打五十再说,“孤累了,你们都下去吧!此事先维持现状,容后再议。”

他不是商量,而是不容置疑的君王之令,拓跋臻和王后都只能不甘心的离开。

气冲冲的回到长乐府,拓跋臻就一头扎进素月院子里。进屋的时候,素月正歪在椅子上Сhā花,“恭喜殿下,自掘坟墓成功!”只瞄了他一眼,她就回归到自己的主题上。

为了存在感,他只得在她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要跟我生分吗?”

“殿下哪里话?素月的衣食住行皆是殿下的厚赐,岂敢和殿下生分呢!”素月将摆弄好的红梅花往他面前一推,“送给你,可算讨好?”

她莞尔一笑,双眸清澈闪亮。拓跋臻心中的怒气莫名其妙就减轻几分,“七巧真是的,怎么会这么糊涂,这下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殿下怎么这样想,她也是一门心思为殿下谋划,不过这里不够而已!”说话间,素月抬手指了指拓跋臻的头,“希望她能用这段时间好好反省吧!”

“父王这次定是动了大气,他一定觉得两个儿子没一个让他省心。”想起殿上的情形,拓跋臻就知道自己和王后的那点小算盘,都被这个看似糊涂的大王猜得一清二楚了。

从他决定的动手的那一天起,素月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不过他不肯听自己的劝诫而已。瞧着他头疼的样子,心中也不免恻隐,“以大王的智慧,一定会想到云阳侯的事情跟拓跋弘业脱不了关系。不过现下他绝不会让一个死人成为自己儿子博弈的筹码,很快朱喜年就会被问斩,你和拓跋弘业会被冷落一段时间。所以不用再在这件事上耗费­精­神,还是想想以后怎么办吧!”

正文 正文_第七十五章 兵行险招

姑娘,殿下这边暂时无力动弹,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吗?进门时瞧见那巡来巡去的禁军,茼蒿就觉得脑袋疼。

素月不温不火的看了他一眼,你倒是心急,扳倒朱喜年还不够吗?

不在扳倒谁,而是居心叵测残害忠良的人都该受到惩罚,不是吗?茼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语气也缓和几分,属下只是,只是想再尽尽力。姑娘不是常说我们要往最坏处打算,往最好处努力吗?

"这些话你倒是记得真真的。"素月嗔怪的看他一眼,眉眼间多了几丝笑意,"如此,你可愿意再试试?"

茼蒿立刻一扫萎靡,抱拳道:"当然,属下但凭姑娘吩咐。"

素月附在他耳边低语一番,茼蒿听得连连点头。

"你们在说什么?说得这么开心?"拓跋臻在书房闷得慌,想过来跟素月说说话,却不想看见这一幕,不由得心中泛酸,"也说出来让我听听啊!"

素月望着他­干­巴巴的扯了扯嘴角,抬手推了茼蒿一把,"去吧,可不要再出错啰!"

茼蒿得令,只向拓跋臻拱了拱手便退了出去。

"当真是你的护卫,连我这个殿下都不放在眼中了。"

"当然!"素月挑眉看他,估摸着他快要爆发才笑眯眯的凑过去,"殿下身份贵重,当然是要放在心里,怎么能放在眼里呢!说吧,过来找我可是有事吩咐?"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你。"拓跋臻勉强笑了笑,"七巧不在,府中诸事只能辛苦你了。"

他这哪里是关心自己,分明是不方便出门,闲得发慌而已。

"殿下若真觉得月儿辛苦,凡事大可以亲力亲为,月儿自然就能安闲几日啰!"

简直不能更愉快的玩耍!可拓跋臻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只好抬手摆出架势,"来,切磋切磋。你若是能赢我一招半式,我就帮你当一天的管家,如何?"

"这个主意嘛,很明显是有人又在以大欺小。不过,看在你实在是太无聊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陪你玩玩吧!"说话间素月足尖轻点,已经从门外的廊下跃到院中的开阔处,"还望殿下手下留情!"

拓跋臻大喜,紧随着跃了过去,"让师兄看看月儿最近都有何进益。"

这么多年,拓跋臻的路数素月早已经了然,何况他最近忙着争权夺利功夫多有懈怠,她只是轻轻卖了个破绽,拓跋臻便落入圈套,一连输了三招半。

大功告成,素月搓了搓手跳回廊下,"一招换一天,打折算你三天,殿下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要赖账哦!"

"咦,你武功怎么进步这么快?"出乎意料,拓跋臻不甘的追过去,"来,再过几招?"

"不是我进步,是你在退步好吗?"素月将双手抱在胸前,躲开他的纠缠,"臻管家还是快去厨房安排安排,今天中午素月姑娘想吃点好的。"

你!拓跋臻顿时气结,从来都是他牵着素月,何时变成素月主导着自己?他摆了摆手选择放弃,愿赌服输,你只管等着就是。

她也不是真的就想要什么,只是觉得若不能找点事情给拓跋臻打发时间,怕他闲出毛病,再­干­出些不可逆转的事情来。

拓跋臻刚走一会儿,小染就吩咐将素月要的东西送过来,姑娘,马车已经备好。

我这去,估计晚饭才能回来,若是殿下找我,你只说我出去即可,旁的不必告诉他。素月接过食盒颠了颠,稍微有那么一点沉,顿时想起茼蒿,若是茼蒿回来,就让他到宫门接我。

小染心里默默记下,乖顺的点点头,姑娘放心,奴婢明白。

拓跋邯郸看奏折正看得头疼,不知从哪里飘来一股烟火味儿钻进他的鼻子,刺激他的大脑,咦,什么味儿?孤的书房着火了吗?

他循着味道找到过去,在后窗下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一个穿着大红斗篷的小丫头正蹲在雪地里烧着什么东西,什么人,胆敢在孤的宫中纵火?

大王,小小的身影回过头,正是冻得鼻尖通红的素月,你可是闻到香味了,要来跟月儿喝一杯吗?

她侧身回头,拓跋邯郸看清那烧着的东西,坑是刨在地下的,炭火里埋着什么东西,炭火面上温着一壶酒,这大冬天的,你搞什么鬼,也不怕冻坏自己吗?拓跋邯郸嘴上说着,却不由自主的从窗户口跳了出去,孤可只闻到一股烟火味,快说说都有什么好东西?

素月莞尔一笑,得意的卖了个关子,你猜猜?若是猜不到就等着,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

半个时辰后,素月的荷叶烤­鸡­终于新鲜出炉,敲开外面的泥巴,露出已经黑掉的荷叶,拓跋邯郸不由皱了皱眉,你确定这真的好吃?

素月撇嘴白他一眼,抬手将炙热的白烟往他那边扇了扇,你闻闻,荷叶的清香混着­鸡­­肉­的香气,还有比这更美好的吗?

拓跋邯郸将信将疑的嗅了一口,立刻来了­精­神,果然啊!说罢也不等素月再招呼,自觉的拿起温热的酒壶倒了一杯,美美的润了润口,快,给孤来一块尝尝。

素月再白他一眼,眼神更加嫌弃,我的酒呢?

拓跋邯郸立刻给她满上,素月这才扯下一个大­鸡­腿递给他,喏,礼尚往来!

这时候拓跋邯郸早把什么君臣之礼帝王架子抛诸脑后,********就是吃喝。

在碰杯的一声声脆响中,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来,他们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冷。素月喝得两个脸颊红粉菲菲,拓跋邯郸也吃得直打嗝。

丫头,你这手艺是上哪儿学来的?拓跋邯郸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又满意的打了个饱嗝,都赶上宫中的厨子了。

素月嘿嘿一笑,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才幽幽的道:还是不说的好,怕你不爱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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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正文_第七十六章 鸟尽弓藏

“胡说,孤也是甚爱美食的人,你但说无妨!”

“是清羽师兄教我的。”素月望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投向遥远的天空,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那时候我刚上山,山上的伙食清淡,我本来身子就弱,很快就面黄肌瘦。有一天半夜,师兄神秘的将我带出观中,带进后山的一个小山洞。还在门口我就闻到一股香味,师兄从燃尽的柏木中刨出一只烤好的山­鸡­。”

拓跋邯郸的思绪仿佛也伴着她的娓娓道来去到那个青山绿树的山头,在幽暗的山洞中,看到两个半大孩子对着一只烤­鸡­流口水,火光映着他们的眼睛好像星星一样闪亮。“味道一定很好吧?”他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不,恰好相反,很难吃!”素月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放大,“山­鸡­瘦,根本没有什么油水,烤完就跟­干­柴一样,尤其还没有任何调料。”在拓跋邯郸错愕的眼神中,她顿了顿又道,“可那时候我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我的世界里除了家人,还多了清羽师兄这个亲人!”

“清羽?”拓跋邯郸喃喃的复述了一遍,这个名字很熟,他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素月料到他不会想得那么快,继而又道:“后来我们就有经验了,抓到山­鸡­就用来熬粥,那粥可香可香了。至于烤­鸡­嘛,是那一年冬天的时候,苏岑师兄的一只­鸡­跑出了篱笆……”

那只­鸡­接下来的命运似乎就在眼前,生火拔毛,一会儿就跟眼前这堆­鸡­骨头一样的味道了。仿佛是她的笑容感染,拓跋邯郸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们这两个小坏蛋啊!”

素月得意的扬起小脸,一朵六棱的雪花落在她的鼻尖,转眼变成冰凉的水滴,“是啊,是啊!没有我们这两个小坏蛋,大王又到哪里去吃这么美味的烤­鸡­呢?”

“哟,还挺有道理的呢!”拓跋邯郸站起身,抖落身上的雪花,“小丫头,故事讲完了,是不是有话跟孤说呢?”

素月歪头看他,若说聪明智慧拓跋臻能和拓跋邯郸相差无几,那么拓跋邯郸胜过他的便是在权位中­淫­浸多年的经验。可是这一次,她不会那么轻易的让一切按照他的意思进行!

她揉了揉腿从地上一跃而起,脸上挂着调皮的笑意,“月儿跟大王分享了美食和故事,大王是不是也应该跟月儿礼尚往来呢?”

“哎哟哟,大王啊!这天寒地冻的,您怎么站在这里,让奴才好找啊!”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午膳时间,司膳的公公找了好久才找到这里,意外打断他们的对话,“大王身体要紧,快随奴才回去用膳吧!”

拓跋邯郸看看自己的肚子又看看素月,“孤用一桌午膳,跟你礼尚往来可好?”

“好!”素月答得利爽,“不过我现在也吃不下了,可以打包带回去吗?”

“当然!赏给你的,你可以自己做主!”拓跋邯郸抬手替她拂了拂肩上的雪花,“孤还有政务要忙,你可要先回去换身衣服?”

素月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消弭,皱着鼻子做了个鬼脸,“大王真是小气,月儿陪你挨饿受冻这个把时辰的,赏两件新衣都舍不得吗?”见拓跋邯郸没有回答,她立刻提起地上的食盒,将满地的狼藉都收拾进去,“飞鸟尽,弹弓藏,以后再也不来了。”

“好好好,孤赏,孤赏还不行吗?”拓跋邯郸看着她瘦弱而倔强的肩膀,摇着头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去针工局,看上什么随便挑,可好?”

“多谢大王,月儿就知道,大王最好了!大王万岁!”素月满意的换上一副笑脸,绕着他飞快的转了几个圈,“那月儿就先行告退,不打扰大王繁忙的政务咯?”

“好,你说什么都好!”拓跋邯郸终于理解拓跋臻为什么把这个小丫头宠得无法无天,转头向司膳公公道:“你陪她去,顺便把孤的午膳都给她送到长乐府去!”

两位王子争斗的事宫中无人不知,公公心中自然吃惊不已,不知道这位小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不过一个午膳时间就能让高高在山的大王改变主意,重新怜爱长乐府。不过他无权过问,只能一路上小心谨慎的伺候、竭尽所能的满足素月的一切要求。

从前也得过不少赏赐,可整个针工局任挑任选估计整个后宫素月都是独一份,难得的机会她自然要好好把握,从午后一直挑到傍晚,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拓跋臻准备了一桌好菜,才发现素月已经逃之夭夭,只剩下一个满脸无辜的小染。还没等他发脾气,就收到宫中送来的诸多赐菜,一肚子的火又只能硬生生憋回去。因为他知道这些东西虽然不是给自己的,可在外人眼中,那就是整个长乐府的荣耀,而素月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所以当她夹着风雪进门的时候,他默默的送上一碗驱寒的姜汤,“玩得可还高兴?”

“高兴,都快高兴死了!”素月一口气将汤喝完,忙不迭的招呼茼蒿将那些东西都搬进屋,“大王今天好大方,赏了我好多东西。来,你过来看看,我还给你挑了一件大氅,你看喜欢吗?”

她噼里啪啦的好像连珠炮,拓跋臻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她拉倒箱子前面。那里放着一件墨­色­的大氅,墨­色­的织锦纹,墨­色­的狐尾滚着领边,似乎平平无奇。不过他不想让她扫兴,还是配合的笑起来,“喜欢,很漂亮!”

“你可真虚伪!”素月没好气白他一眼,伸手将大氅从箱子中拿出来塞到他手上,“你再仔细瞧瞧,看看有什么不同?”

谁让她今天是功臣呢?虽然心中没有期待,但拓跋臻还是依言将大氅展开,装模作样的看起来。还是平平无奇的黑­色­,黑得他觉得自己可能没法披出去。忽然一阵风,似有一抹异样划过眼中,令他又多看一眼。这一眼之下,他才不由得大惊失­色­,“怎么?怎么会这样?”

正文 正文_第七十七章 收之桑榆

“厉害吧?”素月得意的笑起来,她就知道,他一定会喜欢的。

“双面的黑­色­织锦纹里埋着金线,而且不止是金线,还是金线织成的战神咒。”拓跋臻兴奋得声音都有些变调,“怎么会?父王怎么会舍得把这个赏给你?不,应该是赏给我,他明明知道这个必然是你给我的啊!”

“你以为呢?”素月将大氅夺了过去,对着灯火的光亮看了又看,“他会那么好赐给你吗?是我自己在针工局选的。”

“你自己选的,所以父王不知道?”拓跋臻的表情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针工局的人没有阻拦你吗?”

“他们阻拦我做什么?”素月噘着嘴不知道他这一惊一乍的是几个意思,“是大王让我自己挑的。她们又不知道我的身份,只顾着捡好的讨好我,我当然不拿白不拿咯!”

对于这件大氅,素月真是爱不释手,起初看清那战神咒的时候她也吓了一跳,后来实在是太喜欢,哪怕要披着它上一次战场,她觉得自己也是愿意的。不过,她想拓跋臻一定会更喜欢!

见拓跋臻盯着那大氅半晌不再说话,素月抬手捅了捅他,声音有几分惴惴,“怎么?你不喜欢啊?”

“不是,很喜欢!”她费尽心思的讨好,费尽心思的为自己打算,拓跋臻又怎么会不明白,“只是这件大氅我现在用不着,你先替我收起来,好不好?”

对于他的要求,素月又怎么会拒绝,即便是觉得有点怪怪的,“好,等你什么时候想要了,跟我说,好吗?”

拓跋臻笑了笑,未置可否,转身招呼她一起用拓跋邯郸赐下的美食,“折腾一天赶紧过来吃吧,我让厨房都热过了。”

一说素月的肚子立刻咕咕叫起来,那半只­鸡­早就被她消化完了。

三天时间转眼就过去,拓跋臻的管家日子正式结束的那一天早上,一道旨意将长乐府外的禁军全部撤走。伴随的还有大王的另一道旨意,收回福隆阁,拓跋弘业迁居长春府,非召不得入宫。

“姑娘,成了,成了!”茼蒿冲进彩云轩的那一刻,根本没有意识到大清早的拓跋臻也会在,“府尹的死谏成功了。”

迎上拓跋臻质疑的目光,素月讪讪一笑,埋头继续扒拉手中的空碗,“吃饭,吃饭……”

“不打扰二位,属下告退。”

茼蒿想带上门退出去,拓跋臻已经放下碗站了起来,“不把话说清楚,谁也别想出这个门。”

素月没有开口,茼蒿也不敢吭声,房间里的气氛就那样僵持着,直到小染在外面通报,“殿下,宋大人在府外求见。”

第一次,素月觉得宋青山也不是那么讨厌,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这细微的动作也没能逃过拓跋臻的眼睛,“别得意,跑得了和尚可跑不了庙,我见完他就过来。”

素月冲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望着满桌的美食再没有食欲,“茼蒿,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茼蒿困惑的挠挠头,对于他来说,这原本不是问题,“姑娘,属下不知你为何不愿意让殿下知道这些。在属下看来,姑娘所安排筹划的一切,都是在帮助殿下,对他百利而无一害,属下实在不解姑娘为何为难?”

“是啊,所有的一切都是好的,可这说明什么?”素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焦虑的在房中徘徊,“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茼蒿茫然的摇摇头,素月只好又叹了口气,“所有一切都是我的计划,所有一切都按照我的计划成功了,对吗?”这回茼蒿满脸赞赏的点了点头,素月是他见过最聪明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所以,这所有的一切也证明,我是一个工于心计,心狠手辣的人,不是吗?”

“但是,你,你不都是为了殿下吗?为了伸张正义吗?”这一点,茼蒿从来没有想过,可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他有些糊涂了。

“正义?”素月自嘲的笑起来,“为了正义就可以草菅人命吗?如果殿下这样问我,我该怎么回答他呢?”

她实在不愿意在拓跋臻的心里,自己是这样一个心机复杂诡变的人。

“你何曾害过人?府尹的死根本是他自愿,是他愿意为当年的事情做出的补救。”茼蒿极力的想向素月证明,可他实在是不善言辞,“姑娘,殿下不会怪你的,你亦不必自责。”

这种感觉素月知道很难有人感同身受,面对茼蒿的关切,她只能淡淡的笑笑,“总之你记住,未得我同意之前,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明白吗?”

“是,姑娘放心,属下明白。”

“行了,你下去吧!”躲是躲不过去,素月只盼着能拖一时是一时了。还好,那一天拓跋臻并没有来兴师问罪,他同宋青山一起被韩夫人召进了宫。

“真是想不到,那个小小府尹,竟然还有死谏的勇气。更想不到的是,我们的臻殿下自己深陷困境中,还能力挽狂澜。”王后同样被禁足宫中,韩夫人一跃成为后宫之首,难免得意的庆祝一番,“来,我们敬臻殿下一杯!”

赵家那两个证人的事情,宋青山自知办事不利,忙趁此机会附和,“是,是,敬臻殿下!”

拓跋臻面上笑着,口中却觉得酒味苦涩无比。他们不知,他心里却十分的清楚,这一切都是素月的手笔,只是不知道她是如何在这陌生的城池中,在这波澜起伏中力挽狂澜的。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提醒这两个人不要得意忘形,给王后和拓跋弘业翻盘的把柄。

“这还只是开场,你们切不能掉以轻心,往后的日子还很长,稍有差池我们随时可能被打回原形。”

“殿下放心,属下等一定会谨言慎行,辅助殿下成就霸业。”宋青山不遗余力的讨好,“来,这一杯贺我们旗开得胜。”

“宋大人,这样的话,你也敢说?”韩夫人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眼神中藏着危险的锋芒,“当真是想被打回原形吗?”

正文 正文_第七十八章 打回原形

韩夫人的脑子比宋青山转得快许多,已经完全明白拓跋臻话中的意思,眼下就快到年关。依照拓跋邯郸的个­性­,若是发现此事又是拓跋臻的暗中安排,必定会对王后和拓跋弘业动上恻隐之心。

话说开之后,庆祝自然索然无味起来。拓跋臻举起杯中酒,道:“这一杯我敬两位,感谢你们的用心筹谋,也请你们暂时按捺,待到事成之后,我们在大肆庆祝。”

这个提议自然无人反对,一场莫名其妙的晚宴就这样结束。宋青山却并不甘心,跟着拓跋臻追了一路,“雅儿很想见见殿下,不知殿下可有时间过府一叙?”

时间拓跋臻是有的,可他就是不愿意去,“府中还有些事情要安排,若是表妹有空,让她多来府上走动吧!”

这答案,宋青山还算满意,“那老臣明天就让雅儿过来看你,今天就不在讨饶殿下了。”

拓跋臻客气的点头笑笑,宋青山才安心的离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望着他的背影,拓跋臻恨恨的念叨了一句。

“殿下,如此属下能接七巧回来了吗?”水牛搓着手,神情满是紧张。

“这事你不必问我,去问素月吧!她说几时能回来,就几时回来。”局面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拓跋臻却感觉到无力,有些事已经慢慢的脱离了自己的控制,或许一切原不在自己的控制中。

回府之后,听到素月已经睡下的答案,他竟然没有觉得失望和生气,反而隐隐的松了口气。她不想说的那个答案,或许就是自己没必要知道的东西!

“姑娘,快起床,大王有旨,召你入宫呢!”七巧拉开被子,将蜷缩成团的素月掰开,“殿下已经离府多时,你就安心起来吧!”

“谁说我是躲他!”素月嘴上逞强,翻身的速度却已经说明一切,“早饭准备好了吗?”

“好了,好了,你乖乖穿上衣服,快快洗漱,立刻就能吃。”相处久了,小染已经摸熟素月的孩子心­性­,“都是你爱吃的。”

“这还差不多!”素月满意的起身,不过她看到的不是早饭,而是丰盛的午餐。难怪她觉得肚子那么饿,原来她已经从早上赖到了中午。

出了大门就看见坐在马车上的茼蒿,一袭藏蓝的劲装,英姿勃发。

“哟,今天很­精­神呐!”搭着他的胳臂上车,素月忍不住调侃起他,“说吧,打扮这么好看,是要升官发财还是相亲娶妻啊?”

“姑娘就别取笑属下,属下那点事情,姑娘还不知道吗?”能够以偿夙愿,自然是茼蒿当下最高兴的事情。他是今年朝圣大典平民组的优胜者,放弃众多高官厚禄潜身长乐府中,等的不过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其实,你已经大仇得报,何必还要留在这里给我驾车?”当然这才是素月那番惊喜的正确打开方式,“我可没有高官厚禄付给你哦!”

“大仇得报,姑娘就是茼蒿的恩人,这已经是最好的报酬,茼蒿今生今世都不会背弃姑娘。”

“你知道我的目的不是帮你……”

素月的解释被茼蒿轻声打断,“姑娘是嫌弃属下太笨,不想要了吗?”

“怎么会!”话脱口而出,素月才反应过来,这不过是他的激将法,“好吧,既然你说我已经付过报酬,那么以后你的月例银子什么的,通通归我咯!”

“好,姑娘别让我饿死就行。”

“放心,跟着本姑娘有­肉­吃!”

素月窜进书房的时候,拓跋邯郸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他歪在书案上,神态微有倦怠,“你来了。”

“大王召唤,月儿岂敢怠慢。”她讨好的凑过去,装模作样的给他捶捶背、捏捏肩,“大王是看折子看累了吗?要月儿给你讲个故事吗?”

“好啊!月儿今天想给孤王讲什么故事呢?还是你的清羽师兄吗?”

拓跋邯郸笑得无害,眼神却透着说不出的­精­明,素月知道他一定想起来了。遂眉头一皱,­精­神恹恹,“哎,大王太聪明,一猜就中,真是好没趣的。”

“哦,原来月儿希望孤能再愚钝些,可若是孤真的那么愚钝,岂不是让你平白陪孤在雪地里冻那么久吗?”话音未落,拓跋邯郸的表情已经严峻起来,“大胆素月,你可之罪?”

素月立刻翻身到案几前跪下,“月儿只是不忍见师兄在府中郁郁寡欢,还请大王诉罪。”

“不忍见他郁郁寡欢,你就能妄动朝政,左右帝王的判断吗?”拓跋邯郸表情虽然严肃,但语气并不严厉,“你可知道,若是被人抓住把柄,你的下场比朱喜年还惨。”

没有把柄的事情,素月又怎么会往自己头上扣呢?她歪头望着拓跋邯郸,一双眼睛满是惊讶和探问,“人家不过是烤了只­鸡­、讲了个故事博大王的同情,也会丢掉小命的吗?”

“你当真只是这么简单?”拓跋邯郸的声音又严厉起来,“孤王面前,还不肯说实话吗?”

素月咬着嘴­唇­,好一会才弱弱的道:“还,还骗了顿饭、顺了件大氅……”

“只有这些?”她那纠结为难的小表情,一个不落的落在拓跋邯郸的眼中,并不像是在说谎。

素月在宽袖下偷偷的扳了扳指头,确认没有遗漏之后,才看着他认真的点点头,“月儿初来乍到,所有的一切都是凭借师兄和大王的厚爱,大王以为月儿还有别的本事吗?”

拓跋邯郸微一沉吟,的确是这个道理。不要说她这个小丫头,就连拓跋臻也未必认识府尹,更别提幕后­操­纵。“好吧,看在那只烤­鸡­的份上,孤这次就先原谅你,以后可不许在耍这些小动作了。”

他招了招手,素月立刻笑逐颜开的凑过去,“大王有何吩咐?”

“来,跟孤说说,为什么选那件大氅?”

“这个,这个……”素月条件反­射­的往后缩了缩,从拓跋臻的表情她已经知道,这件大氅并不像宫人所说的好那么简单,它一定有更特别的寓意,“大王是想收回去,不给月儿了吗?”

正文 正文_第七十九章 风生水起

“呃,”她眼里含着小心翼翼的不舍,拓跋邯郸忍不住要逗逗她,“这个嘛,就要看你的答案啰!若是孤满意或许可以赏你,若是孤不满意嘛……”

“不满意,不满意你就要收回呗!”素月噘着嘴吞了一口闷气,“答案能不能让你满意月儿不知道,但是那件大氅月儿是真的喜欢,喜欢到就觉得想要,恨不得分分钟据为己有,你明白吗?”

她一股脑的说出来,并不指望拓跋邯郸能懂,因为那件大氅背后的深意是连拓跋臻也不敢轻易背负的。可拓跋邯郸却点了点头,问道:“孤记得,你在缙云山修行的是五行术数?”

“是的。”素月懵然的点点头。

“那选这个也是看到就喜欢得不得了吗?”

这话锋转得让素月措手不及,不过只要不是收回大氅,素月还是愿意回答的,“那倒不是,是师父安排的。师父说我天资聪颖,很适合。”

“当真是因为天一道长的一句话,你就苦学多年吗?”拓跋邯郸的不相信是有道理的,五行术数是一门很玄妙的智慧,学起来并不比功夫轻松。

“哎,要么怎么说您是最智慧的大王呢?”素月立刻冲他竖起大拇指,眼神妥妥的之后三个字:你懂我!

马屁还是有用的,拓跋邯郸脸上浮起一丝笃定的笑意,“说说,那到底是为什么?”

“那时候我刚刚上山,总想着离开。可唯一畅通的路有人把手,别的路径又布满机关,随时可能要命。苏岑师兄跟我说,等我学会师父的五行术数之法,就能破解机关获得自由咯。”

她说得轻描淡写,可任谁也想到那必然是一个艰辛无比的过程。拓跋邯郸似同情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件大氅就送给你,希望你能好好珍惜,善加利用。”

不过一件稍微特别的点大氅,有何利用可言?不过得了便宜必然是要卖乖的,素月连连点头,“多谢大王,月儿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多年以后,拓跋邯郸为自己的这个举动懊悔不已。

朱喜年一死,兵部的空缺便露了出来。宋青山的伺机举荐得到拓跋邯郸的认可,兵部终于间接落在拓跋臻的手中。大抵也是他的有意纵容,从前只知有个弘业殿下的大臣们,都闻风而动纷纷上门拜访,长乐府一时间门庭若市。

“臻殿下,你要是再不给我加薪,我可就不­干­了啊!”送来迎来一波接着一波,素月才知道从前那些都是小儿科,她要罢工!

对她的脾气,拓跋臻已经习以为常,他端坐在书案旁翻着手中的古卷,“行啊,你想加多少?”

“我要买宅子,我要搬出去。”

拓跋臻终于放下书,认真的看了素月几秒钟,“你买的宅子还少吗?”

“这次不一样,这次我要搬家。”看他不信,素月几步到书案前,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复述了一遍:我要搬家!

“行啊,你想搬去哪儿?”拓跋臻有些漫不经心,一双深瞳中带着点点戏谑的笑意,“我把隔壁的宅子买下来,咱们做邻居,好不好?”

“不好!”素月没好气的冲他挑眉,“我要离你远远的,要很远很远。免得打扰你平步青云,免得影响你和宝贝如烟妹妹的感情。”

拓跋臻往她凑了凑,鼻翼翕动,“怎么本殿下闻到那么一股子的酸味呢?”

素月像是被人踩了尾巴,叫着大退一步,“你不必东拉西扯,我心意已决。宅子都选好了,在南城那边,你准备银子吧!”

她说完就走,一拉开门却是武如烟跌进来。

素月出于本能,抬手扶了她一把,心里却悔得想剁手,“哟,大家闺秀的如烟小姐也学会听墙根了?”

“我……”

“哎,听就听吧!反正咱们臻殿下是恨不得一颗红心献给你,听点墙根算什么。下次想听什么,直接推门进来,或者吩咐素月说给你听也成啊!”武如烟只是张了张口,解释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素月一阵噼里啪啦给堵了回去,“行了,那月儿就不打扰二位培养感情,告退!”

她倒是一甩衣袖走得潇洒,武如烟手中的锦帕却险些被连累绞成两段。还是拓跋臻放下书过来,拉了拉她的宽袖,“月儿的­性­子就是这样,你知书识礼不必与她一般见识。”

“是,素月姑娘是殿下的左膀右臂,如烟又岂可相提并论呢!”

看似宽厚的话语中带着淡淡的妒意,这样小小的情绪极为熨帖拓跋臻的心意,“瞧你说的什么傻话,她是我的师妹,而你将是我生命中更重要的人。”

如烟这才露出三分笑意,羞赧的嗔他一眼,“殿下惯会哄如烟开心。”她撇下他,径直踱步到书案前,“咦,殿下再看旧史?可是又想查什么旧事了吗?”

“当然不是。”拓跋臻将古籍轻轻合上放到一旁,只专注的望着武如烟,“不过是父王说这些年我太过重视武艺,现在既然回来就该多读些书,学学治国之道罢了。”

隐忍着心中的万般不快,武如烟亦陪着浅浅的笑意,“大王说得极是,弘业殿下身体不好,这次又令大王十分生气,想来已经是与王位无缘了吧!”

“政事复杂,弘业身体不好,的确也不宜­操­劳过多。从前是我不在,现在我回来,礼当为父王多分担些,也是时候让他休息休息。”对于这一点,拓跋臻没有推辞,他希望武如烟了解这一点,并且能和他站在同一阵线,“如烟,这次的事情,你不会怪我吧?”

“殿下哪里话,如烟不过一介女流,朝局政务什么的,如烟不懂也没兴趣。”

”如此甚好!“她低首敛眉清浅一笑,拓跋臻心神荡漾,“你难得过来,不如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如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武如烟抬起头,剪水双瞳中带着一丝期待和雀跃,直撞进拓跋臻心中,“一个十分有趣的地方哦,保证你喜欢!”

正文 正文_第八十章 全城搜查

“来人。”他们出去的时候,素月并没有觉得异样,可现在已经是亥时三刻,拓跋臻却还没有回来。她便有些坐不住了。

“姑娘有何吩咐?”小染今天轮值会在门外陪睡,此刻正在准备被褥,当下便推门进来。

莫名的,素月心中一阵烦躁,“你去看看殿下回来了没有。”

“是,奴婢立刻去。”

小染去而复返时间很短,素月却像等了很久,“如何?”

但见小染轻轻摇头,素月心下一沉,“通知茼蒿和水牛,就说殿下不见了。让他们即刻去找,一定要把殿下找回来!”

小染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见素月神­色­严肃,片刻也没敢耽搁。然而,天陵城虽大,拓跋臻能去的地方并不多,从亥时到丑时,茼蒿和水牛均是一无所获。

素月的心彻底沉到谷底,她围着被子坐在榻上,只感觉到透骨的寒意。

“依属下看,殿下不会有事的,就是有事那也是好事儿啊!”水牛恻恻的笑着,知道拓跋臻是跟武如烟一起出去的,他就觉得实在没有担心的必要。

可素月知道,这绝对不是自己多虑。因为这种感觉曾经出现过一次,那是拓跋臻去闯云中阵的时候。所有的师兄弟包括天一道人都觉得,以拓跋臻的修为可以轻易破阵,只有素月莫名烦躁、身体恶寒。结果便是,拓跋臻于傍晚入阵,次日破晓才归,浑身是血在床上躺了足足一个月。

“全城搜查,一定要尽快找到殿下。”素月翻箱倒柜找出最厚实的一件大氅,为自己披上,“我们兵分三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要亲自带人?”茼蒿相信素月的判断,不过他已经习惯跟在她身边,“不与我同路了”

“时间紧迫,这样速度比较快。”素月冷得手都在哆嗦,还是小染帮忙她才能将大氅的领带系上。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尤其这次的程度更甚从前。

他们还没出院子,门童就跌跌撞撞的冲进来,“姑娘,大事不好,武将军带人包围了府门。”

局面变得更加复杂,水牛终于意识到素月为何兴师动众,“这下可怎么办?”

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素月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稳下来,“你们马上从后门离开,当务之急是一定要找到殿下。府中一切,有我!”

茼蒿和水牛相视一眼,不约而同朝素月点点头,仿佛是说定不辱命。

“不知武将军大驾光临,素月有失远迎。”她立在门前淡淡一笑,不卑不亢。

“如烟呢?快把她给本将军送出来。”武国忠将厚重的刀鞘在身前的地上狠狠一顿,“本将军没什么耐­性­的啊!”

出门是还想着他毕竟是战功赫赫的将军,应当礼貌一些。看他这架势,素月只好把文绉绉的话都省下,“怎么武将军以为是我们殿下私藏了如烟小姐吗?难道你的宝贝女儿没有脚吗?”

“都说长乐府的第一侍女无法无天、目中无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武国忠轻声冷哼,显然对她十分不屑,“拓跋臻呢,让他出来见我。”

“不好意思,今日如烟小姐亲自过府邀请我们殿下出游,至今未归。”素月抖了抖身上的大氅,“我这也准备出去找人,将军可要同行?”

“他们当真出去了?”武国忠看素月那架势也不像撒谎,“当真没回来?”

“将军,实不相瞒,我已经派人去殿下常出入的地方找过,没有任何踪迹。既然大人来了,不妨一同想想,如烟小姐平日里都爱去的地方?”无论武如烟有什么计划,她显然没有跟自己的老爹商量过,也或许是可以利用的捷径。素月拿出十万分的诚意,“为策万全,我们可以一同前往。”

这虽然算不得一个优越的条件,可武国忠知道,素月也是拓跋臻身边一个极其重要的人,即便是他有什么花样圈套,也绝不敢用素月来冒险。

事情比素月料想的顺利,就在她准备购置新宅的城南外郊,有一处极美的雪湖胜景,武国忠说如烟喜欢那个地方。他们赶到的时候,果然看见八角亭中散落着许多破碎的杯盘碗盏,水果糕点可能已经被过路的流民乞丐分食,除了凄凄的冷风,还残留着些许打斗之后的痕迹。

深入角柱的刀痕像一把刀Сhā进素月的心口,她抚着胸口努力让自己冷静,“只怕他们已经落入歹人之手了。”

“哼,谁让拓跋臻树敌太多。”武国忠显然也十分担心,“我可告诉你,若是如烟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我定要你们百倍偿还。”

“将军,这话只怕该由我来说吧!”素月眉心一敛,看向他的眼神冷冽坚毅,“今日是如烟小姐邀约,此处又是她钟爱的地方,你岂知这不是她与人合计谋害殿下?”

武国忠在官场多年,自然深谙素月所指,态度立刻有所收敛,“如烟品­性­纯良自然不会,我们还是先看看有什么线索,找人要紧。”

这也是素月心中所想,当下便各自搜寻起来。

天黑灯暗,飘零的薄雪已经将罪恶的痕迹一一掩盖,巴掌大的地方他们搜了半个时辰终究是一无所获。素月的耐心已经耗到极限,“不找了,回去。”

“你什么意思?”武国忠不依,一把将素月拉住,“我就知道你是个幌子,拓跋臻到底把我们如烟怎么了?”

“你还想恶人先告状?地方可是你带我来的。”素月一声冷哼将他的手甩开,“我现在怀疑一切都是你们的诡计,先让你女儿到府中把殿下骗出来;再埋伏人在这里掳走殿下;而后为防止我们救援殿下,你又在这里拖延时间。”

素月气势汹汹,一切推敲又是那么合情合理,武国忠被得连退几步,一时竟然无言反驳。

“我素月在此对月起誓,若是你们敢害殿下一分一毫,我定要你武家满门陪葬。”

她个子远没有武国忠高大魁梧,但昂首睨视之间的气势竟然丝毫不输给这个杀伐征战无数的大将军。

看她眼中泛着嗜血的红,武国忠终是败下阵来,“你不必危言耸听吓本将军,接下来怎么找,听你的便是。”

“我怕你不敢!”素月嘴角一勾,扬起一抹­阴­冷的笑,“走,长春府。”

正文 正文_第八十一章 血染襟袍

长春府,晦暗静谧的地下室中,传来一声声压抑着痛苦的闷哼和一个女子嘤嘤的啜泣。

拓跋臻被绑在室中的十字架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挥动的马鞭撕成破布条子,­祼­露的肌肤呈殷红­色­正密集的往外渗着血珠子。他脸­色­发白,额头上布满豆大的汗珠,可神情没有半分妥协,“拓跋弘业,今日你弄不死我,来日我一定要你百倍偿还。”

拓跋弘业斜倚在他正对面的虎皮长椅上,一手端着酒杯小酌一口,一手温柔的拭去武如烟腮边的泪,才不紧不慢的抬眼,道:“你以为声音大就有用吗?”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你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来人,接着给我好好伺候臻殿下,他可是勇闯圣山的硬汉哦!”

虎背熊腰的大汉得令,将挂着倒刺的马鞭在盐池中浸了浸,“臻殿下,这滋味可好着呢!”

皮鞭声响亮,倒刺在他身上又拉出一道血痕,盐渍一点点的从伤口渗进去,好像细细密密的针扎进­肉­里,好像千百只虫子在伤口肆意啃咬。拓跋臻紧咬着牙关将呻吟憋成一声闷哼,“呃。”

“弘业,放过他吧。他再不济也是大王的儿子,若是他有何损伤,大王就算在疼爱你,看见他这副样子,也难保不会动怒的啊!”武如烟实在看不下去,俯身跪在拓跋弘业脚边,“当是我求求你好不好?求你放过他吧?”

“如烟,你这是做什么?”她的泪水如同断线珠子一样扑扑簌簌的往下掉,拓跋弘业又是痛心又是伤心,“你当真这么关心他?难道你想跟她旧情复炽吗?”

武如烟刚要开口解释,就听见外面一阵凌乱的脚步,一个侍卫风风火火的冲进来,“殿下,那个叫素月的带人找上门了。属下们该如何应对啊?”

“糊涂,不是都跟你们安排好了,只管敷衍她回去便是。”拓跋邯郸显然并没有将她放在眼中,,“她一个小小侍婢,难不成还敢闯本殿下的府邸不成?”

“那你就太小看素月了。”希望近在眼前,拓跋臻心里隐隐轻松几分,好像身上也没那么疼,“别说你这长春府,就算是王宫内院,她也一定会救我出去的。”

拓跋弘业并未理会拓跋臻,兀自向那侍卫吩咐道,“若是她敢闯,那只管叫她有去无回便是。”

“这,这恐怕不行。”那侍卫看看武如烟又看看拓跋弘业,“她,她请了武将军一起来,属下等恐怕不是对手。”

“什么?父亲也来了?”这次不但拓跋弘业变了脸­色­,武如烟的心也一下子跌到谷底,她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弘业,求求你,放他走吧!此事若是闹大,始终是咱们的不是啊!”武如烟急中生智,“不如,我带着他从后门出去,你去前门应付。他们若是搜不到人,必定也不敢声张,此事或许还能揭过去?”

“不,绝不!”越是慌乱,拓跋弘业便越是鲁莽,他抬手抽出墙上的短刀,几步奔到拓跋臻面前,“无需那么麻烦,我只要杀了他,再将大卸八块,便能一了百了,也能消我心头之恨了。”

“好主意,我一死便不会有人跟你争王位,也不会有人跟你争如烟!”拓跋臻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冷笑,“若你今天敢杀了我,我倒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想到刚才武如烟频频为他落泪、为他求情。一股嫉妒的血液就直冲上拓跋弘业的脑门,他立刻举起屠刀横在拓跋臻颈上,“你说得对,对我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不,弘业,千万不要。”情急之下,武如烟只得抽出袖中的防身短刃抵在自己的喉间,“若是你要在这里动手,便让如烟随他去吧!”

这一巨变不但让拓跋弘业心惊,更让拓跋臻心热,“烟儿,你心里果然是有我的。”

“我要你的命!”此话一出,拓跋弘业气得手一哆嗦,横在他颈上的刀立刻拉出一道血痕。回首却看见武如烟的泪落下来,眼中满是恳求,更重要的是她的脖子上也出现一个猩红的血点。

“罢了,如你所愿便是!”拓跋弘业手中的刀终究是无力的坠地,发出一声脆响,“你们走吧,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们!”

武如烟悬着的心可算放下,将短刃重新藏好便招呼那个刽子手般的莽汉帮手将拓跋臻自后门送出长春府。

后门一开,素月正蹲在地上画着圈圈。一看见拓跋臻的样子,“蹭”得跳了起来,扑了过去,“殿下,殿下,你怎么了?”

拓跋臻想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只弯了弯嘴角就晕了过去。

素月的眼圈一下子又泛出嗜血的红,“你们到底把他怎么了?”

“你来就好了,快些送他去医治吧!”武如烟忙不迭的把拓跋臻交托到她手中,“你想对我如何都好,等他好起来,我们再慢慢算不迟啊。”

武如烟打的什么算盘素月不是不知,她不过是想等拓跋臻好起来又能护着她。可看他现下双目紧闭,连嘴­唇­都是惨白惨白的,素月也不敢耽搁,一面着人快马回去准备救治的一应事务,一面安排马车送他回府,自己自然是寸步不离的跟在一旁。

武如烟一路小跑赶回长春府的正门,见拓跋弘业正在与武国忠相持,忙调整呼吸笑着迎上去,“爹,你怎么来了?可是来接女儿的?”

对这个女儿,武国忠一向是溺爱的,这次也禁不住有些生气,“你可还知道要回去!”又往她身后看了看,没有看见拓跋臻才放下心来,“为父真是宠爱你太多,竟然这般大胆,还不快跟我回去。”

武如烟不舍的将目光投向拓跋弘业,却只见他恨恨的拂袖背过身去。她原想跟他解释一番,不过看人多眼杂也不便多言,只得躬身告辞,“事情已经办妥,殿下放心,如烟明日再过府跟你详谈。”

正文 正文_第八十二章 压在案上

擦身止血上药,待收拾完拓跋臻满身的狼狈,天­色­已经发白。

素月趴在拓跋臻的床前,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紧闭的双目,听着屋顶上积雪融化的声音,数着水滴顺着檐沟落下的速度,世界虚无得只剩下后悔。如果不是自己的意气,如果自己还在像从前那样追着拓跋臻跑,那么他绝不会离开自己的视线单独和武如烟这样的人在一起,便不会有他们的有机可乘。

童年友情什么的,她实在是太高估了!

“姑娘,你忙活一整夜,快去歇歇吧!”小染给拓跋臻送药,看到素月泛红的眼圈不忍心疼,“这里的一切,奴婢自会安排人手照应的。”

“我没事,你该忙什么忙去吧!”素月接过她手中的药碗,在­唇­边小心翼翼的吹凉。

“你看你眼圈里都是血丝,若是殿下醒来看见你这个样子,怕是要责罚奴婢了。”小染说着就抬手去夺她手中的药碗,“再说,太医吩咐过最好让殿下睡上三五个时辰,你在这里殿下会分心的。”

她的语气里带着两三分的调侃,让素月哭笑不得,微微侧身避过她的手,“好,听你的。不过药还是我来喂,喂完我就到外面的榻上休息,你先去帮我整理一下吧!”

这话小染愿意听,“奴婢去把厨房熬好的粥给你端来,你吃点再睡?”

素月看看拓跋臻不由得叹了口气,“也好。”即便没有什么胃口,她还是要吃点。已经躺下一个,长乐府不能再有所损伤了。

勉强吃了些白粥小菜,素月躺下前还在劳神费思,“你去通知水牛副将,让他悄悄把七巧接回来。记住,一定是悄悄的!”

她现在已经不指望七巧在府中独当一面,不过看住拓跋臻是没有问题的。

这是第一次武如烟被挡在长春府门口,若不是体谅拓跋弘业心里醋意和委屈,她一定会掉头就走,“殿下待我一向是亲厚的,你们应该无人不知。现在这样公事公办给我难堪,这是笃定我与殿下再无和好之日了?”

“这,这……”

看那两个侍卫面露难­色­,不知道如何接话。武如烟就知道他们已经动摇,“你们放心,若是殿下怪罪,你们自管说是我强行闯进去便是,我自会一力承当。不过,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的。”

过府穿廊的短短几分钟,武如烟想过很多种见到拓跋弘业的场景,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走到院门口就听见东西落地的破碎声,吓得她三魂没了七魄,直接就冲了进去。

房间里拓跋弘业正将府中的舞姬压在身下,而他的手就放在舞姬胸前的薄纱上,刚才那一声脆响就是他们拉扯中拂落了案几上的酒具。破碎的瓷片躺在地上,如同武如烟斑驳的心。她从小接受的教导便是三从四德、夫为妻纲胄,可真正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心如刀割。

“烟儿,你怎么来了?”拓跋弘业紧张的松开那个舞姬,已经全然忘了自己还在生气这回事,连忙走上去拉她的手,“这群狗奴才,怎么你来了他们都不通报,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他们。”

他满身的酒气中混合着讨厌的脂粉味,武如烟略一侧身便避开他的手,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拓跋弘业挥挥手,那个舞姬立刻识趣的退下,顺手带上了门。拓跋弘业搜罗满腹也没想到怎么解释,只得假装一切没有发生,“烟儿,你来找我可是有事?你昨天说今天过来跟我商议什么?”

好一会儿,武如烟才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后日就是除夕宫宴,臻殿下那边我已经与他说好,他不会在大王面前提起这件事。但你千万不要再有小动作,最好求神拜佛希望他没事,否则到时候大王过问起来,我们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一提起拓跋臻,那天的一幕幕都在眼前轮番闪现,尤其是武如烟为他落泪的样子。拓跋弘业不快的冷笑一声,“我看是你希望他没事吧!”

他又回到案几前坐下,就着剩下的杯中酒一饮而下,“就算他不追究,那个素月也不会善罢甘休的,与其等着看他心情,不如一了百了!”

“弘业,你变了。”武如烟的眼神中透着失望和幽怨,“你曾说拥有我已经是所有,天下也罢、富贵也罢,你只愿一切能有我共享。为什么现在我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能依我呢?”

剩下的这只酒杯也没能逃过破碎的命运,被拓跋弘业狠狠掷在地上,碎屑四溅。自从拓跋臻回来,不但拓跋邯郸开始偏心,现在连武如烟都帮着他说话。拓跋弘业心中十分忧愤,若是不能将这个碍眼的人除掉,他觉得自已以后都不会有舒坦日子过了!

“我愿与你共享?你愿与我共享吗?你现在眼中只有拓跋臻,还有没有我拓跋弘业?!”他站起来走向武如烟,身形摇摇欲坠,“我喜欢你,从小时候一直到现在。我知道,哪怕到老到死我依然会喜欢你,你的任何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拓跋臻,绝对不行!”

“我现在不是要保全他,是想保全你,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他的恨她何尝不知?武如烟抬手将他扶住,又是心疼又是委屈,“弘业,当年是他不顾而去,这些年在我身边的人一直是你。所以你要相信,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父亲已经答应我,这几日入朝的时候让大王解除你和王后的禁足,只要我们能站在大王身边,你就有机会得到大王的宠爱啊!”

说到底,还是拓跋臻的强势回归,让拓跋弘业失掉所有的自信。他看着武如烟的眼睛,“真的吗?武将军觉得我还有希望吗?”

“当然!”看到效果,武如烟连片刻都没有犹豫,连连点头,“你想想,他拿到先王的金印,大王却迟迟没有公布王储的人选,难道不是因为心中更向着你吗?”

正文 正文_第八十三章 不相为谋

“你这样一说还真的。”拓跋弘业的神情总算有所缓和,武如烟不失时机的劝慰,“这个时候我们应该更有容人之量,让大王看看你这做兄长的风范,比他更大气更有能力,是更适合的王位人选。你说呢?”

“对,我这么多年不都是这样的吗?”这些年拓跋弘业没少说过希望拓跋臻能戒掉焦躁,早日回到天陵为拓跋邯郸分忧的话,“烟儿,你真是我的好帮手。不,贤内助!”

他轻轻的一句赞美,武如烟立刻羞得转过身去,娇嗔道:“尽胡说!”

“我的好烟儿,我要向你道歉,”拓跋弘业从后面环住她的纤腰,嗅着她淡淡的发香,“对不起!”

“瞧你说什么傻话呢!”武如烟侧身靠进他的怀里,抬手捂住他的嘴,“你以后做事之前先想想我,好吗?别再冲动,我真的好担心!”

“放心,我会的。”酒醒之后,拓跋弘业也是后怕过的,只是骑虎难下又不想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服软,“对了,你是怎么让拓跋臻保密的,可是他要你答应什么条件?”

武如烟的眼神微微一闪便恢复平静,“没有,他只是看我哭得伤心,可怜我罢了。”

“这么说,他还是很心疼你的。”拓跋弘业强挤出一个笑,“不过,你是我的,他休想再夺走。烟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恩,我知道,我相信你!”武如烟轻轻将头倚在他的肩上,脑海里却满是拓跋臻失望的样子:很好,很好!到现在你还相信他是真的对你好?那么这一次我会守口如瓶,就当是我这些年留下你一个人的补偿。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因为受伤,他的声音并不重,可落在武如烟心里还是一个坑,可她别无选择。

那厢是和好如初,可这厢素月和拓跋臻却是吵得不可开交。

素月一条腿跨在凳子上,一手叉着腰,眼睛铜铃一般瞪着床上的人,“拓跋臻,我告诉你,你想用这件事做人情拉拢武如烟,那是不可能的。圣山上的事,我们已经放过他一次,这一次我绝不会让他得逞。”

“你来得那么迟,若不是如烟拼死相救,我已经死在拓跋弘业的地牢中了。”拓跋臻据理力争,“这只是我还给她的人情。”

“什么?你还好意思嫌我来得晚?”素月气得想掀桌,“是她先设局骗你出去的好不好?现在一点小恩小惠就收买你了吗?不是她你怎么会落入拓跋弘业的手中,又何须她来救?”

看她连珠炮似的噼里啪啦,神似抓狂。拓跋臻急着想解释,一张嘴却咳嗽起来,牵动身上的伤口,一时竟停不下来,“咳咳……咳咳……”

“哎!”看他苍白的脸呛得通红,素月只能强忍住心中的怒火,一面递上水给他润喉,一面拍背给他顺气,“你看看你,早晚是要把这条命都要搭进去!”

“月儿,你不懂,如烟她并不知情,她……”

拓跋臻刚顺过气,就急急的要解释。素月将水杯往床头茶几上重重一放,“够了,你报不报仇是你的事,我报不报仇是我的事,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累了,要去休息,你自便吧!”

拓跋臻伸了伸手,只捞到素月的衣袂,被她轻轻一拽就滑了手。卸下伪装的坚毅,这满身的伤的确让他元气大伤,才会连这都握不住。看着素月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只能叹了口气:月儿,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我今天所承受的一切都不会是徒劳。

出了拓跋臻的房间,素月直奔的就是练功房,她感觉心里那团火正在熊熊燃烧,分分钟就要冲上脑门,玉石俱焚。

一进门就看见茼蒿在里面打木桩,他只穿了一层薄薄的里衣,被汗水湿透后完全贴在身上,显露出健硕的肌­肉­。不由赞道:“你倒是勤勉。”

“属下、属下这、这就走!”见是素月他立刻紧张起来,忙去拿衣服,不留神被旋转的木桩拍了个踉跄,险些摔个狗啃泥。

素月“噗哧”笑出声,她正愁没地方出气,当然不会放过,“走什么走,陪我练练!”

“属下不敢。”虽然幻想过许多次跟她切磋,茼蒿还是不敢以下犯上。

素月可没那么矫情,直接脱了自己的外衣,“你这样扭扭捏捏的,可还算江湖儿女?”她从旁边的兵器架上抽出一根棍子扔过去,“你哪里像是云阳侯的义子,倒像他的亲儿子,是个礼教森严的公子哥!”

激将法果然起到作用,茼蒿红着脸接下木棍,“那么,就请姑娘赐教了。”

素月勾起嘴角给他一个浅笑,随手也­操­起一根木棍,纵身一跃,横少茼蒿的胸口。

左膝微屈,右脚后迈,棍子横挡,茼蒿微微侧身轻松避开素月的第一击,“姑娘,要不你再还个好点的兵器?”

“怎么?有点小看我?”这第一击她是有所保留,那不过是为了后面的气势汹汹打基础而已。茼蒿的大意正中素月下怀,“十招之后,看你还觉得有没有这个必要!”

茼蒿未来得及答话,素月的第二招已经扑面而来,棍风凌厉得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足下连动,退了两步才堪堪避过,对这样的突然袭击差点没了招架之力。他这才知道自己是上了当,“这招不算!”

“好,这招当我白送让你的!”素月一面说着,一面加快速度。

一听这话,茼蒿又不乐意,“让?那还是算上,说出去要丢死人。”

动手的畅快加上他的简单,忍得素月又是一阵大笑,“茼蒿,你还真是可爱!”

茼蒿没有说话,但显然已经分神,两招之间又被素月逼退一步,马上就要丢了自己的阵地。他不得不强制自己排除­干­扰,打起­精­神来面对素月的新一波攻击。

你来我往,舞棍脚走。转眼间两个人已经过了三四十招,茼蒿明显开始落入下风,看他半身衣服都湿透,素月才收了棍风,“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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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正文_第八十四章 宋雅入府

“平日里也不见姑娘用功,怎么劲道进益如此之快?”茼蒿似乎意犹未尽,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衣服还没穿就追着素月问个不停,“难道是高人指点?还是……”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素月摊手表示无耐,故作惆怅的道:“关于天分太高这件事,本姑娘也是甚为不好意思啊!”

茼蒿目瞪口呆,不禁扶额,心道:“姑娘,你这么不要脸,殿下知道吗?”话到嘴边,终究变成两声­干­笑。

说起最近内力真的强劲很多,进步大得连素月自己都是奇怪,她并没有修行任何特殊的心法。“茼蒿,你可知道城中住着什么武学大师或者医术高明的人?”

“能让姑娘内力进步神速的,还不算武学大师吗?”她无人指点这事儿,茼蒿显然是不相信的。

“算!可我这真不是大师指点的结果,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时候茼蒿还未入府,所以不知道自己之前晕倒的事情,素月便给他解释了个大概,“你之前在云阳侯府也认识不少人,在外行走的时候也记得帮我收罗留意一下,可好?”

“当然!”茼蒿理清因果,自然也跟着担心起来,“属下一定会尽力为姑娘寻找,希望姑娘这段时间也保重身体。”

素月点点头,两个人又边走边聊了一会儿,就有门童来禀告:宋青山在门外求见拓跋臻。

拓跋臻的惨状,茼蒿也是看见的,“殿下这样,怕是见不了了吧?”

“他现在的确不适合见。”素月微一沉吟,“请宋大人去我的彩云轩吧!”

这个决定有些意外,茼蒿不禁好奇,“姑娘,你不是一向不喜欢他吗?”

“喜不喜欢是一回事,接不接触是另一回事。”素月勾着嘴角冷冷一笑,既然拓跋臻不愿意自己Сhā手,她就只好借宋青山的手来达到目的了。

“宋大人,别来无恙!”

显然宋青山对素月也是充满抵触的,他僵直的站在站在彩云轩的客房中,连落座都不肯,“你不必跟我客套,我要见的是殿下,你让人把我带到这里是什么意思?”

“殿下身体不适,暂时不能见客。”素月顿了顿,挥退左右才低声道,“何况大人年事已高,我怕大人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

“笑话,本官为官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你能有什么事打击到本官的?”宋青山一甩衣袖,将双手背在身后,“你只管说便是!”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素月在心里默默念了句:阿弥陀佛,就把拓跋臻在长春府挨打的情形添油加醋的描绘了一遍。她静静的观察着宋青山的表情,看着他由吃惊到愤怒,等着他心里的恨一点点被激发引爆。

“你这个管家是怎么当的,自己的主子都照顾不好,怎么会叫那些人有机可趁呢?”他拍着桌子急得跳脚,“反了,真是反了!我这就去告诉大王,一定要狠狠的惩罚他们!”

“大人请留步。”他反映似乎有点过激,素月忙将他拦下,“这件事就这样捅到大王那里,你真觉得妥当吗?”

“有什么不妥当的,难道要等着他们害死殿下吗?”宋青山根本没明白素月的意思,一股脑的就想着要报仇,“难道大王还能这样偏心不成?”

“哎哟喂,我的宋大人呐,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素月一脸的无奈,“现在不是大王偏不偏心的问题,是我们的臻殿下啊,他可是答应了某人这事儿就这样揭过去的。到时候他要是不认账,咱们可里外不是人啊!”

宋青山的脑子这才转过来,他说素月怎么这么好心,一直用商量的口气跟自己说话呢!若是能直接告诉大王,哪还有自己什么事儿?

“那,你可有什么想法?”

“殿下喜欢武如烟这事儿,不用我说你们也是看出来的。与其从大王那里着手,不如我们先断了殿下的念想,只有他狠得下心下得去手的时候,我们就能一击即中。”

素月的分析不无道理,可是断掉拓跋臻念想这事儿,宋青山想了很久也不知道怎么施行,“你该不会是想本官扶持你和殿下在一起吧?”

“呵呵,”素月扯了扯嘴角,给他一个­干­笑,“大人想多了。帮殿下达到目的之后,我自会离开,我这次下山的目的是寻找家人,这个想必大人已经调查清楚了?”

宋青山老­奸­巨猾立刻奉承的笑起来,“姑娘冰雪聪明,难怪能成为殿下的左膀右臂。其实,姑娘大可安心辅佐殿下,我们家雅儿也不是不懂事的姑娘,将来……”

“哎,大人就不必在这个问题上费心,若是得空帮殿下想想如何站稳脚跟更好。”越说越离谱,素月抬手打断他,“眼下,我想请雅小姐过来照顾殿下,务必不能再让殿下与武如烟单独接触。”

这样的机会宋青山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忙答应,“雅儿是被本官宠坏了,若有不懂事的地方,还望姑娘包涵提点着。”

“这个自然,我虽然不喜欢雅小姐,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在武如烟这件事上,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素月的首肯让宋青山大为高兴,“那本官是先去看看殿下,还是回去让雅儿过来?”

“殿下今日确实不宜见客,你且回去,明日同雅小姐一起过来。”好不容易才调整好的心情,素月可不想再被拓跋臻那个有异­性­没人­性­的样子给毁了。“大人在朝中多年,还请你回去搜罗一下他们的错处。这个仇,殿下不报,我们可不能忍!”

达成共识的第二天,素月就有点后悔。看着宋雅大箱小箱的,恨不得把宋府跟长乐府合并的架势,她只觉得太阳­茓­突突的跳,脑仁都开始疼疼。

好在这次宋雅客气很多,脸上堆着笑容,往素月的手中塞了一只金镯子,“以后本小姐的衣食住行,就请姑娘多费心了。”

素月将镯子拢在袖中,冲她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这府里的日子,怕是要热闹起来了。

正文 正文_第八十五章 藏头露尾

拓跋臻能勉强下地的那日,正赶上除夕宫宴。宫里送帖子的人来得极早,素月赖在床上,帖子便由宋雅接下了。

“你既觉得冷不愿起,今晚的宫宴便由我替你去吧!”宋雅看到帖子上只有拓跋臻和素月两个名字,立时就直奔彩云轩,“你日日在府中­操­劳,也好休息休息。”

素月在被窝里打了个滚,趴在床上由着垂下的青丝遮住半张脸,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多谢雅小姐的美意,不过这是大王的意思,素月若是拒绝怕是不太好啊!”

这机会多么难得,拓跋弘业一定会带着武如烟,这个时候简直就是地位的比试。宋雅怎么肯放弃,“不看着表哥,我怎么能安心过这个除夕?这样,你开个条件吧!”

素月这才扒拉了一下头发,郑重的看她一眼,“雅小姐待殿下的心,真是让素月佩服。如此,那素月就帮你一回吧!”

“好!父亲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开个条件吧!”

看她满身的珠翠,素月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素月一直想在城南相中一处宅子,不知道雅小姐能不能帮我这个忙啊?”

“宅子?”宋雅眼睛立刻瞪得老大,“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呵呵,我想着有了宅邸就能搬出去,不用整日对着殿下。可是殿下舍不得,要是雅小姐也舍不得,那我就只好再慢慢想办法咯。”素月扯了扯嘴角,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来,“小染,快把宫宴的衣服给我拿来。”

一想到兼有扫除眼中钉这个附带效果,宋雅立刻将小染拦下,“行了,我同意。只是买宅子不是小钱,我要回去跟我爹拿,你给我几天时间总可以吧?”

“可以,当然可以。”素月点了点头,小染立刻退了下去,“那么今晚就拜托雅小姐好好照顾殿下咯!”

宋雅心满意足的走了,素月在床上滚了半天却再也睡不着,“小染,什么时辰了?”

“姑娘,时辰尚早,你可以再睡一会儿。”同小染一起进来了一个带着半张面具的女子,“奴婢见过姑娘。”

她俯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似乎是有些不同的。可素月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七巧,“你这副造型是几个意思?”

“府中人多口杂,恐怕有人把奴婢回来的消息传出去,所以只说奴婢是府上新请的管家。”

素月翻了个白眼,半个面具就能掩人耳目?不过,她已经想好,最多年后朱喜年的事情就会揭过去,让她待着问题也不大。最重要是她一门心思都是保护拓跋臻,这点足以盖过一切。

“也好,有什么你不方便出面的,就让小染帮着你。接你回来的主要目的就是看着殿下,你可清楚?”

“是,哥哥已经将前因后果都告诉奴婢了。”七巧倏然跪下去,把素月和小染都惊得一怔,“先前是奴婢不懂事,得罪的地方还望姑娘见谅!从今往后,奴婢一定会唯姑娘的命令是从,再不会自作主张了。”

原来是这样!素月松了口气,示意小染扶她起来,“你只要记住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殿下好!”

看得出她是真心悔改,回来也还算谨慎,所以便没过多苛责,便让她先下去休息,独留下小染在房中。

“姑娘可是有话要吩咐奴婢?”

素月哪有话吩咐她,不过是看着顺心点罢了。“好歹今天是除夕,虽不用进宫,你也替我打扮喜庆些吧!”

“是,奴婢遵命。”

时间过得那样快,素月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这已经是离开爹娘的第九个年头,不知道他们在瀛渊国什么地方,不知道他们可还过得好……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可是在想殿下吗?”

小染的声音把素月的思绪拉回来,她看看铜镜中的自己,一弯柳眉,­唇­红齿白,只是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哀愁,可不正是在思念谁的样子吗?

“我是在想我的家人。”素月从收拾匣里选出一只做工十分­精­致的银镯子给小染带上,“送给你的新年礼物。”

“姑娘,这样贵重的礼物,可使不得。”小染连忙摘下来有给她放回去,“姑娘待奴婢已经很好,奴婢万不敢再奢望。”

“傻姑娘,”素月看重的就是她心思单纯,有将镯子替她带上,“银镯子本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件,不过这只做工格外好些罢了。放心,人家不会随意瞧出贵重的。”

“不许推辞,这是命令。”若不是素月一直拉着她的手,她怕是又要摘下来,“今日除夕,你安排完我的晚饭,就早些回去陪陪家人吧!”

“多谢姑娘!”小染深深的鞠躬,眼中已有泪光闪动。

晚饭之后,府中各处的灯笼都已经点上,到处都笼在红彤彤的光亮中,素月站在廊下看着心里才觉得温暖些。转念又想起长乐府如此,宫中不知道该是何等热闹温暖的气氛?

正失神忽然看见小染笑嘻嘻的跑过来,手中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姑娘,吃碗桂花汤圆,来年和家人团团圆圆。”

“你怎么又回来了?”素月面上有些责怪,心里却觉得暖暖的,“我刚用过饭,如何吃得下啊!”

“这是我娘亲手做的,可好吃了,你尝一口吧!”小染双手呈到她面前。

看她满心欢喜如同献宝,素月实在不忍拒绝,用勺子舀了一颗送进嘴里。糯米皮爽滑有弹­性­,蜜酿的桂花又香又甜,果然是绝好的味道,整个心情一下子就美好起来。

“哇,太好吃了。你娘的手艺真好比府上的厨娘还好啊。”

“能得姑娘夸赞,母亲一定会很高兴的,奴婢这就回去告诉她。”小染脸上笑出两团红晕,她一面跑一面回头跟素月喊,“姑娘,奴婢明早再给你送些过来。”

素月望着她离开的方向一直保持淡淡的微笑,直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完全消失。她才推门进房,冲着空空如也的回廊冷冷的喊了句,“出来吧!藏头露尾的成何体统?”

正文 正文_第八十六章 暗夜来客

一个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的落在门口,黝黑的面罩下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他一言不发,自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直取素月的咽喉。

将香甜的桂花汤圆妥善安放,素月才足下轻点如燕雀般轻灵转身避开剑锋,“你是什么人,受何人指使要在除夕夜来取我­性­命?”

这个人在房顶上伏蛰的时间不短,她以为似友非敌。那人并没有说话,反手又是一剑,只是眉眼间隐有笑意。就这样静默着一走就是二十余招,素月更加断定自己心里的想法。他一招一式都看似凌厉,全然是只攻不守,又每每在快要成功之际收力。

打定主意,素月望着他炸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顺手从花瓶中抽出一支梅花,三分力度七分速度便将梅枝戳到他有眼正前。

他的剑锋就停在半空,不敢也来不及落下,“先生说的果然没错,姑娘的内力进益之神速实在令人咂舌。”

“先生?蔺夫子?”一开口素月就听出来,这是姜云霁的贴身护卫烈风。她收了梅枝,请他落座,“先生对此还何说道?”

烈风小心的关上门才敢扯下面罩,“先生说是幸也是不幸,万般皆是命。”

“啊?”素月扶额,这算是什么说法?

烈风也不客气,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才幽幽道:“当然,先生还说,事在人为只要姑娘善加利用,一定能有所受益的。”

在素月看来,这话和刚才那句没什么区别,“行了行了,你到这儿来可不是为了给我带这句话吧?本姑娘可忙着,你捡要紧的说。”

“你们这些人呐,就是急躁!”烈风不快的抽了抽嘴角,从怀中摸出一个檀木的小匣子递给她,“喏,公子给你的新年礼物。”

“新年礼物?”素月接过盒子有些茫然,看烈风笑得神秘,只好将信将疑的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枚白­色­的玉佩。呈弯月型的白玉上串着红绳,下面缀着同心结流苏的璎珞,样子简单而古朴。

素月反复看了两遍,又将玉佩放了回去,推回到烈风面前,“这样贵重的礼物,我可不能收。”

“咦,你还认得这个?”烈风诧异之下又把东西推了回来,“倒是难得,难怪公子说你担得起。”

那个东西素月也不认识,不过是偶然在天一道人的书中看到过类似的而已。古语有云:连城既伪往,荆玉亦真还。何况每次想到姜云霁那样的谦谦君子,她能想到的就是价值连城的美玉。

“他倒是真会抬举我!”既然是颇有来历的东西,素月好奇又拿起来细看,“你知道这东西的来历吗?”

她看得认真,完全没注意到烈风已经悄悄的站起来,正一步步的往门口挪。等她回过神来,烈风已经逃到门口。他“嗖”一下拉开门,飞快的跳出去,“我只负责送礼,若有问题,姑娘下次见到公子自己问吧!”

“喂!”素月追过去,烈风的身影已经和夜­色­融汇在一起,完全失去踪迹。她有些泄气的耷拉着脑袋准备退回来,一侧身却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空气中传来危险的味道。

“你倒是逍遥啊?”

拓跋臻站在廊下,灯笼的暗光印在他的脸上,素月只看到他眼底的那片­阴­郁,忙将玉佩藏到袖中,“你,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宫里饮宴吗?”

“我身体未愈,所以提前回来,顺路过来看看你罢了。”只一句话的时间,拓跋臻的表情又温和起来,“你,今晚吃得可还好?”

“好,挺好的。”拿不准拓跋臻有没有看见烈风,素月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晚饭吃了好多菜,小染给我送了她娘亲手做的桂花汤圆,可好吃了。你要尝尝吗?”

“还有吗?”拓跋臻似乎是真的想吃,立刻往这边走过来。

素月心中暗暗叫苦不迭,她只是随口说说,随口说说而已啊。她几乎是飞扑进房间,拿起檀木匣子就往广袖里塞,口中还不忘念念有词,“哎呀,有点凉了,我到厨房去给你热一下?”

她刚摸到碗,手就被拓跋臻紧紧握住,用力一带就将她整个人拉入怀中。

“哎,哎……”素月的内心是拒绝的,“你,你这是­干­嘛啊?”

她用力的挣扎引来拓跋臻的严重不满,一抬手就将她的头按到自己的胸前,双臂一收,勒得更紧了。

湖光锦面料的大氅,最大的好处就是不透风不透雨,寒气都挡在丝光的面料上,素月的脸一贴上去,那叫一个冰镇爽歪歪啊!素月的内心几乎崩溃,可她拿不准拓跋臻这是抽的哪门子风,只能默默的忍者,只盼着这大爷的风能赶紧的过去。

好一会儿拓跋臻才松开她,“这是我们下山后的第一个除夕,我不该留你一个人在家的。可还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吗?”

他们停在一拳的距离,他的双手依旧握着她的胳臂。素月抬眼看着他,想从他的眼中寻找抽风的原因,“就这样?”

“就这样!”拓跋臻没有笑,而是很认真的点点头,“你想去哪儿,想吃什么,我都陪着你!”

这不像他的风格,他这心里是又打着什么鬼主意吗?素月歪着头看他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烧啊!“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宫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拓跋臻愣了愣,才咧开嘴笑起来,敲了敲她的额头,“傻丫头,当家当久了,不愿意师兄宠着你了?”

额头的痛感提醒素月,眼前的那个拓跋臻还是那个拓跋臻,不由得心情又郁结起来,“我困了,殿下大病未愈,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她作势就要上床,拓跋臻微一用力又将她拉回来,“你呀,就是这小倔驴的脾气。好好的除夕夜不守岁,睡什么囫囵觉。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要,我不去。”素月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要去你自己去,或者带上宋雅也可以。咦,宋雅呢?”

素月这才想起来,那个无时无刻恨不得贴在拓跋臻身上的人,怎么会允许他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正文 正文_第八十七章 酒香月­色­

“宫宴热闹,她贪吃舍不得回来。”拓跋臻笑嘻嘻的答了一句,拉着素月就走,“你一向不喜欢她,管她做什么。”

因为贪吃而忘乎所以这回事,素月觉得只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拓跋臻这样说摆明是敷衍。不过他说的也在理,宋雅什么的原本就是出现就碍眼的及视觉,爱­干­嘛­干­嘛去更好。

素月琢磨这事儿的空档,已经被拓跋臻拖到到衣柜前面,翻出一件厚厚的狐裘大氅将她裹了个严实。

“你这是要把我打包丢出去呗?”素月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造型,连帽帷都带得妥妥当当的,“这大过年的,你确定这样真的好吗?”

拓跋臻嘿嘿一笑,捏了捏她圆润的鼻尖,“你呀,就是话多,只管跟着我便是。”

他再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往外面走。穿过院门,穿过回廊,穿过庭院……素月的心境也由最初的拒绝变成顺从。

大门外是早已经备下的高头大马,拓跋臻的专用。他纵身一跃,连同素月一并都稳稳的落在马背上。他拉开自己的大氅,将原本就裹得严实的素月再次裹到自己的胸口。

后背紧紧的贴在他的前胸,他有力的双臂就环在自己的腰上,他们又多久没有这样亲昵的亲近过了?素月的心不由自主的砰砰乱跳起来:他这是怎么了?这是终于意识到我的好了么……

就在素月感觉各种思绪要在自己脑子里开锅的时候,拓跋臻忽然勒住马缰。她定睛一看,竟然已经到了云阳侯府的旧宅,那个茼蒿带她来过一次的地方。

“你,你带我来这儿­干­嘛?”素月心里擂着小鼓,这不会是要做年终结算的节奏吧?

拓跋臻神秘的笑了笑,将她从马背上抱下来,贴在她耳边低声说,“这里可是禁地,你只管跟着我就是。”

分明刚才还是害怕的,脸贴脸的距离她的心忽然就安定下来,冲他浅浅一笑重重的点点头。

黑丝绒的夜幕上挂着一弯月牙,雪地上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的快步走着,耳边只有沙沙的脚步和轻柔的风声,世界安静得仿佛只剩下他们。

感受着他的手心传来的温度,入眼的只有他高大挺拔的身姿,踩着雪地上他留下的脚印,素月觉得整颗心都被填满。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可以一直被他永远牵着,就这样安静的走下去……

“好了,到了。”

没料到他会突然停下来,素月迈出脚找不到下一个脚印,悬在半空左摇右晃,“哎,哎……”

她以为自己会摔倒,吓得闭上眼,再睁开时身子呈斜躺的姿势被拓跋臻捞在怀里。

他正低头看着她,眼里闪着晶亮的笑意,好像遥远天际的星辰。那一瞬间,素月又不争气的花痴了。

“你是想就在这里睡吗?”在她咬着手指迷糊的傻笑中,拓跋臻的手臂有些发酸,“你体谅体谅我重伤未愈可好?”

素月忙一个挺身站起来,局促的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哎,今晚没喝多点酒,怎么就醉了呢?这地方真是安静得让人想困觉啊!”

看她半晌抬不起头,拓跋臻只能硬憋着笑,假装没看见似的将头瞥向别处,“走吧,我们上楼吧。”

“哦。”素月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来到云阳侯府中的一座木楼面前,楼高没有十丈也有八丈,像一座黑塔似的耸立在夜­色­中。

拾级而上对于他们习武的人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素月可没那闲情,何况她刚才出糗,正是扳回一局的时候。立刻拦下准备开门的拓跋臻,“是要上房顶揭瓦吗?”

拓跋臻自然知道她的意思,有些为难,“不揭瓦,就是到屋顶去坐坐,可我……”

他想说身体未愈,未必能带着素月一鼓作气飞上去,话还没说完就被素月紧紧抱住,“看我的!”

素月的变化之大,令拓跋臻咂舌。只见她轻点足下,感觉都没用多少力就轻松的跃起来,但每上一层她也会在房檐的边沿借借力,不消一会儿就到了顶上。

刚一落下,素月就忙不迭的把她放下,“殿下,你好重啊!”

屋顶的积雪已经结成硬块,刚踩上去的时候有些滑,一会儿就开始嘎吱吱作响。拓跋臻也没反驳,挑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拂去残雪,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软垫铺上。

“你倒是准备得挺周到啊,难怪身子重了不少。”

拓跋臻还是不语,安置她坐下后,又从大氅下摸出两个­精­致的小酒坛,在她眼前得意的晃了晃。这是他们在山上经常­干­的事情,一壶浊酒,两个身影,或是山巅或是树顶……

等不及他给,素月伸手就夺了一个,拔出木塞在鼻翼下轻轻一嗅,一股浓郁的香气直冲上脑门。浅抿一口,回味甘醇还带着一点点温热,“唔,好酒啊!”

“当然,这可是宫中的陈年佳酿。”看她小猫一样眯着眼满足的样子,拓跋臻的­唇­角也跟着飞扬起来。他一坐下去就发现羊皮垫有点小,小半个ρi股还挨着冰冷的屋顶,只好又往素月那边挤了挤,“你好像胖了,怎么那么占地方?”

“你当我还是那个十岁的丫头吗?”素月不客气的把ρi股一撅,想把拓跋臻挤出去,反而被他逮住机会一撞,一ρi股做到雪顶上,“你又欺负我!”

方才那些美好的感觉秒秒钟就要崩塌,拓跋臻连忙挪了挪ρi股将她拉到身边,“失误,失误,纯属失误。”

“哼!”素月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扭头抿了一口酒,心情才稍微好那么一点,“看在你­精­心准备的份上,暂时原谅你吧!”

“如此,那多谢素月姑娘咯!”

明知他眼角眉梢都是戏谑,可那样的感觉就像从前真实而美好,这才是他们相处应有的方式。素月莞尔,冲他举起酒坛。不管他今天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也不管明天的事情会发展到哪一步,今晚她只想和他好好的喝一场,就像从前一样,简单的醉一场……

正文 正文_第八十八章 酒醉心明

素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长乐府的,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她最后的记忆停在拓跋臻从大氅里取出一坛又一坛的酒。她是醉得一塌糊涂,不知道拓跋臻怎么样了?

“小染。”她话音一落门就开了,小染从外面跳着就进来了,“姑娘,可是要起床?”

“恩。”素月点点头,小染立刻将早已好下的衣服送了过来,“其实,殿下已经吩咐过,你今天可以多休息一会儿的。”

“是吗?”想起那顿酣畅淋漓的酒,素月心里就觉得甜甜的,“他人呢?”

“一早就送雅小姐回府给宋大人拜年去了。”小染一面说着,一面利落的伺候素月起身,“呃,殿下说让你等着他,他回来接你进宫给大王和韩夫人请安。”

素月叹了口气,她就知道准没有好事,八成是要求着自己去拓跋邯郸那儿说拓跋弘业的坏话。算着日子,拓跋弘业若是想翻身,也就只能在这几天下功夫博同情了。

正吃着小染送来的桂花汤圆,拓跋臻就带着一股寒风闯了进来,“大清早就下这么大的雪,要冻死了。还是月儿这里好,温暖如春。”

他探头去看素月的吃食,吓得素月赶紧捂着碗躲开,“大雪天亲自送人家回家,天冷心不冷嘛!”

拓跋臻没趣的缩回去,接过小染送上的热茶,“瞧你,好好的桂花汤圆硬是让你吃出一股酸味,你这样对得起小染吗?”

素月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几口扒拉完碗里的汤圆,“行了,想让我­干­什么直接说,今天事儿还多着呢!”

“行,那就陪我进宫吧!”拓跋臻也不含糊,接过小染手中的大氅给素月系上,有帮她捋了捋垂下的耳发,“总觉得少点什么,把韩夫人送你的发簪带上吧!”

小染的动作却忒快,没等素月发话就已经把发簪找出来送到拓跋臻手上。素月只好叹了口气,由得他替自己带上。

一路无话,眼见快到宫门口,素月终于忍不住了,“你就没有什么话跟我说吗?就没有什么要跟我交代的吗?”

“交代?交代什么?”拓跋臻茫然的看看她,想来想去只想到送宋雅回家的事,“哎,你怎么揪着这事儿就不放呢?昨天我把她撂在宫里,七巧说她回来哭了两个时辰。这大过年的,再怎么我得给舅父点面子,是不是?”

“我说的不是这事儿,你想多了啊!”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窃喜,不过素月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镇定的问:“我是说这次进宫,你有没有什么话交代我的?”

“哦,你说这个啊,那必然是有的啊!”

看吧,看吧,素月心里瞬间就泛起嘀咕,她就知道他做的一切,总不会是白费的。正想着,却听拓跋臻道,“今天是新年,进宫见着人要有礼貌,要说吉利话。即便是看到王后和拓跋弘业,也要客客气气的,不要老捅人家刀子,明白吗?”

难道,他们来不就是为了捅刀子的吗?素月扭头看着拓跋臻,一字一顿道:“你确定?”

“当然。”拓跋臻不知道她为何会有这样严肃的表情,“你以为呢?”

他必然是中武如烟的毒太深,打击敌人的关键时机,怎么能轻松放过呢?素月头疼扶额,靠在车厢上重重的叹了口气,“好心累,你是老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大约是心情不好,素月看见谁都是神情恹恹的,给一众人请过安便站在一旁不说话。

“我们活泼可爱的素月今儿是怎么了?可是臻儿没给你吃早饭吗?”拓跋邯郸看着奇怪,便调侃起她来,“可不要跟孤说是没睡醒,这个借口臻儿昨晚已经用过了啊!”

“哎,这不就是因为昨晚睡太多,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来呢?”素月说着还装模作样的揉了揉眼睛,扭了扭脖子。

“大年初一就这样懒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哦!”王后在一旁陪着笑脸,她这次能出来全靠武将军帮忙,虽然想打击素月,却也不敢太过。

“可不是!”拓跋邯郸嘴上责怪,手却伸向桌上的盘盏,“过来,尝尝孤宫中新制的姜糖梅子,保证让你打起­精­神了。”

“真的?”哪里需要真的吃,光是这样说素月已经来了­精­神,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只有让美食来弥补了。她立刻凑了过去,品着梅子眼睛却被桌上那盘水晶糕吸引,“大王,我觉得这个也很提神醒脑耶。”

“瞧你这馋猫样!”拓跋邯郸嫌弃的嗔她一眼,却又把糕点都推到她面前,“想吃那个自己拿吧!”

“谢谢大王,大王万岁!”她将几个盘子里的糕点都扒拉到一起,然后挨着给殿里的每个人都发了一块,包括王后也包括拓跋弘业,嘴上不停的叨叨,“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素月借花献佛,愿大家新年吉祥!”

最后又将剩下的糕点都给了拓跋臻,自己只拿了一块。

拓跋邯郸跟韩夫人相视一笑,又开始调侃她,“你当真是心疼臻儿,人人都只有一块,好的都给他了!”

“没有殿下便没有今日的月儿,所以月儿的一切都应当归于殿下啊!”她说得极简单,也极真诚,偏头看向拓跋臻的时候,眼睛已经笑成两弯月牙。

除了王后,所有人都笑了。

“素月啊,忠心是好事,可也要分地点分场合。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你这样岂不是告诉所有人,你眼中只有臻儿,没有大王了吗?”

“殿下对大王忠心,月儿对殿下忠心,可不也是间接对大王忠诚吗?”素月逮住机会就想发飙,一扭头看见拓跋臻正冲着自己使劲眨眼,只好将那口气硬生生咽回去,“但是王后教训得也很有道理,月儿以后会谨言慎行的。”

“妾身瞧着她这样子倒是挺好的,若人人都中规中矩,岂不是无趣么?”韩夫人款款看向拓跋邯郸,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大王觉得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拓跋邯郸的脸上,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博弈,要断的无非就是这个时候他的心更向着哪个儿子!

正文 正文_第八十九章 麒麟梳妆

拓跋邯郸看看素月,又看看王后,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谨言慎行没有什么不好,叛经逆道也有叛经逆道的乐趣。如此,孤的身边才能既有安稳也有快乐啊!”

他是大王,他还没有偏向任何人的决定。

素月看得真切也听得清楚,心中不忍有些失望,这就是他打算放过王后和拓跋弘业的意思,云阳侯一门忠烈到底也不能隔断那份骨­肉­亲情。

“怎么又不说话?”用过午膳拓跋邯郸才放他们离宫,摇晃的马车上,拓跋臻戳了戳素月的胳臂,“可还在生我的气?”

“是啊!”素月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你这样心慈手软,何时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何时才能将自己、将我们都置于安全的境地?”

关于这一点,拓跋臻心里比谁都清楚,讲道理是讲不过素月了,他只好故技重施,“好事不在忙上,这大过年的我们还是讨论些开心的事情吧!说来,咱们也这么久没去过圣山,­干­脆我们去看看火麒麟吧?”

就知道他会这样,素月也不知道是自己太心急,还是他太优柔寡断,只能退而求其次。两个人折回长春府带上一些吃的、用的,就准备直奔圣山,不想一出府门竟遇见武如烟和拓跋弘业。

武如烟望着拓跋臻,脸上挂着温婉的笑意,“如烟见过殿下,你们这是准备出门吗?”

“你看不见吗,这还用问?”这里不是王宫,素月没打算跟她客气,“有事说事,没事赶紧走开,别耽误我们办正事儿。”

“别理她,她就是这么粗鲁。”拓跋臻快走两步,将素月和武如烟隔开,“你们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拓跋弘业招了招手,随行的护卫立刻呈上一个约莫四尺长的盒子,花纹古朴雕工­精­湛,启开里面是一柄镶着红宝石的长剑,“送给你的,如烟选的,说你一定会喜欢的?”

素月偷偷瞄了一眼,看上去做工还不错。不过这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就算说是特意来补偿示好也不过分。

“你选的?”一想到是武如烟的馈赠,拓跋臻的节­操­分分钟就碎成了渣渣,亲手接过来,略一看就满意的笑起来,“的确不错,我很喜欢。”

“咳咳……”素月捂着嘴清了清嗓子,“两位要是没有别的事儿,我们可要出门了啊!”

他们还没说话,拓跋臻就率先教训起她,“月儿,不得无礼,反正这事儿也不急在一时。”转头看向他们,和善客气,“既然来了,就进去喝杯茶坐坐吧!”

“如此甚好。”拓跋弘业似乎就等着这句,立刻迈开步子,“说来倒是为兄的不是,臻弟回来这么久,本宫这个当哥哥的竟然都没有登门贺喜过,实在是该罚。”

拓跋弘业出生不过比他早一些时辰而已,拓跋臻从来没把他当成哥哥看,不过碍于武如烟在场,也没有戳破,只是讪讪一笑。

“你这就是当我不存在呗?”素月偏头挑眉看着拓跋臻,“说过的话都不算数了呗?”

“孩子气又犯了是不是?过门就是客,”知道她心里不悦,拓跋臻无奈的摸摸她的头,安抚道,“反正他在那里又不会走,我明天陪你去好不好?”

“你也知道他在那里又不会走,你不知道人家也想过年的时候热闹热闹吗?”昨晚那顿酒喝得素月挺开心的,她相信自己在他心中一定有很重要的位置,然而到底还是比不了武如烟。

许多事一旦想太明白心里就觉得好累,气势也萎靡下来,她侧过身不再看他,“殿下若是要招待客人,那月儿自己去便是。”

拓跋臻知道,即便是将她强行留下,气氛也不会愉快,“也好,让茼蒿送你吧!”

明知道答案是这样,心里还是觉得发酸,素月屈了屈膝算是告退,几步就跨上了马车。过了好一会儿茼蒿才到,竟还带着七巧。

“你怎么来了?”素月挑眉看她,神情微有些不悦。

“殿下看姑娘带了一包新衣,嘱咐奴婢上山帮着梳洗,让火麒麟大人也过个­干­­干­净净的新年。”

七巧的理由毫无挑剔,可素月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不过想到把七巧留在府中,万一被武如烟和拓跋弘业认出也很麻烦,便没再多问。

火麒麟看到素月很是高兴,猴子似的在山石树木之间上蹿下跳。看得茼蒿目瞪口呆,“这,这就是传说中的镇山神兽‘火麒麟’?”

素月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是这般惊讶的表情,不由得莞尔一笑,招呼火麒麟去山顶的水潭梳洗。

火麒麟的水­性­极好,一个猛子能潜到潭底二三十丈,洗澡的时候还没忘记先捞出几条鱼扔到岸上。潭水冰冷,他也毫不在意,完全依照素月的话一遍皂角一遍水,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饶是如此,浑身上下还是黑红黑红的,眉毛胡子头发湿哒哒的腻在一起,那模样看着也叫人害怕。

大抵是从小被火麒麟的威名震慑,七巧握着剪刀的手不停的哆嗦,眼看快半个时辰却连胡子都没修好,素月只得自己动手,勉强给他整理出个人形,“恩,不错,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我们家的麒麟打扮打扮也是个大帅哥,不过就是比别人大点而已。”

茼蒿的嘴角抽了抽,心中腹诽道:“这是大点吗?这分明是尊黑面神塔好吗?”

火麒麟看素月笑得开心,也跟着嘿嘿的笑,眼神总是若有似无的从七巧脸上的扫过。素月瞧他那样子也不知是好奇还是什么,只好拉着七巧问他,“你是在看这个吗?是想要吗?”

七巧的表情一下凝固在脸上,身子如同绷紧的弓弦,“姑、姑娘,你不会想把奴婢留在这里给他做伴吧?姑娘,奴婢知道自己愚钝,不得你喜欢,但是奴婢对殿下是一心一意的,一定会帮到你的,求姑娘不要把奴婢留在这里。”

不等素月回答,她又“噗通”跪下去,磕头如蒜捣,“姑娘,求求你,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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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正文_第九十章 夜半丢人

素月急忙松开她的手,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忙把她拉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我几时说要把你许给他了。我是问他是不是在看你脸上的面罩,是不是想要这个。”

看素月在她那半片铜质的面罩上敲了敲,火麒麟立刻点了点头,竟还含混的说出个“要”字。素月立刻像发现新大陆一般,撇下七巧就开始教他对口型,“来,看好我的口型,跟我说:要。”

“……”

“要!”

“……”

在素月耐心的重复之下,火麒麟的嘴抽搐了好一会儿,终于吐出一个清晰的“要”字。

茼蒿鱼也不收拾了,蹲在一旁看热闹,“真是奇了,原来你还会说话啊!来,再说一个听听。”

素月和火麒麟几乎是同时扭头,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呵呵,不打扰,不打扰。”他只好讪讪一笑,缩回水边继续清理鱼。

这次素月是有备而来,特意带了许多调料,深山冷泉养出的鱼­肉­质细腻,甘甜鲜美。加上一点点的盐,一点点的辣椒和香料,架在火上一烤就香得人直流口水。四个人围坐在山洞中的火堆边,巴巴的舔着嘴­唇­。

越是着急时间就仿佛过得越慢,素月等得焦躁起来,“小火啊,冬天这山上还有什么果子吃吗?”看火麒麟摇头,她又不甘心的道:“要不,我们出去转转?”

这回火麒麟连连点头,忙不迭的起身,没忘记把衣服上的褶皱整理一下。若是能得人悉心教养,他除去相貌古怪,也应该与旁人无异的。想到这里,素月就忍不住有些心酸,“要不,你还是跟我一起下山吧?”

他想对素月笑笑,扯了扯嘴角最终摇了摇头。

他们走出山洞才发现夜幕已经悄悄降临,天空中正纷纷扬扬的下着小雪。素月伸手接了一朵雪花在手中,“真是山中不知时日过,今晚怕是回不去了。”

火麒麟立刻咿呀呀的手舞足蹈起来,显然他很希望他们能留下。看他惊喜的样子,素月也忍俊不禁,“好吧,今晚就留在这里陪你过年咯!”

素月还是冒着小雪跟着火麒麟在山中穿行了一段,找到几个血橙和没有冻坏的小浆果。回到山洞中,茼蒿的烤鱼也做好了。四个人立刻分而食之,­干­香回甜的烤鱼佐以鲜甜的冰镇水果,简直是人间美味。

每个人都啧啧的咂嘴,火麒麟吃得最快,不一会儿就把自己的吃完,巴巴的目光在七巧和茼蒿手上扫来扫去。他大抵是没有吃过这样的美味,目光中渐渐露出一丝凶悍。素月觉出异样,急忙把自己的递了过去,“这鱼太大,我吃不完,你帮我吃了吧!”

听见素月的声音,他的目光立刻温和下来,眼神还是巴巴的,却连连摆手推脱,不好意思接。素月拉过他的手,将串着鱼的树枝硬塞到他手中,“我都吃不完了,你就帮我这个忙,好不好?”

火麒麟看着素月好一会儿,才挠着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埋头“吭哧吭哧”的吃起来。他虽然形如成人,心智却单纯得像个孩子,素月疼惜的摸摸他的头,他立刻抬头冲着素月笑起来。

“姑娘,你要吃点别的吗?”茼蒿发现的时候,素月的鱼已经下了火麒麟的口,自己的他又不好意思给。只等着大家都吃完,才蹭到她身边,“要不要属下再出去打点野味什么的?”

说来也是奇怪,这样的雪天照理素月是会觉得畏寒想起吃东西,可她今天却一点饥饿感都没有,还觉得身子比较暖和,“不必,包袱里有给他带的点心,我饿了就自己吃几块。外头正下着雪,大家都凑合着早点休息,我们明天一早下山。”

深山里的夜总是特别的宁静,除了偶尔有几声夜猫子的啼嚎,就剩下火堆噼里啪啦的响声。如同催眠的小夜曲,素月很快进入梦乡。睡到半夜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在推自己,睁眼是火麒麟蹲在一旁,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怎么了?”她撑着身子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火麒麟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只好用手指了指素月旁边的位置。­干­草上空空如也,那里原本应该睡着七巧。

素月赶紧环视四周,茼蒿抱着剑倚在更靠近门口的位置,睡得正香。炭火也还算旺,将山洞中的一切都照得清晰,七巧不见了!她想喊,却被火麒麟捂住嘴。只见他指了指侧面那块黑­色­的大石,示意素月跟着她。

绕到大石后面,素月才看到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多出一条向下的地道,七巧显然是趁着大家睡着从这里下去,却被火麒麟发现了。

火麒麟从怀中摸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给素月照亮,自己在前面摸黑带路。他视力异于常人,对圣山的一草一木、每一条密道都无比熟悉,跟着他素月很放心。

只是密道狭窄,空气不好,弯弯曲曲的不多会儿素月就感觉自己丢了方向。黑暗的环境中人总是特别容易恐惧,她不得不加快脚步,拽住火麒麟的手,心里才觉得稍微安心点。

火麒麟想告诉她别怕,张了张嘴最终选择了放弃。只是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脚下的步子也自然的放慢了些。

就在素月觉得自己要迷糊过去的时候,狭窄的密道突然变得开阔起来,眼前是一间宽敞的石室。每一面墙上都有一扇敞开的石门,显然他们已经到了圣山某处的地宫中。

火麒麟蹲在地上嗅了嗅就辩出七巧的方向,两个人立刻快步追过去。

七巧的胆子几时变得这么大?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速度如此之快?还有她的密道图是从哪里来的?难道她曾经来过,还是她是奉谁之命,是拓跋臻吗?如果是拓跋臻,为什么他不直接告诉自己呢?

素月满脑子都是疑问,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何况火麒麟的回答她也未必听得懂。只好强忍着心急,只盼着能快一点追上七巧,问问她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正文 正文_第九十一章 间歇失忆

又穿过一段长长的石砌秘道,他们终于听到前方传来轻微的响动,七巧就站在秘道尽头的石门那边。火麒麟马上就要扑上去,素月连忙拉出他,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两个人同时将脚步放得更轻更缓,慢慢的靠过去。

眼前的一幕将素月彻底惊呆,那是一个巨大的­乳­白­色­的水池,­乳­白的大理石砌成,­乳­白­色­的水面上冒着袅袅的白烟,似乎是一泓温泉。七巧正在一层层的脱去自己的衣服,他们刚才听到的可能就是她腰带落地的声音。

这是几个意思?搞出这么神秘的动静,难道就是来这里洗个澡?素月将疑惑的目光投向火麒麟,发现他的眼睛正开始泛红,双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握成拳头,嗓子里也是压抑的“呜呜”声,一看就是要扑出去的准备动作。

素月被这场景彻底搞蒙了,眼看七巧身上只剩下肚兜和亵裤,她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先让七巧停下来。可刚迈出几步,火麒麟就如同一阵风似的从她身边冲了过去,夹着一声愤怒的暴喝。

电光火石之间,七巧已经如同一只断线的风筝被火麒麟一抓一扔,直接摔到素月的脚边,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响。火麒麟似乎是意犹未尽,作势又要扑过来,素月连忙拦住他,“不要,不要伤她,让我先问问她。”

火麒麟似乎是不愿意的,嗓子里不断冒着愤怒的呜呜声。奈何素月一直看着他,最终只能愤怒的背过身去,不再看七巧一眼,委屈得像个孩子。

“七巧,七巧,你怎么样?”火麒麟的力劲之大,足以将七巧摔晕过去,素月抱着她又是摇晃又是掐人中。好一会儿她才幽幽的睁开眼,茫然的看看四周,张口就呛出一口血,“姑娘,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在这里?”

素月讪讪的扯了扯嘴角,这个问题不应该是自己问的吗?不过现下这不是最紧要的,“你感觉怎么样?还能走吗?”

七巧一动才发现自己的全身如同散架一般疼,再看自己只穿着肚兜,吓得尖叫起来,“怎么,怎么会这样?奴婢怎么会这样?”

她紧张的抓着素月的胳臂,身子只往她怀里缩,眼圈已经泛起泪花。当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火麒麟,尤其是他脚下那堆衣服时,­精­神更是崩溃,“是他吗?是他吗?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身上传来的痛楚却让她无能为力。看她惊愕慌张的确是懵然不知的样子,素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得拍着她的背安抚,“不关他的事,是你自己到这里来的。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是这幅样子了,他一直跟我在一起的,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没做。”

七巧听罢才略略安心些,看看自己这一身的狼狈,脸颊羞得通红,“姑娘,能麻烦你帮奴婢把衣服拿过来吗?”

刚才光顾着说话,把这事儿都忘了。素月忙将她放在地上,“你受伤了就别乱动,我马上回来。”

素月折回来的时候,七巧已经勉强能坐起来,帮着她穿好衣服,才招呼火麒麟转身。等这半天,火麒麟的眼睛也恢复正常,只是看向七巧的时候充满敌意。

“走吧,我们先出去再说。”

回去的路比来时走得慢很多,七巧一手捏着夜明珠,一手搭在素月肩上,还是止不住的发抖,“这是什么地方,好黑,好恐怖啊?”

素月只觉得千万头草泥马在心头奔腾而过,“你刚才不是跑得挺快,熟门熟路的吗?”

“有吗?奴婢真的不知道。”她揉着太阳­茓­,似乎回忆得很辛苦,“奴婢只记得自己睡在你身边,醒来就到了这个地方,奴婢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姑娘,你一定要相信奴婢。”

相不相信的素月现在真不敢下结论,相处这么长时间,她始终对七巧提不起好感来。看她眼神殷切,又不忍拒绝,只得敷衍的点点头,“你先休息,有什么出去再说。”

终于走出地道,素月几乎是­精­疲力竭,一ρi股坐在­干­草垫上,大口的喘着粗气。茼蒿这才被响动惊醒过来,看两个女人摊在地上,火麒麟气呼呼的站在一旁,忙问道:“怎么?你们这是这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素月摆摆手,连说话的力气都省下,只指了指火堆让他加点柴火。

茼蒿一面打点着火堆,一面环视着山洞中古怪的气氛。火麒麟正在翻素月送上山的东西,好一会儿才找到一盒糕点和一瓶酒,巴巴的送到素月嘴边,呜呜的示意她快吃点。

原本素月是不用扶七巧的,奈何火麒麟看她不顺眼不愿意抱,七巧因为先前没穿衣服的事情也觉得不好意思,所以只能由她来做这个苦力。还好关于七巧怎么受伤的事情,她自己没问,素月也没敢说。

眼见着天也快亮了,这会儿谁也没了睡意。素月索­性­张罗大家都吃些东西,各自补充些体力,为下山做准备。

出山洞的时候,雪已经停了。七巧由茼蒿扶着先行,火麒麟拉着素月的手很是不舍。

“要不,你跟我一起下山吧?长乐府那么大,总有你的房间。”素月像哄孩子一样哄着他,“若是你不喜欢长乐府,等我的宅子办好,你就搬到我府上住,好不好?”

火麒麟的眼光闪闪,似乎是有些心动,可回头看了看大山,还是摇了摇头。他指着七巧的背影,做了个小心的手势。素月立刻会心的点点头,“既然如此,你要好好保重,勤梳洗勤练武,知道吗?”

火麒麟点点头,又四下望了望,确定他们没有回头,才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摸出一本残破的书卷塞到素月的手中。看他眼神警惕,素月也没敢多问,直接就拢在袖中,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火麒麟这才满意的退了一步,冲她咧嘴一笑,挥了挥手算是说“再见”!

既然来了就知道会走,素月给他一个大大的微笑,转身便追着茼蒿和七巧而行。刚到山脚就看见等在那里的拓跋臻和水牛等一众护卫,气氛似乎十分紧张。

正文 正文_第九十二章 喜闻乐见

无论如何,他能来接自己素月总是高兴的,几步蹦到他面前,“你们怎么来了?可是担心我吗?”

拓跋臻没说话,先抬手捏了捏她的肩膀,上下打量一番,确然她没有受伤,才将她一把抱进怀中,“我还以为你要在山上安营扎寨了。”

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素月得意的笑着,扬起小脸望着他,“那你带这么多人,是准备来和火麒麟一较高下把我抢回去吗?”

“是啊,不管你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抢回来。”拓跋臻说着,环在她身上的手臂有紧了紧。即便知道她身上带着圣山的密道图,知道火麒麟会保护她,可这一夜他还是觉得那么漫长,那么难熬……

回到马车上,素月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靠着拓跋臻的肩就睡了过去,醒来已经是傍晚。

“姑娘醒了,可要用膳吗?”小染照例伺候在一旁,脸上堆满笑容。

“七巧呢?可有太医去瞧过了吗?”素月看着垂暮的天­色­,有些懊恼自己这贪吃贪睡的­性­格。

“姑娘别担心,七巧姐那边太医已经去瞧过了。有些内伤不过不碍事的,药已经煎下,一会儿自有人给她送去的。”小染捂着嘴咳嗽了两声,似乎是想把笑压回去,“怎么姑娘不问问殿下吗?”

“他?”素月扯了扯嘴角,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日子还少吗?只怕此刻已经在为等在圣山下耽误的事情做弥补工作了。不过看小染的眼神似乎有期待,便顺势问了问,“好吧,那殿下呢?”

“雅小姐又来了。殿下让她回去,她不肯,现下正在外面相持呢!姑娘可要去看看吗?”

素月终于知道小染那两声咳嗽和那期待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这小丫头也是憋着劲儿想看自己的热闹呢!

“你这个小丫头,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些了?”素月有些羞赧的嗔她一眼,“若不老实交代,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明知道她不会真的那么做,小染还是配合的跳开两步,“恩,奴婢只记得除夕晚上,有人回来抓着殿下的衣服不肯撒手呢!”

她说着一面抿嘴偷笑,一面把素月从床上拉起来,“哎呀,姑娘放心,奴婢的心一定是向着姑娘的,一定急姑娘所急,忧姑娘所忧。”

她这么一说,素月又想起七巧,曾经她也这样贴心的说过。但立刻,她又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连小染都看出来,那么岂不是全府的人都看出来,还有拓跋臻这两天的变化,是因为那天晚上自己说了什么吗?

该死!她敲着脑袋却怎么都想不起那天晚上到底说过些什么,发生了什么!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小染看她的样子慌了神,急忙去拉她的手,企图阻止她自残的行为,“哎,姑娘你别这样,奴婢有错,奴婢再也不敢胡说了。”

一个无心的动作差点把小染吓哭,这大抵就是她比七巧更好的地方吧!素月忍不住笑起来,摸摸她的头,“好了,好了,不关你事。是我自己想不起那天晚上的事情,有些恼罢了!”

原来如此!小染这才松了口气,“姑娘,你真是吓死奴婢了!”

“好好好,是我不对,吓着可爱的小染妹妹了。”素月无奈的摇摇头,“那么,请问可爱的小染妹妹,能帮我梳洗了吗?”

“哦,哦!”这次轮到小染敲自己的头了,差点把正事给耽误了。

因着昨日未归,今晨没有梳洗,所以收拾起来稍微多耽误了一些时间。可等素月出门的时候,拓跋臻还在和宋雅相持,就在彩云轩的月洞门口。

宋雅裹着披风,抱着暖炉,冷得哆嗦却不肯离开;拓跋臻一言不发,站得笔直,亦不肯退让半步。

“你们这是做什么?”素月接过小染送来的披风给拓跋臻系上,“外面怪冷的,有什么话到我屋里说吧!”

“你少在这里假好心,”素月不出现倒好,一出现宋雅就像点着引线的炮仗,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抱怨,“请我来的也是你,送我走的也是你,里外都做完了,你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素月错愕的看看她,又看看一脸铁青的拓跋臻。她是真心出来当个和事佬的,可也架不住这暴脾气。不由得脸­色­一僵,“不错,是我请你来的如何?我请你来照顾殿下,现下殿下不想要你照顾了,那怨得着我吗?”

“你,你,你是不是不想要宅子了?”大概是这几日相处得挺好,宋雅被素月一抢白就忘了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了。

素月心中暗叫不好,拓跋臻果然立刻追问起来,“宅子?什么宅子?我为何不知道?”

见她咬着嘴­唇­不敢说话,他立刻想起来,语气中满是愠怒,“你还在想城南的那处宅子,你还是想搬出去?”

让素月吃瘪这种事,宋雅倒是喜闻乐见。可怜素月咬着嘴­唇­,急得直挠耳朵,“我,我这不是想减轻你的负担吗?”

拓跋臻伸手捏住素月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你确定是想减轻我的负担,不是想跟某人双宿双栖吗?”

这话说出来,信息量一下子就大了。可素月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误,会引得拓跋臻这样猜想,“殿下,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不知道!”他冷哼一声,眼神如鹰一般锐利,全是按捺的怒意,“来人,送素月姑娘回房,自今日起开始禁足,非本宫命令不得出房门一步,任何人不得探视。”

“哎,你把话说清楚,”素月挣扎着想辩解,却被两个护卫一左一右的架了起来,“我到底哪里招你惹你啦?”

看到素月的惨状,宋雅不由得暗自庆幸。瞬间感觉自己幸福太多,因为不管自己怎么折腾怎么闹,到底拓跋臻还是疼着自己,宠着自己的。哪次不都是好言好语的,何时这样粗暴过?

见他要再开口,宋雅立刻跳到他身边懂事地道:“表哥,雅儿知道你有事要忙咯!就不用送我了,我自己会乖乖回去的,你还是先去处理屋里那个麻烦­精­吧!”

正文 正文_第九十三章 错失初吻

“好,你一路小心!”拓跋臻正是求之不得,立刻撇下她折回素月房间。

素月刚被两个护卫强行按在桌边坐下,正腹诽着如何大显身手掀房揭瓦,就看见拓跋臻进来,只得老实的坐下。舔着脸赔笑,“殿下,雅小姐走了?怎么也不送送人家啊?”

拓跋臻上下打量着她好一会儿,才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退下。片刻后房间里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清的时候,拓跋臻开始一步步走向她。他很少这样面无表情,看他一步步逼近,素月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殿、殿下,咱们、咱们有话好好说,行吗?”

拓跋臻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一字一顿道:“你觉得呢?”

“我,我……”素月是真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到他,思来想去唯独那天晚上烈风来过,可不就是个新年礼物吗?他至于吗?

四目相对,他一点点的俯下身,停在一拳的距离,“你做过什么,自己不知道吗?那天晚上,你不跟我去参加宫宴的条件就是那套宅子吧!为了那套宅子,你倒是很舍得啊?亦或是,你为了哪个人啊?”

这回素月听得明白,说来说去关键还是“人”!可她就是为了自己生活得舒坦些,也不是为了别人啊!

他的眼睛那么明亮,隔得那么近,虽然样子很凶,可素月怕自己还是会忍不住扑上去,只好别别扭扭的把头撇到一边,“殿下,我真没为别人,我不就是怕你成亲以后,长乐府就没我住的地方了吗?”

她的那些小心思拓跋臻哪里知道,只当她是心虚才不敢看自己的眼睛,心中越发气恼起来,“如果你是担心这个,那我今日就把这彩云轩赐给你。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私宅,你可满意?”

“真的?”素月高兴得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全然忘了拓跋臻的脸近在咫尺,正好脸贴脸嘴对嘴的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电光石火,仿佛脚底的血液都直冲上脑门,素月的眼睛巴巴的眨了几下,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月儿!”拓跋臻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本能的伸手将她托住,“月儿,你怎么了?”

看她双眸紧闭,他不由得埋怨起自己来:“不会是我脑袋太硬,把她撞晕了吧?”他连忙把她放到床上平躺,又是拍脸又是喊叫,素月却没有半点转醒的迹象。这下,拓跋臻彻底慌了神,“不会撞出个好歹吧?算了,还是去叫太医来看看。”

等拓跋臻出了门,素月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抱着枕头咯咯得笑起来。想到刚才那一幕,她就忍不住脸红起来。他的嘴­唇­好软,即使是生气也那么好看!她伸出一个手指,小心翼翼的抚过自己的­唇­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咦,怎么还有是湿润的呢?她又伸手摸摸了,终于确定那一点黏黏就是口水,是拓跋臻的口水!!!

她想不起听谁说过,只要女人吃了男人的口水,就会怀孕生小宝宝的。

素月吓得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抓起被子在嘴­唇­上使劲蹭了又蹭,“放心,没吃到,没吃到!”

到底是拿不住吃没吃到,她倏然无力的倒了下去,心中哀嚎起来,“完了,这回完了,要是怀上他的孩子可怎么办?他喜欢的不是自己,是武如烟啊!”

记得在山上的时候,就有一个母亲带着自己的孩子上山求医。她说自己是一户大户人家的夫人,孩子生病,老爷却带着新纳的小妾出门游玩去了。

那场景是何等的凄凉,素月一想起来就不寒而栗。忙不迭的从床上爬起来,将发簪什么的一并摘下,双膝跪地祈求满天神佛保佑自己,千万千万不要吃到拓跋臻的口水。

于是,当拓跋臻带着太医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素月披头散发跪在床前,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拓跋臻怕她发疯反抗,立刻给太医一个眼神,两人直扑上去,一左一右将她架到椅子上坐下,“太医,你快看看她,看她到底怎么了?”

“喂,你们­干­什么?”素月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面大喊大叫一面手舞足蹈的挣扎。

这一挣扎就更像是发疯前兆,拓跋臻连忙从后面将她和椅背一起保住,温柔的安抚,“月儿乖,没事的,让太医看看就好,没事的啊!”

拓跋臻身上的伤还没好完,素月也不敢太动手,只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遭了,他不会也是怕自己怀孕,让太医来把脉好准备打胎的方子吧?”

太医左摸右摸,然后一脸沉重的看着拓跋臻,“微臣医术不­精­,请殿下恕罪。”

拓跋臻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上前两步紧抓住太医的胳臂,“你什么意思?治不好了吗?”

“不,不,”太医连连摇头,“是微臣并没能诊断出姑娘的身体有何不妥,还请殿下恕罪。”

“哦,啊?”拓跋臻先是松了一口气,瞬间又紧张起来,“你已经是整个王城最好的太医,你怎么会诊不出呢?她只是被我撞了一下,难道还能撞出不治之症吗?虽然她身体不太好,但是……”

看着拓跋臻一脸焦急,素月终于回过神来,知道他是误以为刚才那一撞把自己撞出毛病,不由得感动起来。连忙拽着他的手、打断他,“殿下,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啊!”

“怎么会没事,没事怎么会晕倒,没事­干­嘛跪在地上啊?”拓跋臻完全不相信,又将她按回椅子上,拉着太医放在她手腕上,“麻烦你再给她看看,也许是间歇­性­的呢?”

“你当我是疯子吗?”素月腹诽着却不敢明言反驳,只好顺着道:“那就请太医再帮我看看,殿下是关心则乱,你可要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啊!”

太医拗不过,只好摇着头又诊了一次,“殿下,依微臣之见姑娘并无任何抱恙,您若不放心可再请其他太医会诊一下。微臣还要去给大殿下请脉,告辞。”

他本是一句气话,拓跋臻还真听进去,不由叹气道:“哎,要是露珠儿在就好了。”

正文 正文_第九十四章 怀八百回

“殿下,我真没事儿。”素月拉着他的手摇了摇头,“刚才我只是一时感触,想起自己的父母,才会跪在地上祈求满天神佛保佑他们而已。”

实在是想不到别的理由,素月但求拓跋臻能信,“真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她起身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方才撞那一下是有点晕,但是这会儿已经好了。你要是实在不信,在观察观察我,咱们就别再折腾太医了,行吗?”

听她条理清楚,解释的好像也对,拓跋臻才勉强放下心来,“也好,那我让小染把菜送过来,我陪着你用晚饭。”

素月其实是不想跟他一起吃的,毕竟心里还是忐忑的,不过怕他胡思乱想只好勉强同意,“好,都听你的。”

不过吃着吃着素月就明白起来,她和拓跋臻从小长在一起,一个筷子吃饭,一个碗喝水,有时候还是你一口我一口,若是口水就能怀孕,那不是早就怀过八百回了?心中豁然开朗,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拓跋臻又被吓了一跳,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手中的筷子“啪”一声折了,“我,我还是去给你找太医会诊吧!”

“别,别,”素月一面捂着肚子,一面伸手拽他,“我真没事,就是想起我们小时候一起吃饭的事情,忍不住笑起来而已。”

这回拓跋臻倒是没急着去找太医,而是忧伤的摸摸素月的头,“行了,我知道了。过年了,你想家也想师父了,是吧?”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可为了让他不再胡思乱想,素月只好诚恳的点点头,还假装委屈的靠到他肩上,“师兄,你真是太了解我了。你知道我喜欢热闹,就别禁我的足了,好吗?”

“好,不过以后出入都得有人跟着。”拓跋臻叹了口气,他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败给她,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嗯,放心。”目的达到还稍带骗了个吻,素月连忙点点头,温顺的给他夹了块松鼠桂鱼,“宅子我也不要了,以后就好好住在这里,一定听师兄的话。”

“嗯,这还差不多。”拓跋臻心下总算松一口气,也夹了块她最爱的糖醋排骨到她碗里,“来,吃饭,多吃点。”

直到素月拿着长乐府的房契找他分割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当然这是后面的事情。

风平浪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是初十六是重新开朝的日子,一早素月就亲自帮拓跋臻准备好衣服,安排好马车,“让茼蒿跟你去吧,他才是这件事当之无愧的功臣。”

这件事拓跋臻一直想问,却没有开口,不曾想素月会自己提出来,“你是想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策划安排的?”

“人手什么都是他安排的,我只是偏帮一点小忙而已。”素月知道这个时候才说,他心里一定不高兴,但她又不希望埋没一个良才,“他表面看是我的属下,可你知道吗?那次武如烟和宋雅合谋刺杀我的时候,是他救了我。”

对于那件事,拓跋臻心里是愧疚的。见他不语,素月又道,“他入府其实就是想借助你的力量为云阳侯正名,可­阴­差阳错的跟了我。”

有些话素月不说,拓跋臻也知道,茼蒿大抵是不愿见自己和武如烟那么亲近,怕复仇无望还搭上一条小命。但素月不同,她不喜欢武如烟,所以能够不遗余力。

“行了,我知道了。”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拓跋臻心情也很舒畅。由得素月垫脚替自己系上大氅,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这回就遂了你心愿,以后再不可自作主张了。”

素月抿嘴一笑,冲他扮了个鬼脸,“好了,好了,快走吧!”

原以为茼蒿会顺利的搬进云阳侯府,从此自立门户,也不枉自己为他费心筹谋,可刚到巳时,茼蒿就跟着拓跋臻一起回来了。

素月迎过去,拉着拓跋臻问个不停,“怎么又回来了?大王没给他封个官吗?是大王不相信吗?”

“你问他自己。”拓跋臻似乎也被气得不轻,甩开素月直奔自己的书房。

茼蒿看着素月讪讪一笑,“属下,属下说过会永远跟着姑娘,随侍左右的。”

“即便是你要跟着我,你也可以做官啊!”对于这种愚忠,素月唯一的表情是头疼,“若是你当上大官,万一有人欺负我,你才能更好的保护我啊!”

这种机会稍纵即逝,素月简直觉得心痛到无法呼吸,她之所以这么尽力,无非是希望茼蒿能记得拓跋臻的提携之恩,将来若是夺嫡能站在拓跋臻这边。眼下看来,约等于白玩了!

“姑娘放心,这一点属下也想到了,所以已经请大王给属下一个小小官职,并且准属下追随在殿下和姑娘身边。”

云阳侯是什么地位?那小小官职是什么地位?

可他那么满足的样子,素月只得扯着嘴角挤出一丝苦笑,“呵呵,你高兴就好!”

“难道属下高兴,姑娘不高兴吗?”

他还忙不迭的追问,素月忍无可忍直接补刀,“高兴,高兴不起来!我喜欢云阳侯府啊,那么漂亮的地方,你怎么舍得让它一直荒芜!你怎么舍得你义父的心血就这样被弃之不顾啊!”

“哦,这个姑娘可以放心。”茼蒿立刻得意起来,“大王已经将云阳侯府的旧宅赏给属下,让属下好生打理,待到属下功成名就之时,再行迁入。”

见素月还是不高兴,他又补充道:“属下知道姑娘的一番苦心,可属下是云阳侯的义子,不想丢他的脸,博个无功受禄的名头。姑娘放心,属下一定会努力建功立业,有朝一日定能名正言顺的住进云阳侯府。”

看他信心满满,原也是有骨气有情结的人,素月释然的拍拍他的肩膀,“我明白了,那你要好好加油,希望你早日功成名就,也让我跟着沾沾光。”

“姑娘放心,不论将来属下到如何的境地,都不会忘记姑娘今日的提携之恩。”他恭恭敬敬的俯身,恭敬的行礼,如同宣誓一般。

正文 正文_第九十五章 解开衣襟

朱喜年的事情告一段落,茼蒿也得到应有的回报。韩夫人和拓跋臻的地位看似都有所提升,可素月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拓跋邯郸又重新召见了拓跋弘业和王后。

她每天在长乐府中等,终于等到拓跋邯郸宣她入宫的口谕。她特意梳洗打扮一番,将王后和韩夫人赠的发簪都戴在了头上,看得拓跋邯郸那眼前一亮,“月儿,孤记得你一向不喜金玉之物,何故今日打扮得这样隆重呢?”

“许久不见大王,怕大王记不住月儿了。”素月站得老远,垂头绞着手指,神情有点小傲娇。

拓跋邯郸也不知道自己几时招惹了她,只管将准备好的糕点往前推了推,“看看,都是你喜欢的,还不快到孤身边来。”

“哼,你们就会用这招欺负我。”素月伸了伸脖子,故作不屑的撇了撇嘴,身子却一点点的蹭过去。

“能吃是福,何况孤这是欺负你吗?”拓跋邯郸的心情似乎极好,由着她闹,“快尝尝,喜不喜欢?”

入口香甜,素月怎么会不喜欢,一口气吃了三块才咂咂嘴,道:“还行,就那样呗!”

拓跋邯郸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是有话要说,耐着­性­子给她个台阶,“说吧,是孤招惹你了,还是臻儿招惹你了?这么美味的糕点都吃不出味了?”

分明就等着他这句话,她却不得不装出更别扭的样子,“大王真是火眼金睛,月儿的心思一点藏不住,不好玩。”

“说吧,有什么委屈孤替你做主。”

在他再三要求之下,她才“勉为其难”的开了口,“你偏心,只疼弘业殿下,不疼臻殿下。”

“瞧你这话说得,孤什么时候不疼臻儿,最近不是才给他升了职吗?”拓跋邯郸早猜到她是为这事儿,他就是担心他们有这种情绪,今日才召她入宫。

“那是升职吗?”素月没好气的嗔他一眼,将嘴里的糕点囫囵吞下,“那分明是投闲置散。而且,有些人根本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

拓跋邯郸所谓的升职是将拓跋臻调往北川大营做监军,督促将士­操­练,这样的事情自有将军副将­操­心,哪里须得着王子亲自去。

“那么,你认为他回来就联合外臣参奏自己的兄长做得很对?”拓跋邯郸就知道他们是为自己轻纵拓跋弘业的事情置气,“何况一个府尹的死谏能说明什么,此事早已经过去,还揪着不放做什么?”

“你这就是偏心!”素月将咬了一口的糕点扔回盘子里,“你以为是殿下处心积虑搜罗人才来攻击弘业殿下吗?茼蒿在朝圣大会上表现卓越,各王侯将相都争相邀请,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可他最终选择毫无根基倚仗的臻殿下,不就是觉得那些人结党营私,无法帮他实现自己的抱负吗?”

她只是稍微一顿,并没有给拓跋邯郸反驳的机会,“大王,山上的生活清苦,殿下却从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自己的身份。月儿也是在下山之后才知道他的身份,我们遇到无数的刺杀,星夜兼程回来何等不易?如果我们有提前布局的手段,何故会落到如此地步?”

“无数刺杀?”

见拓跋邯郸喃喃的复述,眼中却是十万分的不相信。素月原本是屈膝在他身边的,此刻一咬牙扯开自己的衣服,侧身将右后肩上那道棱形的疤痕给他看,“这是入城时的最后一箭,在月儿身上留下的却是终身无法抹去的印记。”

这件事拓跋邯郸是有所耳闻的,只是那时候他并不关注这个疏远多年的儿子和他身边那个素未谋面的姑娘。现在看来那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但新生的­肉­却是殷红刺目,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显得那样的触目惊心。

纵使拓跋邯郸再心坚如铁也不忍的撇过脸,“先把衣服穿上吧!”

王后特意带着拓跋弘业过来给大王请安,走到殿外却拦下来,内侍告诉他拓跋邯郸正在召见素月。

想起素月那恨不能吃­肉­饮血的眼神,拓跋弘业就不寒而栗,“母后她一定是来告儿臣状的,我们快去阻止她。母后,你一定要帮儿臣。”

郑氏自然之道他说的是鞭打拓跋臻那件事,他们好不容易才借着武国忠的力量出了樊笼,不想在被禁足。于是立刻不顾内侍的阻拦,强行闯了进去。

素月刚将衣服拉拢,正系着衣襟上的盘扣,就看见王后和拓跋弘业冲进来,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加快。

拓跋邯郸正犯愁这事情该如何安抚,不想他们呣子却自己撞到刀刃上来,立刻大发雷霆,道:“大胆,你们竟敢强行闯宫。来人,给孤拉下去。”

“大王这是做了亏心事心虚吗?”郑氏也是一脸的愤怒和嘲讽,她显然误会了刚才里面发生的事情,理直气壮的甩开左右侍卫,上前两步,道:“素月姑娘当真是好手段,拓跋臻为了扳倒我们也是煞费苦心啊!”

初见时素月的确是有点慌,看她咄咄逼人的气势反而冷静下来,一双大眼无辜的看向拓跋邯郸,“大王,王后娘娘是什么意思,月儿只是实话实说啊?”

素月可以不懂,拓跋邯郸不能不懂。但他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向一个孩子解释王后那龌蹉的思想,只好笑了笑,“月儿乖,今天先回去,明天孤到长乐府来看你,好不好?”

不好!当然这只素月只能在心里说说,她能做的只是顺从的起身,款款的行了个礼,“大王一定要说话算话哦!”

看着拓跋邯郸认真的点头,素月才肯告退。与王后擦身而过的时候,她拔下了头顶那支八宝攒金的步摇,重重的摔在脚下,狠狠的踩了几脚才扬长而去。

“小小年纪这般刁横,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俗物。”郑氏以为拓跋邯郸支走素月是为了袒护自己,面上自然流露出几分喜­色­,“大王若是想要些新鲜的女子,只管吩咐一声,妾身自会安排妥当的!”

拓跋邯郸气得脸­色­发青,从牙缝中只挤出两个字,“跪下!”

正文 正文_第九十六章 殷红的血

“大王……”郑氏还想再行辩驳,却被拓跋弘业死死拉住,只得硬生生的先跪下来,小声嘀咕,“你这是做什么?”

拓跋弘业还没得及开口,拓跋邯郸就亲自给了她答案,一个纸镇直飞过来,在她脚边摔在两瓣,“孤真是没想到王后还有这等气魄,连孤的书房都敢闯,当孤这个大王是摆设吗?”

再偏一点点那个纸镇便会正中自己的脑袋,郑氏没想到拓跋邯郸的火气来得这样猛,一时竟然被吓傻在场。拓跋弘业连忙磕头告罪,“求父王恕罪,这一切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担心素月会对父王不利,才会央着闯进来的。父王若是要罚,就罚儿臣吧!”

“你?”拓跋邯郸不屑的扯扯嘴角,“你当孤第一天知道你吗?你又这个胆子吗?”

他之所以还疼这个不成气候的大儿子,无非就是看在他多年谨言慎行且­性­格敦厚,不似拓跋臻那般充满戾气罢了。

“不错,是妾身拉着业儿进来的。”郑氏终于缓过神来,听见拓跋弘业再请罚立刻慌了神,不顾他阻拦的眼神,急切的揽下所有罪责,“所有的一切都是妾身的主意,从妾身让业儿抓住拓跋臻,鞭打他折磨他,妾身恨透这个人!他跟他那个狐媚的母亲一样,都是会扰乱大王心智的,妾身恨不得立刻除掉他!”

还没开始审问,凶手就自行招供,而且是素月未曾提过的罪行,这个王后当真是选得好!拓跋邯郸怒极反笑,“很好,敢作敢当,不亏是孤的王后。来人,将王后禁足与自己的寝殿中,撤走所有宫人,每日青衣茹素让王后好好反省自己的罪责。”

这次郑氏没有反抗,只是冷冷笑了笑,眼神­阴­鸷,“大王,你当真还是最疼那个贱人的。”

“她是孤的柔妃!”拓跋邯郸表情未变,却又是一个纸镇飞了过去。这次正中郑氏的额角,立刻就有殷红的鲜血冒了出来,“将她的寝宫搬空,只留下一张床榻和笔墨纸砚即可。你自在宫中好好反省,想想这些年到底做过多少恶事,一件一件给孤写出来!”

拓跋弘业也不知道素月到底使了什么伎俩,害怕再说错什么给拓跋邯郸火上浇油,只能一味的磕头求饶,“父王,不要啊!她是你的王后,是儿臣的母后,是我昊玥国的功臣之后啊!”

“功臣之后吗?”直到郑氏被架出房间,拓跋邯郸的­精­神才松懈一些,身子微微后倾,望着拓跋弘业眼睛眯成一条缝,“你们一直就是这么居功自傲的吗?难怪如此无法无天,真是孤的好妻子,好儿子啊!”

拓跋弘业知道自己又说错话,连忙往前跪上几步,“父王,儿臣只是担心母后,并无别的意思,求父王宽恕。”

他的脸上写满恐惧,苍白的带着病态,拓跋邯郸子嗣单薄,总共就只有这么两个儿子。一见面就斗得跟冤家似的,他看得不忍,才会屡屡袒护一些,希望他们能在自己有生之年学会和平相处。

“行了,你下去吧!”他有些疲惫的起身,捶了捶自己的后腰,“暂时就不要去看你母后了。”

早就跪得胆战心惊的拓跋弘业连忙告退。囚禁鞭打拓跋臻的事,他凭的只是一时冲动,事后也懊悔不迭。随已尽力修补,不想一切还事来得那么快!出了王宫,他便直奔武将军府。

听说他来,武如烟亲自迎了出来,“弘业,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武如烟笑得清甜,拓跋弘业却无心赞赏,急急的抓住她的手,“烟儿,你父亲呢?将军大人呢?”

看他那神­色­,武如烟心中一凉,这才刚解了禁足没两天,“父亲在后院练功,可是出什么事了?”

拓跋弘业已经急得不行,也不多说,拉着她直奔后院。还没进门就看见兵士三三两两的互相搀扶着出来,武国忠一向喜欢的就是真人互练,这又是刚经过一场酣战。

才见过王后的血,拓跋弘业看到这场景就有些胆怯,还是武如烟先开口,“父亲,弘业殿下来了。”

隆冬雪后武国忠光着身子正在擦汗,回头看了拓跋弘业一眼,连礼都没行,“也不是外人,殿下自便吧!”

未曾开口相求已经是这班轻视,千言万语梗在拓跋弘业的喉头。幸好武如烟看出他的为难,又婉转的唤了一声,“父亲,殿下找你有事商量!”

武国忠这才正眼瞧见拓跋弘业心事重重的脸,取下树杈上的衣服披在身上,“这才几天,又出什么事了?”

“放才在殿上,父王不但打了母后,还将她软禁宫中。”

此刻,拓跋弘业觉得自己唯一能倚仗的就是这个未来岳丈,便将殿上的事情一股脑的说了出来。直听得武国忠连连摇头,“荒唐,真是荒唐,强行闯宫已经是大罪,竟然还敢擅作主张顶撞大王,这叫老臣如何能帮得了你们?”

“武将军,父王倚重你,母后也信赖你,还请你代为奔走周旋,救救母后吧!”

看他言辞恳切神情焦虑,武如烟也跟在一旁说好话,武国忠才勉强点点头,“据你所说,大王虽然生气却并未迁怒于你,可见他暂时还没有动废后的念头。若是王后能安分守己熬过这段时间的皮­肉­之苦,在温恭柔顺一些,大王也会照顾郑氏一族的情面放她出来的。”

说来说去还是坐以待毙,拓跋弘业一着急,又不管不顾起来,“身为王子,你叫我如何能冷眼看着自己的母后在宫中受那般的苦楚?将军既然为难,本宫就告辞了。”

他说罢起身就走,武如烟忙将他拦下,“殿下,父亲的意思不是不管,只是大王现在正在气头上,外臣参与越多,大王的疑心便会越重,实在不是最佳时机啊!”

这样的解释,拓跋弘业心里才勉强好受一些,“烟儿,你没看见,当时父王看见母后额头的鲜血,竟然连半分怜惜都没有,只怕她在宫中的日子不止皮­肉­之苦那么简单。”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受不了自己女儿那殷殷求助的目光,武国忠终于下定决心,“如此,老臣安Сhā在长乐府的眼线,只能提前启用了。”

正文 正文_第九十七章 摄魂秘术

“父亲,你几时在长乐府安Сhā了人手?”这个秘密,竟连武如烟都不知道,“是谁?是拓跋臻身边的,还是素月身边的?”

“待到时间成熟,你们自然会知道的!”武国忠显然不想提前公开这个筹码,只嘱咐拓跋弘业赶紧去郑府送个信,一旦有消息可行动的时候,两边要尽力配合,方能确保一击中敌。

未能达到预期的目的,素月回到长乐府更提不起­精­神,恹恹的窝在床上看书。那本火麒麟偷偷塞给她的残本,上面多是些稀奇古怪的符号,素月认识的字寥寥无几,连猜带蒙认出的也只有两个字:摄魂。火麒麟虽然心智不全,但也不会做毫无益处的事情,他既然神秘的给了这本书,那么他一定就是想告诉自己一些什么信息。

素月是趴着想、躺着想、吃饭想、走路想,惹得小染都看不下去,“姑娘,你今天是怎么?来回就叨念这两个字,真是中了摄魂术吗?”

“摄魂术?”这个词素月不是没听过,只是时间太久远,久远到她已经忘记了。联想到火麒麟做的那个小心的动作,她立刻明白过来,他是想说那晚七巧的举动像是中了摄魂术,可这­阴­狠的秘术不是已经失传多年了吗?

“小染,七巧恢复得如何?这几天可有什么异常吗?”

小染不知素月为何突然有此一问,只得据实禀报,“已经行动自如,能做一些简单的手上活计了。姑娘可要去看看她吗?”

看是一定要看的,不过不是现在。素月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快,去把茼蒿给我找来。”

“姑娘忘了吗?茼蒿已经随殿下去军中督军了呀!”

关键时候掉链子!素月一怕脑门,她怎么把这么要紧的事情给忘了,罢了,只能自己出手了。

是夜,素月正在房中换着夜行衣,就听见房顶上有轻微的积雪塌陷的声音,她连忙和衣钻进被窝,佯装熟睡。不一会儿就听见后窗传来轻微的响动,似有人想撬窗进来。五枚落月针紧紧的按在手中,她只等着那人一到床前便给他一个迎头痛击。

可没等到人跳进来的响动,却听见小染发抖的声音,“是谁,谁在哪里?”

撬窗的声音立刻停止,接着是一阵踏雪而去的脚步声,那人已经慌忙逃窜了。素月心中一凉,这陪睡的太尽职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小染还不放心,又进来检查了一圈,确认素月安稳的睡着,才小心翼翼的退出去。本来就嫌冷,再被她这么一折腾,素月彻底没了出去的兴致,索­性­真的睡下。

醒来已经是翌日上午,难得的冬日暖阳透过窗棱照进来,素月美美的伸了个懒腰才发现不知何时房中竟多了一个男人。隔着屏风只能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似乎正在偷吃自己的早餐。

这种事情怎么能忍!

素月“呼”起身,披上衣服就冲了出去,“谁,谁在偷吃我的东西?”

拓跋邯郸就那么回过头看了一眼披头散发的素月,嘴中那半口未及咽下的粥便悉数喷了出去,“你这是睡觉还要做贼呢?”

素月低头一看,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还未系上的外衣下露出昨晚偷懒没有脱下的夜行衣,她睡得糊里糊涂竟然完全忘了这回事。

幸好拓跋邯郸并未多问,待婢女将污了的菜重新换上,小染也伺候着她更衣完毕,两人正好一起用饭。

“大王,这个是应季的新菜,您尝尝。”素月往他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脆萝卜。

“山椒老坛水腌制,萝卜是雪后拔的,清甜爽脆,不错!”拓跋邯郸很是满意,自己又夹了一筷子,“长乐府的厨子什么时候有这手艺了?”

素月得意的挑挑眉,“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调教的。不过,话说回来,你也真不错哦!臻殿下除了会说好吃,什么都不知道,笨死了。”

这话一出,原本轻松的气氛一下子沉闷起来。素月自己的脸­色­也暗下来,“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一切可还顺利?”

“顺利,都好着呢!”拓跋邯郸给她夹了一个香煎春卷,宽慰道:“日日都有文书送来,你就放心吧!”

本来王后被罚、他又能主动来看自己素月是高兴的,可想到拓跋弘业依旧高床软枕,拓跋臻却被“发配边疆”,心情就愉快不起来。勉强吃了几个口就放下碗筷,只想着赶紧敷衍完拓跋邯郸拉倒。

可桌子都收­干­净了他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饶有兴趣的打量起素月屋里的摆设,“大方得体,不过略显简单,倒不像你爱撒娇的­性­子。”

“爱撒娇吗?那只能说你是没见过宋雅和武如烟那样的!”素月一面腹诽一面陪着笑脸,“都是殿下安排的,月儿没­操­心什么。大王今日宫中无事吗?”

“月儿这是想下逐客令吗?”

拓跋邯郸倒是直接,素月看他面带微笑,眼中带着戏谑也不像生气。可越是这样她越是心虚,“月儿岂敢,不过是担心耽误大王的宝贵时间。万一有什么政事需要处理,月儿可担待不起呢!”

“你放心,今天孤是特意来看你的,宫中一切俱已安排妥当。”看素月的笑容僵在脸上,拓跋邯郸爽朗的笑起来,“逗你玩的,知道你没兴趣陪孤这个老头子,孤这就回去了。”

他顿了顿,又摸摸素月的头嘱咐道:“好好看着长乐府,等着臻儿回来吧!”

“是,月儿明白。”习惯这俩父子唱戏般的变脸,她恭敬的抚了抚身,“月儿恭送大王!”看他走出几步又突然折回来,素月刚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提起来,“大王还有什么吩咐?”

“呃……,把你那萝卜给孤带几个回宫可好?”

看他迟疑凝重的表情,素月以为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不曾想却是为了那口腌萝卜,不由得抿嘴一笑,“成,给你带上半坛子可够?”

“够,够,不够孤再让你送。”

这次素月亲自将他送出大门,看着銮驾消失才折回来。不过她没有回房,而是直奔七巧住的下人房。

正文 正文_第九十八章 她的秘密

“姑娘,你怎么过来了?”七巧正在房中和小绿做着针线,看见素月连忙放下东西起身,请她落座斟茶。

“没事,你也坐,我就是过来看看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素月扫了一眼屋子,将茶杯放在一边,“小绿,你去一趟厨房,我中午想吃面,让他们准备着。”

小绿冲着素月晃了晃手中的绣品,“时辰尚早,姑娘容奴婢把这一点绣完可好?”

她似乎是准备做一双虎头鞋,素月瞧着可爱便点了点头,兀自跟七巧说起话,“太医今日有没有来,伤势恢复如何了?”

七巧大咧咧的在素月面前转了个圈,“姑娘放心,奴婢已经无碍,安排府中诸事皆没有问题了。”

素月点点头,示意她伸出手腕,亲自帮她把了把脉。脉息平稳但绵薄无力,内力明显还没有恢复,绝不会是昨夜想要撬窗入室的人。心下这才松了口气,“嗯,的确恢复得不错,相信再过几日就能痊愈了。”

“嗯,多亏她悉心照顾。”七巧回头看看小绿,眼神很是感激。

“从前多蒙七巧姐照顾,这是奴婢的福分。”小绿羞涩的一笑,放下手中的活计,“你们慢慢聊,奴婢先去厨房安排。”

她刚退出去,素月就敛起脸上的笑意,正­色­看着七巧清了清嗓子,“你自回来我也未曾问过你,这些日子你在外面过得可还好?可有经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七巧一想就是因为自己在圣山上诡异的举动,“噗通”一声便跪在素月脚边,“姑娘,奴婢真的不知道那一晚是怎么回事,求姑娘相信,这一生奴婢对殿下绝不会有二心。”

她这个动不动就跪的毛病,素月觉得一定要改一改。忙拉着手将她扶起来,叹息道:“我并非怀疑你有何居心,只是想帮你找到问题所在。难道你自己不觉得奇怪吗?你不担心自己会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做出伤害身边人的举动吗?”

素月这样一说,七巧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她身形晃了晃便跌坐在椅子上,“那晚的事,奴婢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如同噩梦一般的诡异画面犹在眼前,素月也巴不得自己想不起来,无奈的点点头,“明白,想不起来就不想。我们现在谈谈这次你出去都遇到了什么?”

“姑娘也可放心,奴婢的异常必然和奴婢这次离开中发生的一切全无关系。”

“你倒是很有信心啊?”对她素月本是有些怜悯的,此刻心中只剩下冷笑,有人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她起身整了整衣服上的褶皱,“既然你对自己已经了如指掌,那就当是我多心。不过,在未找到你异常的原因之前,你就好好留在房中,哪也不用去了。”

七巧霍然起身,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姑娘,你这是要禁足奴婢吗?”

“如何?”素月挑眉看她,带着巍然的气势,“你觉得本姑娘的权利不够吗?”

四目相对,终是七巧先败下阵来,垂下眼睑,表情微有些懊恼,“这次出去发生太多事,奴婢一时还没想好如何开口,请姑娘再给奴婢一些时间吧?”

即便是已经被逼到这份上,她还是不肯开口。素月冷眼看她,漠然道:“很好!反正你什么时候想明白,就什么时候出去!”

迈步,开门,关门,离开。素月没有一丝的犹豫,七巧愣在寂静的屋子里,那半片面罩下的眼里盛满未及落下的泪水。

回彩云轩的路上,素月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撬开七巧的嘴,亦或是有什么其他途径可以知道她的事情,冷不防被跳出来的小染吓了一跳,“你这个鬼丫头,想吓死我吗?”

小染没说话,一脸严肃的将她拉倒一片开阔处,确定四下无人才附在她耳边小声低语了两句。瞬间,素月的脸­色­就跟着严肃起来,“你可看清楚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很郑重的点点头。

素月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再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此事,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知道吗?”

随着小染再次郑重的点头,素月感觉到肩头的担子一沉。不知何时,太阳已经躲进天边那厚重的积云中,昭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雪。这一刻,她无比思念远在北川的拓跋臻和茼蒿……

北川的天气比天陵略冷些,一阵风过茼蒿狠狠打了个喷嚏,随即招来拓跋臻一记嫌弃的眼刀,“你这个样子,叫人看着像经不起风雨。”

茼蒿摸摸鼻子,讪讪一笑,“可属下觉得是姑娘在念叨呢!”

毫无例外又招来拓跋臻的一个眼刀,他只能无谓的耸耸肩,做了个捂嘴的动作。若非答应素月要建功立业,他是真不想离她那么远,不知道她在府中如何,可还应付得来?

“二殿下请看,这边就是我们的校练场,将士一般会在这边­操­练。”

陪在一旁的参将李书仁打断了他们的思绪,拓跋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宽阔的校场绵延数里,将士们正在相互竞技,有的使着棍­棒­;有的挥舞着刀剑;有的赤手空拳;但各个都是龙­精­虎猛­精­神饱满。

“恩,不错,赵将军真是治下有方啊!”

“哪里,这都是大王的恩泽庇佑,知道二殿下亲自前来,将士们才格外­精­神焕发。”

明知道是献媚的话,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极为妥帖,让人讨厌不起来。拓跋臻笑了笑,“大人客气,将军可也在这校场上?”

“将军?将军不在这里,他今日另有安排。”李书仁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来,二殿下请这边,请检验我们的兵器是否合适?”

来了三天,竟连北川大营的军中主帅赵扩都没有见到,日日都是这个李书仁带着东看西看,美其名曰是熟悉环境,说到底就是敷衍。拓跋臻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见到这个高傲的威武将军,看看他到底有多威武!

“兵器最重要是用的人称手,将士们满意即可。参将大人还是带我们去见见赵将军吧!”

正文 正文_第九十九章 驯马大赛

“二殿下此话差矣!你既然是奉大王之命来督军,难道不应该亲自试一试,练一练……”

李书仁还想敷衍,却被拓跋臻微笑着打断,“参将大人说得极是,不过本宫虽是大王亲令的督军,在未见过将军之前,到底还算个客人,如此就越俎代庖,岂不是让大家诟病吗?知道的是将军不拘小节,不知道的以为将军未将本宫、未将大王的命令放在眼里呢!”

虽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到底现在不是战时非常时期。李书仁也知道赵扩这样冷待拓跋臻不合规矩,勉强拖三天已经算是拓跋臻好脾气给面子,立刻陪着笑脸道:“二殿下说得极是,到底末将等军旅粗人想得不够周全,还请二殿下见谅。殿下这边请,末将这就带你去见将军。”

未见之前,拓跋臻已经想到赵扩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处理,只是没想到竟然零碎到这个地步。他只是在马场中和马官一起给新到的战马分栏喂料。

这样的事远不如接待拓跋臻这个钦差重要,茼蒿看得心堵,率先道:“将军事必躬亲,真是令人佩服。”

赵扩越过他看了李书仁一眼,才慢吞吞的放下手中的草料桶,从马厩从走出来。略略俯身向拓跋臻做了个揖,“军中事忙未及接待,请二殿下恕罪。”

“将军客气,都是为大王办事,哪有什么罪不罪的道理。”明知道他只是象征­性­的施礼,拓跋臻还是赶快将他扶住,“在战场上,战马是将士们最重要的伙伴,理当悉心相待。本宫也是爱马之人,既由此缘分,不如就请将军带本宫参观一下我北川大营的马场吧!”

看到李书仁连连使着眼­色­,赵扩才勉强同意,带着拓跋臻急火火的马场中穿行,每到一处只有一个字,“看。”

茼蒿在拓跋臻有些沉不住气,在拓跋臻耳边嘀咕道:“这将军也太不懂事,连敷衍都不会吗?”

赵扩没听见,李书仁却听得清楚,嘴上不便直言心中却担心起来。不由得偷看拓跋臻几眼,却见他脸上始终带着淡笑,似乎完全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不免对他添上几分赞许。

行到一个宽阔的围栏处,原本应该安静的栅栏四周堆满呼喝的将士。赵扩快走几步上去,“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都不用­操­练吗?”

看到赵扩,众人慌忙躬身行礼,“参见将军,末将等在这里看驯马。”

为首的银盔小将很是打眼,赵扩一眼就看见他,“秦副将,什么驯马这么了不起,连你也在这里围观?”

“这还用说,当然是那匹钦赐的烈马,大王谁能驯服就归谁处置。”秦副将说起来就是两眼放光,“可自大王赐下已经三月有余,却无人能将其驯服,伤在它蹄下的已经有百余人。昨日新来的驯马师据说阅马无数,从无失手,所以属下等特来围观,还请将军恕罪。”

这个秦副将正是北川大营中出名马痴,也是顶尖的驯马高手,来挑战过三次,次次都是站着进来,躺着出去,这才无奈放弃,选择围观。

赵扩自然是知道的,也便没有怪罪。他看着围观的人群,心中忽然生出一计,“二殿下可有兴趣,一起看看?”

见着将领也未曾介绍,当自己透明人一样,这会儿终于想起来必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拓跋臻未动声­色­,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一切但凭将军安排。”

听闻赵扩将军要看,人群自然分开两边,亮出一个最好的位置,拓跋臻随之站进人堆。

雪后的草场略显湿滑,远处一骑通体黝黑的大马正在嘶鸣跳跃,马背上的人被颠簸得左摇右晃,好几次都险些坠下,但又恰到好处的坐回马背上。看得周围的人事一阵阵惊呼,心都跟着提到嗓子眼。

“这可是特意请来的驯马师,若是再不行,这马怕就得永远放养在这草场咯。”

“那可使不得,若是大王哪天若心血来潮想看看,知道我等无能驯服,该如何交代?”

在周围人的小声议论中,那黑马忽然一声长嘶,抬起前蹄,几乎成后蹄站立的姿势,终于不负众望的将那驯马师摔下马背。似乎又打败一个敌人,它极为得意,绕着栅栏又是一阵欢快的奔跑。

自众人面前掠过之时,所有人几乎本能的避了一下,但还是能感觉到它散发的巨大能量,仿佛它那紧实健壮的肌­肉­能无限的律动下去。

“各位将士,这位是大王亲派的督军二殿下,尔等还不速速见礼!”赵扩冷不防开口,将沉浸在失望中的人群拉回神。众人这才注意到他身边这个一直默默无言的人。

“二殿下?难怪看着有一股贵气?”

“就是那个游学归来的二殿下?”

众人一面行礼,一面窃窃私语。

好不容易等到一路都不待见自己的赵扩向将士们介绍自己,拓跋臻却高兴不起来,这摆明是另有所图。可看不出他意欲何为,只得客气地笑着,等着见招拆招……

短时间的相处,赵扩并没有挑出拓跋臻的毛病,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等行礼完毕之后。他立刻道:“方才二殿下说自己也是识马爱马之人,现下又是我北川大营的督军,可愿意为我北川大营分忧,为大王分忧啊?”

“不知将军有何见教?”该来的一定会来,从把朱喜年拉下马的那一刻,拓跋臻就知道自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二王子,必定会把暗处的敌人拉到明处。

“不如,就请二殿下帮我们驯服这匹烈马,也好叫将士们知道知道二殿下的手段,知道现下大王最喜欢的二殿下并不是养尊处优的娇贵主啊!”赵扩说罢便让开身,向着马场入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书仁刚想开口阻止,迎上赵扩严厉的眼神,只得默默把头扭到一边,假装没听见。

“殿下,千万不能去!”感觉到危险,茼蒿立刻俯身在拓跋臻耳边低语,“属下认得这个秦副将,他是上一届驯马大赛的第一名。”

正文 正文_第一百章 耍帅关键

拓跋臻略一迟疑,将士们低语的声音就变得纷杂起来。

一个人道:“看他那一脸俊秀,满身的贵气就知道不是吃苦受罪的主儿。”

“就是,就是,你看他皮肤好得像女人似的。”另一个给了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又不由担心起来,“万一落下什么疤痕,会连累我们被大王怪罪吧?”

“那不可能。”旁边一个打断道,“你们想想,咱们从来只知道昊玥有个大殿下,何时听说过这个二殿下,估计也是大王嫌弃拿不出手的人吧!”

“怎么?二殿下不敢吗?”料定他已经听见旁边的纷扰却迟迟不动,必然是个窝囊的人。赵扩立刻得意的挑衅起来,“末将听闻殿下也是闯过圣山的勇士,想不到竟然会害怕一匹马驹啊!”

拓跋臻刚上前一步,就被茼蒿拉住胳臂,他神­色­严峻的摇摇头,“殿下,姑娘还在府中等着你的消息。”

“就是因为她,所以本宫更要去。”拓跋臻轻轻的拂开他的手,淡看着赵扩,笑容笃定,“将军说,此马是大王钦赐,谁能驯服就归谁所有?”

赵扩料定他是想找借口不去,便继续使用激将法,道:“这个嘛,末将看二殿下身娇­肉­贵,万一有个闪失,末将也担待不起,还是不要勉强了吧!”

赵扩的刻薄言辞立刻惹得围观的将士一阵轻笑,讨论的声音也越发尖酸蔑视。拓跋臻听得如履锋芒,并为露出半分着急,而是继续保持淡然,“将军只管回答本宫,是还是不是即可。”

这次不等赵扩回答,周围的将士都跟着起哄起来,“是,大王说了,谁能驯服就归谁处置。二……殿下大可放心,我们将军一定会谨遵圣旨的。”

他们故意拉长那个“二”字的尾音,不就是想强调自己身份落后于拓跋弘业吗?他们这样明目张胆的轻视自己,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不就是因为这里曾在朱喜年的管辖范围,可算拓跋弘业的直属吗?拓跋臻心中愤慨,却始终未动声­色­,直到赵扩点头确认才冷冷道:“那本宫就献丑了。”

此时,那黑马正绕场慢跑至栏门附近,拓跋臻一个飞身,足下轻点栅栏借力,便稳稳地落在马背之上。不过他不是坐在马背上,而是稳稳的站在马脊上。寒风灌进他的衣袍中,衬得他笔直的身姿如同风中挺立的白杨树,引得满场一阵惊呼。

连茼蒿都忍不住叫了一声“好”,末了心下又是一沉,“殿下,你耍帅归耍帅,千万别把自己摔坏了,回去属下可没法跟素月姑娘交代啊!”

感觉到身上背负的重量,那黑马照例有嘶鸣跳跃起来,狠狠的扬起前蹄妄图将拓跋臻甩下来。可拓跋臻却似毫不在意,看着像是随着马身倾倒,双脚却未曾离开马背半寸,还抽空伸手抓住马颈上的鬃毛,身子依然呈一条直线。待到马儿前蹄将要落地之时,他又轻轻一松。

那黑马感到一跃不成,又撒泼着扬起后蹄。这次无所依凭,拓跋臻在马背上微微晃了两晃。围观将士的心都跟着提到嗓子眼。不过前蹄无力支撑,所以持续的时间极端,那马儿的后蹄一经落地,他又稳稳的站回原处。众人悬着的心随即放下,纷纷喝彩。

想不到他有如此本事,赵扩也吃惊不小。不过他始终坚信,拓跋臻这样玩弄权谋的人,根本不能驯服这样具有灵­性­的烈马。

那马儿连续跃了几次都没能将拓跋臻甩下来,便风一般的在草场上狂奔起来,像是想用速度和风力将他惯下,间或也会扬起前蹄或后蹄,偶尔还会突然停下或者突然加速,像是这样就能将没有防备的拓跋臻甩下来一般。

看着它折腾了近半个时辰,围观的将士的心一会儿跟着紧一会儿跟着落,都累得快要虚脱,拓跋臻还是稳稳的站在马背上,不偏不倚不动不摇。

终于,那黑马的速度慢了下来,拓跋臻也从站立的姿势变成半蹲然后滑座在马背上。他缓缓伸出手抓住马颈上的鬃毛,口中打了一声轻哨,那马儿就乖乖的停了下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开始邀功的时候,他又轻轻夹了夹马腹。马儿又奔跑起来,不过不是刚才的耍泼,而是认定主人之后的撒欢。没有马缰,没有马鞍,拓跋臻照样将黑马驱使到赵扩等一众人面前。

围观的将士比先前已经多出一倍,可见他们是有心让自己出丑,可惜未能成功!看到围观的将士对自己啧啧称赞,刚才闹得厉害的那几个更是脸­色­羞愧,拓跋臻的心情更加愉快!

但对上赵扩那张铁青的脸,他还是收敛起几分笑意,“如此,那就要请将军割爱了。”

“哼,二殿下也不必太过高兴,这马儿先前被驯马师折腾得累了,才会轻易让你驯服。”即便心中已经服气,但赵扩依旧是一脸的不屑,“所以,到底还是二殿下幸运啊!”

“自己技不如人,还抵死不认,赵将军的胸襟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茼蒿很不服气的瞪他一眼,转亲近的靠向拓跋臻,“殿下,没想到你还会驯马,可要去参加今年的驯马大赛?”

“刚才将军说过,本宫只是侥幸。”拓跋臻没有看他,亦没有再看其他人,而是温柔的摸着那匹黑马的,“将军可是要本宫明日在驯一次呢?”

那黑马打了个响鼻,温柔得蹭蹭拓跋臻的手。这摆明就是已经完全臣服于这个新主人,哪里还有什么驯服的必要?

“尘埃落定,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见赵扩黑着脸不语,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站在一旁的李书仁连忙上前打起圆场,“二殿下真是了不起,一来就给解决一个大麻烦。不如由末将带殿下去物资房为这匹汗血宝马挑选一套马鞍吧?”

拓跋臻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等到人散得差不多,才盯着赵扩问:“将军这副表情,莫不是真舍不得?若如此,大可以名言,本宫可以割爱。”

(今天忘记设置自动更新,让各位宝贝久等了,求原谅!!!么么哒,永远爱你们的宛如!)

正文 正文_第一百零一章 心生一计

赵扩还没说话,茼蒿已经不乐意的叨念起来,“不是大王的旨意吗?还带这样玩的?”

想到这匹旷世宝马最终落在拓跋臻手中,赵扩是舍不得的。可要自己开口要回来,他也做不到,加上茼蒿一激将,立刻冷哼一声,“末将虽是草莽之人,却也知道言而有信。既然此马是二殿下驯服,那便归二殿下所有。末将还有事处理,先行告退。”

他说完就走,丝毫没留下回旋的余地。看拓跋臻和茼蒿相视一眼都没说话,李书仁心中一沉,连忙出声缓和,“每天这个时辰都会有一批紧急公文送来,将军大概是急着去处理。二殿下,还是由末将带你去选马鞍,可好啊?”

拓跋臻静静的看了他一眼,“赵将军有李参将这样的臂膀,才是他今日立于不败之地的原因吧?”当然,这样的问题,拓跋臻并没有指望会得到答案,所以他继而有道:“敢问李参将,这附近可有什么马匹洗澡之处,本宫想给它洗个澡。”

李书仁正为难如何摆脱他的追问,忙借坡下驴,“有,有,殿下请跟末将这边走。”

惯常的马匹在雪天是不敢随意洗澡的,可这是万中无一的汗血宝马,能够日行千里体魄自然也更强健。刚看到水潭还不等拓跋臻招呼,那黑马便撒欢的奔着水就去了。

“它还挺爱­干­净的呢!”茼蒿看着挺高兴,抄着手围在潭边打转,“也不嫌水冷吗?”

“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娇气?”拓跋臻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也闲庭信步般来到水边。正在水里撒欢的马儿一看到拓跋臻,就甩着湿漉漉的身子过来用脑袋蹭他的手心,“好好好,知道你乖,快去洗­干­净,等着本宫带你去见新主人。”

“如此好马,殿下不准备自己用吗?”茼蒿和李书仁异口同声的问道,互看一眼又彼此嫌弃的扭头,在心中各自揣测起来。

“它那么爱­干­净,应给它配个女子比较合适。”见拓跋臻一直不回答,茼蒿率先建议道,“属下觉得,送给姑娘最合适,纵马轻骑快意江湖的事情,她最喜欢了。”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她似的。”拓跋臻嫌弃的给他一个白眼,偏头看向李书仁,“你觉得呢?”

他心里希望拓跋臻能主动说送给赵扩,毕竟主将的心思他是清楚的。可这样的答案,李书仁没法给,“殿下的心思可是末将能揣摩的,只要殿下高兴,不管送给谁都是好的。”

拓跋臻再次给茼蒿一个眼神,“你看看,这就是你和参将大人的区别,有够你学的。你先回去忙,本宫自己在这里守着就行,若有什么需要,本宫会来找你的。”后面一句,他是对李书仁说的。

虽然得了赞赏,李书仁心里却不踏实。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事先去跟赵扩商量下今后对这个二殿下的态度,便顺理成章的告退。

待他走后,茼蒿才对着拓跋臻抱怨起来,“殿下,你奉大王之命来督军,何苦要步步退让对他们客气有加?若是你方才不能驯服这烈马,再摔出个好歹,属下当如何向大王、向姑娘交代啊?”

“就你话多!”拓跋臻折了根枯黄的苇杆拨弄着潭水,他未必就想做着强出头的差事。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只问道:“你说说,赵扩如何,这个参将如何?”

茼蒿跟在云阳侯身边多年,尤其这几年见识过太多的人情冷暖,略一沉吟便严肃起来,“殿下,你心里跟明镜似的,还问属下做什么?”

“你既然知道他们是什么,就知道刚才的事情有多微妙,本宫只能进不能退。”拓跋臻见他连连点头,已经明白过来,才又道:“此事不要告诉月儿,免得她担心。叫旁人知道,还以为本宫是个虚浮骄傲的人。”

“是,属下明白。”心中疑惑尽释,茼蒿冲着他暧-昧一笑,“殿下,那这马儿你到底要送给谁啊?”

正说着,那马儿忽然一声长嘶,竟从水中一跃而起,直接跳到岸上。随即使劲一甩身上的水,溅了拓跋臻和茼蒿满脸。

他们这时才看清,这马并非通体纯黑,而是在许多黑­色­中夹着一些所有若无的白­色­,看着像云纹,又像地图。­干­的时候都被黑­色­盖住,此刻湿漉漉的才显现出来。

茼蒿不免有些失望,“看来这汗血宝马的血统也不太纯啊!”

“血统纯与不纯岂是光看毛­色­就能断定的?”拓跋臻心中已有决断,上前摸了摸马儿的头,“那么,就叫你云纹好不好?”

马儿打了个响鼻,一抖落身子又甩拓跋臻满脸的水珠。

茼蒿在一旁看得大笑,“看来它很喜欢这个名字。”

拓跋臻抹了一把脸,回头给他一个“蠢货”的眼神,然后抽身往回走,云纹在他身后紧紧跟随。茼蒿瞪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却又不得不跟上。

午后的长乐府中一片繁忙,素月正指挥着众人清扫各处的积雪,以免消融的冰雪从高处落下砸在过路的人身上。

小染送上刚熬好的冰糖燕窝,“姑娘,快来歇会儿,喝甜汤了!”

素月吩咐完最后一项工作才凑过去,还没入口便先咂了咂嘴,“小染的甜汤,天下无双。”

小染将炖盅里的燕窝倒进碗里,羞赧的退到一边,“姑娘惯会糊弄奴婢。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爽滑的燕窝入口清甜,素月的心思却无比的繁杂。从前的自己也如同小染这般单纯,总是被拓跋臻等一众师兄戏弄,如今已经驾轻就熟的独当一面,反客为主……

“姑娘,姑娘?”小染轻声呼唤拉回她的思绪,“可是今日奴婢的手艺不好?”

“呃?”素月看了看已经被自己吃得见底的碗,“怎会?你看我都吃完了呀!”

“奴婢看你越吃越严肃,还以为不合你的口味。”

“咦,学会察言观­色­了呢?”素月忍不住又调侃起她,见小染更加羞怯,心中忽然萌生去一计。

有一些反应是人的本能,有些人却要刻意隐藏,而找到七巧秘密的关键,也许就在于此!

正文 正文_第一百零二章 王后反击

开春之后的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树木纷纷吐出­嫩­芽,花儿也打出骨朵。

“大王,你看这情形,就知道今年雨水丰沛一定会是个丰收年的。”韩夫人陪着拓跋邯郸在王宫花园散步,不失时机的讨他欢心。

素月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看着他们的背影,男的威武高大,女的步态婀娜,如此般配和谐画面却不知还能维持多久?正想着忽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在宫墙那边响起,惊的树上的鸟儿都齐刷刷的扑腾起来。

随侍的宫人也被吓得紧张起来,素月一个闪身冲到拓跋邯郸和韩夫人前面,摆出防御的姿势。可只那一声之后,一切又恢复原本的宁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是哪个不长眼的宫人摔跤还是怎么的了?”素月缓缓松了口气,回头看向拓跋邯郸却发现他面­色­凝重,“大王,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拓跋邯郸并没有回答素月,而是向身后的宫人吩咐:“你们两个,速去栖凤殿看看。”

这宫墙之后竟然是王后的寝宫?素月一愣,旋即看向韩夫人,她脸­色­更是不快,心中不由得一沉: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果然,那两个宫人很快带来一个更坏的消息:王后在宫中自缢,送饭食的侍女推门看见挂着的王后吓坏了,才有刚会那声尖叫。

“什么?她自缢?没有孤的允许,她好大的胆子!”拓跋邯郸勃然大怒,迈步就往栖凤殿去,“现在情形如何,可还活着,有没有请太医?”

“启禀大王,已经救下,一息尚存,太医们正在全力救治。”

大抵是害怕被迁怒,那两个宫人小心翼翼的回话间身体止不住的哆嗦。素月看得心疼,忙上前宽慰,“大王别着急,王后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吉人天相?你也希望她吉人天相吗?”

“大王以为呢?”拓跋邯郸看过来的眼神似乎没什么变化,可素月明显感觉到一股冷冽,顿了顿又道,“月儿虽然不喜欢王后,但也尊重每一个活着的生命。若是大王觉得月儿不便出现在这里,那么月儿先行告退。”对上韩夫人急切挽留的眼神,她也没有改变自己的主意,躬身行礼,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可她没能真的走开,刚迈步就被拓跋邯郸叫住,“行了,孤还没说你什么,就拉下脸子给谁看啊!”

“月儿不敢,月儿只是避嫌。”她依旧是一张冷脸,不卑不亢。

“行了,你也跟着一起去看看吧!”拓跋邯郸急躁的语气总算被她闹得缓和一些,“你也是久病成医的,说不定你师姐给你留得那些药丸,待会儿用得上。”

“感情大王心里还盘算着这事儿呢!”素月噘着嘴扭过头一声冷哼,不过脚下却没有停步,几步就追上拓跋邯郸,“这些可都是师姐给我的宝贝,不能随便用的。”

“想孤用什么跟你换?”

拓跋邯郸竟然没有一丝的犹豫,显然他那天的冲动包括一切的处罚都没有真的想致王后于死地。素月忍不住为拓跋臻以后的路担心,“我还没想好,真用得上再说吧!”

昏睡的王后被平放在床榻之上,几个太医围在边上讨论用药,看见拓跋邯郸纷纷跪下行礼。

“起来吧,救王后要紧。”拓跋邯郸大手一挥,他们立刻让开一个位置,容他亲自上前查看。

素月远远的望了一眼,那脖子上被白绫勒出的红痕清晰可见,不像是装假死博同情的。心情立时复杂起来,也许她这个王后活得也不容易,可她那么讨厌不扳倒也不行啊……

“你想什么呢?”韩夫人轻轻撞了撞她的胳臂,“可别动什么恻隐之心,若是给她下手的机会,可没人管你们的死活啊!”

素月心中自然是明白,可这个时候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经过太医诊治郑氏并无大碍,只是身体比较虚弱,需要多加进补休息。

“好好的怎么会身体虚弱呢?”拓跋邯郸坐在榻上虽然跟郑氏没有什么亲密举动,但素月已然感觉出他的关心,“可是宫人偷懒没好好伺候?”

他似忽然想起一般扫视周围,“咦,王后寝宫中伺候的人呢?怎么一个也没有?”

知道这个时候谁接话谁惨,素月忙伸手去拉韩夫人,却她已经步入拓跋邯郸的视线,“大王,你忘了吗?是你亲自下令禁足王后,撤走这里的一应宫人吗?”

拓跋邯郸的脸迅速的一僵,“那日是那日,今日是今日,你平日里不是挺伶俐的吗?今天怎么这么糊涂!”

韩夫人被斥得莫名其妙还想解释,素月连忙上前将她一拉,“大王息怒,月儿和韩夫人这就去安排人手过来伺候。”

也不敢再看拓跋邯郸,只管拉着韩夫人火速退出寝殿,“夫人这是怎么了,竟然当着这么多人揭大王的短,当真是气糊涂了吗?”

被外面的凉风一激再加上素月的话,韩夫人才醒悟过来,连连叹气,“当真是气糊涂了!现下,我们当如何?”

“还能如何?当然是先安排人过来伺候啊!”素月跟着叹了口气,她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眼下却要被王后扳回一局了。

韩夫人不得不同意这个决定,可心中还是忿忿不平,一路念叨:“我真是太大意,怎么能由着大王往这边来呢?这个郑氏,被禁足还不安分,她若是真的想死就该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一根白绫结果自己,何故等到侍女来送饭来的时候,分明就是苦­肉­计,就等着咱们往里跳呢!这个毒­妇­,真是一刻也不能对她省心!”

她虽是说的气话,但并不是没有道理。素月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道:“夫人,小心隔墙有耳。说不定大王往这边来也是她计划的一部分呢?”

“她都这样还敢算计大王?”经她提醒,韩夫人连忙警惕的看看四周,“当真是胆大妄为!”

“她赌的就是不让大王知道,而我们……”后面的话已经不需要素月再说,韩夫人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明白!”

正文 正文_第一百零三章 计中之计

不过三两天的时间,栖凤殿已经恢复昔日的辉煌,虽然管理后宫的权利还在韩夫人手中,可拓跋邯郸一天两次的出入已经重新彰显了这个王后不可动摇的地位。

素月冷眼看着韩夫人砸碎第三盆新开的海棠,才气定神闲的放下手中的茶杯,“好了,拿这些花出气有什么用?多少人等着看你笑话,快拿个主意才是要紧的。”

“主意,我现在还能有什么主意?风头都让她占尽了。”韩夫人依旧是怒气冲天,不过手上的动作已经停下,“你知不知道他们现在都怎么议论我,说我只配为她人做嫁衣,笑话得还少吗?”

“那笑话王后的人少吗,如今呢?你为何就不能振作一些?”小小挫折就这样颓废,素月不免嫌弃,冷冷的瞥她一眼,“主意我已经替你想好了,就看你肯不肯做。”

“什么主意?”这个时候她已经顾不上需要付出什么代价,立刻凑到素月身边,“你快说,我听着呢!”

素月附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一番,只见韩夫人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当真可行?”

素月无谓的耸耸肩,“七成,你可愿试试?”见她面­色­犹豫,又补充道,“我师姐的医术天下无双,即使不成也不会对你有任何伤害的。”

犹豫片刻之后,韩夫人终于重重的点点头,“好。不过若是真的能成,你们到时候可不能怨我,不能害我!”

素月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自袖中掏出一个两指宽的小锦盒,“只有三粒,你可不能浪费啊!”

韩夫人连忙接过去打开,放在鼻下轻轻一嗅,整个人­精­神又焕发起来,“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还有这些东西,当真是我小瞧你了。”

素月并没有理她的嘲讽,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款款施礼,道:“夫人若无别的吩咐,月儿就先行告退,希望早日闻听夫人佳音。”

韩夫人心知失言惹她不悦,亲自将她送到门口,“你出去之后也不能松懈,她这次之所以能起来得这么快,武将军和郑氏一族可没少出力。我已查明,那天的事都是她一手策划,为确保­性­命无虞,太医和侍女都是一早安排好的。而那天早朝他父亲还曾请旨想来看她,所以惊闻她自缢的消息,大王才格外关心。”

素月就也猜到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只是没想到郑氏在禁足中还能和外面互通消息。她在宫中的势力真是盘根错节不能轻易撼动,难怪拓跋弘业做起事情来可以毫无忌惮,也许当日拓跋臻的隐忍不发也是这个原因。

一想到这些素月就觉得不值,山上的日子简单快乐不好吗?再想好一点可以做个富贵闲散王爷每天锦衣玉食轻松自在啊,何苦要为一个破王位劳神费劲呢?

人生如同棋局,落子无悔。事已至此,他们便只能选择前行,退一步即会被人踩在脚底,永不翻身!

“你这匆匆忙忙的是­干­什么去?”大清早,小绿正准备出府,冷不防被冲进门的小染撞了个满怀,“姑娘还没起来,着什么急啊!”

小染慌忙将手中的宝匣拢进袖中,讪讪一笑,“对不起、对不起,这不就是怕姑娘起来没东西吃么,赶着去厨房安排呢!”

她说着就要绕开,小绿一个侧身将他拦住,“什么好东西,藏着掖着的,也不拿出来给姐妹看看吗?”

“没什么,真没什么。”小染连连摆手试图避开,却总被小绿恰到好处的拦下,“小染,我们可是好姐妹哦,你这样藏着,难道是心上人送的定情信物吗?”

被这样一调侃,小染立刻羞得满脸通红,“你别胡说,我给你看便是。”她将小绿拉倒一边,确认四下无人之后,才从袖中拿出那个华贵的宝匣,“这是韩夫人让我交给姑娘的,说是宝贝着呢!”

小绿惊喜的接过来,却见上面有一把小小的锁,不由得皱眉,“什么东西这么宝贝,还锁着呢?”

“大概是韩夫人给姑娘的密信吧!”看她用力的拨弄锁头,小染连忙把盒子夺过来,“锁是姑娘特制的,没有钥匙是打不开的。”

一听到是密信,小绿心里越发好奇,立刻伸手,“钥匙拿来呗。”

“你糊涂了呀,”小染笑着一巴掌打掉她的手,“钥匙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会在我这里,姑娘和韩夫人一人一把,连殿下都没有的哦!”

“这是有多秘密的密信啊,连殿下都不知道的?”小绿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拉着小染哀求道,“好小染,你都知道什么,快跟我说说啊?”

小染将宝匣藏回袖中才慢悠悠的道:“你今日的好奇心怎么那么大?不过看在我们是好姐妹的份上,我就把知道的告诉你,不过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哦?”

小绿立刻点头道,“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这是咱俩的秘密。”

小染再次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才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好像是关于武将军和王后的什么罪证。咱们都知道殿下喜欢如烟小姐,可姑娘不喜欢,所以才不敢让殿下知道的。你记住,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啊!”

“原来如此。”听她再三嘱咐,小绿忙又点点头,“放心,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的。那你知道到底是什么罪证吗?”

“这我可不知道了,夫人没说,只是让我亲手交给姑娘,万不要落在旁人手中了。”小染说着又紧张的摸了摸衣袖,确认东西好好的在里面才放心,“这会儿姑娘快起了,我先回去了。你可记住,千万别告诉任何人啊!”

等小染赶回彩云轩,素月刚好起来,“怎么样,东西拿回来了吗?”

小染忙不迭的将宝匣递过去,“姑娘请看。”

素月取下头上的发簪轻轻一拨,锁就应声而开,“夫人可有什么嘱咐吗?”

“就是嘱咐奴婢小心些,不要落在旁人手中。”

素月点点头,没有将宝匣中的密信取出,而是重新锁上,放进装满珠玉发簪的首饰箱中。这一幕,被躲在窗外的一双眼睛看了个真切。

正文 正文_第一百零四章 请君入瓮

是夜,漆黑的天幕上悬着几颗稀疏的星辰,风一阵紧似一阵的呜咽着。一个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自房顶落在素月的闺房廊下,明知值夜的人已经熟睡还是将迷香放到她鼻翼下晃了晃。确认万全之后,才轻轻扒开一条门缝,将早已经备下的­干­迷香草团点燃丢了进去。

素月的房间很大,一般的火折子式迷香根本起不到作用。几分钟后,估摸着迷烟已经布满整个房间,那鬼魅般的身影才大摇大摆的推门进去。阖府上下都知道,素月睡觉是从来不会锁门的。

完全像是闻不到一样,那黑影在房中大摇大摆的行走,目标直指素月梳妆台上的首饰箱。只翻了三两下就顺利的找到那个华贵的宝匣,半个巴掌大小的匣子上镶满珠翠,不知道的真会以为是什么首饰。他将那宝匣收进怀中,又开始翻找素月睡前褪下的发簪,最后连箱子里的饰物都翻遍也没有找到那支能打开宝匣的。

难道她带着睡觉不成?

那黑影朝素月的床榻看了一眼,犹豫几秒终究还是迈步走了过去。接着微弱的亮光他看见床上的被子被裹得好像蝉蛹一般,连素月的一丝头发丝都没露出来,他只好动手去掀被子。

然而,被子被掀开的同时,一把约莫五六寸的匕首­精­准无误的架在他的脖子上,屋里屋外的灯骤然亮起,晃得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素月以为胜券在握,抬手便去扯他的面罩,要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不料那黑衣人忽然睁开眼睛,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眸,根本不顾颈上的匕首,抬手便是一掌直逼素月面门。

素月本能的往后一退,在床上就势一滚避开,望着手中的匕首哭笑不得。说好的掣肘呢?说好的完美计划呢?幸好她还有第二步,小染已经指挥着几个护卫用早就准下的渔网将那黑衣人兜头罩下,快速换位之间将他裹了个严实。

那人手脚不能动弹,挣扎中失去平衡,“咕咚”一声摔在地上。袖中的宝匣从渔网中滚了出来,人也晕了过去。

“姑娘,成了。”小染将素月从床上扶起来,又拿了披风给她围上,“下面,是不是开审?”

素月看看她又看看地上躺着的人,“这还能怎么审?”

四目相对之间,素月已经认出,这个人定是七巧。可她双目刺红神情木讷,所做的一切并不像是出自本心,难道这正是传说中的离魂术吗?这些日子她可没闲着,趁着入宫的时候在王宫的书库中找到不少关于这方面的记载,再结合火麒麟给的古书也参详出不少有价值的东西。七巧对拓跋臻一直忠心耿耿,从前未见过有这种异常,那么她到底是什么时候中了这个离魂术的呢?

小染哪知道电光火石之间素月已经想了那么多,见她发愣以为为难,便主动建议道,“那怎么办,要奴婢先暂时将她看押起来吗?”

“不,将箱子里那套银针拿出来。”那是露珠儿没有带走的,素月决定冒险一试。这样的七巧留在身边始终如同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火雷,无论是放在拓跋臻身边还是自己身边,她都觉得不妥。

可没等到小染把银针找出来,就有另一个黑衣人挥着一把朴刀闯了进来。刀刀都是只攻不守的狠招,几个护卫一时没反应过来,竟然被他逼退散开。他却不是为了救昏倒的七巧,而是直扑地上那个宝匣。

看清他的动向,素月手中那方才没能排上用场的匕首立刻飞­射­过去,不偏不倚刚要钉在那黑衣人的左手上,令他发出一声惨叫,刚到手的宝匣立刻落回地上。

“别让她出这个门,生死不论!”

随着素月那声大喝,几个护卫立刻围了上去。受伤的黑衣人显然没有刚才的狠劲,不消片刻就被缚手押到素月面前,面罩下是那张脸年轻得让素月吃惊:正是那个整天追着七巧叫姐姐的小绿。

“怎么会是你的?”担心是外人假冒,素月上前捏着她的脸看了又看,仔细鉴定一番不由得失望,“真的是你。”

这个人不但是她和拓跋臻回来前就在府中的供职的,而且在她第一次肃清府中闲杂人等的时候,她是顺利通过考核的。

“吃惊吧?”小绿勾着嘴角扯出一抹与她年龄不符的冷笑,“你以为经凭着拓跋臻对你的宠爱和你那些可笑的自信,就能将一切掌控在自己的股掌之中吗?”

素月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手背上未及拔出的匕首按进去一寸,清晰的骨­肉­分离之声伴随着她的一声惨叫,“啊!”

看着她眼中蓄满因痛苦而生出的泪水,素月才缓缓的道:“现在,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到底是谁指使你来的?七巧是你的同伙还是受你控制?若是你能从实招来,兴许本姑娘还能用自己这点可笑的自信保你不死,否则依照臻殿下对我的宠爱,你知道下场回事如何。”

“哼,”虽然疼痛难忍,但她仍旧倔强的仰着头,发出一声冷哼,“不过就是一死,你以为我会害怕吗?从到这里来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打算活着出去。”

“你这倔强的样子,倒是真让我生出几分佩服来。”素月的小脸上淡出几分笑意。

“怎么,你不相信?我命如草芥,死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种解脱罢了。”

她咬着牙,说得那样决绝。可素月仍旧是淡淡的笑着,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你说的我都信,我相信入府的那一刻你也的确是如此打算的。可你忘了,时移世易,人一旦有了盼头,信念可就坚定不起来了!”

最后一句素月是探着身子贴在她耳边说的,话音落下的刹那,小绿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方才的笃定自信变成惊讶和恐惧,“你,你知道了什么?你想怎么样?”

因为害怕,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尖利,比先前的惨叫恐怖许多倍。可素月并没有回答她,脸上仍旧是淡淡的笑意,笑得她心底发凉,脑袋发晕……

正文 正文_第一百零五章 但求尽力

不过,素月没有让她晕过去,而是取了地上的宝匣在她面前打开,那张所谓写满王后和武将军证据的白绢其实只是一张普通的手绢,上面根本什么都没有。

“你早就怀疑我了?”终于明白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小绿挣扎着扑向素月,却被护卫押在原地动弹不得,只得大声叫嚣,“你这个骗子,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呵呵,说到骗,我的手段又怎么比得上你呢,小小年纪竟然藏得如此之深。”素月轻轻一笑,将那白绢纳入袖中,“我从头到尾怀疑的人都不是你,不过是想借你的口把这件事告诉七巧。不过,事实证明,她只是你手中的傀儡而已。”说话间素月偏头看了眼还躺在地上的七巧,“你就是这样回报她的关照的?”

循着素月的目光看去,七巧身上的渔网已经被小染取下,可她还是晕迷不醒,紧闭着双眼犹如一具尸体,愧疚在小绿的脸上一闪而逝,“那怨不得我,是她傻!”

“是啊,多傻啊!”素月叹了口气,七巧傻,小绿又能好多少呢?还有自己有何尝不是个傻子呢?可该做的还是要做下去,“行了,我们言归正传吧!你到底受何人指使,潜伏在府中到底意欲何为?”

想起素月所说的盼头,小绿的脸­色­终于动摇。可她还是没能说出幕后主使,只告诉素月她是隶属于一个组织的棋子,本以为安Сhā在长乐府这种地方是永远都不会被启用的,没想到却成为第一个。

“那么平日里你们是通过什么联系?他们如何向你传达指令?”她可能是真的不知道,可素月却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

“这个我真的不能说,我不能为自己的命去害同门的­性­命。”

这样的气节素月还是佩服的,不过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可是,用刚才那一点点毫无价值的消息就想换你一条命,我做这买卖可是大大的不值哦!”

见她不语,素月也不着急,招小染过来悄声吩咐几句,让她带着护卫退了出去。闲等的空挡,素月扶了地上的七巧到旁边的榻上休息,也不知道是地上太凉还是摄魂术大伤阳气,她的脉息微弱身体也僵硬发冷。到底是个苦命的人,怕她落下病根,素月便给她推了些真气过去。

等素月忙完的时候,小绿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手中握着那把刺伤左手的匕首,已经悄悄靠她身后一步的地方。

“就凭你的身手,真的不是我对手。”素月从榻上下来,宽下衣袖连头都没有回,“我本想给你一条活路,可你还是选错了!”

小绿并没有因为她的话停下,反而挥着匕首急刺过来,她早已抱定必死的决心,刚才那些看似真诚的招供都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眼看着匕首就要自后背刺进素月的心窝,她心中大喜却觉得眼前一花,待看清的时候,素月已经不偏不倚的闪到离她一步的距离。她不甘心继续刺过去,素月还是一闪避开……

素月原本想就这样纠缠到小染回来,再试试能不能撬开她的嘴。可七巧突然醒了过来,未能辨明事情的她,只觉得素月是被小绿追得满屋子跑,随时都会有­性­命危险,慌乱中抓起桌上的花瓶冲了过去。花瓶砸在小绿头上的时候,那把匕首也Сhā进她的胸口。

“七巧!”这一切发生得那样快,素月猝不及防回身抱住的只是七巧再次瘫软下来的身体,“七巧,你怎么样,你被吓我啊?”

“姑娘,奴婢从未想过害你,奴婢也从未背叛过殿下……”以极其微弱的声音说完这两句,七巧脑袋一歪又晕了过去。汩汩的鲜血从她的胸口冒出来,从黑­色­的夜行衣中泛出红光。

“七巧!”

小染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听见素月那声歇斯底里的大喊,她手中的虎头鞋“咕咚”落到地上,直扑到素月身边,“姑娘,你没事吧?七巧,七巧姐怎么了?”方才见了血她已经有些害怕,更没想到离开不过一会儿竟会变成这样。

而小绿躺在地上,脑袋上满是鲜血,一侧的脸颊上还Сhā着花瓶的碎片,不过她还没有死,身体不受控制的抽搐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地上那双虎头鞋。

“去,快去传太医,要最好的太医。”自责的泪水从素月的眼眶中溢出,小绿居心叵测死有余辜,可她并没想牵连七巧,“带着护卫去!”

太医赶来的时候,素月已经给七巧撒了些露珠儿秘制的金创药止血,有喂她服了一颗自己的护心丹。可效果十分不明显,七巧仍旧是脸­色­发白,血流不止。

太医一面摸脉一面摇头叹气,“姑娘,此人只怕是不行了。”

“不可能,我师姐的药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她不会死的。”素月脸­色­比七巧好不了几分,抓着太医的手微微发抖,“你一定要救她,不管成与不成,用你认为最好的方式救她!”

“那,那老朽就尽管试试吧!”从被护卫从被窝里拽起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今晚是别想再睡了,否则以后都只能长眠,“姑娘,请到外边等候吧!”

“为什么?”不能亲眼看着素月怎么能放心?

“你在这儿,老朽会分心的。”

老太医说得颤颤巍巍,素月只能把提上来的气又咽下去,“行,一切都依你。”

素月退到廊下还是不安分,来回的踱着步子。小染只得硬将她拖进自己值夜的被子里,两人靠着墙坐下,“姑娘,你别担心,七巧姐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

摸到小染冰凉的手,素月才惊觉自己的紧张再次给身边的人带来影响,忙将她的手往被子里按了按,“我知道,我师姐的药是最好的,她一定会没事的。”

从前,对露珠儿的药素月是绝对有信心的,可看着七巧的血流个不停,她也知道这次很悬,所以才会告诉太医无论成败,但求尽力!

正文 正文_第一百零六章 力战而竭

夜里,拓跋臻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又回到缙云山上。金秋十月,素月贪香,爬到观中那棵最大的桂花树上睡觉,一不留神小腿卡在树杈上拔不出来,疼得她在树上嚎啕大哭,扯着嗓子喊;“师兄救我,师兄救我……”

那声音如此清晰,仿佛就在身边,拓跋臻想去救她,一个翻身却是从床上坐起来。动静太大,惊得茼蒿也跟着醒过来,“殿下,怎么了?”

虽然拓跋臻驯服了云图,可因为赵扩的有心刁难,他们在大营中的处境仍然是步履维艰,所以睡得也格外小心。

“没事,没事,就是梦见素月小时候的事了。”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示意茼蒿接着睡。

对于素月的一切,茼蒿总是格外关心的,“姑娘小时候­干­什么坏事了,能把殿下从梦中惊得坐起来?”

“她­干­过的坏事,那可多了去了,三天三夜也数不完。”想起素月,拓跋臻的心情也十分愉快,“等有空本宫再慢慢跟你讲,不早了,睡吧!”

“切,不就是认识得早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茼蒿失望的瘪瘪嘴,不甘的躺下。可后背刚挨着褥子,就听见外面锣鼓声起,“流寇来了,走水了!”

两人相视一眼,立刻翻身穿衣,拿着武器便冲出营帐。果然看见远处有几个帐篷着火,有人忙着敲锣,却不见有人帮忙救火,也没看到任何流寇的踪影。

茼蒿拽住一个从身边冲过去的小兵问道,“流寇呢?流寇在哪儿?”

那小兵指了指着火的帐篷后方,惊惶的推开茼蒿撒腿就跑。拓跋臻提着剑就想往那边去,“你在这里等这,本宫过去瞧瞧是什么流寇这样了不起,当我昊玥国的将士就是这般没用吗?”

茼蒿一把将他拉住,“殿下,这应该不是普通的流寇,我们还是先跟着撤,听候将军的安排吧!”

“不是普通的流寇最好,”拓跋臻轻松的一笑,“那就是天赐良机,是我们在这里站稳脚跟的机会!”

他执意要去,茼蒿也只能跟上。帐篷后的确有人,或者说是十几个长得像人的怪物,身高六尺,浑身上下长着许多的浅灰­色­毛,枯瘦如柴却力大如牛。他们有的在抓逃窜的士兵,有的在分食地上的尸体,整个场面血腥不已,看得令人作呕。

茼蒿心中不禁打起寒颤,想拉着拓跋臻就要走,却见他已经如拔出长剑,身影如闪电般­射­向一个怪物。那怪物刚抓住一个惊恐的士兵,还没来及施暴就被拓跋臻一剑斩下胳臂。那士兵得了空隙,立刻就地一窜,逃得比兔子还快,留下那断了手臂的怪物暴怒的扑向拓跋臻。

“殿下小心!”眼见拓跋臻危险,茼蒿也顾不上害怕,拔出剑就冲上去。

那怪物力大无比,根本不惧刀剑,越是血腥便越是兴奋,吱哇哇的叫着有引得三个怪物凑过来,将他们二人围了起来。茼蒿的剑只是普通的生铁打造,根本不能像拓跋臻手中的玄铁宝剑那样能够伤到根本,所以双方缠斗起来并没有任何优势。

“殿下,我的兵器不行,我们还是先突出去再说吧!”几番交锋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手中的长剑被怪物震得几乎要脱手。

拓跋臻打得兴起,凭着­精­妙的剑法和所向披靡的宝剑,已经成功杀掉一个怪物,“本宫掩护你,你快去通知将军前来接应。”

似乎看到这边正在上演什么刺激的节目,又有两个怪物放下手中的食物往这边过来。茼蒿不敢耽搁,趁着拓跋臻砍断一个怪物的小腿,打开缺口的时候连忙跳出包围圈,“殿下,你小心,属下立刻就回!”

茼蒿忘记了,这么大的动静,赵扩不可能不知道。而所有士兵显然都对这种流寇不陌生,所有人的反应都是逃不是战,摆明就是得到长官的默许。

“将军大人,请你速速派人前去接应殿下,他正在与流寇奋战。”见赵扩的帐中亮着灯,茼蒿想也没想就冲了进去。原本听见有人说话,他的话音落下的瞬间帐篷里一片死寂。他抬起头望向赵扩时有些错愕,但还是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赵扩神­色­凝重没有说话,倒是李书仁先将茼蒿扶起来,“你们离流寇进犯的区域那么远,殿下怎么会过去的呢?”

“我们不知实情,前去救人反而被围住,殿下仗着手中的宝剑才送属下出来报信,还请将军速速派人前去接应才是啊!”茼蒿哪有心思跟他啰嗦,见他们一个个黑着脸迈不动步子,不由得着急起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若是殿下在北川大营有个闪失,大王定不会轻饶你们的!”

“你莫要着急,我们这不是正在商量对策吗?”李书仁给赵扩打了个眼神,拉着茼蒿到沙盘边一起参详,“来,你先跟我们说说殿下的位置,我们再决定如何营救。”

“对对,你先说说看。”

即便赵扩和满屋子的将领都在跟着附和,茼蒿却已经听出就是敷衍,愤怒的推开李书仁,“你们若是不愿意去,那么我只有一个要求,谁有削铁如泥的兵器,请借我一用。若我能和殿下一起回来,必当完璧归赵,若是我们今日死在那里,便请阁下自行取回吧!”

他的话直白而硬气,呛得所有人都不敢吱声,最后还是李书仁取了赵扩的柳刀送上,“今日是我们对不住两位,壮士请吧!”

“哼,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昊玥国的北川雄狮就是这样为大王为百姓保家卫国的呢!”心有不甘却终究只能恨恨的看他们一眼,茼蒿一甩手冲出大帐。他们可以退,他却不能,他答应过素月要看住拓跋臻;也答应过云阳侯,好男儿应该血洒疆场,保家卫国!

拓跋臻的脚边已经对着五六具怪物的尸体,他几乎力战而竭,终于盼到茼蒿挥舞着大刀冲了过来,“他们呢?怎么只有你?”

正文 正文_第一百零七章 死前幻觉

“军中缺少可以对抗的兵器,他们正在筹谋,属下先来接应你!”茼蒿虽然生气却也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丢掉士气,尤其拓跋臻已经露出疲态,“殿下,我们一定要撑住,姑娘还等着我们凯旋呢!”

拓跋臻何等聪明,知道他连素月都抬出来,明显是情况不妙。不过还是从善如流的露出振奋的表情,“好,我们并肩作战!”

在重重包围中,他们背靠着背互为帮衬。怪物虽然没有锋利的兵器,却在数量上占尽优势,最重要因为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恐惧,受伤和死亡对他们都没有任何阻碍的作用,反而令他们更兴奋。

十几个怪物被斩杀得还剩下五个四肢完好的,似乎是胜利在望,可拓跋臻和茼蒿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们借着彼此的身体支撑,趁着包围圈缩小的间隙大口的喘着粗气。

“殿下,待会儿属下拖住它们,你就趁机突围吧!”想到九死一生,茼蒿握着柳刀的手紧了紧。

“胡说,我们一定能熬过去的。”拓跋臻握着长剑的手也紧了紧,他的体力消耗几乎是茼蒿的两倍。可他还没有动过放弃的念头,只是在心底一遍遍的问:难道我北川将士中就没有一个舍得血洒疆场的好男儿吗?

在最后一丝力气即将耗尽的时候,他们终于听到齐刷刷的步伐和奇怪的歌声。

“怎么会有人在唱歌?”茼蒿错愕的望着拓跋臻,“这是临时前产生的幻觉吗?”

拓跋臻的­精­神为之一振,“不,是援兵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赵扩带着十几名手持利器的将士冲杀过来,后面跟着的无数士兵停在外面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他们将头盔抱在手上,口中高唱着送归将士亡魂的安魂歌。

那些怪物似乎受到极大的惊吓,行动速度自然的放缓,眼中竟然有隐隐落泪的感觉。拓跋臻手起剑落,又一个怪物死在他的剑下,脑袋滚落到他的脚边,那近似人脸的五官上竟然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原本以为一切已经不成问题,忽然一阵山风吹过,天边的乌云被吹散开来,露出一轮暗红的圆月。月光照在那些怪物的身上,仿佛令他们受到更大的刺激,全身灰毛瞬间增长到小指长度,速度力量也成倍暴增。

“快,快杀掉他们!”

随着赵扩的一声大喊,原本行动还有些迟疑的将士们一下子抖擞起­精­神,只是那表情无比肃穆。

他们在人数上已经取得优势,李书仁瞅着空挡将拓跋臻和茼蒿从尸体堆里拉了出来,“两位,辛苦了!”

茼蒿一ρi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拓跋臻将剑钉在地上,勉强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这些到底是什么怪物?你们为何不早早绞杀?”

李书仁的眼圈有些泛红,为难的看看拓跋臻最终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转头随着所有将士一起唱起安魂歌。随着那一声哀长的“魂归来兮,反故居些”,赵扩终于亲手斩下最有一名怪物的头颅。

这个原本属于胜利的时刻,却没有一个人因此发出兴奋的欢呼,仍然有许多人戚戚的继续唱着安魂歌。仿佛死去的并不是凶残无比的怪物,而是他们的至亲友人。

茼蒿也看出异样,重新站到拓跋臻身边,神情紧张无比,“殿下,咱们是不是惹祸了?”

拓跋臻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所以没有说话。他知道事已至此,赵扩总会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果然,赵扩安排完善后的事就邀请拓跋臻往帐中一叙。一进帐篷,他和李书仁便齐刷刷的跪下来,“让殿下受惊,请殿下治末将大不敬之罪。”

“将军快起!”拓跋臻虽然心中有气,可到底是他们及时出现救了自己,连忙将他们一一扶起来,“咱们有话坐下好好说吧!”

李书仁这才看到拓跋臻和茼蒿身上都挂了彩,急忙招军医进来,几个人一面包扎一面聊。当然拓跋臻最关心的还是这些怪物的来历,不等赵扩开口就率先问起来,“将军,这些到底是人还是兽啊?”

他的话音一落,赵扩又跪下去,“末将无能,不能保全我昊玥国将士,请殿下赐罪吧!”

军医正在包扎伤口,拓跋臻也不方便起身,打了个眼­色­茼蒿却装作没看见,最后还是李书仁将他扶起来,“将军,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相信殿下也会谅解的。”

拓跋臻也连忙附和,“对,将军你只管说来。”

赵扩叹了口气,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北川并非外人看上去那么平静。”

北川是昊玥国连接山崎族的屏障,是昊玥国最重要的防线之一。山崎族观名知意是生活在高山上的名族,擅长围攻狩猎和陷阱。北川的山峦较多,物产也还算丰富,可山崎人贪婪,总会挑选月圆的时候下山打劫,无论是官兵平民都难逃他们的毒手。

赵扩派人围剿过几次,可收效甚微。这些人一旦进入山林便如同凭空消失一般,让人无从追起。去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后,赵扩想借着大雪的帮助找到山崎人的行踪,便亲自带了一队人马进山。谁知却落入山崎人的陷阱中,所有将士有去无回。赵扩因为失足滚下山崖,被百姓所救反而侥幸捡回一条命,却也因此在榻上过了这个年。

“那些怪物,难道就是山崎人?”

茼蒿这没头没脑的一问,都不用赵扩回答,拓跋臻就给他解释了,

“当然不是,如果是山崎人,将士们一定片刻都不会停留,直接要了他们­性­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长着灰­色­绒毛的,应该就是那队跟赵将军一起上山却没能下山的将士吧!”

拓跋臻将目光投向赵扩,果然见他眼中含着热泪,不住的点头,“殿下果然聪慧。不错,他们就是我那队苦命的兄弟们,都是我对不起他们!”

“可,可好好的人,怎么会变成那样?”茼蒿这次算是问对了,这个问题也是拓跋臻想问的。

正文 正文_第一百零八章

这个问题,赵扩和李书仁也无法回答,因为他们也不知道当日到底在山上发生过什么。

只是从此以后一到月圆之夜,军营就会变成这些亡灵的狩猎场。他们第一次下山的时候,还穿着失踪时的战袍,模样还能看清;第二次就是长毛变形,生­性­越发凶残;而今夜,便是他们下山的第三次。将士们顾念同袍之情,不忍伤害,所以总是示警逃跑。

拓跋臻他们不知道缘由,反而误打误撞的破了将士们心中的魔障,带领着众人将他们全部送入轮回。

这个时候,拓跋臻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听到安魂歌的时候行动变得迟缓,终于知道那个怪人的头颅落地的时候,为什么会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那是一种解脱,是对生命的释然!

良久的静默之后,拓跋臻叹了口气,“将他们都厚葬了吧!”

赵扩脸上的肌­肉­抽了抽没有说话,李书仁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知道山崎人对他们做了什么,未免以后尸变或者释放毒素,他们的尸身不能入殓,只能火化。”

在昊玥,只有罪孽深重不得宽恕的人,才会被一把火烧个­干­净。

拓跋臻的手紧握成拳,重重的捶在桌案上,“蛮夷民族,我必除之而后快!”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李书仁怕他冲动行事,再走赵扩的老路,急忙安抚,“如今刚刚融雪,山中多雨水塌方,实在不宜冒险。”

当然,拓跋臻也不是有勇无谋之辈。他心中早已经打定主意,“还请李参将帮本宫准备笔墨纸砚。”

李书仁心中暗叫不好,“殿下,可是要将这里的事情告诉大王?”

“不,父王朝政繁忙,这等小事便不用烦他。本宫是想请两个人来帮手,待到剿灭这帮山鬼之后,你们再决定要不要告诉父王吧!”

李书仁这才松了口气,按他要求将一应奉上。拓跋臻一共写了两封信,一封给天陵的素月,一封给缙云山的露珠儿,“找两个稳妥的人,八百里加急,他们来得越早我们就能越快行事,为众将士们报仇雪恨!”

“还找什么稳妥的人,属下不就是吗?”茼蒿跳过去一把从李书仁手中抢下给素月的那封信,“殿下,让属下去接姑娘吧?”

“胡闹!”拓跋臻从他手中夺下信还给李书仁,“你得在这里跟本宫一起搜集情报,到时候才能事半功倍。”

“切,你不就是见不得姑娘……”在拓跋臻要杀人的目光中,茼蒿只等将后面的话硬生生吞下去,“不去就不去,你是殿下你说了算!”

这样一闹腾已经是天明时分,拓跋臻打着呵欠要会营帐休息,赵扩破天荒的一再挽留,“殿下,您身份尊贵,理当住在军中主帐,且在这里歇下便是,别再来回折腾了。”

“将军不必客气。在这里你才是一方主帅,本宫虽是王子到底只是个督军,理当回自己营帐。”拓跋臻说着已经起身迈步,“折腾一夜,大家都休息一下吧!”

经过这件事,赵扩对拓跋臻的态度明显缓和很多,诺诺的回答着亲自将他送出大帐,“殿下请好好休息,稍后末将会让人把饭菜给你们送过来的。”

这个拓跋臻倒是没有推辞,点头道谢便走了。

“殿下,你真是好脾气,那大帐有什么住不得的!”回去的路上,茼蒿又开始忿忿不平,“就凭他这些日子对咱们的嘴脸,看姑娘到了还不得先劈了他!”

“你跟着月儿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多话?”拓跋臻看他一眼,颇有些嫌弃,“何况营帐如何,大帐又如何,能睡的不过就是那么一块地方罢了,在乎这些虚礼作甚?”

“属下,属下是替你不值啊!”茼蒿也是为拓跋臻好,原以为跟着这个二殿下到军营,能够如云阳侯所愿大展拳脚,却一连坐了这些日子的冷板凳。终于有个一展所长的机会,还差点丢了小命,他不知几时才能向素月兑现那个建功立业的承诺?

经昨夜一事,军中已经无人不知这个突然出现的二殿下,能驯马能杀敌,骁勇无比。他们回营的一路,无数的士兵向他们躬身行礼,表情充满敬仰和赞赏。

拓跋臻心中大悦,也便和茼蒿多说两句,“你在天陵潜伏多年,难道不知道赵扩和朱喜年的私交甚笃吗?若是一到北川他便笑脸相迎,我们才该提心吊胆日日不得安枕,这样甚好!”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昏昏沉沉半个月的七巧总算清醒过来。看着素月因为照顾自己而消瘦的脸颊,她眼中泪光闪动,“总让姑娘为奴婢费心,真真是奴婢的罪过!”

“什么罪不罪的,活着就好。”见她已经能开口说话,素月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好好休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太医说只要头脑清醒,这一关就算熬过去。小染笑嘻嘻的将温热的药递过来,“七巧姐,喝了这碗药,你就该下地活动活动啰!”

“我可以下地活动了吗?”对上素月确认的目光,七巧脸上也露出笑意,“多谢姑娘,奴婢一定会当牛做马好好服侍姑娘的。”

“好了,好了,先喝药吧!”素月让出位置,看着七巧将那碗黑漆漆的药汁饮了个­干­净,“想来你两次离魂都是小绿的杰作,现在她已经死了,你也可安心些。待我师姐回来,再商议如何帮你根治吧!”

七巧神­色­哀恸,好半晌才用微弱的声音道:“到底是我要了她的­性­命。”

“她居心叵测,想害的不只是你,还有姑娘和殿下,这样的人是留不得的。”那一晚是何等惊险,小染有些气恼的夺过她手中的空碗,“七巧姐,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你就算不顾全自己,也要想着姑娘和殿下。”

一个人根深蒂固的执念是没有那么容易改变的,素月想在七巧离开的这段时间她和小绿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只是她现在还没准备好说出来而已。

正文 正文_第一百零九章 十万火急

入宫请旨是一件很麻烦的差事,好在王后已经康复,宫中朝中一应事物都还算平静,素月才有勇气在这个时候去找拓跋邯郸。

听她说完七巧的事情,拓跋邯郸一脸的平静,“既然那件事已经过去,孤也不想再提。她既只是个无知婢女便让她尽好一个婢女该有的本分,不要再多添事端了。”

“多谢大王,大王万岁!”素月讨好的将礼物呈上,“月儿的手艺,请大王尝尝。”

一瓮瓦罐窖藏的桂花酒,去年秋日里埋下,昨日雪融后刚刚启出。拓跋邯郸只打开嗅了一下,便让内侍收起来,“大清早就拿酒来贿赂孤,对这个婢女你还挺大方的。”

素月玩着手指头,不快的瘪瘪嘴,“才不是为她呢!大王明明知道月儿想要什么,偏要让月儿着急,坏得很呢!”

“哟呵,”拓跋邯郸放下手中的奏章,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敢当面说孤坏的,只怕满昊玥也只有你一个。你当真是为了臻儿,什么大不为的事情都敢­干­呢?”

“大王此言差矣!”素月陪着笑脸磨蹭到他身边,又是捏肩又是捶背,“月儿之所以敢这样胆大,哪里是为了殿下,乃是因为大王宽厚仁慈,和蔼可亲啊!”

“哼,你这张嘴啊,跟抹了蜜似的,你师父平日都是这么教你们的吗?”拓跋邯郸舒服的眯起眼睛,心中的打算却是半点也没动摇,“臻儿办完孤交代的事情,自然会回来的,你只管好好在府中替他打理好诸事便是,实在不必担心。”

此去已经两个月,拓跋臻一封信也没有写过。素月特意找人打听过,北川大营本是隶属兵部,大将赵扩和朱喜年交好多年。诸多信息都是不利,不召回拓跋臻,她誓不罢休!

见她噘着嘴不语,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重,拓跋邯郸连忙抖抖肩躲开,“哟哟,你这是要捏死孤这把老骨头吗?哼,孤是有骨气的王,绝不会言而无信,说不召回,就不能召回。”

“哼,那你就当你的孤家寡人吧!”素月气呼呼的起身,马马虎虎的行了个礼,“月儿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对她的无礼,拓跋邯郸倒也没生气,只笑嘻嘻的叹了口气,“身体不适就回去好好休息,别再往孤这里瞎折腾了。”

穿过回廊、走过宫墙,走出高大的宫门,素月还没能把这口气咽下去就看见小染正围着马车打转,“不是让你在家照顾七巧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你猜猜啊!”

小染故意卖个关子,不过素月看得出她心情大好,必然是有好事情,“难不成,难不成是殿下有信给我?”她不过随口那么一说,因为她现在最期待的就是拓跋臻的来信,哪怕寥寥数字“安心、勿念”也好!

小染脸上的得意瞬间变成消失无踪,从袖中掏出信巴巴的递给素月,“姑娘实在太聪明,一猜就中,不好玩啊!”

“真的是殿下的信,真的?”素月心中满是期待又害怕是空欢喜一场,拿着信再三确认才打开。可从页首看到页尾也没有她所期待的殷殷关切和惦念,不由得又有些失望。

“姑娘,你怎么了?”见她神情越发严肃,小染好奇的探过头去看,“可是殿下那边情况不妙啊?”

“好着呢,不但意气风发特别会逞能!”素月嘴上虽然生气,可还是将信贴身收藏起来,“送信的人呢?”

“他没说离开,奴婢便安排他在府中休息。”小染据实禀告,“可是要等着姑娘的回信?”

素月摇摇头,率先爬上马车,“走,回去再说!”

当她们回到长乐府的时候,那个送信的士兵正在和七巧聊天,看见素月连忙起身行礼,“末将赵惇见过素月姑娘。”

素月点点头示意他坐下,“明日就要启程吗?”

赵惇一回话就会主动站起来,显示出良好的军纪和对素月的敬畏,“殿下交代末将一切听从姑娘的安排,不过还希望姑娘能尽早启程才是。”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素月想了解更多的信息只有通过面前这个年轻的将士,“殿下信中说得并不清不楚,不过就是一个山崎族,值得本姑娘千里跋涉吗?”

“姑娘不知,这山崎人凭借着北川山峦中的地形优势,设置陷阱埋伏,我方将士已经死伤无数了。”见素月不是很愿意去,那叫赵惇的小将士着急起来,“殿下日前也吃过大亏,所以才让末将送信请姑娘相助。”

“什么?殿下也吃了大亏?”

素月呼的一下站起来,七巧更是一步跨到他面前,“殿下吃了什么大亏,可有哪里受伤?你刚才怎么没说?”

她身体还在恢复中,一激动脸­色­更显得发白,吓得赵惇连忙将她扶住,“姑娘莫急,殿下只是被亡灵围攻,略受了些皮外伤,现在已经无碍了。”

“亡灵?”素月心下一沉,这样的事情她从未听过,饶是在山中的藏书阁中,也没看到过这样的记载,“你且详细说说。”

“哎哟,好姑娘,你可否先安排府中诸事,容末将在路上向你慢慢道来?”她们着急,赵惇心中更加着急。这一来一回必然要耽误不少时间,他还盼着能在下一个月圆之前将山崎人悉数剿灭,不要让他们再有机会下山掠夺,伤及无辜。

“好,你先下去休息,养足­精­神,我们明日一早就启程。”乍一听是吓慌了神,经他提醒素月也明白过来。不管多危险都已经是过去式,当务之急是不能让他们再陷入这样的危险中。随机安排道,“小染,你先去给我备马,然后去房中帮我收拾些衣物,全部要行动方便的骑装和劲装。”

“姑娘,这时候还要出门吗?”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七巧也想尽一份力,“什么事情,姑娘可以交代给奴婢去办的吗?”

素月知道她着急,为让她心安只能捡些轻巧的工作安排,“你且在府中好好准备一顿晚饭,让我们今晚大吃一顿;另外再给我们多准备些­干­粮和散碎银子,免得在路上耽误时间。”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一十章 麒麟出山

翌日,天­色­刚刚发白,第一抹晨曦还没有推开薄雾的时候,素月已经在长乐府门前向七巧和小染做最后的嘱咐。

“你们记住,若是有人到府中来找我,就告诉他大王让我闭门思过。不管有人要告诉你们什么都不必理会,我们长乐府从今日开始闭门谢客。七巧,府中诸事必定还是你有经验,就劳你多费心打理。切不在再自作主张了,知道吗?”

前车之鉴犹在眼前,七巧连连点头,“姑娘放心,同样的错误奴婢绝不会再犯第二次。”

素月也点点头,转而看向小染,“你这段也要少回去和家人团聚,多看着府中的事和你七巧姐,她的身体还未痊愈,不要再让她有机会受伤或者伤害别人,知道吗?”

“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七巧姐的。”小染不知道该说什么,抿着嘴好一会儿才道,“一路保重!”

为何有这样的安排她们都心知肚明,七巧上前握住小染的手,“若是我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你不必客气,一定要阻止我。”看到小染点头,她才放心的看向素月,“请姑娘放心,小染虽然年幼,到底是个有决断的姑娘,不像奴婢犹豫不决。”

“记住,你们在这里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殿下,切不可大意!”

等素月交代完所有,赵惇也已经将所有包袱都悉数在自己的马上绑好,“姑娘,我们启程吧!”

薄雾中,达达的马蹄声划破清晨的宁静,两匹快马在出城的官道上疾驰。城门一打开,他们便冲了出去。跨过吊桥,进入城外的旷原,素月才将头上的垂纱斗笠摘下,招呼赵惇驻马稍等。

“姑娘,可是累了?”赵惇心急如焚,“要不要换末将这匹北川大马,可能会跑得平稳一些?”

“不,我在等人。”素月望着远处厚重的雾气打了个呼哨,一个黑­色­的身影慢慢浮现出来,越走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个有着高塔般身躯的黑人,杂乱的毛发遮住面颊根本看不清五官,想起那些变异的将士,赵惇面上露出一丝恐惧,“姑娘,这,这是?”

素月讳莫如深的一笑,自他的马背上解下一个包袱,朝着那黑影走了过去。刚到近前就闻到他身上重重的香胰子味道,可见他昨天有听话的洗过好几遍。素月从包袱里拿出一套玄­色­的劲装,正是符合火麒麟的尺寸,“你到一边换上,我待会儿再给你梳梳头,保证也是个美男子。”

火麒麟摆摆手要拒绝,素月不由分说的塞过去,“快点,别磨蹭,我们还要赶路呢!”

火麒麟这才被迫去换衣服,看他扭捏的样子,素月觉得若是他在白一点,必然能看出已经羞得满脸通红。换上衣服的火麒麟果然身姿更加挺拔,见着素月紧张的垂下头,颇为不好意思。

不由分说的将他按到一块石板上坐下,素月拿出梳子就帮他把呼得满头满脸的头发都高高的挽了起来,根本不理会他咿呀呀的挣扎和反抗。火麒麟拗不过他,羞得无法只好用双手捂住露出的脸。素月盯着他笑了好一会,才将早已经备好的面罩拿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好了,给你准备了礼物啦!”

火麒麟张开指缝,偷偷的看出来,发现是一张纯金铸造的镂空面罩,所有条纹都是仿照树枝的形状,让他觉得颇为亲切。

素月蹲在地上晃动着面具,甜甜一笑,“怎么样?喜不喜欢?还不愿意放下手来让我替你带上吗?”

闻言他才满心的欢喜放下手来,由着素月将自己重新打扮一番。等素月牵着他的手从薄雾中走出来的时候,赵惇也不在害怕,反而翻身下马认真的行了个礼,“请问这位壮士是?”

“这位是火麒麟,会跟我们一起上路,你叫他麒麟便是。”素月拍拍他的手,火麒麟便按照先前说好的朝赵惇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他嗓子不便,口不能言,还请见谅。”

对他的身份,赵惇倒是没有多做怀疑,只是望了望他们身后,“麒麟兄没有带马吗?那如何能跟得上我们的脚程呢?”

素月看了看他脚上的鹿皮短靴,那还是上次送上山的,大抵是没舍得穿,模样还十分崭新。原本就是为他经常爬山跳坎设计的,现在跑跑应该不成问题,便道:“他不用马也能跟得上我们。”也不理会赵惇的惊愕便直接翻身上马,“已经耽误不少时间,我们启程吧!”

赵惇半信半疑的跟着上马,故意放慢些速度。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火麒麟岂止是跟得上,在转弯抹角的地方甚至比马更快,“姑娘,这位麒麟兄真乃神人也!”

素月自豪的笑了笑,“这才哪到哪,进了北川的山林,你们才知道他真正的厉害!”

午饭时遇到城镇,素月还是停下来给火麒麟买了匹马,顺道去了趟成衣纺,给他订了一套新的衣服鞋袜。回到客栈却看见赵惇和火麒麟对着空空如也的桌子发呆,“不是让你们先点菜吗?这里上菜这么慢吗?”

赵惇扭过一张苦瓜脸可怜巴巴的望着素月,“末将点了,菜也上了,不过都让他吃光了!”

他的手直指着自己,火麒麟摸摸自己的肚子,偷瞄素月一眼神情愧疚。

“没事,没事,菜没了可以再点,你今天跑累了,应该多吃点。”素月连忙摸摸他的头安抚,“一会儿再给你来二十个大­肉­包路上吃,好不好?”

火麒麟这才释然,忙不迭的冲着素月点头,手舞足蹈的想说点什么,可最终又神情萎靡的把话咽了回去。

素月知道他这是因为不能正常说话而自卑,害怕自己发出的奇怪声音会吓到周围的人,不由得心里一疼,“没事,你要说的我都明白。相信我,我一定有办法让你重新开口的。”

火麒麟又高兴起来,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正好赵惇从新安排的饭菜也送过来,三个人也便不再多言,抓紧时间饱餐一顿。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一十一章 夺妻戏码

这些日子拓跋臻的身体不但恢复得很好,还如愿以偿的和军中将士们打成一片。趁着午后的阳光温热,便到校场和将士们切磋武艺。忽听见有人通报,说是赵惇接了素月回来,忙扔下兵器到大门边接应。

数月不见她清瘦不少,一袭天蓝­色­的骑装坐在壮硕的大马上显得那样单薄,仿佛一阵大风就能将她吹走,与草原上的蓝天白云融为一­色­。

所有的辛苦和担忧都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化为乌有。素月放缓马缰,纵着马儿踱到他身边,探着身子莞尔浅笑,“看什么看,不认识了?”

拓跋臻没有说话,伸手拉住她的胳臂一带,便将她从马背上拽下来。素月从善如流的放软身子,下一秒便落入他宽厚的怀中,美目流盼,她盈盈的在围观的将士身上扫了一圈,“殿下用这样的方式接待月儿,不怕折煞月儿吗?”

拓跋臻这才将她放下来,捏了捏她的小脸,“怎么瘦得这样厉害,可是长乐府没有饭吃吗?”

“是啊,你走了他们都欺负我。”素月先是瘪了瘪嘴想叫个苦,奈何自己又没绷住,噗嗤笑了出来。那清澈的笑容如同山涧中的清泉,润过那花开的山谷。

“你不欺负人就不错,谁敢欺负你。”拓跋臻疼惜的在她额头亲亲一点,“我带你去休息,回头等师姐到了我们再一起行动。”

她有好多话想问他,他也有好多话想问她,两个人说走就走竟有把所有人晾下的意思。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最迟钝的火麒麟,虽然他现在已经比在山里的时候大方很多,可看到这么多将士还是不免紧张,素月就是他唯一的支柱。

于是,所有人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素月的左手被拓跋臻牵着,右手被一个身材高大带着黄金面具的男人拽着。

这是要上演两男夺妻的戏码吗?

在所有人看好戏探辛密的期待眼神中,素月终于想起自己特意请的这个帮手,忙把火麒麟拉到拓跋臻面前,“殿下,猜猜他是谁?”

看身形拓跋臻当然知道,可这气度这打扮却是大大的不像,便试探­性­的问,“火麒麟?”

很高兴他能认得自己,可火麒麟无法用言语表达,只便伸出双臂一勾,给拓跋臻一个结实的熊抱。

拓跋臻从他的怀中挣出来还是不敢相信,抬手就去摘他的面具,却被素月拦下。见她看看四周摇摇头,便知她的意思,“行,我们先会营帐再说。”

他们的计划却因为赵扩的出现而中止,他刚处理完一起军务就匆匆赶过来。看到期盼已久的救星竟然是位白皙瘦弱的女子,不禁有些失望,“这位就是殿下大力推荐的好帮手?”

素月最听不得这样的问话,尤其在路上她已经对赵惇“严刑拷问”,将拓跋臻在军中受到的待遇了解得一清二楚。不由得近前一步,让他看得更清楚些,“赵将军可是怀疑素月的能力?”

虽然早前就知道会是两位女子来帮手,可他想象中能够勇闯圣山的不说五大三粗,但至少不能这样瘦弱。现下他岂止是怀疑,简直是看不起,“本官需要的是一位能征善战的勇士,不是动摇军心的美娇娘!”

他的话毫不客气,听得拓跋臻神­色­一黯,素月却笑起来,“将军这是在夸我吗?”她似乎是毫不在意,懒洋洋的朝周围扫了一眼,相中赵惇手中那还没有放下的马鞭。

“素月冒昧,向将军讨教两招!”先前还像一条软绵绵的懒蛇的马鞭,从她手中挥出去的刹那就恍若一根笔直的缨枪,鞭尾直取赵扩的面门。

谁也没想到她突然发难,而且来势凶猛。赵扩只得纵身往后一跃,堪堪避过,众人也跟着捏了一把汗。

当然,能坐稳这个北川大将之位的将军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只在一纵身的同时已经抽出腰上的宝刀,“那本官就来看看你有多少斤两!”

“将军,只怕你在本姑娘面前,还要自称一声末将吧!”

­唇­枪舌战之间两个人已经过了二十余招,素月刁钻古怪的身法和内劲时常让赵扩措手不及,好在他的实战经验颇为丰富,每次都是躲得有惊无险。

却看得在场的人,心一阵紧似一阵。拓跋臻既盼着素月能赢,有担心会让赵扩颜面扫地,只得在一旁招呼,“月儿,快回来,你不是将军的对手。”

“月儿是晚辈,即便败北也是理所当然,正应该借此机会好好像将军学习。”嘴上倒是答得乖巧,可她手上的招式却越发狠辣。从她决定出手的那一刻起,就是打定主意要给赵扩一个教训。

“想不到三个月时间,姑娘的武功竟然已经进益到这个地步。”茼蒿看得瞠目结舌,对素月的崇拜简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属下真是望尘莫及。”

可拓跋臻心中却是没来由的一沉,在山上的时候天一就说过,素月此生在武功上的修为都不会太高,所以才没有让她以修武为主。太反常的事出必有妖异,他想起令素月晕倒过的那道若有似无的真气,莫非那它在作怪?

拓跋臻想得入神,忽听见众人发出一声惊呼,只见素月和赵扩已经从地上打到半空。马鞭一次次的撞在赵扩的宝刀上竟然发出铿锵之声,丝毫没有半点折断的迹象。说时迟那时快,又一次碰撞之时,那马鞭忽然恢复常态的绵软,在赵扩的刀柄上一缠,竟然将他的刀生生裹住。随着素月用力一拽,刀就从赵扩的手中飞出,划出一道弧线直Сhā入不远处的地面,吓得围观的人急急后退。与此同时,素月手中的马鞭也短成三段。

素月飘飘然的落回地上,像赵扩行了个礼,“将军承让!”

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一个小丫头夺了兵刃,赵扩几乎要呛出一口老血,若不是素月手中的马鞭断掉,他真是觉得没法收场。不过输人不能输阵,他也象征­性­的拱了拱手,“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是本官小瞧姑娘了。”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一十二章 眼泛红光

众人这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纷纷鼓掌叫好,“­精­彩,真是­精­彩!”

李书仁也从人群中走出来暖场,“臻殿下给末将等带来一场­精­彩绝伦的赛马,素月姑娘又展示出卓绝的武学修为,此次能否大破山崎人,就全靠二位了。”

素月不认识他,却已经看出这个人非常圆滑,必定是赵扩身边的得力助手,便也拱了拱手,“都是为大王尽忠,大家不必客气。”

长途跋涉的疲劳,加上这一战几乎是竭尽全力,素月的脸­色­比先前更加苍白,眼中也泛起红光。拓跋臻看在眼中更坚定心中的猜测,“好了,热闹也看了,大家都散了吧!”他伸手将素月拉倒身边,向赵扩拱手,“他们风餐露宿多日,本宫先带他们去休息休息,晚些再到将军帐中共襄大计。”

经此一战赵扩也知道自己无法在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身上讨到便宜,便点了点头,“有劳殿下先行安排几位好好休息,晚上末将再为他们接风洗尘。”

离开众人的视线,素月的身体就像泄了气的皮球,靠着拓跋臻的肩膀慢慢滑了下去。

“月儿,月儿,你怎么了?”拓跋臻不敢耽搁,将她打横抱起便直冲营帐。知道她们会来,所以营帐是早已经安排好的,床榻茶具一应俱全。将素月平放在床上,又从她怀中摸出露珠儿留下的瓷瓶,倒出唯一的一粒药喂她服下,又灌了些温水。

隔了个把时辰素月才幽幽的醒来,揉着发疼的额头,“我又晕了吗?睡很久了吗?”

拓跋臻眼中的责备里藏着深深的心疼,“明知道自己真气异常,何必要和赵将军较劲呢?服个软又能如何?”

素月接过他递来的热­奶­抿了一口,“谁让他先看不起人来的。”最重要的是,他看不起自己就是看不起拓跋臻,她不能让拓跋臻平白再受这个委屈。当然,这些话她不会告诉拓跋臻的。

“你总是这么任­性­,早晚会吃亏的。”拓跋臻爱昵的摸摸她的头,“我记得师姐给你留下不少药,怎么没有了?”

“茼蒿呢?火麒麟呢?”素月望了望空荡荡的帐篷,岔开话题,“他们不住这里吗?我一个会害怕的呀!”

“这是专门为你和露珠儿师姐准备的,我们住隔壁的帐篷。”他们唯一没想到的就是火麒麟会来,三个人略挤了一些。拓跋臻帮她指明方向,“有什么事情,你只管喊一声便是。”

素月撅起嘴,可怜兮兮的望着他,“不想和师姐住,我能不能和你住啊?”

“给我个理由。”

若是给露珠儿知道,她已经把那道真气越练越强,还不得被她念叨死。见他不允,素月有些懊恼,搅着被角心里一阵烦躁,“哎呀,我就是不想嘛!”

“这都多大,还这么任­性­。”拓跋臻只当她是小孩子在撒娇,摸摸她的头,“乖了,现在师姐多疼你。你们多一些时间在一起,也好让她多些时间给你调理调理身体。”

有那么多的不可以,却最终只能在拓跋臻的温柔安抚中化成一声长长的叹息,素月仰天哀嚎: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死就死吧!

还不到晚饭时分,赵惇便给他们送来一个喜忧参半的消息。去请露珠儿的人顺利抵达缙云山,也亲手将拓跋臻的信送到。可山中事忙,露珠儿暂时不能脱身,只根据拓跋臻信中和自己对山崎人的了解配置了一些解药,让送信的人一并带回。现下送信的人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担心会使计划受到影响,特意先行飞鸽传书回来通报,以便早做准备。

方才还在怕她,此刻真见不到,素月心里又觉得空落落的,“难道师父还在生我们的气,不肯让师姐来帮我们?”

“不会。”对这一点拓跋臻很有信心,“若师父还在生气,当日便不会让师姐下山救你。定是山中出了什么大事,才会让他们脱不开身。”

“大事?能出什么大事?”他们各个在山上住了都是十年左右,素月实在想不出有什么非谁不可的大事,“不会有土匪上山打劫什么的吧?”

拓跋臻没好气的给她一个轻轻的爆栗,“你呀你,满脑子都装的什么啊?敢上咱们缙云山打劫的土匪,怕还没生出来吧!”

“说的也是。”素月这才放心的笑起来,“咱们师父的威名,那是方圆百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说不定就是哪个大人物慕名上山求医问药的,师父不想理会,只管打发师姐去糊弄人家。哎,等那个送信的人回来问问,必然就能一清二楚了。”

对她这种自圆其说的话痨病拓跋臻已经习以为常,两个人又笑嘻嘻的说了一会儿话,赵惇便来通知,赵扩已经在主帐设宴,请他们过去畅饮畅聊。

对这个人素月不甚喜欢,吃饭的时候也兴趣缺缺,更是以自己是女儿身为借口,推掉所有敬酒,只专心对付桌上的菜肴。奈何军中的大锅饭和长乐府的小厨房相差太远,她只吃了个半饱便放下碗筷,“素月长途跋涉身体疲惫,先行告退,各位慢用!”

也不等赵扩答应,她起身就走。她不饿,可火麒麟饿啊,可看她走得决绝,一时也没办法再吃下去,只得抓起一个羊腿颠颠的追出去。茼蒿一看这情况,也放下碗筷,“姑娘初来乍到,属下去给她带路。”

原本拓跋臻这边四个人,霎时间就走得只剩下他一个。李书仁不失时机的调侃起他,“看来这位素月姑娘在长乐府中的地位,实不在殿下之下啊!”

“书仁兄总是这样风趣。”拓跋臻知道他这是在帮赵扩出气,也没有生气,“不要说是本宫坐在这里,就算是大王坐在这里,月儿的­性­子还是这样说走就走。”

见他们不信,他便将素月及笄那日撂下拓跋邯郸出府的事情大略讲了一遍,惊得李书仁下巴都快掉下来,“大王竟然没有生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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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正文_第一百一十三章 五体投地

“气是气了,不过你看她现在不还是好胳膊好腿,比以前还任­性­吗?”看他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拓跋臻勾了勾嘴角,“不过你们放心,她就是爱使小­性­子,大是大非还是不会乱来的。”

原本是想调侃他,反而被他将了一军。李书仁看着赵扩自嘲的一笑,“既然是韩夫人的义女,从今往后我们看见她真要自称一声末将才是咯。”

目的达到,拓跋臻也得给他们一个台阶下,“来,这一杯本宫敬大家。月儿年幼无知,往后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哪里,哪里,山崎族的事情,还要多劳殿下和素月姑娘费心。”一众人都站起来,跟着客套一番,只有赵扩从头到尾都黑着一张脸。

好容易酒散人去,李书仁才得空劝他,“将军何苦跟一个小丫头较劲,依末将看她着­性­子早晚是要吃大亏的。”

“不,我是觉得她的武功邪­性­,只怕不是个好兆头。”赵扩叹着气,表情不甚唏嘘,“好好的一棵苗子,怕是要折了。”

李书仁被他的话吓了一大跳,“将军,你几时对他们这样上心了?”

“我原本以为拓跋臻是个不负责任的纨绔子,处心积虑回来就是为了王储之位。如今看来,不但是他,包括他身边的人,都比拓跋弘业更胜一筹。”赵扩的言语颇为坦诚,“喜年兄的事,到底是他自己有错在先,欺瞒大王早晚也是要出事的。”

“将军果然是胸襟广阔的爱才之人,末将佩服。”李书仁听得连连点头,对赵扩更是崇拜,不过他的­性­格一向谨慎,“但是将军,我们现在就开始站队,是不是太早了?”

“站队又有何妨!”赵扩的个­性­一向刚直,现在已经被拓跋臻的人品折服,更不介意袒露自己的心意,“不过,未免他过早的骄傲,还是等山崎人之事了结之后,我们再表明态度不迟。”

两个人又商量一番才各自安歇。而此时素月的营帐中却是一片紧张。营地条件简陋,只用一张屏风隔断算是分了里外间,素月在里间的榻上休息,茼蒿和火麒麟在外间相持对望。火麒麟想睡在外间守着素月;茼蒿说男女同住成何体统;任是拓跋臻怎么劝说,他们都不为所动。

“你们俩实在是要这样,本宫便先到里头睡了。”拓跋臻拔腿就往里走,茼蒿和火麒麟一口同声得道,“不准!”

火麒麟被他们俩教育半天又无礼反驳情绪本来就激动,这一下那两字几乎是从嗓子里爆发出来的,声音大得连素月都被惊醒过来。她正做着吃猪蹄的梦,恍惚见听见有人说不准,立刻从床上坐起来,“谁,谁说不准?”

拓跋臻已经走到屏风旁,探头进去就看见素月身上笼着一层淡淡的红光,他眨了眨眼那红光又消失不见了。难道这就是她眼睛发红的原因吗?

不过看得不实在,也未免他们担心,他并没有说出来,而是笑盈盈的走进去,“茼蒿和火麒麟都说不准呢?”

当然这会儿素月也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梦境和现实出现重叠,又裹着被子躺了回去,“他们不准你­干­嘛?”

听见素月的声音茼蒿也和火麒麟趴在屏风上往里探头,茼蒿说,“殿下不知羞,要在你这里睡。”火麒麟说不了那么全,只蹦出两个字,“不准!”

素月实在是困倦得厉害,她还想回梦里吃猪蹄,便朝火麒麟招招手,“麒麟最乖,你替我守在外面,让他们都回去,谁不听话就给他扔出去。”

先前是谁主要要求跟自己睡来着?从前是谁先爬上谁的床的?撬门爬窗无所不用其极的那个又是谁?拓跋臻刚要辩解发现双脚已经离地,火麒麟一手拎着茼蒿,一手已经将他扛了起来,嘴里念叨的还是那两个字,“不准!”

翌日,素月是被茼蒿的叫嚷声唤醒的。她穿上衣服,揉着惺忪的睡眼从里间走出来就看见茼蒿五体投地趴在地上,火麒麟大模大样的坐在他身上,“你们这是做什么?”

“姑娘救命,姑娘救命啊!”看到救星,茼蒿的声音更大,挣扎得越发厉害,“这个神兽要坐死属下了。”

见素月不说话,火麒麟以为她不高兴看到这一幕,连忙起身要放过茼蒿,却又被她一把按下去。

“神兽?你倒是很会取名字啊!”素月半蹲下身子帮茼蒿捋了捋散下来的头发,“来,再叫一次听听。”

素月的态度摆明是偏帮火麒麟的,茼蒿哪还敢往刀刃上撞,“属下知错,属下知错,还请姑娘救救属下吧!”

素月这才拍了拍火麒麟示意他起身,“麒麟乖,今天奖励你二十个大­肉­包好不好?”

一听到大­肉­包,火麒麟的双眼就跟面罩似的要放出金光来,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不过下一秒又暗了下去,因为素月说要让他开口回答“好”,现在开始点头不作数了。

他的嘴哆嗦好一阵,看得素月跟着一阵紧张,最终却听到两个苦笑不得的字“不准”!

茼蒿刚站起来,一笑又趴回地上,“这个回答好,甚好!”

看他幸灾乐祸的那样子,素月一脚踹了过去,“还不去给本姑娘把早饭端来?”

茼蒿还想看会儿热闹,奈何素月的眼神如刀,只好悻悻的走了。

火麒麟也知道自己说的肯定不对,丧气的垂着头,一个劲的挠自己的耳朵。

素月踮着脚才将他的手拉下来,温和的安慰他,“别着急,你昨天学会了这两个字并且记住了,那么今天就能学会更多字。明天后天,一定会好起来的,是不是?”

茼蒿又想点头,却被素月的眼神制止,嘴角又是好一阵抽搐,终于发出细弱蚊蝇的声音,“湿?”

素月摇摇头,“不是‘湿’,而是‘是’。”素月放慢速度,一字一顿道,“跟我说‘是’。”

“是?”

在她殷切眼神的注视下,火麒麟总算把那个字吐了出来。素月高兴的为他鼓起掌,“真­棒­,我们麒麟太­棒­了!再来一遍,自信一点哦。是……”

(今天就是除夕,宛如在这里恭祝各位筒子们新年快乐!阖家幸福!大吉大利!爱你们哦~~~~)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一十四章 摸不摸得

“是。”

这一次连火麒麟也感觉到自己说得有腔有调,不像第一次那个颤抖的‘要’;也不是那个带着爆破音的‘不准’;而是字正腔圆的‘是’。他开心的把素月抱起来,在帐篷里一连转了好几个圈,一个劲的重复着是是是是……

素月被他勒得快要断气,心情却愉悦到不行。

“你们在­干­什么?”拓跋臻掀帘进来就看见这一幕,不由得眉头一蹙,“这么转也不怕头晕吗?”他疾步过去,将素月从火麒麟怀中接下来,“看看,脸都憋得通红了,也不知道叫他停吗?”

“没事,麒麟终于能明白说话了,高兴嘛!”素月莞尔一笑,仍旧在兴奋中给火麒麟使了个眼,“快,说给殿下听听。”

火麒麟又重复的说了两遍“是”,拓跋臻的眼神从期待到僵硬,“就这么一个字,也值得你高兴成这样?”

“当然!”素月笑嘻嘻的冲他挤挤眼,“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个字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啊!怎么,殿下不高兴吗?”

拓跋臻是听过麒麟说话的,所以并不觉得稀奇。不过为了配合素月,他还是勉强挤出几分笑意,“嗯嗯,不错,继续。”

正如素月预想的那样,有了第一个,后面的就顺利多了。等茼蒿拿着早点回来的时候,火麒麟已经能说好几个简单的字词,不过全是一个个的往外蹦。当他把茼蒿手中那碗大­肉­包端走的时候,也同样蹦出两个字“谢谢”。

“属下出去那么一会儿,姑娘又教了他一个词啊?”茼蒿惊讶得连大­肉­包都忘了抢,“姑娘,你真是神了。”

“不是我厉害,是麒麟悟­性­高。”素月帮手把粥菜接下的时候,没忘记给火麒麟一个夸赞的笑。

拓跋臻看得眼热,难道这里不应该是自己的主场吗?她什么时候眼中除了自己,开始有别人了?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味道在他喉咙里蔓延开,惹来两声轻咳。

“殿下怎么了,可是夜里着凉了?”素月正好给他盛了碗粥,望着他一双眼里满是关切,“要不要找军医瞧瞧?”

“没,没事!”她对一切一无所知,那样坦诚的眼神反而叫拓跋臻局促起来。他接过粥,想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却又被口水呛着,咳嗽得反而更剧烈。

“还说没事,待会儿一定要找军医来看看。”素月一面念叨,一面帮他拍着背顺气,“可惜师姐不能来,要不让她给你看看好了。”

“你不是不想她来吗?”拓跋臻总算把那口气咽了下去,顺带也想起昨晚的事情,“你还说要跟我睡,结果又让他把我扔出去,女人心真是海底针呐!”

“我?那不是困迷糊了吗?”素月也觉得委屈,这里是军营也不是长乐府,万一被人添油加醋的传出去,不知道要搞出什么风波呢!

茼蒿把手中的东西往桌上重重一放,“殿下吃饭,姑娘吃饭。今天天气好,吃完你们可以出去转转,有什么话到时候慢慢聊,现在别当我们不存在!”

素月的手一哆嗦,差点把碗里的粥洒了,“从前觉得你­性­子挺沉稳的,现在是跟殿下久了,学得说话也没分寸了吗?”

茼蒿没想惹素月生气,又不知道她这话倒是说自己还是说殿下,不敢再胡乱接茬,忙拿了个馒头默默退到一边。

拓跋臻可不是他,伸手就夺了素月的粥,“你这是说谁呢?”

“说你怎么了?”素月挑眉看他,顺手也夺了他桌上的粥,先往嘴里送了一口,“就说你,把好好的茼蒿都带坏了。”

“本宫人品又那么差吗?”横竖跟素月也讲不了道理,拓跋臻无奈的摇摇头,“吃饭,吃完带你去看好东西。”

原本也不是真的跟他闹,何况这话素月还爱听,忙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殿下多吃点,殿下最好了。”

饭后拓跋臻带着素月来到马场,得意的像她展示了自己的奖品。

“哇,真漂亮啊!”来的路上素月已经听赵惇绘声绘­色­的描述过,此刻见到雄姿勃发的云纹,仍然忍不住一阵惊叹,“实在是太漂亮了。”

素月扑上去就要摸,却被云纹傲娇的避开,瞬间激起她的征服欲,“哟嚯,你主子我都摸得,还摸不得你了?”

看她的架势是要用强,拓跋臻连忙把她拉住,“哎,你慢点,它会踢人的,军营里伤了好几个呢!”

“真有这么厉害呢?”素月吐了吐舌头。这事儿赵惇也说了,不过她想不出拓跋臻能站得住的马能厉害到哪儿去,“能让我试试吗?”

“当然可以,”拓跋臻抱着双臂看她,“不过你给我什么好处呢?”

“切,什么破马这么了不起!”素月恨恨的扭过头,却委屈得憋起嘴,“我千里而来你都还没表示,骑个破马就要好处,人心怎么能这样啊?”

“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吗?现在就让你骑好不好?”拓跋臻伸手一勾便将她揽到身边,“不过,我们先去给云纹挑一副马鞍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心满意足,素月将头往他肩上一枕。

拓跋臻说黑­色­和云纹般配,素月觉得金边才配得上它高贵的血统,于是云纹便有了一副黑­色­镶金边的马鞍。上好马鞍,拓跋臻先骑上去,试好位置角度才拉素月上马。

这回云纹没有再反抗,它比一般的北川良马更壮实,脊背也更宽更厚实一些,即便是两个人同乘也并不觉得拥挤。虽然已经是四月天,可比起天陵北川的风还有些凉,拓跋臻展开自己的披风将素月完全裹进怀里,才放心的纵着马儿在草场上肆意的奔跑。

等了三个月,素月终于能安心的靠在拓跋臻温暖的怀里欣赏这一切。这里的天是蓝的,草是绿的,连风里也带着花的香气,最重要是永远不会有武如烟的打扰和宋雅的破坏……

原以为她会惊讶开心的尖叫,现下却温顺得像一只小猫,拓跋臻颇有些不习惯,“你这是要睡着了吗?”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一十五章 花开花落

“嘘,别吵。”素月煞有介事的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你听,有花开的声音哦!”

“你还能听见花开的声音呢?”对她间歇­性­的神经质无厘头,拓跋臻已经很有经验,笑容里满带着宠溺,垂首在她耳畔轻轻问,“那,你听见哪边花开的声音比较大啊?”

他的呼吸吹得耳朵好痒,素月又往他的怀里缩了缩,胡乱的给他指了个方向,“嗯,那边比较大。”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素月听见拓跋臻心跳和自己的心跳重叠在一起,总希望时间可以过得慢一点。她又胡乱指了个方向,“不对不对,我好想听错了,是这边啊!”

被她折腾得来回折返好几次仍在原地打转,拓跋臻才发现她根本懒得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不得不做主选了个方向。马儿停下,素月才懒懒的睁开眼,瞬间就被眼前的美景震惊到,那是一片花儿汇成的海洋。

红的、黄的、紫的、白的,似天边的云霞,似绽开的烟火,美得让人应接不暇。

“哇,你看,我就说我听见花开的声音了嘛!真是太美了!”根本不顾拓跋臻那鄙视的表情,素月率先跳下马,蹦跶着就过去了。

被她欢脱的样子感染,拓跋臻也笑起来,跟着追了过去,“小心脚下,你慢点!”他的话音刚落,素月忽然就站在前面不动了。“怎么了?”他几步追过去,才发现素月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她的脚陷在一个小小的泥潭里了。

素月扭过一张苦瓜脸望着他,“我又骨折了!”

这句话多熟悉,拓跋臻悬着的心一下子松下来,噗嗤笑出声,“跟你说过多少遍,这是脱臼,不是骨折!”

她定是先陷进淤泥中,想把脚拔出来,奈何一使劲又习惯­性­脱臼。他蹲下身先将她连鞋带脚从泥里拔出来,然后一面拖鞋帮她正骨,一面叮嘱,“这边的天气暖得慢,积雪融化也慢;地势又较平坦,水流走得也慢些;所以多水坑泥潭,你可要慢着点,知道吗?”

素月扶着他的后背,看着他悉心的为自己打点一切,就像小时候在缙云山一样,她忽然觉得就这样留在北川也挺好的!放放马、牧牧羊,闲时可以上山打猎,还能下河摸鱼……

“咔嚓”一声骨头归位,也让她的思绪归位。拓跋臻把她的脚塞回鞋里,“好了,可别再乱蹦跶了!”

素月嫌弃的看着短靴上那黏糊糊的黑泥,瓮声瓮气的道:“骨折了,走不动了!”

拓跋臻怎么会不知道她心里那点小九九,“那你想怎么样啊?”

素月立刻张开双臂,“抱!”

她的笑容美得像这里迎风招展的花儿一样,这样容易满足的她让拓跋臻不想拒绝也不忍拒绝,“回去你可要给我捶背哦!”

“好!”得到应允,素月忙不迭的勾住他的脖子一跳,“捶背捶腿捶肩膀,保证舒服。”

拓跋臻会心一笑,抱着她在花海中缓缓穿行,“等我老了,就到这里来建个宅子,守着花开花落安享天年。”

“为什么要等老了?现在也可以啊!”当然素月知道这话说了也是白说,也便只是在心里腹诽两句。若是他放得下王位权利,他们就不会从缙云山一路被追杀回来,还要披荆斩棘走到今天。

见她沉默不语,拓跋臻又补充道,“放心,我一定会带上你的。”

素月别过脸,神情十万分的不屑,“我才不要和你老死在这里,我还要去找我的家人团聚呢!”

“好,你找你的家人。”想到她会因为这个理由离开自己,拓跋臻隐隐感觉到不舍,“不过,等你找到你的家人,我们再一起来这里好不好?”

他以为素月会答应,结果她还是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说,“不要!”

“为什么?难道你不喜欢这里?”问题脱口而出,拓跋臻才想起她可能不喜欢的只是跟自己在一起,不禁讪笑道,“算了,老了得事情谁知道,等我们都老了再说吧!”

愉快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一晃又是三五日过去。眼看明天就是月圆之夜,送信的人却还没回来。早饭之后,素月就开始担心起来,“也不知道明天又是哪家哪户要遭殃了?”

“山崎人对月亮有着谜一样的崇拜,你猜他们会不会是用什么特别的方式来选择打劫的地方呢?”拓跋臻同样是面露郁­色­,“我总觉得他们并不是缺什么东西,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找东西?”素月打开羊皮地图,上面用红­色­标记着十余处这段时间被山崎人打劫过的地方。原本就不大的地图上东画一个圈西画一个圈,没有一个重复的,却也没有任何章法可言,“他们开始打劫是这几年的事情吗?”

见拓跋臻摇了摇头明显也是不知道,便向一旁的茼蒿道:“你去请赵将军和李将军过来。”

“是。”茼蒿刚掀开营帐的帘子,就看见赵扩和李书仁正往这边过来,“真是巧了!”

显然他们也是为这件事而来。

看到拓跋臻和素月已经开始商量,赵扩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辛苦两位,进展如何?”

“正好有事情要向你们请教。”拓跋臻请他们落座,把素月的问题重新说了一遍。

李书仁思索半晌道,“说来真是的,末将等初来之时鲜少听闻有山崎人下山作乱的事情。大概也去年、不、已经是前年,前年冬天开始的。”

“前年冬天?”素月沉吟片刻,“前年冬天这附近可有发生什么事情?比如异常的天象或者是异常的人事?凡是有一点不合常规的都算!”

这大山里的事情,李书仁哪里知道得清楚,想了许久也没想起来。一直在一旁沉默的赵扩却忽然开了口,“末将从山崖上滚落的那次,仿佛看到山中有一处被雷火烧焦的地方。”

“雷火?”素月以为这样惊人的天象应该方圆百里都知道,再则又有什么证据说明是前年雷火呢?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一十六章 山中老妪

“当时属下未曾细想过,今日姑娘提起才觉得有异。末将清楚的记得那一片焦黑中有棵数人环抱的大树从中间裂开,必定是雷火才有的威力。”看出素月的疑惑,赵扩主动解释起来,“末将也是在山里长大的,看周围植被恢复的程度,应该是发生一年左右的雷火。”

“山崎族虽未明令诚服我昊玥,但多年来一向相安无事,却从前年开始寻衅滋扰。前后一联系,果然十分可疑呀。”李书仁也是茅塞顿开,“那,末将这就去找几个背山面的村民回来问问?”得到素月和赵扩的点头认同,李书仁立刻躬身告退。

少了这个暖场王,气氛霎时间就冷清下来,好一会儿赵扩才­干­巴巴的咳嗽两声,“不知道姑娘的武学师承何门何派啊?”

素月挑眉看他,“将军此话何意?”她和拓跋臻师出同门这件事别人不清楚,赵扩不可能不知道。

“天一道长的武功以飘逸从容闻名江湖,末将看姑娘昨日所用的,并非是本门武功吧?”赵扩是个直­性­子,本着长者心肠希望能将他们带上正道,“恕末将直言,姑娘的武功虽然厉害却处处透着邪­性­,还是少练为好。”

拓跋臻对素月的武功进益本就抱着怀疑,此刻听赵扩似乎知道一些隐情,急忙问道:“将军可知道这武功的来历,对身体有何妨害?”

“说来惭愧,末将知道的也十分有限,只是听闻原本生活在沱沱河流域的桑蚕部落有一种化绵为坚的奇异武功。不过那个部落多年前已经被先王灭族,掌握­精­髓的圣族早已经不复存在了。姑娘可是接触过这个部落的人?”

“桑蚕部落?”赵扩的话反而将素月带入一个更大的疑团中,“我从未听说过这个部落。我自幼在缙云山长大,到天陵后不是在长乐府就是和殿下在一起,并不曾私下接触过什么人啊!”

“那会不会是在姑娘上山以前呢?”

赵扩的反问让素月陷入回忆,拓跋臻心中却是无比清楚,“那更不可能,以我师父的修为不可能看不出她有异样,此事必定是发生在我们下山之后。”

“如此说来,那倒是真奇了怪了。”

三个人都陷入沉思,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茼蒿忽然开了口,“这会不会跟慢­性­毒药似的,在我们没有留意的时候潜移默化,改变姑娘的体质?”

“慢­性­毒药?”这个比喻让拓跋臻脸­色­一暗,“你要是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如果功力也能像药丸一样被服下,还我们还费劲修炼­干­什么呢?”

“没事的,他只是想帮忙。”素月知道茼蒿是有空无心,忙劝解道:“说来我之前遇到过一个怪老头,他倒是看出些门道,可还没来及细问人就失踪了。等我们这次回天陵,我再派人好好找找。”

“这事儿我怎么没听你说过。”拓跋臻没少派人跟着素月,可对于这件事他是真不知道,神­色­不由得紧张起来,“什么时候遇到的?什么老头?会不会就是他动的手脚?”

“哪里就有那么夸张,”那一次偶遇姜云霁的事素月当然不想让他知道,忙蹭过去讨好,“那已经是师姐离开之后了。就是在茶寮偶遇的说书老头,搞不好就是个江湖骗子也未可知呢?殿下不用担心,万事还有师父和师姐在,不是吗?”

话虽如此,可远水也救不了近火,何况这次露珠儿也没来。拓跋臻有万千担心却不希望素月担心,“说的也是,不着急。不过你可答应我,暂时不能由着­性­子运功了,好不好?”

总算是敷衍过去,素月心下松了口气,忙不迭的点头,“嗯嗯,我保证。以后万事有殿下,月儿哪里还有用武之地呢?”

“对,以后我们都尽量别再让姑娘运功。”茼蒿自知方才失言,连连附和,“尤其将军,你别再……让人挑衅姑娘。”他本来是想让赵扩不要再挑衅素月,话到嘴边又怕失言忙改了一改。

也亏他改了一改,赵扩僵硬的脸­色­才有所缓和,“末将也会书信给武林旧友替姑娘打听一下,希望能找出症结所在。”

如此,便是皆大欢喜。对赵扩的主动帮助,拓跋臻也表示由衷的感谢。气氛稍有缓和,他们又聊了会儿附近的地形地貌问题,李书仁就带着一对年逾半百的老夫妻回来。

看他们背着大包小裹,似乎是准备远行,出门的时候被李书仁逮了个正着。

赵扩亲自请他们坐下,“两位老人家,这是要去哪儿啊?”

“附近的村子都遭了秧,明天又是月圆,我们想出去避一避。”两位老人战战兢兢的坐着,老头频繁的望向门外,一脸的焦急,“大人有话请问吧。”

“你们如何就知道,明天遭殃的是你们的村子?”素月瞧着那老头抓着包袱的手白胖胖的,并不像是一般的山野村夫,“你们这把年纪,如何不见儿孙同行?”

“月儿,不得无礼。”见素月伸手要去夺他们的包裹,拓跋臻连忙将她喝住,“莫要吓着大叔大娘了。”

朝他使劲挤挤眼,可他仍旧是摇摇头,也不知道他是明白还是没明白,素月只好悻悻的缩回手退到一旁。

虽然如此,但那老头抓住包袱的手还是下意识的紧了紧,“我们的女儿嫁到邻村,一家三口已经在数月前的月圆之夜死在山崎人手中。我和老婆子知道他们的厉害,这才想逃出去避祸啊!”

“既然你们的女儿已经于数月前遇害,为何你们今日才想到要逃?”素月注意到那老妪神态忧伤,一双老眼中已经有泪水涌动,看向那老头的目光中竟然隐约透着恨意,“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们如何知道,山崎人明天会去你们的村子?”

“我不想听你说。”那老头儿张了张口,却被素月抬手制止,她看向那个一直沉默的老妪,“大娘,你说!”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一十七章 手起刀落

一对上素月的目光,那老妪的眼泪就夺眶而出,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老头子这才在旁边漫不经心地道,“我女儿一家蒙难那日老婆子也在,不过所幸只是被割掉舌头,没有害掉­性­命,从此不能说话了。”

看她的表情似有千言万语,素月满怀着期待却被她嘴里那半条舌头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拓跋臻将她拉到身边,又给她递了杯热茶才转而看向那老头,“既然大娘口不能言,那便还是由你回答。”

那老头明明近在咫尺,声音却好像从远方传来,理由似乎是老太婆的受伤之后身体一直没好,最近才略有起­色­,所以才会今天离开……

素月的眼睛随着他翕合的嘴­唇­竟然不自觉的闭合起来,等她手中的茶盏滚到地上,拓跋臻才意识到她已经睡着。“月儿?”他轻轻的唤了一声,见她全无反应只好将她抱进里间的榻上。出来迎上几双询问的眼睛,只好讪笑道,“大抵是连日赶路太辛苦,身体还没恢复过来。来,我们还是继续说正事吧!”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问着,很快就发现老头儿回答其实只有一种,除去雷火那件事他给了一个百分百肯定的答案,别的问题他都是模棱两可的敷衍或者是被恰到好处的避开。拓跋臻一连追问好几次得到的答案皆是如此,他便明白素月为什么一开始就咄咄逼人,显然她早已经看出这个老头子的古怪。

于是,便给李书仁打了个眼神,“两位老人家辛苦远行,不如就留在军营中休息?”

李书仁会意,没有给他们犹豫的机会,立刻起身为他们引路,“今天多谢两位的帮助,两位请跟我这边来。军中将士个个武艺高强,定能保护你们的安全。”

他看得出那个老头是十分不愿意的,一路上就喋喋不休的介绍军中的情况,半点没有给他们拒绝的机会。将他们安置在一处闲置的帐篷中,又安排了四个士兵守着,李书仁才折回素月的帐中。素月已经醒过来,手中握着一束野花蹲在地上逗火麒麟玩,­精­神并无任何异样。他看得惊奇,“姑娘刚才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知道那老头说不出什么大实话,与其浪费时间不如休息休息。”她从地上起来,找了个瓶子把火麒麟采回来的花Сhā进去,才正­色­起来,“下一步我们如何是好?”

“姑娘既然早就知道他们的话不可信,何苦让末将等问询这么半天?”赵扩对素月卖的这个关子很不满意。

“我当然希望你们能自己发现,而不是等我说出来啊!”素月哪里是有心不告诉他们,只是那困意来得奇怪她自己也不知道原因,更不想让拓跋臻担心。说话间她已经在案桌上铺好笔墨纸砚,“麒麟,你过来,把这几天你在山上看到的情形都画下来。”

等火麒麟绘出一幅工整的白描山水,李书仁咽了咽快要流出来的口水,“想不到麒麟兄其貌不扬却也是能文能武啊!”

“什么叫其貌不扬?”素月一撇嘴给他一个眼刀,“你到底会不会说话,看不出我们麒麟一表人才吗?”

火麒麟不管李书仁说什么,被素月一夸就羞涩的挠起头,幸好带着面具没人能看见他的红黑脸。

他的图十分的详实,他们能清楚的看到赵扩所说的那片雷击之地,就在军营背后的北川主峰之下。面积似乎不大,但被破坏的力度惊人,现下已经算是两个年头,雷击的中心还是一片焦黑,连半寸苔藓都没有。

要么就是笔墨问题火麒麟没画出来,要么就是妖异,素月觉得必须要亲自去看看,于是指着地图,“麒麟,你能带我去这个地方看看吗?”

火麒麟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可拓跋臻不同意,她那个借口只能骗骗赵扩和李书仁这种不知道内情的,“明天就是月圆,等明天过了再说。”

素月当然也是不会轻易改变主意,“如果我们能早一点找到问题所在,还管它月圆不月圆的?”

赵扩当然是希望能早点解决这件事,立刻站在素月一边,“末将以为,姑娘说得十分有道理。就算不能立刻找到症结所在,或许我们能从中找到山崎人明天会袭击哪个村庄的线索也未可知啊?”

拓跋臻既不能明言素月的秘密,又不能让她去冒这个险,只能蛮横起来,“反正本宫说不行就是不行。”

“殿下,末将才是这里的主将吧?”赵扩的心­性­本来耿直,想到山崎人即将带来的灾难,老毛病又犯了。

素月只是想帮忙,没想到会让拓跋臻的威信被挑衅,尤其又是赵扩,“你们都出去,容我和殿下先商量一下。”

他们都退了出去,门帘也被放下来,对着拓跋臻那张黑脸,素月只能故技重施,“殿下,你就让我去吧,我真的没事,麒麟可以保护好我的。”

对于素月这个奇怪的毛病,拓跋臻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十分难受,“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不过作为你的师兄,我有责任保护好你,所以我不能让你去。”

“可你不能光考虑我,不考虑北川的百姓啊!”素月将他拖到地图面前,指着那雷击之处给他看,“方才他们在这里,我不方便说。你看这里明明是山窝之处,是藏风纳水的宝地,根本不应该被天雷击中,所以一定有古怪。”

拓跋臻只看了一眼便撇过头,“我不管你那些堪舆之术,我不懂也不想懂,反正我不会让你去的。”

他们都没有见过山崎人到底有多彪悍,但只管看那一夜那些可怜将士的模样,拓跋臻就不能让她去冒这个险。如果素月也变成那副让人毛骨悚然的模样,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崩溃在阵前,就跟那样不忍出手的将士一样,甚至会主动奉上……

“你若是坚持这样,那我只能对不起咯!”素月话音一落,掌下便是一记手刀……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一十八章 巨大危险

不过拓跋臻早料到她会有此一招,身子向侧面一倒便避开,不过桌前地方狭窄施展不开,反而撞得桌上的东西乒乒乓乓掉了一地。

火麒麟和茼蒿几乎是同时冲进来,“姑娘,你没事吧?”当然,说话的是茼蒿,火麒麟直奔到近前将拓跋臻和素月生生隔开,双臂微张像是把素月护住。

“你们这是­干­什么?”看到他们这样忠心护主,拓跋臻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自己这个正经主子反而成了敌人,“出去!”

茼蒿和火麒麟看看他根本没动,素月没想挑战拓跋臻的威信,却一不小心让他连续丢了两次面子,连忙招呼他们退出去,没有吩咐不许再进来。

素月将落下的东西一样一样放回桌上,帐篷里静得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好久,拓跋臻才道:“你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吧?”

最怕就是他不说话,他一开口素月就觉得机会来了,忙凑上去给他斟茶递水,“月儿错了,月儿是无心的。都是殿下总宠着月儿,所以他们才会也宠着月儿。殿下别生气了,好不好?”

拓跋臻叹了口气,“你有多久没叫过我师兄了?”

这没头没脑的问题把素月问得一愣,“殿,殿下这是何意?”

拓跋臻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什么多余的表情,似乎只是想安安静静的看她一会儿,“你忘了有多久了吗?”

素月当然不会忘记,她只是不知道拓跋臻这话的意思,“殿下,都是过去的事了,咱们应该向前看嘛!”

拓跋臻抬手,素月立刻把脑袋凑过去,这是多年来的习惯,他的一个手势她就能知道他的意思。拓跋臻摸摸她的头,“这些年,到底是我委屈了你,不过这一次,还是要委屈你。”

“你……”拓跋臻的手在她的睡­茓­上一点,素月的话还没出口人就倒了下去。将她平放于榻上,拓跋臻不舍的摸摸她的额头,“你说得对,我不能置北川百姓的生死于不顾,也不能置你的安危于不顾!”

那个地方是一定要去的,不过不是素月去,而是他去!

他一掀开帐篷的帘子,茼蒿和火麒麟就凑上前,“姑娘呢?”

“她又睡着了。”拓跋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告诉茼蒿,“这是病,不是累,不过你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只管好好在这里守着,不要让旁人打扰。我和火麒麟进山看看,天黑之前一定回来。”

“属下刚才也觉得奇怪,原来是这样啊!”茼蒿也知道拓跋臻不会拿素月的安危开玩笑,立刻郑重的点点头,“殿下放心,属下一定会保护好姑娘的。”

山路上马行不便,火麒麟的速度却极快,进山不久拓跋臻就险些被他落下,只好纵云纹自己下山,自己跟着火麒麟在林子里一阵穿行。这样走了近个把时辰他们才抵达那片雷火击伤之地,果然是满目的疮痍,植被恢复的速度十分缓慢。

拓跋臻看到那棵需要数人环抱的大树就明白了素月的意思,一棵树木能长成那么大,明显不是易事。想要引来天雷从中劈开,更不是易事。

即便现在已经是开春,他们仍然能在附近看到许多应为隆冬而枯黄­干­死的树木,那么为何当年雷火之时,火势没有蔓延只是对这个地方造成无法修复的灾害呢?

拓跋臻实在看不明白山峰地理,只在焦炭一般的地上胡乱的走着,希望找到有用的线索。“嘎吱”一声,他的脚踩到一块焦黑的木头上,瞬间塌落下去,露出一个黑­色­的小洞。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踩的根本不是地面,反而像是一段房椽。他顺着这个线索踩下去,焦黑的房椽之下露出长着绿草苔藓的地面。只是因为常年未将阳光,植被颜­色­微微有些发黄,看着更娇­嫩­一些。

拓跋臻招呼火麒麟帮手,将房椽挪开一些,终于在荒芜的地面上找到一个巴掌大小的石人。石人双膝跪地,高举着双臂护着头上一个圆盘形的东西,看样子正符合山崎人拜月的传统。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房椽和石像呢?如果素月在,他们就能马上商量一下,可她不在。拓跋臻只能拿出布袋将石像装好,准备再和火麒麟翻翻看有没有别的更具体的线索,一扭头发现火麒麟正望着山上的某个地方全身紧张,嗓子里发出压抑低嚎,似乎是有什么危险正在靠近。

拓跋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山峦中树影婆娑并没有什么异样,“麒麟,你怎么了?”

火麒麟被他声音一惊,暴怒的回头,看到是拓跋臻眼中的异­色­才一点点淡去。就在这时,林中忽然响起一声尖利的长啸,火麒麟虎躯一震,抓起拓跋臻扛到肩上就跑。拓跋臻趴在他的肩头,看到刚才还一派静好的山林中倏然沸腾起来,无数的鸟儿扑腾的飞起来,原本隐藏的动物也四散奔逃,这正是巨大危险来临的征兆。

“麒麟,这是怎么了?”

拓跋臻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和火麒麟粗重的喘息。火麒麟不能说话,即便是能说话他也没有时间回答拓跋臻的问题。

来时的山路走了一个时辰,下山他们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拓跋臻在他肩上被抖得头晕眼花,树影沙沙的乱晃,好像山崎人的喊杀声就尽在耳旁。吓得他们喘息的片刻都没有,冲出林子的刹那,火麒麟一个踉跄摔了出去,拓跋臻也跟着滚了好几个圈。

他们再也没有逃跑的力气,趴在分布着泥潭的草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只等着山崎人出来收拾猎物。可等他们把气喘顺畅,山林中扑扑簌簌的声音也随之消失,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幻影,只有他们满身的狼狈和火麒麟面具上那个深深的凹槽证明这一摔是真是存在的。

拓跋臻摸摸自己完整的手脚,说来刚才分明感觉到十二万分的危险,但为何却毫发无伤呢?

难道一切真的只是幻觉吗?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一十九章 正是机会

拓跋臻和火麒麟回到军营的时间果然已经是傍晚,茼蒿兴高采烈的迎出来,“殿下真准时,事情怎么样?可还顺利?”

要不是他和火麒麟怕素月担心,特意把身上收拾一番,他们至于这个时间回来吗?囫囵的点点头,拓跋臻问道:“月儿呢?还没醒吗?”

“姑娘同李参将去那边看今儿上午那对老夫妻了。”

看茼蒿朝着那片营帐最多的地方一指,拓跋臻立时就不想找了,“你去请她回来,告诉她本宫再帐中等她。”

茼蒿摇了摇头,“那可不成,姑娘嘱咐属下留在这里,就是等你们回来带你们过去的。”

拓跋臻看看火麒麟,对素月的这个安排他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不过火麒麟是高兴的,估计只要能看见素月,他怎么都是愿意的。

两个人只好由得茼蒿带着,在棋盘似的营帐中穿行,索­性­还没走到,就遇到素月和李书仁一起回来了。

拓跋臻刚准备把找到的石像掏出来给她看,素月却直接无视他的存在,从他身边越过去拉着火麒麟问长问短,“山上怎么样,好玩吗?发现什么线索了吗?”

火麒麟哪里能说什么话,扯着嘴角好一会儿才挤出一个“不”字,想了一会儿又摇摇头,换成一个“累”字。

知道素月根本听不明白,想到她定是还在跟自己闹脾气,拓跋臻只得耐着­性­子凑过去,“招来天火的地方并非只是山林,应该是神庙一类的,我们找到……”

拓跋臻准备掏石像的手被李书仁按在布袋上,话头也被打断,“殿下,这里风大,我们还是回到营帐再细说。”

这北川大营,难不成还有山崎­奸­细不成?拓跋臻心中揣着疑虑,却也没点破,一行人很快回到素月的大帐中。

李书仁安排了茼蒿和火麒麟把帐外前后都把守住,才放心的让拓跋臻开口,“殿下,有什么话现在但说无妨了。”

“怎么本宫出去一趟,气氛搞得这样神神秘秘的。”见他们并没有解释的意思,拓跋臻只好拿出布袋中的石像,递了过去,“我们在天火的废墟中找到这个。”

趁着素月看石像的功夫,他又将那遍焦黑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石像不大,线条十分粗犷,可见山崎人的雕刻技术并不­精­湛,上面还残留着被火灼烧的痕迹。素月用手试了试,石头的质地十分坚硬,必定是用作长期保留的东西。没有更多的线索,她顺手递给李书仁,“参将大人看看这可是盛产北川的普通山石?”

李书仁摩挲半晌,又在手中颠了颠,方才斩钉截铁的道:“这不是普通的山石,这是北川主峰飞来峰特有的泡铁石。质地坚硬如铁,在同等大小的情况下却又相对别的石料略轻一些,所以才会有泡铁这个名字。”

“当地的百姓一般会用这个做什么?”

素月的发问引得李书仁一阵轻笑,“姑娘,百姓可从不会用这个石头呢!这个石头坚硬如铁,想来也是十分厉害的工匠或者是大力士,才能将石头凿成这个形状,已经是十分不易,普通百姓可没有这么好的­精­力跟这个石头耗呢!”

“这样说来,这石像应该也是十分珍贵的东西。难道那个地方真是山崎人的神庙?”石像又重新回到素月的手中,她上下左右又仔仔细细的翻看了一遍,“可既然是这么神圣的地方,为何一两年过去,都没人去修缮打理呢?”

石像就是个石像,任他们怎么换来换去的看都没有变化,营帐中的气氛快要凝固。恰好这时,茼蒿掀起帘子探进头报,晚饭时间到了。

素月立刻招呼他们直接把饭菜送进营帐,另外多加半升米的饭,火麒麟今天上山辛苦,应该多吃点。

拓跋臻眉头一蹙,“那我呢?”

素月白了他一眼,径直去招呼火麒麟进来。李书仁一看气氛不对,立刻就要撤退,“殿下千金之躯,白饭怎么能行,末将这就去让伙夫再切半斤牛­肉­过来。”

素月回头冷冷的望他一眼,“李参将,你可别是­肉­包子打狗啊!”

这姑娘的眼神也忒毒了吧!李书仁惊得脚下一哆嗦,连忙讪笑道:“不会,不会,末将去去就回!”

倒也不是为别的,素月想着这个李书仁虽然圆滑,到底还是个暖场高手。实在要是自己忍不住和拓跋臻吵起来,有个人打圆场总是好的。

吃饭的气氛是十分肃杀的,连火麒麟这样迟钝的人都感觉出来,默默端着垒出塔尖的白米饭和茼蒿退到角落里,远远看着长桌两端的拓跋臻和素月。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到底自己是当师兄的,拓跋臻只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往素月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菜,“你们去看那对老夫妻情形如何?”

拓跋臻也是做好吃闭门羹的准备,可素月的反应并没有想象中的激烈,她没接菜却开口答了问题。

“我怀疑那个老头跟山崎人下山有关。”素月反而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他肯定知道很多事情,但不肯说。”

拓跋臻脸上的表情一僵,预备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拿不准素月这是几个意思,“你……”

“怎么,我说的你听不懂?”素月扒拉一口饭看他一眼,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拓跋臻是想问她不生气了吗?要是不生气她刚才为什么不接自己的菜?如果生气为什么她会主动给自己夹菜?可她只字不提,他只得顺着话茬往下说,“明天就是月圆,我们必须想给办法让他开口。我看他的行李不少,不像是一般人家的东西,不如让李书仁去查一查?”

李书仁端着牛­肉­站在门口,正腹诽着自己进来会不会破坏气氛,就听见里面提到自己的名字,作为一个专业暖场王他怎么能错过机会,“查什么,殿下有何打算请吩咐末将?”

素月也正是这样想的,那老头儿的眼神总是闪闪烁烁的,包袱看起来也是沉甸甸的,不像是一般的衣物用品。白日里人多,她觉得不方便才没说,现下正是机会。

(七天的假期就要说byebye,有多少看文的亲跟宛如一样呢?留言让宛如找找平衡好不好?爱你们,么么哒!)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二十章 解开疑团

他们的猜测果然没错,李书仁在那老头的包袱中找到不少与山崎人有关的物件。

一尊石像与拓跋臻找回来的看似一模一样,素月拿在手中便觉出不对,这一尊的手感明显比拓跋臻那尊重了许多。李书仁鉴定过却是完全相同的石材,根本不应该有分毫差别。

“末将去翻包袱的时候,那老头几乎是发疯一般想要阻拦,幸好末将带的将士率先将他制服。”李书仁想起那老头龇牙咧嘴的样子,仍然觉得不可思议,“末将看他勃然大怒的样子,倒是跟凶残的山崎人颇为相似。”

“即便是山崎人也不奇怪,”半晌也没看出所以然,素月放下石像又去拿别的东西,“山崎人和昊玥人在外貌上根本没有什么明显,何况数年的和平共处,偶尔有些通婚很正常啊!”

她的手落在一个做工粗糙但十分柔软厚实的布袋上,刚打开一条缝就被里面透出来的光晃了一下眼睛,手不自觉的挪了一下。

“姑娘慢点,这可是宝贝啊。”李书仁连忙上前帮着拿住,“如果说山崎人是在找东西,那末将觉得八成是在找这个了。”

那是一个白水晶石成型的圆盘,能看清里面的脉络和细纹,圆盘的两面都是菱形的凸起晶体并不平整光滑,大抵不是人工凿制而是天然形成。正因为有棱有面,所以才会见到一点光亮就形成许多的折­射­,以至于晃到素月的眼睛。

拓跋臻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山崎人对月亮的崇拜果然是登峰造极了!”

“这的确是件稀罕的物件,不过值得山崎人大动­干­戈的,应该不止于此。”素月放下圆盘又去看别的东西,一卷鬼画符的羊皮卷和一些大小各异的古怪圆盘,各种质地却都不如先前那块白水晶的看着金贵。

李书仁也是一头的雾水,“如果不是这个圆盘,那末将觉得估计就剩这个羊皮卷还有点意思了。”

可他们都只是看懂一些零星的符号,似乎是对什么重要事件的记载,可这些太有限对事情的进展毫无帮助。当素月看到一个眼睛一样的标志,脑中不自觉的浮现起七巧中的摄魂术,忙招呼火麒麟过去,“麒麟你看看,可认得这些图文?”

火麒麟表情微有些兴奋,似乎是知道一些。素月立刻安排他坐下,给他备上笔墨纸砚,“把你知道的都写出来,也不着太急,我们等着你。”

似乎是看到揭开秘密希望,素月的­精­神微微有些兴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带着东西,再去看一看那老头吧!”

那老头明显是吃了士兵的亏,和老妪一起被反绑着手脚扔在地上,脑袋上有未­干­的血迹。看见他们就立刻挣扎着想要起来,“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你们这些畜生。”

素月没有理他,蹲下身去看那个老妪,“阿婆,我想请问你点事,若你愿意帮我的忙就点点头,好吗?”

“你敢说,敢说一个字看我不打死你!”那老头不叫嚷还好,一叫嚷那老妪的眼神反而坚定起来,望着素月诚恳的点点头。

素月莞尔一笑,抬手让士兵给她松了绑,只留着那老头依旧被绑着,还由茼蒿按住。

“阿婆,你们可是山崎人?”素月的第一个问题就将老妪难住,她迟疑许久还回头看了那个凶神恶煞的老头一眼,才用手势说:他是我不是。

这和李书仁的猜测不谋而合,素月点点头,李书仁立刻让人拿了水和饭食进来给老妪吃。

“那么,你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干­什么用的吗?”

素月的第二个问题话音刚落,那老头就发狂似的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老妪面前的饭菜,狠咽下几口口水,“只有我知道,只有我知道!”

这一次他倒是没有说谎,老妪真的摇了摇头,虽然十分不舍,但是她还是放下手中的碗筷。

“即便不知道,你也可以吃,快吃吧!”素月的心没来由的一软,亲自把饭菜往她面前推了推。转头看向老头,眼神十分凌厉,“给我掌嘴!”

茼蒿早就看这个老头不顺眼,得令啪啪就是几个大嘴巴子,只扇得老头的嘴角流出鲜血。那老妪看着也是不忍,放下碗筷连连向素月磕头求饶。

“你如此心善,如何会更这个歹毒的山崎人在一起?”

素月随口一问,老妪的眼泪便夺眶而出,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最后只得无奈的摇摇头。

到底也是个苦命的人,素月跟着叹了口气,也便让茼蒿停了手,“老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跟我说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老头儿被茼蒿扇得头晕眼花,仍然没忘记朝着饭菜努嘴,意思得先给他吃才行。这样喜欢谈条件的人素月可不喜欢,她端着茶水站到老头面前,缓缓的将杯盏倾斜,让他眼睁睁的看着里面的水被悉数倒在地上,“我告诉你,你要是不肯说,明日我就将你和这些东西五花大绑送到飞来峰的脚下,你猜山崎人会怎么对付你这个叛徒呢?”

那老头儿的神­色­霎时间萎靡下去,“你都知道了?你们都知道了?你们怎么都知道了?”

他身子一软跌在地上,这次都用不着茼蒿再按,他已经蹦不起来了。

素月又倒了一杯茶,从他脑袋上缓慢的浇下去,“你现在可清醒了?可有什么要说的?”

那老头儿意识到大势已去,不得不据实招来,那一套东西果真是山崎人拜月祭祀时使用的圣物。

山崎人生­性­十分的传统,一直拒绝异族通婚。老头儿在数十年前下山的时候偶遇老妪,两个人也算是一见钟情,便不顾族规反对悄悄的藏起来过日子。可惜一直没有生下孩子,直到大概十二三年前才有了一个儿子,对这个老来得子他们都十分的疼爱。可就在一个月圆的晚上,孩子忽然发起高烧,他们用尽一切办法都不能使其退烧……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二十一章 月光之下

眼看着好不容易养到十余岁的孩子正面临死亡的威胁,老俩口心急如焚。难道这是月亮之神对他们背祖忘宗的惩罚吗?想到这个可能,老头儿心中便萌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这些年隐姓埋名的日子他也过够了,他要回到山上的神庙去祈求月亮之神的原谅,如果有一切的报应便请报应到自己的身上。

循着记忆中的方向,他回到神庙中找到圣物,并且依照规矩开启了拜月仪式。却在无意中触到神殿中的机关,找到一卷破旧的羊皮卷,也就是火麒麟正在翻译的那一张。上面都是最古老的山崎文,他只认识其中的一部分,似乎是描述的一种古老的招魂仪式,能够让死去的亡灵复活。

那时候他满心想的只是孩子的安危,便将东西原封不动的放回去,恭敬的退出神庙,小心的离开大山。可回到家中,孩子的高烧不但没退反而开始说胡话,不久便离开人世。老太婆哭得天昏地暗,老头也是伤心不已,这个时候他又想到神庙中的那卷羊皮残卷,他要去开启这个招魂仪式,救他们的孩子回来。

于是,便有了后面发生的事情,老头和老妪的偷窃行为没有得到神灵的庇佑,他们被山崎人发现,慌忙中只能偷走神庙中的一些圣物希望有机会在别的地方开启仪式。然而老妪却不幸被山崎人抓住,并且割掉舌头扔在山涧中。许是她命不该绝,竟然凭着溪水熬了五天,直到老头回去找到她。

而后神庙突然被天火烧毁,山崎人也开始下山滋扰,其实就是为了寻找他们,找回失去的神物。

听到士兵汇报这边的情况取得进展,原本正在点兵点将备战的赵扩也赶过来,“如此说来,只要我们将神物归还,那么这件事就能圆满解决,明日的一战也不用打了?”

“不,”拓跋臻摇摇头斩钉截铁地道,“明天的仗一定要打!”

所有人都是一脸的不解,唯独素月脸上挂着了然的笑容,“不但要打,而且要赢得漂亮!”

这一战必须要给山崎人一个教训,给周边百姓一个交代,给无辜的将士亡灵一个慰藉!

他们的意思众人已经明白过来,危险却不会因此消弭,李书仁很是担心,“送信的人没有回来,殿下如何确保将士们进山后不会再有损伤?不会再发生上次的事?”

“进山?”素月掂着手中那个白水晶的月盘,莞尔一笑,“谁说我们要进山?只要东西在我们手上,参将还怕他们不肯来吗?”

这么长时间都茫无头绪的事情,就在这短短一天中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主动权忽然落到他们手中,极大的鼓舞所有人的士气,大家睡意全无七嘴八舌的讨论明天应该如何安排。

可拓跋臻明白事情一定不会像计划的那样顺利,就凭他和火麒麟白日在山中经历的一切就不难看出,山崎人一定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手段。

而素月的表情也不轻松,她想那个所谓的招魂仪式大概就是将死去人变成拓跋臻所遇到的那种怪物,既然没有神庙和圣物,他们是如何开启那个仪式,将将士们变成那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呢?

所有的一切,都只等着明天月圆之夜便见分晓!

翌日清晨,天清气爽,大营中已然是一片繁忙的景象。素月出门第一个看见的就是等候多时的李书仁,“参将大人不用睡觉的吗?大家这磨刀霍霍的样子,是都要跟着去吗?”

“不,将军已经按照姑娘的吩咐选出五十名武艺高强的将士乔装打扮成村民的模样在外面候命。另外有五百名将士在校场列阵,随时等候殿下的指令。”李书仁的神­色­略显疲惫,不过兴致十分高昂,“大家一听到要拿下山崎人都想出一份力气,所以即便不能参加任务也很激动。”

“我看是都想参加晚上的庆功宴吧!”请君入瓮这种事素月本来是想悄悄办的,现下被他们搞得沸沸扬扬,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你们也太沉不住气了。”

“姑娘放心,军中将士上下一心,必不会走漏半点风声的。”

“之前臻殿下刚从山上回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哦!”素月朝他挑挑眉,她可不是故意要揭短,而是真的担心。

“这都是将军的意思。”李书仁讪讪一笑,大跨一步走到素月近前,压低声音道,“即便先王如此骁勇善战,当年也未能一举灭掉北川的山崎族,可见山崎人的实力不容小觑,将军的意思还是能避则避。”

“你们也知道不容小觑?”素月眉头一蹙,脸­色­彻底冷下来,“那可知山崎人是吓一吓就会退去的?”

“这个姑娘不必担心,将军……”李书仁的话还没说完,素月已经扬长而去,“哎,姑娘!”

素月还是不习惯把希望寄托在这些不熟悉的人,她必须要找拓跋臻商量一下。可他的营帐空无一人,连茼蒿和火麒麟都不在。她又去了马厩,幸好云纹还在。今晚和山崎人作战,无论成败马都是必需品。

是夜,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天上,用它薄纱似的清辉温柔的笼罩着大地,笼罩着寂静的山脉村庄。然而这样的宁静去的那样的快,伴随着一声低沉绵长的狼嚎,小山村已经陷入一片沸腾。

无数身披兽皮长袍,带着古怪头饰的山崎人如同潮水一般涌入村子的各个街巷,他们挥舞着手中简易长矛,所过之处必定是遍地的狼藉。

幸好白日里李书仁已经按照计划的那样将这里的普通百姓全部迁移至军营外的临时帐篷暂住,傍晚时分乔装过的士兵才潜进来分户隐蔽。

月光之下,素月一袭黑衣站在村中最高的屋脊上,静静的看着这比预期多出数倍的敌人,幸好她也早有准备,必不会叫他们空手而回!待到潮水一样的山崎人悉数涌入村子中,她才将手指放在­唇­上,打了个响亮的唿哨。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二十二章 妖仙临月

伴随着那声唿哨,原本隐没在黑暗中的房舍瞬间火光重重,乔装改扮的将士持着火把从藏身的地方冲出来,挥舞着淬了麻药的刀剑在山崎人队伍中一顿胡乱的冲杀。

数量少的优势便是,来得快散得也快,等大波的山崎人反应过来时,将士们已经丢掉火把重新藏入黑暗之中。

火把点燃街道两旁的稻草,熊熊的火光将山崎人的位置完全暴露;不多一会儿,那些受伤的人也纷纷倒了下去;有人忙着扑火,有人忙着救援,原本气势高昂的山崎队伍不多时就呈现出混乱。

素月远远的看着那个在队伍中间的男人,他身形高大魁梧,头上带着一个羊角头盔,手中拿着一个罗盘似的东西,似乎是在辨方位。很快这个首领模样的人就发现站在房顶上的素月,“在那里,抓住他!”

赵扩的意思是将宝物先放在军营中,毕竟那里人多安全系数更高,可素月和拓跋臻都觉得他们能频繁的找到老两口的藏身之处,必定是有原因的,所以仍旧由素月带着东西在村子做饵。

山崎人自动的分离成两部分,一部分照顾受伤的人,一部分涌向素月。夜风吹动她劲装的衣袂,月光下她绾着男子的发髻,白皙如玉的脸庞上带着浅浅的微笑,如同临月的妖仙俯视着众生。

等着冲着最前面的山崎人开始爬柱子攀房梁,素月才从容的将包袱系在背上,闲庭信步般从屋脊上跃向别的房顶。山崎人不得不一边骂娘一边跟着改变方向,连续换了三个屋顶,山崎人叫骂的声音便越来越大。涌入的人越来越多,街道拥挤不堪,他们为了避开烟熏火燎的位置,已经开始互相推攘。

“第一队随老子抓住这个小子,其他人都去救火。”随着那个首领模样的人一声大喝,躁动不安的气氛立刻被压制下来。

若都遂了他的心意,素月又如何能施展自己的计划?她打了第二声唿哨,他们所处的房舍周围的房顶上立刻露出数十名早已经埋伏下的弓箭手,没有迟疑没有停留无数的箭羽齐刷刷的­射­向那些毫无防备的山崎人。

山崎人为数不少,一时无法找到躲避的地方,试他们的出其不意收到显著的成效。霎时间哀嚎遍地,那个首领模样的人也在混乱中失落头盔,露出一头纷乱的长发。

即便是隔得那么远,素月也能感觉到他那双如山鹰一般锐利的眼睛正看向自己。果然,下一秒钟他就从漫天的箭雨中一跃而起,挥舞着手中的大刀直冲向素月,与此同时他也吹响了颈上的骨哨。

村子寂静的外围很快响起呼喝之声,数十名体型魁梧的山崎人仿佛是从月光中突然而生,他们并不进入街道,而是直接破房而入,斩杀弓箭手,找出那些潜藏在黑暗中的伏兵。竟渐渐和街道上的山崎人形成双重的包围圈,将潜伏的北川将士重重困住。

素月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她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她想通知将士们撤手,奈何那个首领模样的山崎人已经冲破箭雨跃到近前。看清素月的身量,他眼中浮起一抹讥诮,逼近之时冲着素月竖起小指。

感觉到来自敌人的挑衅,素月决定先除掉他再走不迟。她依旧保持着姿势站在夜风中,身体已经做好了迎敌的准备。可那个满头乱发的男人却忽然停下来,一脸的忧郁,“方才还以为是个小男人,怎的是个女人,难道昊玥已经无人可用了吗?”

素月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你瞎啊!”说完她有有点后悔,刚才她还觉得他眼神挺锐利的,现下岂不是说明自己也是瞎的?

“老子不和女人打!”他说着把刀收了起来,只向素月伸出手,“把圣物还给老子,老子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这么好说话的吗?传说中不是凶残暴戾吗?素月忽然觉得自己的紧张是不是有点多余?那么说来这事他们是不是还可以好好商量商量?

就在素月神游的时候,那个山崎首领已经快到跟前,她连忙往后退了两步,“你站住,不然我就把东西扔下去了!”她一手按住胸前的袋子,一手指着他那个黑发掩盖下的脑袋,“那个月盘可是很容易碎的哦!”

他的脚步果然一滞,“你想怎么样?”

素月看了看底下杀得乱七八糟的人群,不但山崎人损失惨重,自己带的将士也死伤不少,“先让你的人停手,立刻退出村子。”

他似乎并不相信素月有多大能力,反而抱着双臂一副看笑话的样子,“为何不让你的人停手,退出去?”

素月一怔,这个主意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可以,我现在就让他们退出去,你的人不许阻拦。”怕他反悔,素月立刻放出撤退的信号,一个小火球在她手中腾空,在天际绽开一朵烟火。

素月反应之快,大大出乎那人的意料,他微微一怔随即大手一挥,底下的山崎人也立刻停止了厮杀。

“这就结束了吗?”直到所有还存活的将士都顺利退到村口,素月终于相信她遇到个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直肠子。

那山崎人再次伸出手,“好了,该把东西给老子了吧。”

素月按在胸前包袱上的手紧了一紧,莞尔一笑露出整齐的贝齿,“好啊,你来追我啊!”

她一个利落的转身纵身轻跃便落到旁边房舍的屋顶上,那山崎首领眼珠瞪得溜圆,“小丫头,你敢骗老子!”

可惜他知道得太晚,素月身轻如燕在他叫嚷之间又跃过一个屋顶,逃得更远了。他后悔不急忙追上去,底下等着的山崎人搞不清状况,跟着又是一乱。

“你们且回去等着老子。”风中送来他的声音,人已经跟着素月快要跑到村口了。

素月抽空回头看了他一眼,心下对他的胆量倒多了几分佩服,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问就敢孤身跟来,“要不,我等你一会儿,你还是带几个护卫?”

“小丫头,你还是看路吧!”他得意的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笃定。

素月心中一惊,他这样轻易就上当莫非还有后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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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正文_第一百二十三章 掘地三尺

素月跑到村口终于发现原本应当来接应的拓跋臻竟然没有到,那些死里逃生的将士正不知所措的等在村口的空地上。她的心瞬间一凉,“还等什么,快撤!”

事情肯定出了什么意外,她不能再迟疑下去。眼下的两条路是要么活捉这个大头领,要么甩掉他先找到拓跋臻。两下一权衡,素月还是决定冒险一试,虽然拓跋臻说过不准她再强行运功,可现下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回身的瞬间五枚落月针脱手而去,月光下银针泛着凛凛的冷光,直­射­他腿上的­茓­道。

别看他身形魁梧,腿脚却十分灵活,竟在半空中劈出一字马,生生将那五枚银针避过,“哟,小丫头,还敢对老子用暗器呢!”

既然决定迎敌,素月便翩然落在地上,抽出腰间的软剑拉开架势,“哟,臭老头,竟然还能躲过呢!”

他也跟着落地,一抹脸上的头发,“谁是老头,你个小丫头骗子,敢叫老子老头,不想活了是吧?!”

“谁让你左一个老子又一个老子,还用头发把脸捂得那么严实。”素月这才看清他那张一直藏在乱发中的脸,估摸三十出头,除了略显成熟之外倒也不难看。

“老子就是老子。”他在破破烂烂的衣服上撤下一根布条,在颈后一挽把散着的头发都扎了起来,“这回老子可追上你了,快把包袱给老子。”

素月现在不止是佩服他的胆­色­,更佩服他的耐­性­,他竟然第三次伸出手,“东西我一定会给你的,但你能不能先跟我去见一见我家主子?”

“小骗子,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样?”他的脸上终于透出一丝怒意,伸着的手又往前探了一点,“快点,老子可没那么多耐­性­陪你玩!”

“小丫头哪里敢耍什么花样,就是小丫头做不了主,想请首领大人去见见我家主子,有什么事情你们可以当面谈嘛!”素月游说的功夫,当年在缙云山就是出名的厉害。

“首领?你竟然知道老子是首领?”对这个称呼他还是蛮受用,表情又缓和下来,“你既知道老子是首领,还不赶紧把圣物拿过来。”

素月才不理他的傲慢要求,只管哄着他去军营才是正经的,“首领大人你看你一表人才,威武雄壮,十个小丫头也不是你的对手,首领大人不敢去,莫不是害怕我家主子吗?”

“笑话,老子会怕吗?”自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他高傲的昂起头,“老子是不稀罕!”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夜风吹来一朵乌云,将月亮遮住一半。对山崎人来说,这不是一个好兆头,“老子再跟你说最后一遍,圣物拿来!”

她实在是担心拓跋臻,一记马屁又拍到马腿上,­干­脆也懒得再啰嗦,一扬手中的剑,“有本事就自己过来拿吧!”

“哎,老子不打女人。”他的语气更加懊恼,不过不是对素月,更像是懊恼自己忘记带帮手在身边。

这样奇怪的人,素月还是第一次遇到,“要不,那我在这里等你,你回去找个帮手来?”

“小骗子,老子不会再相信你。”他沉吟片刻,终于做出决定,“看你也是个练家子,老子让你一只手算扯平,如何?”

他哪里像是凶残的山崎人首领,更像是一个还带着孩子气的江湖人。素月原本无谓男女之别,­干­脆用手中的长剑做了回答,她挽了个剑花,直取他的面门。

他果然守信重诺,硬是将左手背到身后,“小骗子,又搞偷袭,真没礼貌!”

“大叔,你欺负个小姑娘也很没有礼貌啊!”如果得空,素月真想四十五度仰望天空,问问天上的月亮,这真是来抢劫的吗?这难道不是来搞笑的吗?不过,他的样子也让素月想起自己的师父,那个严厉又慈祥的天一道人,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不知怎的,一种莫名的伤痛从素月的心房开始,一点点的蔓延到全身,原以为只是情绪上的问题,不想最后却疼得连剑都握不稳。

看到她的眼中忽然涌起泪水,剑也从哆嗦的手中掉落,“小骗子,你又想耍什么花招?”没等到素月的回话,他先听到刀锋划破布帛的声音,急忙收住刀势,可素月的手臂已经被拉出一道口子,殷红的血很快浸透墨­色­的衣袍一点点的滴在地上,“小骗子,你怎么了?”

素月知道,这又是那道真气在作怪!她想回答,可已经没有力气张口,整个人软绵绵的往后仰了过去。

拓跋臻带着人马赶来,看到一路的伤兵残将就知道情况不好,只是他没想到素月竟然会失踪!

“你说过她不会有事的,你说过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的,”拓跋臻恶狠狠的抓住赵扩的衣襟,“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本宫让你九族陪葬!”

“殿下,殿下息怒!”李书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战战兢兢的在一旁劝解,“殿下,当务之急是快点找到姑娘啊!”

村子中的人早已经撤走,活着的北川将士也撤退,山崎人也不见踪影,除了尸体和冷风这里已经什么都不剩!

“找,怎么找,你告诉本宫怎么找?”拓跋臻还是一脸的恼怒,不过已然松开赵扩。

北川山体绵延,山峰众多,他们如何能确定素月被带去哪里?

李书仁也知道难度巨大,可就算再难他们也必须去做,而这个时候必须要先安抚拓跋臻,“殿下放心,就算赔上末将的­性­命,末将也一定会找到素月姑娘的。”

“赔上你的­性­命?哼!”拓跋臻的嘴角扯着一抹森冷的笑意,“若她有事,你死一百次也赔不起!”他用同样的目光扫过众人,“看看你们都­干­了什么好事,阵前迎敌竟然连一个女子都保不住,当真是我昊玥国的好将士啊!”

对于素月失踪这个事实,众人也感觉到十分愧疚,不管拓跋臻怎么发脾气,他们都只能沉默的不说话。

好半晌拓跋臻才冷静下来,恨恨地道:“立刻安排人手,天一亮就随本宫进山,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素月!”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二十四章 族长夫人

第一抹晨曦照进山林的时候,拓跋臻已经带着众将士行至半山。他们选择的第一站是北川主峰飞来峰,他记得素月说过,崇尚拜月的种族必定同样喜欢登高。

“殿下,前面的道路十分崎岖,马儿已经上不去了。”因为愧疚,李书仁一直跟着火麒麟在前面打头阵,他的武功底子薄,现下已经是累得气喘吁吁了。

“早就说过马在这样的山里根本无用。”即便是云纹这样的宝马,颠簸起来也是十分不爽的,拓跋臻大手一挥,“所有人下马,搜索前行,留意脚下的陷阱。看你这样子也是走不远,带几个人把马牵回山脚下候着吧!”最后一句,他是对李书仁说的。

赵扩并不知道素月有那个随时可能会发作的昏病,觉得以她的功力可以坚持更长的时间,这样便可以引来更多的山崎人,等到他们的族长出现,他们再一举歼灭便是上佳之策。如果不是他们在拓跋臻的饭菜中下药拖延时间,他就会在约定的时间赶到村子,就不会让素月无故失踪。

但也正如他所说,如果找不到素月就算让他们死一百次也没有用。熬了一夜,他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到底还是自己不该让素月来打这个头阵。

“不,殿下,末将可以的。”李书仁拿不准这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愣在原地半步不敢移动,“末将誓死追随殿下。”

“你下山去等着,如果送信的人带着药回来,你必须即刻找得力的人护送茼蒿上山来。”拓跋臻知道,已素月现在的武功若不是病发,一般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这一次他不敢再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假手他人,只能让茼蒿在山下等着。

听他如此说,李书仁这才放心离开。

搜山的路漫长而艰险,山崎族以山为生,最擅长的就是利用大山中的万事万物做陷阱。你看到的或许是一丛娇艳盛开的杜鹃,可花丛的背后却是长竹削尖而成机关,一旦触发必定致人穿身而死;你看到的或许是芳草萋萋的绿地,可一脚踏下去却是数米深的大洞,里面乱世嶙峋顷刻叫人骨头碎裂;你看到的或许是铺满落叶的紧实地面,可伸腿踏入之后才发现里面藏着套绳,刹那间将你倒吊至半空……

即便他们已经尽量小心,一旦发现陷阱立刻破坏,可还是有人陆续因为陷阱受伤,行进的速度被严重拖慢下来。火麒麟三番五次的前后折返,眼中渐渐呈现出暴躁之­色­。

拓跋臻知道他是跟自己一样担心着素月的安危,但又不能撇下众人,“你且先去,找到她立刻以烟火为信,不必再来回折腾。”

“殿下,你跟麒麟兄先行,末将等随后跟上。”军中不能无大将镇守,赵惇代表赵扩一直随侍在拓跋臻左右,“末将等也会尽力寻找姑娘的。”

一入山林便不再是自己的长项,尤其地毯似的搜索人手就非常分散,拓跋臻知道无论多努力都无法照顾到众人,只有尽快找到素月撤退方是上策,“好,你们慢点,千万小心!”

素月以为这一次自己一定会死,晦暗的山洞中,入目的满是各种兽头兽皮和熊熊的篝火,她更加确定这个想法,忍不住喃喃道,“这里就是地狱吗?”

“地狱?骗子死了就会下地狱吗?”

一张画着图腾的脸凑过来,素月认得这就是那个和自己交手的首领,“大叔,你没杀我?”

“杀你?”那张脸上又露出那种不屑的表情,“老子连女人都不打,何况是杀。小丫头,看不出来你还挺厉害,为了找你他们都开始搜山了。说,你到底是谁的?!”

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凶悍,素月本能的往后一缩,一用力才发现手臂上缠着布条,伤口已经被包扎过,“我,我就是个小婢女。”

他的表情明显是不信,素月舔着­干­涩的嘴­唇­特别诚恳的说,“大叔,我真的只是个小小的婢女,最多算个会武功的婢女,不然又怎么会被当成诱饵放在村子里任你们抓住呢?”

“那他们上山找什么?难道还想抢老子的圣物?”他呼的站起来,“不行,老子要去揍他们。”

“哎,哎,大叔!”素月连滚带爬的起身,巴巴的跟在后面追,“也许你是对的,或者他们真是来找我的,我去跟他们谈谈,让他们回去可好?”

“那你呢,还回来吗?”素月被他问得一愣,看她不说话他就知道答案,“那不行,你是老子的战利品,哪能随便跟他们走。”

听他意思是不打算让自己离开,素月的暴脾气腾就上来,忍着痛三两步跨到他前面,挡住他的去路,“那你想怎么样?”

争执间他们已经走出山洞,三三两两的山崎人正在洞外的空地上晒太阳,看到他们纷纷起身行礼,“恭贺忽尔鄯族长新婚大喜。”

忽尔鄯?族长?每一个词对于素月都是巨大的信息量,她以为他只是个小首领,没想到是山崎族的族长。新婚?新婚大喜是个什么鬼?

“什么新婚大喜?谁跟你新婚?”

素月的话未能出口,就被忽尔鄯捂住嘴,强行禁锢在身边,“你们继续,老子出去走走。”

“族长,那些入侵者怎么办?”有人问道素月的痛处,她也关心这个问题,虽然不能说话,但眼睛还是费力的巴望这这个霸道的男人。

“由得他们瞎转,等过了二道防线再说。”忽尔鄯看看被夹在腋窝下憋屈着的素月,“夫人说今日不想见血。”

那些人诺诺的退下,让开一条大路,素月就这样被这个叫忽尔鄯的山崎族男人连拖带拽莫名其妙的拉出众人的视线,到空无人烟的地方,她才重获自由。

一逮住机会,素月便没有放过他,挥手就是一拳。忽尔鄯没有防备,胸口硬生生挨了一拳,“你­干­什么,欺负老子不打女人吗?”

一想到自己不但没有机会嫁给拓跋臻,现在更是莫名其妙的成为族长夫人,连陪伴他的资格都没了,泪水一个劲的在眼眶里打转。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二十五章 吱哇乱叫

“哎,哎,老子还没动手呢,你哭什么啊?”忽尔鄯被她的样子搞得手足无措,“哎,老子可是个族长唉,都让你打了还想怎样啊?”

他不说话还好,听到族长那两个字素月心里就更觉得委屈,反正已经生无可恋索­性­扯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哼,谁稀罕你这破族长,谁要当你的族长夫人!”

眼看着快到山顶,还没有找到半个山崎人的影子,拓跋臻内心是崩溃的。正在郁闷的时候忽然听见山林中传来一阵哭泣,接着就是让他欣喜若狂的声音。

“月儿,是你吗?你在哪儿?”

“月儿?是在叫你吗?”拓跋臻的声音惊得忽尔鄯瞬间变了脸­色­,“妈的,这些昊玥人爬山还挺厉害的,居然过了老子的第三道防线。”

听到拓跋臻的声音,素月是欢喜的,但看忽尔鄯拔腿要去找他麻烦的架势,连忙冲上去将他拦腰抱住,“你想­干­什么,不准走!”

忽尔鄯看着那双白皙的小手有点愣神,“你这是舍不得老子吗?”

如同被蜜蜂蜇了一下,她的手想也没想就缩了回来,可嘴上还是不放松,“反正我不准你走!”

忽尔鄯也不急着去找拓跋臻算账,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着她,“那,还是你舍不得老子呗?你快说,是不是舍不得老子?”

就算他是去赶死和自己也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可想到他可能招来更多的山崎人导致拓跋臻受伤什么的,素月就不能坐视不理,“如果我说是,你就不去了吗?如果是的话,你就当我是舍不得吧!”

“这样的话,老子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他真的变了方向,一步步向素月走过来,甚至弯下腰让自己离她更近一下,“你可是愿意留在这里做老子的夫人了?”

原来这是还有回旋的余地?素月往后退了一步,一脸的嫌弃,“你是堂堂的族长哎,怎么说话像个山贼呢?再说,你们山崎人不是不允许和外族通婚吗?”

“咦,你还知道这个呢?”忽尔鄯似乎是吃惊的,可眨眼又变了脸­色­,“可老子是族长啊,老子可以改规矩嘛!你刚才没听见他们叫你什么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素月抬手又是一拳。这次,忽尔鄯早有准备一把抓住她的手,往怀里一拉,“啧啧,­性­子还挺烈,跟老子挺般配,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素月的力气远不及他,又那么堂而皇之的被他禁锢在怀中,他还死不要脸的啧啧叹息,“哎哎,就是矮了点,瘦了点。不过没事,用不了三个月,老子一定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委屈、心酸、还有担心一起涌上心头,素月狠狠一脚踩在他只穿着镂空草鞋的脚上,在他的脚指头上狠狠的碾压,发出一声暴怒的呐喊,“滚开,老子不要你养!”

忽尔鄯脚上吃痛,再加上素月用尽吃­奶­的力气一推,居然经他推了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不过他却没生气,反而咧开嘴笑起来,“你也说老子?真是越来越有老子的风范,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素月远远的瞪着他,眼里快喷出火来,恨不得扑上去将他撕成碎片,“少废话,我们来打一架吧!”

如果昨晚不是突然病发,素月知道自己一定能将他生擒。现在虽然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但只要拖延到拓跋臻赶到,胜利的还是自己这一边。

“行啊!”忽尔鄯的­性­格一向的耿直,“依照江湖规矩,要是老子赢了你就留在山上陪老子,老子输了就放你走。”

这个提议正合素月的心意,刚想回答他又一拍脑门,“哎,不对啊,老子昨晚已经赢了,难不成不算数了?”

素月正想着怎么说服他,就见拓跋臻从一块山石后跃了出来,“师兄,快救我!”

“对,昨晚你赢了她,她就是你的战利品。”他们的声音大,正好又是顺风,拓跋臻已经把他们的对话听得八九不离十。自闲庭信步般踱到素月身边,将她往身后一护,淡看着忽尔鄯,“现在我向你挑战,赢了她跟我走,输了她跟你走,如何?”

忽尔鄯看看这个半路杀出的情敌又看看自己,“虽然你长得比老子年轻,也比老子好看那么一点点,但是老子比你高大比你威猛,比你有安全感。”他的目光越过拓跋臻看向素月,“小骗子,你说是不是?”

有拓跋臻撑腰,素月的­精­神明显放松很多,懒洋洋蔑他一眼,“你是不是不敢跟我师兄比试啊?你要是不敢就直说,别那么多废话,成么?”

“哟嚯,老子不敢,老子会不敢,老子是什么人。”他一拍大腿,拉开架势,“来,让你们知道知道老子的厉害!”

不用看他的招式有多花俏炫目,素月知道赢的一定是拓跋臻,只是没想到他会赢得那么快。她刚找到块­干­净的石板坐下看戏,ρi股还没坐暖和,拓跋臻已经扭着忽尔鄯的胳臂将他压制在地上,眼看是动弹不得了。她有些不敢相信,“这就完事了?”

拓跋臻点点头,“你说呢?”

“人家好歹是一族族长,你动作这么快考虑过人家的感受吗?”素月叹了口气,慢条斯理的过去蹲身帮忽尔鄯捋了捋盖在脸上的头发,“大叔,这回我可以走了吗?”

似乎是不甘心,忽尔鄯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可以,不过老子还有个条件。”

“你这个样子,还有资格跟我们谈条件吗?”拓跋臻扭着他胳臂的手又加了一成的力,“不过小爷今天心情好,给你个机会,说来听听。”

“好歹老子也是堂堂的一族族长,你就这么把老子的夫人带下山,族人肯定不依,你们留点东西交换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拓跋臻的表情就来了个晴转­阴­,“什么?族长夫人?你们拜堂成亲了?”手上不自觉的又加了三成力,“你有种再说一次!”

“没有,没有,我们没成亲。”忽尔鄯受不住疼得一阵吱哇乱叫,“那都是老子骗他们的,不然他们会杀了她的。”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二十六章 爱的感觉

即便他强娶素月是出于好意,可并不能掩盖他杀戮村庄和绑架素月的过错。拓跋臻还是很生气,将忽尔鄯的双手绑住一路从飞来峰拖拽到下山。

看到族长成为俘虏,那些山崎人也不敢再反抗,火麒麟原本在第三道防线被数名山崎人缠住,也是因此才脱了困。看到素月欢喜不已,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痛,直接将她举到肩上坐着,抬着一直胳臂护着,不肯再让她多走一步路。

众多的山崎人从各自的藏身地点出来,担心冒进会对族长不利,只能远远的跟在后头,最终停在入山的边缘,因为忽尔鄯发话了,“你们都回去好好躲着,老子一定会回来的!”还有人想跟,招来他的一顿吼,“老子这个族长还没死,你们是不是就不想听话了,都给老子滚回去。”

看到素月完好无缺,李书仁长长的舒了口气,这颈上的脑袋算是保住了。他走上前去想打个招呼,却被茼蒿抢先一步拦了下来,“你这样的人自己一边呆着去,别坏了姑娘的心情。”

虽然是赵扩的主意,到底自己也是帮凶,李书仁只好默默退到一旁,去安排回程的马匹。

没有马车,素月的胳臂又带着伤,拓跋臻自然是不会让她独自一骑,照例是先将她抱上云纹的后背,自己再跃上去。胳臂穿过她的小腰拉住马缰,就将她的柔弱的身子固定住,“一夜不见怎么就瘦这么多?还好我已经让他们给你备下好吃的了。”

虽然今天还没吃过东西,可对军营中的伙食素月实在提不起兴趣,软绵绵的靠在拓跋臻的胸前,声音中透着疲惫和委屈,“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

拓跋臻搁在她腰上的胳臂不自觉的收了收,“呃,等收服山崎人,等养好你胳臂上的伤,我就派人送你回去,好不好?”

“送我回去?”素月的身子一下子绷得笔直,扭头瞪着他,“难道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是奉父王之命来学习历练的,不经传召如何能擅自回去呢?”受不了她那小可怜的目光,拓跋臻放缓缰绳,抽出一只手把她的脑袋转过去,“那可是抗旨的大罪,你可是想让我给那些人挑事的把柄吗?”

素月当然不想那样,可她舍不得!

“那可巧了,全天陵的人都知道你父王让我在家闭门思过,我却被你一封信招来这茫茫的北川大山抓山贼,那岂不也是抗旨的大罪吗?”

“那不一样,不管你做什么,父王都会原谅你。”她又想扭头看他,却被他抢先用脑袋抵住,“可我不行,我会成为众矢之的,父王也会成为别人的话柄。”

想起拓跋邯郸,素月就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就不该把你弄到这么个鬼地方来,看看,还连累我都受伤了!”

她原本想抬起胳臂示个威,奈何太疼只象征­性­的晃了一下就放了下来。拓跋臻知道她这是心疼自己,心中亦是十分感动,“我知道,我都知道,回去我一定好好补偿你,好吗?”

“补偿,你怎么补偿?”明知道胳臂拧不过大腿,素月只能退而求次享受在他怀中的安稳,“我要天上的星星,你给摘吗?”

头发从她松垮垮的发髻上钻出来,随着风拂在脸上,有一点酥痒的感觉。拓跋臻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给,只要是你想要的,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对于这样不负责任的答案,素月只有一声冷哼。

得知是赵扩给拓跋臻下药才导致他未能及时出现之后,素月有种把某人碎尸万段的冲动,可回到军营里,她才发现人贱自有天收这件事是有道理的。赵扩光着膀子背着跟棍子主动到她的营帐来表演负荆请罪,脑袋上缠着雪白的绷带中透着点点殷红。

“哟,将军这是自杀未遂呢?”素月一口­鸡­腿一口菜,半躺在椅子上得意的冲他笑,“哎,多大点事儿啊,至于吗?”

赵扩摸着脑门惭愧的一笑,“末将擅自做主陷姑娘与危难中,请姑娘责罚。”

“哼,”素月就着手上的­鸡­骨头掷了过去,正中他受伤的位置,那点点殷红的范围迅速扩大,“要不是我运气好,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她其实气的不是自己这点伤,而是他对拓跋臻的态度,作为一个臣子,他怎么能给自己未来的主子下药呢?他这样藐视拓跋臻,藐视纲纪王法也不是一次两次,这一次她绝不能轻纵。

“末将知罪,请姑娘息怒。”赵扩不敢反抗,只能将头埋得更低。堂堂一个战功显赫的大将军被个小丫头这样教训,李书仁在一旁看得心疼,“姑娘,将军已经得到教训,还请姑娘饶恕将军这一回吧!”

“作为参将,不能在将军迷途的时候给予正确的方向指引,你以为你能好到哪儿去吗?”素月抓起桌上的茶杯给他脑袋也开了个花,“不要以为臻殿下­性­格好,你们就能随便欺负,告诉你们,本姑娘可不怕你们。等我回到天陵禀告大王,看你一个个不掉脑袋,真是没了王法了。”

李书仁捂着渗血的额头,噗通跪倒赵扩身边,“末将等已经知错,还请姑娘饶命,让我们为大王、为殿下戴罪立功。”

素月扯出丝帕擦了擦油腻腻的手,看着李书仁的血从指缝间开始往外渗才幽幽地道,“血淋淋的,看着倒本姑娘的胃口,先都滚下去吧,这笔账我会慢慢跟你们算的!”

他们如蒙大赦,相互搀扶着逃也似的离开。素月朝着屏风后得意的一笑,“你看我威武不?”

拓跋臻这才缓缓从里面走出来,冲她竖起大拇指,眼中却是掩不住的内疚,“都怪我不好,才要辛苦你来当这个坏人。”

即便拓跋臻不说素月也会愿意为他做这些事,正如她悄悄的和茼蒿合谋扳倒朱喜年那样;正如她一到军营就和赵扩大打出手;正如她甘愿带着圣物去做山崎人的诱饵……

而这一切,她总怕拓跋臻知道又怕他不知道,更怕他知道却装作不知道,这大抵就是从心里爱一个人的感觉吧!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二十七章 山崎秘密

发病之后的虚弱加上伤口的炎症,素月一觉从下午睡到第二天傍晚才起来。而在她休息的这个空档,拓跋臻已经完全揭开山崎族的秘密。

当年先王不是没能打败山崎族,而是根本连他们的踪影都没找到。他们藏在深山秘洞中根本不出来迎战,先王只得无奈而去。因为先王显赫的战绩,所以这个没能被他剿灭的民族也得到人所共知的名声:­阴­险凶残、机关陷阱独步天下。

忽尔鄯属于山崎族中的异类,他生在飞来峰长在飞来峰,可内心向往的却是山下的一马平川,是像鸟儿一样展开翅膀飞出去看看。在他成年的那日,他悄悄的背上行囊离开这被族人称为世上最安全的地方。

他这一去就是十余年,带出去的山中珍宝都在大街上换成武功秘籍,师父拜了一个又一个,学到的还是三脚猫的功夫。等到三十岁,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当侠客的料,觉得应该回北川看看。

又是一场不远千里的长途跋涉,没有盘缠的时候还在不知名的山头当了几天的草寇,所以在素月叫他首领的时候,感觉格外亲切。可在北川等待他的却是一场触目惊心的山火,是人为的山火,而非天火。

适逢月圆,他知道族人会在神庙祭祀,就一个劲的往回赶。远远的就看到神庙红彤彤的一片。他的父亲,也正是山崎族的上一任族长正被困在庙中的火海中。忽尔鄯虽然顽劣但是个不折不扣的孝子,凭着一身的蛮劲硬是将忽尔侗从火海中救了出去,可惜他伤势太重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

临死前,他感谢月亮之神将儿子送还到身边,并告诉众人,忽尔鄯就是月神选中的新族长,让他们向着月神起誓会誓死追随。也让忽尔鄯保证寻回失窃的圣物,重建神庙,带着族人继续过安稳的日子。

然而寻找圣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便他们有罗盘的指引,却总会被敌人洞悉先机,所到之处的村子皆是满目的狼藉和尸体残肢。

那个被李书仁无意中抓到的老头,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他是忽尔鄯的叔叔,是已故族长忽尔侗的弟弟,真名叫作忽尔赫。他原本应该继承族长之位,却因为擅自偷学招魂术而被族人厌弃,但慈心的忽尔侗承袭族长之位后并没有要他的­性­命,只是将他放逐。

于是才有了后面的事,心灰意冷的他遇到正值妙龄的老妪,开始了一段隐姓埋名的生活,直到发生孩子的事情。

他在军营时说的并不全是实话,他的确是上山祈求月神的原谅,可在山中他遇到族长忽尔侗。他明明更年长一些,看着却比自己更年轻、容光焕发,仇恨的火焰在忽尔赫的心中重新点燃。尤其是当孩子不治而亡的时候,他的妒恨彻底爆发,他决心重新修炼招魂秘术,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上山盗取羊皮卷和圣物的时候被忽尔侗发现,双方争执起来,他将忽尔侗关在神庙中并且点燃了神庙。他被族人追得乱了方向,顾不上通知在半山放哨的老妪,才有了后面的老妪被抓。

忽尔鄯和他的父亲一样仁慈,并没有要老妪的命,只是未免山上的秘密泄露,才割掉她的舌头,并将她放在圣泉旁边。圣泉其实是一股药泉,因为被山崎人膜拜才有此名。若非如此,一个受伤的老妪如何能熬过五天无医无药的日子。

忽尔赫知道山崎人并不想传闻中的歹毒,也需要一个可以掩人耳目的帮手,所以山上寻回受伤的老妪,并带着她在各个村子辗转迁徙,只为开启狠辣的招魂仪式。可怜的老妪一心只想救回自己的儿子,便在糊里糊涂中做了忽尔赫的帮手。

山崎人对月亮的无上崇拜导致他们行任何仪式都要等月圆,每每当忽尔鄯寻到方向赶到他们开启招魂仪式的村落,看到的都是一片凄惨,而不明真相的人总以为这是山崎人下山杀戮的结果。

不知道是月亮之神的庇佑还是忽尔赫愚钝,他的招魂仪式始终没有取得真正的成功,最接近的一次就是在山中将北川将士变成行尸走­肉­一样的怪物。

素月窝在榻上听着拓跋臻的讲解,心中禁不住一阵恶寒,“他人呢?”

“在刑场受鞭刑。”拓跋臻伸手扶着她起身,把温热的药递了过去,“你师姐的新方子,趁热。”

看着那一碗散发着药气的墨汁,素月死劲咽了下口水,眼睛一闭一仰头一饮而尽。咦,竟然不是想象中的苦涩,微微的带着一点回甜味,她的嘴角瞬间就扬起笑意,“师姐的医术越发厉害,药都这么好喝了呢!”

“我把忽尔鄯放了,你不会怪我吧?”见她心情不错,拓跋臻才敢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毕竟是他伤了素月。

素月的脸­色­果然暗下来,没好气的瞥他一眼,“放就放呗,你师妹我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何况这一切原本就与他无关,你还拖着人家从山上到山脚,更小气的人是你吧?”

“哟哟,这就开始帮他说话了呢?”拓跋臻故意做出一副十分吃惊的样子,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戏谑,“哎,可惜哟,人家走喽!”

素月一怔,“走了,去哪儿啊?他可是山崎族的族长啊?”

“不,是曾经的山崎族族长。”拓跋臻笑起来,如同清风吹过云际,露出温暖的霞光,“从此世上再无山崎族,只有我昊玥国北川山崎军。”

“他竟然同意归顺?”话脱口而出,素月就发现不对,这何止是归顺,几乎等同于灭族。

她的心思,拓跋臻怎么会不清楚,“赵将军已经递了折子给父王,相信不日就会收到回信,到时候是灭族还是归顺,自然会有一个定论,总之不会叫他们受委屈的。”

有他的保证,素月少许安心些,可转念又觉得不对,“怎么是姓赵的递的奏报,为何你不亲自向大王汇报呢?万一他胡说八道,泯灭你的功绩呢?”

素月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二十八章 心头大石

刑场上,太阳已经褪去凶猛的外衣,金­色­的光芒中透着温暖的红,可仍旧晒得忽尔赫身上的血迹速度的凝成紫红­色­。结痂的鞭痕和猩红的鞭痕交错在一起,注定是要在他的身体上画出北川的地图,画出那些枉死之人的幽魂。

看到素月和拓跋臻缓步而来,众将士都纷纷行礼让道。李书仁摸摸头上的纱布,心有余悸的迎过去,“末将见过殿下,见过姑娘。不知姑娘的身体恢复得如何?”

“挺好,多谢关心。”素月不温不火的看他一眼,“参将大人的身体恢复得可还好?”

李书仁又下意思的摸了摸头,讪讪一笑,“末将皮糙­肉­厚,这点小伤不敢劳姑娘挂心。”

看他窘迫的样子,素月心里暗自发笑。既然是出了气,她也便不再纠缠这个话题,指着绑在柱子上被将士轮流责打的忽尔赫问道:“这是要打到什么时候?”

李书仁的眼中透着一抹恨意,“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末将就不会让他有片刻喘息。”

此情此景,素月忽然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抬头拓跋臻的目光正温柔的看过来,“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还好,一切都已经过去!”

素月心下也跟着释然,“那么,也请李参将替我们挥上三鞭吧!第一鞭为涂炭的满山生灵;第二鞭为枉死的将士百姓;第三鞭为我和殿下这不远千里的苦行。”

李书仁得令而去,拓跋臻勾住素月的肩,“月儿慈心,可堪大任,只可惜……”

见他半晌没有下文,素月歪着脑袋瞪过去,“你快说啊,到底可惜什么?”

“算了,还是不说了。”拓跋臻搁在她肩上的手倏然缩回去,“那边好像在赛马,走,我们去看看。”

他拔腿就跑,素月的心跟着一沉,不禁腹诽起来,“说话说一半,拉屎也让你拉一半!”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自己早已经习惯身边有这么一个他呢?素月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你倒是等等我啊!”

人群在他们身后合拢,惩罚忽尔赫的队伍仍在壮大,看样子他是熬不过今晚了。

拓跋邯郸的回函很快,虽然没有一句夸赞,但仅仅召回拓跋臻一条,已足够让素月开心得跳起来。她捏着回函绕着拓跋臻转了好几个圈,“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一起回去咯!”

拓跋臻却是一脸的担忧,在那个月圆之夜,药力过去醒来的第一时间,他便用花瓶敲破赵扩的脑袋。冷静之后,他以为来日方长,总有机会缓和一下,却不想诏书来得那么快。

“­干­什么,你不会舍不得这里,不想跟我回去了吧?”素月皱着眉撞了撞他的胳臂,将拓跋邯郸的亲笔信函在他眼前晃了晃,“看清楚,你要是不回去就是抗命哦!”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拓跋臻捏捏她的小脸,“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所以,回与不回还是由我来决定。”

“啊?”看他又要耍赖,素月眼睛瞪得老大,经不住一阵失望,“不要这样好不好?拜托啊!”

她实在是太想回去,不止是那不合胃口的饭,还有府中的情况,还有七巧的身体。

拓跋臻为难的叹了口气,“容我再想想吧!”

谁都知道,拓跋邯郸安排他到这偏远的地方来,为的就是让他吃苦受罪,也可为拓跋弘业和王后受的委屈出气。他低调的熬到现在,为的就是要向世人证明自己比拓跋弘业更有能力,希望可以改变拓跋邯郸和赵扩的看法。可他还没有机会跟赵扩好好的谈一谈,就要这样离开吗?

一整夜,拓跋臻都在辗转反侧,他不想让素月失望,又不想无功而返。

清晨,阳光推来薄雾洒向大地的时候,他还在想如何开口,赵扩却带着李书仁亲自到帐中来向他请安了。

“将军,你们这是做什么?”他们进门就跪,惊得拓跋臻连忙将他们扶住,“本宫如何能受这样的大礼啊?”

“从前你虽是二殿下但也是督军,末将等不知如何把握这个身份,所以从未向二殿下行过叩拜之礼。如今大王已经亲自召你回去,你便不再是北川的督军,末将等也该按照规矩请殿下受此大礼。”

拓跋臻心中何等清楚,当初的他们眼中只有一个拓跋弘业,何来自己这个二王子呢?可见他们说着又要跪下去,只得用手硬将他们托住,“你们这样,是不打算要我们这几个月的同袍之谊了吗?”

闻言,李书仁和赵扩身子一僵,目光竟然激动起来,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殿下,末将等……”

他们相视一眼,彼此心中都有了决断。拓跋臻的实力他们有目共睹,最重要已经恢复身份的他,却依然能像当初那样毫无架子,心心念念的竟然是数月的同袍之谊。拓跋弘业也曾来过,可他只是象征­性­的来,又象征­性­的走,可能现在连谁是谁都分不清了吧?

作为一个戍守边关的将士,他们付出比常人更多的代价,唯一的目的就是在定国安邦的丰碑上能有他们的一笔,而拓跋臻会给他们这样的尊重!

这一次拓跋臻没能阻止他们,他们坚定的跪了下去,“蒙殿下不弃,末将等愿追随殿下。”

这是意外之喜,也是拓跋臻心中所愿,他很高兴自己长久的努力没有白费,“你们都是定国安邦的良臣,何来嫌弃一说,都快快请起吧!”

那些空口白舌的大话他不想说,但又害怕气氛因此凝固,恰好营帐的帘子一卷,素月端着早饭走了进来,“哟,我来得不是时候啊?”

“不,你来得正是时候。”放下心中大石,拓跋臻心情格外愉悦,“明日我们就可以启程回去了!”

“真的?”素月不禁莞尔,要不是手上捧着东西,她恨不得跳起来,“太好了,大王万岁,殿下万岁!”

看她雀跃的样子,赵扩和李书仁也跟着笑起来,“姑娘做起事来不含糊,高兴起来却也像个孩子。”

拓跋臻望着她,眼神中是满满的宠溺,“如此,甚好!”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二十九章 毕生所愿

赵扩亲自率领有品级的将士将拓跋臻送出十里才折回去。素月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角,“他这算是示威还是想以后跟着你混了?”

“都不是,他希望我能记住这些将士,记住他们为昊玥付出的年华。”这些年拓跋邯郸对赵扩一直非常倚重,拓跋臻也是到了这里才知其原因,“你还记得赵惇吗?”

“记得啊,就是那个给我送信,陪我从天陵到这里的腼腆小子啊!”素月的记­性­一向不错,只是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提起那个全无品级的小士兵,“怎样?”

“他是赵扩的儿子,身为大将军的儿子却只能从军营中最低级的士兵做起,你能想象吗?”拓跋臻也是在离开的时候才知道,是李书仁悄悄告诉他的。大抵是怕拓跋臻记恨着初来时的过节,回到天陵后在大王面前告状。

作为守将的儿子却丝毫沾不到一星半点的好处,这样的父亲要来何用?素月心中虽然佩服他的刚直却也表示不能接受,“他真是个榆木脑袋啊!”

“所以他一开始对我做的那些,根本算不得什么!”拓跋臻耸耸肩,心中也更加踏实,“相信从此以后他再不会与我们为敌。”

这倒也算个好消息,想起自己对他的态度,素月不由叹了口气,“也真是不容易,早知道我该对他温柔一点的。”

“那倒不用,”拓跋臻戏谑的一笑,“你温柔起来,我怕他更害怕。”

素月好一会儿才想明白那话的意思,手中的马鞭一扬就冲拓跋臻飞过去,“就会欺负我,看我不打死你!”

拓跋臻轻点双足从云纹背上飞起来,同样将手中的马鞭一甩便将素月的缠住,“谁允许你运功的,是不是又不乖了?”

素月懊恼的伸了伸舌头,收了内劲一ρi股落在云纹背上,“哼,回去再慢慢跟你算账!”

“哼,我回去才要跟你慢慢算账呢!”拓跋臻在云纹身上借了借力,弹到素月的枣红马上,“露珠儿到之前,你都休想再动武。”

想到在未来的几个月都如同被人绑住手脚,只能安分守己的在府里处理杂事,素月的内心就觉得崩溃,“还能再商量商量吗?”

拓跋臻给了她一个白眼,“你觉得呢?”

素月默默的撇过头,第一次有了怨恨这真气的念头。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因为他们遇到集镇,她想起了这里的美食,想起路过时在这里给火麒麟定制的新衣。

看着火麒麟摸着新衣爱不释手,拓跋臻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味道,“对他,你倒是真上心啊!”

“那是自然!”素月并没有留意到他的变化,高兴的拿着衣服在火麒麟身上比划,“嗯,师傅的手艺是真不错,早知道应该多做几套。”她歪着脑袋想了想,“不过没事,说不定前面集镇上的师傅手艺更好。”

她还惦记前面的集镇呢?拓跋臻只觉得胸口有点闷,“你现在订怕是来不及了吧?”

“谁说我要现在订了?”素月扭头给他一个得意的眼神,“我来的时候就订好了,只等着路过的时候去取便是。”

“什么?”拓跋臻觉得那口气快要冲出来,她不是不眠不休星夜兼程吗?居然还有时间去给这个大块头订衣服?想想自己一直还对火麒麟那么好,拓跋臻忽然有点后悔。

“殿下,你怎么了?”看他表情僵硬,素月伸出手轻轻在他眼前晃了晃,“殿下?”

拓跋臻一把抓住那白皙柔­嫩­的小手,表情无比的严肃,“你在山上叫我师兄,为何现在不叫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搞不懂他的心态,不过看他表情那么严肃,素月只好老老实实的回答,“我那时候不是怕忽尔鄯知道你的身份会起什么歹念吗?现在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要照你的嘱咐,叫你殿下啊!”

是啊,这是自己的嘱咐!是自己告诉她要叫“殿下”,而不是那个亲昵的“师兄”呢!拓跋臻松开她的手,苦涩一笑,“原来你还记得啊,我以为你当时是急糊涂呢。”

素月翻了个白眼,“贬低我这件事,我看你要是认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咯。”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这都是因为我了解你啊!”

知道素月的巴掌要挥过来,拓跋臻连忙跳开,火麒麟宝贝的把衣服抱在胸口,看着他们驿馆的院子里追打也跟着哈哈大笑。

“什么?不过短短几个月,他不但得到赵扩信任,还打败凶残的山崎族?你是在跟本宫开玩笑吗?”王后郑氏接到探子的回报,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属下不敢,属下探到的消息绝对不会错的。”

“本宫知道了,下去领赏吧!”郑氏颓然的坐到椅子上,无力的挥挥手。拓跋臻这一回来,必定是大张旗鼓令得举国上下都知道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二殿下,承袭先王的骁勇善战,让先王都没有收服的山崎族整族覆灭,是当之无愧的王位继承人。

若真让拓跋臻坐上王储之位,那今后昊玥哪里还有自己和拓跋弘业的位置?想到周围人的目光将从敬畏变成不屑嘲讽,郑氏的头就摇个不停,“不行,绝对不行,本宫绝不会让他活着回到天陵!来人,速去请国舅进宫。”

回去的行程拓跋臻原想走得快一些,毕竟山崎人的定论还没颁布,他拿不准拓跋邯郸的意思,希望能够竭尽所能减少伤害。可一想到回去就要面对那些讨厌的人,素月就觉得脑仁疼,整天各种Сhā科打诨的拖延时间,以至于七八天之后,他们才离开北川百八十里。

奢侈的早饭上,拓跋臻不得不向她下最后通牒,“记住,这是我陪你吃的最后一顿闲饭,吃完这顿你可得给我打起­精­神赶路,知不知道?”

“请问殿下,什么叫最后一顿闲饭?”素月扯下条­鸡­腿塞进他的嘴,“你要是不会说话,麻烦你就不要说了,难道你不知道我的毕生所愿就是吃闲饭吗?”

知道她要耍赖,拓跋臻把­鸡­腿从嘴里扯出来,准备开口教训却发现素月奇怪的挤了挤眼,酒楼的气氛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诡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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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正文_第一百三十章 雌雄双煞

大清早就上酒楼来吃饭的人原本就不多,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走得一个都不剩。素月朝着不远处的桌子努了努嘴,桌上的几个菜都是才摆上的,冒着热气一筷子都没动过,而客人却不见了。

“这恐怕真是你这一路吃的最后一顿闲饭啰!”看素月面露不悦,拓跋臻又立刻补充,“放心,这一顿我一定会让你好好吃完的。”说罢将­鸡­腿放回碗里,拿着丝帕优雅的擦了擦嘴,才起身换了个稍微宽敞一点的地方,“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倒也没有想象中那许多的杀手,只有一男一女。男的一身黑衣从窗户外跳将进来;女的着一身粉­色­顺着楼梯缓步而上,想必刚才叫走食客的就是她了。男的一伸手,女的立刻贴了过去,这亲昵的动作摆明是两口子。

拓跋臻温文一笑,客气的朝他们拱了拱拳,“能劳烦雌雄双煞亲自出手,当真是本宫的荣幸。”

雌雄双煞,两人原隶属于不同的杀手组织,在江湖传闻中互相了解,后因一个任务而结识,最终各自脱离组织结伴江湖。于是排名原本在几十开外的两个人这么一组合,一跃登上江湖杀手榜第七位。天一道人有本书专门记载这些恩恩怨怨的江湖事,素月翻过好几次,对他们亦是特别的感兴趣。于是,吃饭之余不忘抽空看上两眼,尽一尽这个唯一观众的责任。

“相公,这么俊俏的公子,就这么死了多可惜啊!”女煞虽然靠在男煞的身上,眼睛却直勾勾的望着拓跋臻,还冲他抛了两个媚眼,“要不,我们问问他什么来头,收个双倍当补偿好了?”

素月刚入口的­鸡­汤“噗”一声喷了出来,她抓起桌上的丝巾擦了擦嘴,“不好意思,汤太烫,你们继续、继续哈!”

“那怎么行,我们收了钱是要讲信用的。”说话间,男煞已经拔出朴刀,看女煞不高兴只好补充道,“那这样,看他长得帅给他个机会拿兵器,好不好?”

女煞摸摸腰上的钱袋子,最终还是点点头,“哎,也只有这样我下手的时候才能心安一点了。”

他们只是出来吃个早饭,根本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拓跋臻压根就没带任何兵器,“那这样,二位稍等,我去去就回。”

这样的提议怎么可能被允许,雌雄双煞立刻一左一右拦住他的去路。女煞看着拓跋臻依旧是一脸的媚态,“要不,你求求姐姐我,借你一样如何?”

素月看着她呼之欲出的胸部咽了口唾沫,“殿下,用我的软剑吧?”

自从她发现自己这个化柔为刚的本事之后,就专门定制了几条能放软剑的腰带,当然这软剑也是价值不菲的,她舍不得放在行李里发霉,所以即便拓跋臻不让运功,她还是长期带在身上。

拓跋臻取剑的时候顺便瞪了她一眼,“这回你怎么不叫我‘师兄’了,万一让他们知道我身份怎么办?”

“你当我是傻子么?”素月做了个鬼脸,压低声音,“你明知道他们都是王后派来的,还想糊弄我,没门!”

拓跋臻一脸的慈悲,不胜唏嘘,“哎,真替王后娘娘的脑子着急,也不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坐稳这个王后之位的。”

“喂,你们说够了没有?”女煞也不知道是嫌拓跋臻冷落她还是惦记银子,不耐烦的催促起来。男煞在一旁淡定的宽慰,“娘子莫急,说不定他正在交代身后事呢,我们要给人家一点时间嘛!”

素月憋着笑看了拓跋臻一眼,发现他同样是嘴角抽搐在强忍着。

“果然还是男人比较了解男人,”拓跋臻转身看向男煞,一本正经之下朝他眨了眨眼,“我正式在跟她商量,若是两位不幸死在本宫的剑下,本宫一定会带着两位的尸首回去向你们的主子收钱的。”

“你竟然冲他抛媚眼?你竟然冲他抛媚眼?”也不知是不是吃醋,女煞的表情一下子激动起来,汹涌的波涛又朝前挺了一挺,“让你好好尝尝姐姐的滋味吧!”

她挥着剑急刺而来,拓跋臻尚不能完全掌握软剑的诀窍,这第一招避得十分惊险。素月在一旁看得心惊,十招之后,她的心才放下来。正如天一曾经说过,拓跋臻是个天生的武者,他的悟­性­极高,很多时候并不需要特别的指点,他紧紧是拿着一本秘籍就能在极短的时间自行参悟。而她永远是在拓跋臻的多番指导之后才能勉强弄明白,好不容易无师自通一次,也是一股不受控制的真气。

三十招之后,女煞已渐渐露出败像,男煞也加入战局,“娘子,你可不能被这小子的皮相迷惑,打起­精­神来啊!”

刀剑合并的威力果然不同凡响,拓跋臻被第一击生生逼退两步,他身侧的桌子却没有那么幸运,被刀剑之气硬生生的劈成两半。

素月放下手中的茶杯叫了声好,“杀手榜第七名的,果然有些实力。”

拓跋臻回头睨了她一眼,“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当然不是!没有压力何来动力,殿下遇强则强,月儿拭目以待哦!”素月挪了个更好的位置,一副事不关己只求看戏的表情。

她对自己有这样的信心,不正说明她内心深处对自己的依赖吗?拓跋臻心下一乐,“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他稳扎稳打又坚持了二十多招,终于找到这两口子的破绽。他拼着受伤的危险用迎上男煞的刀锋,闪身攻向女煞胸口的软剑却又在千钧一发的瞬间收了回来,反而换成左手在她腰上一摸,“一对好胸舍不得伤,只能捞一把纤腰了。”

女煞打了个激灵,表情一下子娇嗔起来,“哎哟,小美男果然更懂怜香惜玉,摸得姐姐好舒服,再来再来!”

她挥剑却不急进,原本和男煞密不通风的攻击频率一下子露出破绽。拓跋臻朝她微微一笑之下,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藏在靴中的短刃挥向男煞的手腕,而与此同时,男煞手中的朴刀也砍向他的左肩。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三十一章 血债血偿

拓跋臻的手中的短刃成功挑断男煞的手筋,力度足以让他从今以后再也不能依靠杀人为生。遗憾的是,男煞的朴刀也将拓跋臻的左肩拉出一条口子。

“殿下,小心!”素月手中的碗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她‘噌’一声跳上桌子,作势就要过来帮忙。却被拓跋臻挥手制止,“不准过来,好好呆着!”

虽然只是皮外伤,但看着殷红的血浸染他雪白的衣衫,素月觉得自己的心也在跟着滴血:王后,我一定会让你血债血偿!

看到男煞受伤,女煞才恍然大悟,吊儿郎当的表情也变成愤怒,“你竟然骗我!”她挥剑就像拓跋臻刺过来,半途却被召了回去。

“娘子,回来。”男煞捂着流血的伤口将她叫住,“即便一只手,你也不是他的对手!”他转而看向拓跋臻,直挺挺的跪下去,“我们失手理当一死,但求你放她一条生路。”

女煞一面上前拉他,一面恶狠狠的向拓跋臻道:“你求他做什么,骗子会有好心吗?我们在一起那日就说过,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我不怕死的。”

素月一看这架势是没得打了,才蹭过去给拓跋臻包扎伤口,“你何必这样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多跟他们玩一会儿自然会赢的。”

拓跋臻按住她的手,柔声宽慰,“我心里有数,这点伤不要紧的,你先站到后面去。”

素月不知道他的意思,但看他眼神坚定,只得乖顺的躲到他背后,看着地上的雌雄双煞。

臻拓跋只看了一眼左肩上的伤口,复而又将垂着的剑提了起来,“就算我肯放过你们,你们的雇主也不会让你们带着这个秘密活着。不必演戏,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

雌雄双煞先是一怔,继而也笑起来,双双从地上站起来,“倒是我们小瞧你的见识了。”

素月还没回过味这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新的一轮攻击已经开始,不过却不是规规矩矩的比试。那女的竟然将外衣一脱,开始抖擞着胸部跳起舞来;男的左手持剑在一旁迎接拓跋臻的攻击。

这是什么鬼?素月的好奇心又起来,可这一次她再不敢掉以轻心,随时准备着上去替拓跋臻冲锋,便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两口子,很快她就看出其中的异样。虽然她在武功上没有天赋,可在幻象秘术上的造诣确实十分了得,“殿下小心,那女的看着是艳舞,实际是密宗的迷魂步。”

“知道了。”拓跋臻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所以才会让大胆让他们放马过来。交战之时他的目光皆是落在男煞的身上,从头到尾都没看女煞一眼。

左手如何能是对手,不多时拓跋臻已经在男煞身上刺出七八个窟窿。男煞连站都成问题了才看出端倪,知道拓跋臻根本是在拖延时间折磨他们,便让女煞别再浪费力气,“娘子,我们彻底败了。”

“我知道,我知道。”女煞看着他受伤,早已经心疼不已,立刻扔下剑扑到他身边。

当所有人都放松警惕,以为她是去给男煞止血或是穿上自己衣服的时候,她却突然夺过男煞手中的朴刀朝素月砍了过去,“横竖一死,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素月根本没意识到她会突然攻击,眼里只有拓跋臻那个流血的伤口,待她回过神,刀锋已经近在咫尺,而且是直冲着面门。宁可受伤也不能破相,素月的第一反应不是还击而是背过身去将脸护住。可半晌也没等到刀落的疼痛,只有拓跋臻的一声闷哼。

拓跋臻及时冲过来在素月身前用剑格挡,可他们都忘了,软剑在格挡上根本是无用的,女煞拼劲全力的一刀砍下来,即便略有化解还是将刀锋嵌入拓跋臻的左肩。忍着肩膀上的剧痛,趁着她还没来得及收刀的瞬间,拓跋臻已经撤出软剑刺进她的胸口。

女煞的嘴角溢出鲜血,身子慢慢向后倒下去,眼神从不敢相信缓慢变成一种解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娘子!”男煞想冲过去接住他,可一激动反令自己的伤口剧痛,踉跄着摔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殿下!”素月一回身将拓跋臻扶住,看着他煞白的脸颊心慌得不知所措。

这回他的身体是彻底放松,压得素月一退好几步,却还在咬牙坚持,“月儿不哭,师兄没事的。”

刀嵌在他的肩上没有掉落还说没事?素月扶着他到一旁坐下,抽泣着摸出怀中的药瓶,“恩,没事,吃过师姐的药一定会没事的。”

拓跋臻握着她的手,笑着摇摇头,“傻瓜,这是师姐给你的药,给我吃没用的。”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亲眼看着拓跋臻为救自己受这么重的伤,素月拿着药瓶的手在哆嗦,“有用有用,怎么会没用,师姐的药万试万灵的。”

她坚持要拿药,拓跋臻依旧握着她的手坚定的拒绝,“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要浪费师姐的药,不要再强行运功,答应我,快答应我啊?”

他脸­色­惨白,疼得汗珠子一个劲的往下落,却还在想着自己!素月强忍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只能拼命的点头,“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也答应我吃一颗好不好,就一颗好不好?”

拓跋臻看着她的目光温柔如水,却仍旧是摇头,“不许偷偷喂我,你已经答应过我咯。”

他总是这样抢占先机,从前总是气得素月吐血,这一次去让她哭到泪崩!

争执无果,素月只好抹着眼泪朝窗外­射­出求救的响箭,回头迎上他虚弱的微笑,眼泪又不争气的落下来。她宁可自己没有躲避,就让那一刀砍在自己的脸上,也不愿见他这样受罪。

茼蒿带着人马来得很快,他们带着军医将拓跋臻抬上车包扎,又安排人手去请镇上最好的大夫到驿馆会诊。

火麒麟扶着脱力的素月从地上站起来,看着满地的血红眼中也透出狠意,“杀?”

男煞已经爬到女煞身边,两个人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他们的样子那么恩爱,素月眼中只有寒冷,“杀!”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三十二章 全部伏诛

拓跋臻的血很快止住,可过了几个时辰都没有转醒的迹象,素月等得心焦,又动了给他喂药的念头。

“姑娘,”茼蒿在她伸出手之前将她拦住,“殿下说了,千万不能动你的药。他希望你能遵守自己的承诺。”

想到拓跋臻昏睡前还惦念着自己,素月又是感动又是生气,“你不是要唯我的命令侍从吗?怎么又听他的了?”

茼蒿一脸的正­色­,“从前是属下不明白,现在属下明白听姑娘的就是听殿下的,听殿下的也是听姑娘的,所以请姑娘不要为难属下,也不要让殿下担心。”

素月愤愤的冲他竖了个大拇指,一ρi股坐回椅子上,“牛,你们都牛!”

若不是那道真气,她多少还能给拓跋臻帮点忙,现在完全成了一个累赘,素月现在的心可是恨死那道来历不明的真气了!

睡到后半夜,拓跋臻终于醒了过来,看到趴在床沿上的素月,第一个念头是骂人:茼蒿是怎么办事的,怎么能让她睡在这里呢?但转念又明白,自己这个样子若她不亲自守在这里,又怎么能安心的入睡呢?看她身下铺着绒毯,穿得也厚实,还盖着狐皮的大氅,心中才略微安心一些,抬手抚平她浅蹙的眉头,将她露在外面的小手握住拉进被窝,拓跋臻的心中也觉得十分安定。

梦里是白日的场景,偌大的酒楼中到处是桌椅的残肢,满地都是鲜血,她却怎么都找不到出去的路。她皱着眉头急得快要哭起来,忽然一只大手轻轻的握住她,虽然她看不清那个人,但心里已经认定这个人就是拓跋臻,狂躁的心随之安定下来。

一夜好眠,拓跋臻的­精­神恢复很多,只是脸­色­还有些发白。

素月一面搅着碗里­鸡­粥吹凉,一面监督着换药的医师,“哎,轻点轻点,别弄疼殿下啊!”

拓跋臻哭笑不得的瞅她一眼,“你这个样子,当真是像个管家的模样,可别吓着大夫了。”

医师的心理素质倒是相当的过硬,不仅不气不怕,包扎之后反而起身调侃起他们,“管家草民没见过,不过看到姑娘担心的样子就想起家里那个唠叨的管家婆来。”

“什么?你敢说我是管家婆?”素月搅动粥的速度一下子加快,“本姑娘有那么老吗?”

素月完全不明白的样子反而让医师不知所措,幸好拓跋臻在一旁笑出声,“你呀,真是个小迷糊蛋!我饿了,快把粥给我端过来吧!”

关于拓跋臻不帮自己还说自己是迷糊蛋这件事,素月是十分生气的,可谁让他现在是病人呢?只得端着粥磨蹭过去,把胳臂往前一伸,“自己吃!”

拓跋臻没有接碗,只是往自己的伤口上一连看了好几眼,“你确定自己的良心过得去吗?”

“行,你了不起!”素月的良心当然是过不去的,只好瘪着嘴用勺子一口一口的喂,“等回了天陵,这笔账咱再慢慢算。”

用完早饭他们就要赶着启程,拓跋臻的身体暂时不能骑马,茼蒿一早就去买了辆宽敞的马车,又在车厢里铺了四层褥子。

“一切准备妥当,请殿下和姑娘上车吧!”

素月心里还记着药的事儿,一扭头就上了车。用脚趾头想,拓跋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拍拍茼蒿的肩膀,“过几日就好了,辛苦你了。”

素月发病的样子,茼蒿是见过的;她随时可能发病的恶果,茼蒿心里也是清楚的,所以他并不觉得苦,给拓跋臻一个宽慰的笑,“殿下放心,属下明白!”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之间竟然达成一种默契。而正是这种默契,奠定了他们数十年未曾改变过的情意。

有杀手榜排行第七位的雌雄双煞打头阵,素月知道后面的日子一定不会轻松,所以在行程上再不敢有半点耽误。好在头两天都是风平浪静,给了拓跋臻最关键的恢复时间。

就在第三天夜里,驿馆莫名其妙失了火,“走水了,走水了。”

楼下的叫喊声将素月惊醒,她一个翻身就拔了床头的剑握在手中,不过片刻又被醒来的拓跋臻夺了过去,“你是不是又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看他严厉的表情,素月连忙满脸堆笑着讨好,“错了错了,这不是吓着了么。”她取下大氅给他披上,“我们要下去看看吗?”

“不用,下面有茼蒿和麒麟,还有那么多将士,他们捞不着便宜的。”拓跋臻虽然是这样说,但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将素月拉倒身边护着,“你老实给我呆着就好。”

素月从小武功就不好,好不容易得了道厉害的真气还不能随便用,她的内心是忧伤的。可有什么办法,只能用能被拓跋臻保护是多么难得的荣幸来给自己催眠了。

好在果然如拓跋臻所说的那样,不多时下面就安静下来,茼蒿隔着门在外面禀告,“贼人已经全部伏诛,殿下和姑娘可以安心歇下了。”

素月一开门就看见茼蒿的大花脸,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你到底杀敌还是灭火呢?”

“既是灭火也是杀敌,”茼蒿用衣袖蹭了蹭脸上的黑灰,答得一本正经,“都是些不入流的小贼,请姑娘和殿下安歇吧!”

他一口一个安歇,素月反而不相信是什么小贼,往他身后探了探头,“麒麟呢?他是不是受伤了?”

“姑娘放心,麒麟兄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属下已经去请大夫了。”

他的话并不能让素月安心,连拓跋臻也跟着走了出来,“若他还能走,便让他上来,叫我们看看才能放心。”他太了解素月的­性­格,总是担心身边的每一个人。

茼蒿有些为难,但终究还是点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叫他。”

他的步伐明显带着磨蹭,素月心里的感觉十分不好。当即就想冲下去,却被拓跋臻一把抓住。他脸上也挂着担心,但最终是摇了摇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既然他不想让你知道,你又何必要在这个时候让大家难堪呢?”

火麒麟是个善良又害羞的人,他不愿意让别人为自己担心。想到这一点,素月立刻冲进房间将药包拎出来扔给茼蒿,“算了,先让他包扎,我们明天再看吧!”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腿根部

第二天,没等素月起床拓跋臻已经先去替她看过火麒麟的情况。他的伤确如茼蒿说的并不严重,只是位置比较特殊,在大腿根上所以不好意思让素月瞧见。现下经过包扎,只是看起来大腿更粗,走起路来两腿张得更开而已。

火麒麟的体质异于常人,恢复起来很快,素月悬着的自然放下,“这两天还是不要骑马,跟着我们坐马车吧!”

这事儿火麒麟可不­干­,嘟囔着闷闷闷,心里是怕自己粗壮的身形挤着素月和拓跋臻。看到驿馆里拉菜用的板车,茼蒿灵机一动,“要不就用那个?”

铺上­干­草和褥子,再把骡子换成两匹马,完全满足火麒麟要求的同时也不耽误行程,只是略微可能颠簸一点,对他完全不是问题。

准备的空档,素月和拓跋臻去看了一眼后院的尸体。有几个护卫正在挖坑,地上是八具尸体一字排开。最让素月吃惊的是其中竟然有一个三四尺身量,穿着花衣服的孩子,肤白­肉­­嫩­约莫八九岁的样子,“他,他也是杀手?”

“你可别小瞧他,这是江湖杀手榜第六位的矮脚童。”拓跋臻走过去在他脸上一摸便扯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他的庐山真面目,黝黑的皮肤上有不少的皱纹,年纪在四十左右。

“第六位?他是第六位?”素月是一惊还胜一惊。先是第七的雌雄双煞,现在是第六的矮脚童,那么接下来会不会就是第五第四甚至第一,王后这是下定决心要置拓跋臻于死地啊!

看她一脸忧心想得出神,拓跋臻抬手摸摸她的头,“没事,我们有火麒麟呢!管他第五还是第一,一只手就能捏死。”

“可他现在也受伤了啊!”看他一脸的自信,素月也不好意思泼冷水,只能在心里腹诽。正好茼蒿那边安排妥当,大家互相招呼着又踏上回去的行程。

虽然先后两次的偷袭都没有成功,但茼蒿还是在队伍的安排上做出调整。由他带着四个人骑马在前面打头阵;素月和拓跋臻的马车居中,车两旁各安排三名护卫以防左右两面的偷袭;随后是火麒麟的板车,板车左右后方是十名护卫跟随。

他们从天陵出来的时候算上拓跋臻才六个人,离开大营的时候李书仁曾提议派一队人护送,拓跋臻一番推脱还是被勉强塞了十几个人,才有了现在的队伍。

按照常理,队伍行径一会儿素月就该昏昏欲睡,可她今日的­精­神却极好,趴在车窗上东张西望。拓跋臻不由得狐疑,“月儿今天怎么不睡觉呢?”

“我不困。”素月回头冲他一笑,心却不由自主的一虚。她哪里是不困,是不敢睡啊!想到一波接一波的杀手,她就后悔不迭,要不是她整天东想西想的拖慢行程,他们早该回到天陵,哪里还有杀手的机会?

她那点小心思,拓跋臻又怎么会不知道,抬手将她拉倒身边,“你呀,就是个傻丫头!”

“哪里就傻了,你就那么不待见我吗?”素月嘟嘟囔囔的靠在他肩上。心里却也觉得自己有时候真是个负累,小时候害他被师父责罚;长大害他被大王责罚;现在想帮忙没帮上还害他受伤……

“是啊!是不待见你,可你就像粘糕一样甩不掉,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拓跋臻歪着头和她的头靠在一起,自己没绷住先哧哧的笑起来,“其实,这些杀手也没有那么可怕,王后是要下狠手,可她对江湖太不了解了。”

“什么意思?难道这些杀手都不是真正厉害的吗?那如何能排上榜呢?”素月大惑不解,急得直起身子瞪着拓跋臻。

“瞧你心急的样子!”拓跋臻无奈的摇摇头又将她的小脑袋压回肩上枕着,缓缓的向她解释起来,“杀手榜的排位是按照杀手出任务的成功率来计算的,但是一个任务能否取得成功并不只在武功上的。比如雌雄双煞,他们的决胜法宝其实就是后面那段被你识破的迷魂步。”

见素月还是不解,拓跋臻只好继续解释,“例如在刺杀的过程中眼见落败,那么男煞就会自动跪求一死,但求放过女煞。如果对方同意,那么男煞会依依惜别说希望再看女煞跳一次舞,那么女煞翩翩起舞的时候,苦主自然会跟着看,继而中计被杀;如果对方不同意,女煞就会说请给他们一个告别的机会,然后为男煞跳舞,一般人不会拒绝,然后他们的计划又成功了。”

“这样也可以?”素月感觉自己的礼义廉耻各种道德观念全被刷新一遍,忍不住坐起来瞪着拓跋臻,“那没有人不知道防范吗?他们如何会屡屡得逞呢?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你是他们,会让这么秘密的事情走路风声吗?”面对她的不理解,拓跋臻表现出深深的优越感,“也只有聪明如你师兄我,才会那么机智的想到,不像你是个小傻瓜。”

不走漏风声这个素月可以理解,拓跋臻的机智她也相信,但是就这么猜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扯扯嘴角,呵呵两声,“你真当我傻啊?”

见她不上当,拓跋臻反而更乐,在她鼻尖轻轻一刮,“当真是聪明了!好吧,我就实话告诉你吧,你只是翻了师父的书,而我追问了师父这些细节,仅此而已。”

若是天一道人说的那便不足为奇,虽然他不常在江湖,但的确知道许多的江湖秘密。素月点点头,“这还差不多,那那个矮脚童呢?他又是怎么回事呢?”

她忽然想起矮脚童的身量和面具,心中一下子就明白了八九分。不等拓跋臻开口,就兴奋的坐了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让我来说。”

“他是擅长易容和化妆,凭借着身体的缺陷,欺骗苦主,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从而提高任务的成功率。若是被识破,就由随行的七个人替补上。”素月想起他扮成小孩欺骗善良的火麒麟,身高却只够伤得着他的大腿模样就忍不住笑歪在车厢里。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三十四章 铁石心肠

也许是不懂江湖的王后在琢磨为什么刺杀总是不成功,又或者是杀手榜上的高手没有时间,在素月的忧心忡忡之中竟然风平浪静的过了三天。

只要再过半天他们就能回到天陵,所有人紧绷了数日的神经都在这个时候放松下来,素月照例是靠在车厢里昏昏欲睡。

忽然,行驶平稳的马车剧烈的抖动一下,继而停了下来。吓得素月一咕噜爬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杀手来了吗?”

这一次拓跋臻的脸­色­也不好看,他们撩起车帘望出去。队伍的最前面,一个彪形大汉挡在官道的正中间。他的左右肩上各扛着一块大石,就那样随便的往路上一扔,便将原本就不是那么宽敞的道路堵成马车无法同行的模样。

他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穿着粗麻制成的衣服。这乍暖还寒的天气里已经露出小臂和小腿,显得特别的粗狂健壮。

“来者何人,可知马车上坐的是谁吗?这可是昊玥国的二殿下,还不速速带着你的东西让开!”

茼蒿的喊话十分官方,素月觉得没有必要。这十几日的路程她不曾发病,身体也没有异样,她觉得自己已经可以为他做些事情了。刚想冲出去,却被拓跋臻一把拉住,“你又忘了是不是?”

看他那表情就差把不准两个字刻在脑门上,素月只好讪讪一笑,“这不是几天没动手,有点痒吗?”

拓跋臻十分淡定的睨她一样,“那么着急,可是看出他的身份?”

素月搜罗脑记忆,确定天一的杀手榜上并没有这号人,“难道他不是王后派来的杀手?”

他们的疑问很快得到答案,那个彪形大汉朗声回答了茼蒿的问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泰山是也!泰山杀人只问价钱不问身份,马车上的拓跋臻速速下来受死吧!”

一听他这一板一眼的回话,素月就扑哧笑出声,“王后是真的无人可用了吗?竟然找个这样的来?”她转脸看向拓跋臻,发现他的脸­色­并不轻松,不由得也敛起笑意,“难道他是高手中的高手?”

拓跋臻沉默的摇头,他所知的杀手排行榜上也没有这号人物。可看他的站姿和回话的气量就知道必然是个练家子,何况那两块石头只怕不下千斤。

不能运功不表示不能说话,素月扯着嗓子就问,“泰山,江湖杀手榜上你算老几啊?”

他似乎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掰着手指算了算才答道,“去年是一百三十四,今年,今年好像是一百四十三了。”

他那认真的样子倒是跟火麒麟有几分相似,这回不但是素月,连拓跋臻也跟着笑起来,茼蒿更是乐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一百四十三?一百四十三他们怎么也肯出钱请你来刺杀我们殿下啊?”

“笑什么笑,有那么好笑吗!”他气呼呼的答道,似乎对这个安排也十分不满,“他们说前面的都太忙,没有时间接这个任务,只好勉为其难让我来啊!”

素月实在是忍不住拍着车沿笑倒在拓跋臻怀里,“哎呀,笑死我了,要笑死我了……”

看着他们一个个大笑不止,泰山急得直跺脚,“你们到底笑够没有,我是来杀人的!”

是一个什么样的杀手,才需要发出这样愤怒的呼喊,素月好不容易才撑着身子坐起来,又笑趴在车厢里。可下一秒她就再也笑不出来,那官道上的石板竟被那个搞笑的莽汉硬生生踩塌下去了一角。

这必然不是前面那些靠投机取巧拿下排名的杀手,而是一个真正的靠着武功上位的。素月心中暗叫不好,连忙招呼他们不许再笑,转而打起和解的主意,“泰山兄,既然你也不想接这单生意,不如我们付你双倍的钱,你也回去歇着可好?”

“虽然我只收了他们五十两银子,但我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泰山毫不犹豫义正词严的拒绝了素月的提议,“除非技不如人,否则绝不退步。”

“五十两银子?”这简直是对拓跋臻赤-­祼­­祼­的侮辱,素月扯着嘴角冲他竖起大拇指,“行,那这样,如果你肯让我们走,我付你一千两。”

泰山的眼光闪了闪,可还是摇了摇头,“姑娘财大气粗也很有诚意,可我是个很有原则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若然姑娘以后需要杀什么人,泰山很愿意再为姑娘效劳。”

“效劳你妹!”刚别了赵扩那个榆木脑袋,又来一个直肠子。素月放下帘子,拉着拓跋臻退回车厢里,“王后是失心疯了?五十两银子叫人来杀你,这个大个子脑子也是有病吗?”

拓跋臻先掀开后车窗的小帘叫了一声火麒麟,让他去前面看着,只管看那个泰山有多少斤两不必急着动手。才回答素月那满带着怨气的问题,“我看未必就是王后的意思,估计是这个泰山自己开的价,王后若不是实在找不到人,大抵也不会让他来,却是歪打正着了。”

“五十两银子也肯杀人,人命在他眼中就那样轻贱吗?”素月觉得不可理喻,对泰山的印象大打折扣,“我看他也不是个直肠子,是铁石心肠才对。”

素月不常在江湖走动,也没有拓跋臻的涉猎广泛,他叹了口气,“他那样不入流的杀手,一年也未必能接到一单生意,能拿到这个价格算是不错了。”

“那我给他一千两,一千两啊,他可以踏踏实实过完后半辈子,为什么他还是不肯?”听到外面的喊杀声起,知道这一战无可避免,素月不禁有些颓然,“愚不可及,蠢猪一头!”

从素月和拓跋臻退进车厢的那一刻,茼蒿就已经做好战斗的准备,他一挥手随行的四个人便跟他一跃而起,离开马背在官道上对泰山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因为两块巨石的阻挡,他们相互之间的呼应和配合并不十分方便,泰山却占尽优势。连续两次避开他们的攻击还抽空喊了个话,“哎,我只收了银子杀拓跋臻,你们不要让我为难啊!”

车厢里,素月和拓跋臻相视一眼,哭笑不得。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三十五章 空手白刃

从一盏茶到一炷香,半个时辰过去茼蒿等五人还在围着泰山打转,半截衣角都没捞着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拓跋臻使了个眼­色­,火麒麟噌的窜了进去,茼蒿他们这才敢退到一边休息。

泰山一向自恃身材魁梧过人,看到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壮出半边身子的火麒麟早就有比试一番的打算。当下便是爽朗一笑,“虽然我没拿杀你的银子,但还是很愿意跟你来一场真正的比试。”

火麒麟不说话,一记长拳招呼了过去。泰山身子一歪避过的瞬间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拳风,不由得叫了一声,“好拳!”

不过随即他也打起­精­神展开反攻,双臂格挡之时一记“扫堂腿”冲着火麒麟的脚踢了过去。想到他腿上的伤,素月差点就冲了出去,却被拓跋臻的手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火麒麟硬挨下那一脚。

她又气又急瞪着拓跋臻,“难道我们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吗?”

她这急躁的脾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一改?拓跋臻叹着气将她的脸转过去,泰山的攻击已经停下来,他歪着身子靠在石头上,正抱着自己的小腿不停的揉。

火麒麟的身体原本异于常人,又在山里摸爬滚打多年,最不怕的就是硬碰硬。而且刚才他一直站在旁边看,对泰山的武功路数已经有一些了解。

素月不由得一乐,拍着手叫一声好,“麒麟威武!”

面具下火麒麟的脸上挂着一抹淡笑,心中更是充满力量,迅速向泰山发起第二轮的攻击。泰山这次也学了乖,尽量避开肢体间的硬接触,专挑他身上软的地方下手。

半个时辰过去似乎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火麒麟倚仗身体和力量上的优势,泰山靠的是比他更灵活的动作和实战的经验。到底两个人修的都是硬家拳,还是拳拳到­肉­、腿腿心惊,素月就觉得自己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不由得看向拓跋臻,“这是要打到什么时候啊?”

拓跋臻看了看天­色­,确实也不适宜在拖下去,“麒麟,回来。”

虽然露珠儿的药是有奇效,但拓跋臻那一刀还没完全恢复,素月拽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让我去好不好?”

拓跋臻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然后把她的指头一个个掰开。他拿起车厢壁上的剑,一个纵身便飘飘然落到泰山放下的其中一块大石上,长身玉立,风姿卓然。

虽然明知道是敌手,泰山心里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好,“那么,你就是我要杀的拓跋臻了。”

“正是。”拓跋臻略一点头,还了一礼,“我需要用剑,你可要挑什么兵器?”

他的力气已经那么大,还要用兵器吗?拓跋臻不愿意胜之不武,可素月心里是不愿意的,泰山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摇了摇头,“我觉得对付你,我这双手就够了。”

“大言不惭,”素月心里暗骂了一句,“待会儿打得你哭爹找娘!”

拓跋臻做了个请的姿势,泰山也没客气,立刻跳上大石和他缠斗起来。

如果说和茼蒿他们周旋的时候他没有用力,但跟火麒麟打的时候他却是拼劲全力,可现下却一点疲态都没有。一招一式循规蹈矩,丝毫没有喘粗气的迹象。而拓跋臻的一双脚好像在石头上生了根,无论泰山的全从哪个方向来,他都能从容应对。剑式如往常一样行云流云从容飘逸,看得素月一脸的崇拜。满场也是寂寂无声。

“你是天一道长的徒弟?”约莫三十招之后,泰山主动开口。拓跋臻刚好格挡下他的一记长拳,微微一笑,“正是。”

泰山叹了口气,“哎,若非这次是我翻身的机会,真想放你一马。”

“小爷用得着你放吗?”拓跋臻在心里鄙视了他一眼,脸上最依旧保持着淡然的微笑,“此话怎讲?”

“其实,我已经许久不杀人了。但来的人说排行榜第六第七的人都死在你手上,若我能杀了你必然能一跃成为第六,我也想试一试啊!”

看他一脸的无奈,拓跋臻不得不在心里默默的叹一句:不想做逗逼的杀手不是好戏子啊!

见他不说话,泰山也不好再讲下去,重点又回到行刺上。这一交手又是半个时辰,还是谁也拿不下谁。也不知道是不是无聊,泰山又开了口,“天一道长是世外高人,为何会有你这么个在红尘中摸爬滚打的徒弟呢?”

“这个问题,你还是留着去问我师父吧!”拓跋臻已经找到泰山的破绽,说话间他手中长剑虚晃出一朵剑花,足下轻点身体已然凌空跃起,长剑自泰山的头顶直刺而下。

眼看就要得手,泰山的肩膀上忽然窜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灰貂,凌空跳起直扑拓跋臻的面门。那小貂牙齿黑黄,一看就是长食毒物所致,被它咬伤一口必然一命呜呼。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拓跋臻在空中来了个抱膝转体后跃,堪堪避过那凶险的一击,落地时已经是在大石旁边的官道上。

小貂一击不成便落回泰山身上,呲着牙盯着对面的拓跋臻。见泰山还想再有动作,素月叫嚷着跳下马车,“喂,若不是你出暗器,现在已经伤在殿下的剑下,你这是要耍赖吗?”

“可,可我是空手敌白刃,何况,何况小貂也不是暗器。”泰山说起话来颇有点闪烁,似乎也觉得不好意思,“再说,你们那么多人车轮战呢?”

“哟嚯!你这是跟我讲道理吗?”素月最喜欢的就是讲道理,拓跋臻常说她人不大点废话不少。

她个头虽然小小的,但面对站在石头上的泰山,气势却不弱半分,“刚才问你要不要兵器,是你自己说不要的。我承认第一批人是我们上的,可他们明明是在被你耍好不好?还有他,”素月指着站在一旁的火麒麟,“是你自己愿意跟他打的,能怪我们吗?”她两步过去拉着拓跋臻的衣服一扒,露出里面缠着纱布的肩膀,“殿下都让你一条胳臂,你还想怎样啊?要不要我们站在这里让你砍啊?”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三十六章 江湖路远

泰山被素月这一顿抢白愣了好一会儿才喃喃的挤出一句话,“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是个有原则的人。”

“有原则就可以是非不分公理不论吗?”素月叉着腰瞪他瞪得有点累,“你先下来,下来我们再接着说。”

拓跋臻在后面拉了拉她,“算了,你都说他是铁石心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啊!”他心里原本也是生气的,那小貂出来得太意外,硬是让他到嘴的鸭子飞了。可看到素月那样维护自己,又觉得什么气都可以消了。

“谁说我是铁石心肠?”泰山倏然一怒,从石头上跳到素月面前,“谁说我是铁石心肠?”

素月先是一怔,随即更大力的吼了回去,“我说的,你咬我啊!”

泰山倒是没有动,他肩上的小貂却真的咬了过来,那么近的距离素月根本没有办法闪避,广袖一挥直接拍了过去。小貂啪一声被撞在地上,嘴角的灰毛立刻就被染成红­色­。

“小貂!”泰山大叫一声冲过去检查它的伤势。拓跋臻也上前扣住素月的脉门,“你疯了,不是跟你说了不能运功的吗?”

“难道我站在这里等它咬啊!”看他那一脸的焦急,素月心里暗自发笑,颇有些得意放松脉息让他摸,“再说,我又没有运功。”

“没有?没有如何能化绵为刚?”拓跋臻觉得自己一定会被她活活气死,虽然并没有摸出异样,但他还是不放心,坚持要让她先服药。

“是它运气不好,撞在这上面了。”素月被他逼得没办法,才自袖中掏出一个檀木小匣,在他眼前晃了晃,“硬的是这个,不是我的衣袖。”

看他眼神中微微露出好奇,素月连忙将盒子藏到身后,“这是我的,不许看。”

泰山捧着小貂抽搐的躯体心痛不已,回头看见他们在一旁耍花腔更是勃然大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过来,一把夺了素月手中的木匣,“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这么了不起!”

只防范到拓跋臻,根本没想到泰山会偷袭,素月不由得目露凶光,“你敢!”

下一秒,她紧握的拳头便被拓跋臻的大手完全包裹,“你答应过我的,不动怒、不动武。”

素月气结,“可是……”

就在她想说又不知道如何去说开口的功夫,泰山已经擅自打开那个木匣。他目光一滞,先是不由自主一声轻叹轻叹,“咦!”似乎是怕自己看错,他又使劲的揉了揉眼睛,再看了素月一眼,面­色­彻底黯淡下去,“小貂啊小貂,不是我不想替你报仇,是我真的不能啊!”

他“啪”一声扣上盖子,亲自塞回素月的手中,“如此贵重的东西,不要再随便拿出来,伤到小动物也是不好的。”他看着躺在脚边奄奄一息的小貂,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可怜我的小貂一生命薄啊!”

他竟然认得这个东西,而且没有一点贪念?连小貂的仇也可以忍?素月好想问一问,奈何拓跋臻在场,只好咳嗽两声回到主题上,“它是替你受罪,你可还要坚持你的原则吗?”

泰山无奈的摇摇头,“若知道是个注定执行不了的任务,我就该爽快收了你的银子,直接去改行的。”

不等素月说话,他又自行开解,“算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告辞!”

看他捧起地上的小貂就要走,素月急忙叫住他,“喂,你等等。”她三步并作两步爬上马车,自行囊中拿出露珠儿给的疗伤药和一袋银子,“喏,虽然这里没有一千两,但是改行做点小买卖还是绰绰有余。至于这个药那便真是千金难求,能救它的命,你要不要?”

“要,当然要。”听到能救小貂的命,泰山立刻面露喜­色­,忙不迭的伸出手。可素月只给了他银子,却把药收了回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以不要银子,你给我药行吗?”

素月掂着那粒纯白的药丸,玩味的看着他,“是你先放弃了我要给的千金,非要坚持你的原则。你既然没有千金,如何能买我的药呢?”

泰山面­色­一僵,伸出的手讪讪的缩了回去,可片刻之后又伸了出来,“当我欠你的行吗?我会还给你的。”

“还,你怎么还,杀人吗?”素月­唇­角的笑意更深,看着他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却又不甘心放弃,一张黑脸都快淌下汗来,才懒懒地道,“算了,看你是个坚持原则又有爱心的人,这颗药我就送给你了。”

她忽然转变话锋,泰山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直到素月将药放到他的手心里。看着灰黄布满老茧的大掌中那粒小小药丸莹白如玉,泰山激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素月无奈的笑笑帮他把手握回去,“你­性­情忠厚耿直,实在不适合杀手这样的营生,早早改行去吧!”

直到他们登山马车,泰山还站在那里没有动,素月不禁又是一笑,“你要不要先把石头帮我们移开啊?”

他这才回过神,三下五除二就把石头推到一边,“姑娘,这份人情泰山会铭记于心,来日姑娘若有任何吩咐,泰山必定万死不辞!”

素月笑了笑,冲他抱了抱拳,“江湖路远,保重!”

这番折腾浪费不少时间,他们想在天黑前赶回天陵就得快马加鞭。未免夜长梦多,素月主动放弃沿途的美食,跟着大家一起吃起­干­粮。

看拓跋臻始终心事重重,她不免担心,“放心,王后来不及安排新的杀手,我们应该安全了。”

“我不是担心杀手,我是担心你!”拓跋臻望着素月,一脸的正­色­,“你把师姐­精­心研制的药给一只巨毒的小貂吃,不怕她打死你吗?”

“讨厌!”这是什么烂理由,值得他这样小题大做的。素月娇嗔的给他一拳,“师姐才不会那么小气呢!再说,我这不是为了给你减少宿敌,安抚人心吗?”

“难道你不是因为他认出你盒子里的东西吗?如果我没猜错,那是姜云霁送给你的吧?”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三十七章 饿不死你

盒子很朴素,没有繁复的纹饰和宝石的装点。素月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到的,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好扯着嘴­干­笑两声便扭头去车窗东张西望,“殿下,你说我们能在天黑前到吗?你说七巧他们有没有给我们准备好吃的啊?哎,也不知道府里怎么样了……”

她喋喋不休想要岔开话题,可拓跋臻却没有心力Сhā上一句话。当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不但感受到来自她心里的恐惧,也感受到自己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惧。初始,他只当她是如烟的影子;慢慢的,她是无可代替的师妹;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种害怕被人夺走的感觉呢?

长乐府的大门外,七巧的脖子快要望断,终于看到茼蒿带着队伍缓步而来,“来了,来了,殿下回来了。”

拓跋臻牵着素月下车,就看到门口乌压压的跪着一堆人,“你们这是做什么?都起来吧!”

看到拓跋臻没黑没瘦,七巧悬着心总算放下,泪花闪闪的迎过去,“殿下一路辛苦,奴婢已经在府中备下热水和可口的饭菜,请随奴婢进去洗漱用饭吧!”

拓跋臻淡淡的点点头,目光扫视过全场,“好了,你们都辛苦了,进去吧!”

总算是回来,素月洗了个热水澡又饱餐一顿,躺在榻上心满意足的搓着肚皮,“还是这里舒服啊!”

小染哧哧的笑着,拿了床凉被给她盖上,“姑娘,瞧着你这话说得,当然是家里最舒服咯。奴婢让厨房给你炖了冰糖燕窝,你是想现在喝还是一会儿喝啊?”

素月蔑了蔑自己快要鼓出来的肚子,“你觉得我还能喝吗?”

小染点点头。

“为何?”

“第一,你的战斗力强;第二,这一番辛苦应该好好补补,奴婢瞧着你的脸­色­不太好。”

看她说得十分认真,素月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是粗糙了那么一点点,“那,你还不快去给我拿过来?”

一盏燕窝下去,素月彻底撑得动不了,躺在榻上一个劲的打嗝,“小染,你太坏了,我要是撑死了,你可要负责啊!”

“姑娘,你的战斗力下降可不能怪奴婢啊!”小染在一旁的凳子上坐着针线,满脸都是笑容。她正在给弟弟做新衣,她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满足。

素月扶额,她果然是不适合当主子的,“好吧!那咱们说点正事,你给我汇报汇报府里的情况,当是给我消食吧!”

小染早就想说,只怕这些杂事打扰素月休息才没有开口,当即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和盘托出。七巧的身体恢复得很好,把府中诸事也打理得仅仅有条。在素月离开之后,韩夫人、宋府和武如烟都派人来拜访过,都被她周到礼貌的回绝了。

一切都看似平静,唯一让小染有所疑虑的是她发现七巧悄悄在做了一双虎头鞋,而没过多久那双鞋却再也找不到了。

素月联想起在门口时她的态度,她的眼中仿佛只看到拓跋臻,连跟自己打个招呼的意思都没有,难道因为小绿的死,她心里还有气吗?

打发走小染,素月在床上很久都没有睡着,窗外一轮明月挂在树梢,也不知道军营里的山崎人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父母兄弟,难道真要像忽尔鄯那样几十年后再相见吗?

翌日一早,拓跋臻便敲开她的门,“月儿快起床,随我入宫面见父王了。”

素月睡得不好,顶着两个黑眼圈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可以不去吗?”

拓跋臻被子一掀将她提了起来,“今天必定会是我受嘉奖的日子,难道你不想陪着我吗?回来再睡,乖了!”

素月被他硬拖到柜子前,看着他为自己挑选入宫的衣服,眼前不自觉的浮起一首诗: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终于选中一套水蓝­色­的宫装长裙,拓跋臻一回头就看见她双颊绯红,脸上挂着呆滞的笑容,“月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啊,啊,什么?”回过神迎上拓跋臻那关切的眼神,素月的脸一下羞得通红,接过衣服就往屏风后面躲,“难道是我站着也睡着了?哎,实在是太困了。”

“你呀,活脱脱就是个小懒猪。”拓跋臻无奈的笑笑,招呼等在外面的小染进来伺候洗漱,让七巧安排早饭。

素月穿好衣服正好一切就绪,“不是赶着进宫吗,还要吃饭?”

“女子难登朝堂,你得先到书房候着,我怕你肚子饿啊!”拓跋臻一个眼­色­,小染立刻给她盛上温热的粥,“也别细嚼慢咽,快点的。”

一想到有可能饿一上午,素月眼睛就发绿,喝完一碗还要,拓跋臻只能将她硬拉上马,“放心,父王一定在书房给你准备好了糕点,饿不死你的。”

素月一夹马腹,狠狠瞪了他一眼,“大清早的,就没句好话!”

果然如预料的那样,那个会议到临近中午。拓跋邯郸当然也没用过早饭,一进书房就找糕点。素月好久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盘子里早就只剩渣渣。

他没有责备素月,反而瞪了拓跋臻一眼,“臻儿,是你没给她饭吃吗?”

拓跋臻何其冤枉,可他只是讪讪一笑,“是儿臣准备不周,请父王恕罪。”

拓跋邯郸摇着头招内侍进来,“盘子空了也不知道来看看,饿着她你们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内侍噗通跪在地上,吓得磕头如捣蒜。素月看不过意,连忙拉着拓跋邯郸的胳臂求饶,“大王别生气,都是月儿不好,是月儿贪吃。还请大王恕罪,不要责怪殿下,也不要责怪他们了。”

“那你吃了孤的糕点,让孤肚子挨饿,可是应该责罚你啰?”拓跋邯郸的矛头忽然指向素月,和蔼的声音瞬间变得严厉起来,“还不跪下?”

素月不由得一怔,茫然的看看还跪在地上的内侍,又看看同样不知所措的拓跋臻。她顽皮的笑容还没有完全褪去,全僵在脸上,最终在拓跋邯郸冷淡的眸光中缓缓跪了下去……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三十八章 ­精­心安排

“父王……”

拓跋臻想要求情,话还没出口便被拓跋邯郸抬手打断,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地上的素月,“你可知罪?”

“不就是几块糕点吗?至于动这么大的气吗?”素月心里腹诽着,脸上却不敢有一丝的不满,“月儿知错,请大王恕罪!”

拓跋邯郸招内侍起身在他耳边吩咐两句,内侍急急而去。他缓缓在龙椅上落座,方道:“很好,你既已知错,那你就跟孤说说你错在哪里?”

素月绞着手指头,带着十万分的诚恳,“月儿不该贪心,吃光盘子里的糕点。”

“还有呢?”拓跋邯郸的声音不怒自威。

素月茫然的扫了扫四周,她难道不是就在这儿吃了会儿糕点别的什么也没­干­吗?余光掠过拓跋臻,发现他正在抖落那张从忽尔赫那里搜缴来的残卷,立刻反应过来,“还有,还有月儿不该未经大王允许,私闯北川大营,扰乱军纪。”

“你们俩倒是挺默契啊!”拓跋邯郸睨了一眼拓跋臻,“那臻儿,你可知罪?”

拓跋臻将东西纳回袖中,挨着素月一跪,“都是儿臣的错,与月儿无关,她只是听命与儿臣……”

“不是,不是,就算不是殿下的意思,月儿自己也会忍不住去的。”一听他要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素月就急切的解释起来,“大王,此事与殿下无半点关系,你要责罚就责罚月儿吧!”

“不是的,父王……”

拓跋臻也想解释,只听得拓跋邯郸一声大喝,“够了!你们俩这样互相保护,相亲相爱就以为孤不会罚你们吗?”

“月儿不敢!”

“儿臣不敢!”

拓跋臻和素月惊得同时俯下身去,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那样漫长,素月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风暴搁浅上岸的鱼,随时等着死神的裁决。寂静的空气中仿佛酝酿着一场灾难,就在他们怕得要死、也迷惑得要死的时候,拓跋邯郸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好了,好了,都起来吧!”

听到这样的话,素月和拓跋臻直起身子对视一眼却没敢起来,直到拓跋邯郸又重复了一遍,“­干­什么?吓傻了?孤跟你们闹着玩的。”

玩?还可以这样玩吗?

拓跋臻满腹的委屈不敢说,素月盯了拓跋邯郸好一会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大王忒坏了,吓得月儿心都不会跳了!月儿不依,月儿不依,呜呜……”

“这样心就不会跳了?”恶作剧成功,拓跋邯郸笑得更得意,“赵扩的奏报上可是说你勇敢无畏,勇闯北川大山,和山崎族族长大战也不露丝毫怯弱啊!”

这一刻素月确信拓跋邯郸是从他跨进门的那一刻就开始演戏,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享受这从山顶到谷底再到山顶的感觉。她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瞪着拓跋邯郸,“哼,大王长得太丑,所以月儿才害怕得哭起来了。”

明明是骂人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是一股子俏皮的味道,拓跋邯郸忍不住又是一阵捧腹。

气氛顿时轻松,拓跋臻也跟着站起来。

适时,韩夫人同内侍一起进来,带来丰盛的饭菜。见礼之后第一句话便是,“你们说什么这么开心,妾身隔得老远就听见了。”

素月巴巴的过去拉她的衣袖,“夫人,大王又欺负我!”

“傻丫头,别人想要大王欺负还没这个福分呢,大王这是疼你们呢!”韩夫人眼里自然也是笑,亲昵的拉着素月的手,“来,过来看看,大王给你们准备了多少好吃的。”

金玉满堂、吉星高照……所有菜不但菜式­精­美连名字都是­精­心编排过的。素月看得直咽口水却舍不得动一筷子,“大王,这都是给我们的吗?”

“当然,不过如果你愿意分点给孤和韩夫人,自然更好!”拓跋邯郸那揽着韩夫人的肩笑起来,一脸的慈爱,“哦,还有臻儿,这一去也着实让你辛苦了。”

“儿臣不觉得辛苦,儿臣还要感谢父王给的机会。儿臣离开昊玥多年,对一切都太陌生,正需要这样可以历练的机会。”

他的回答无可挑剔,拓跋邯郸满意的点点头,“很好,你能明白孤的苦心,也不枉费孤的这番安排。来,都饿了,先坐下吃东西吧!”

原本最嘴馋的就是素月,可拓跋臻一连往她碗里夹了两筷子才发现她根本没动,“怎么了?刚才吃撑着了?”

素月抬起头,眼神­阴­郁的看着他,“你看看,好好的花都被夹坏了。”

“花,哪里有花?”拓跋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哭笑不得,“月儿,你这是准备只看不吃了吗?”她说的正是那盘刚刚被他夹过的菜,被摆成一朵花的形状,名字叫做花开富贵。

拓跋邯郸举起筷子的手一顿,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月儿,你真是个开心果啊!”

有那么好笑吗?素月扭头瞪了他一眼,“我没说分给你们,不准吃!”

“月儿,”拓跋臻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可再任­性­妄为,“我们今日的一切皆是父王的恩赐,你怎么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臻儿无需动怒,月儿天­性­使然,未尝不是一种福气。”拓跋邯郸并没有生气,脸上的笑容更多添几分慈爱,“何况,这些菜­色­都是韩夫人亲自督办为你们准备的,能得月儿这样的喜爱,我们很高兴!”

他看向韩夫人,目光温暖。韩夫人看着他,亦是含情脉脉。没有内侍的伺候,没有旁人的打扰。此刻的他们就像一对平凡的夫妻,­精­心烹制满桌的酒菜,只为迎接远道而归的儿女,满心都是慈爱和欢喜。

这样的画面让素月真切的感受到家的温暖,不由得眼眶一热,连忙垂下头扒拉碗里的菜,“嗯,好吃,你们也吃啊!不然一会儿可都要凉啦!”

看她吭哧吭哧的就像一头小猪,拓跋臻无奈的摇摇头,眼里满满的都是宠溺,“你慢点,没人跟你抢!”大抵是怕素月够不着,他自己没吃多少,只顾着给她夹菜。

拓跋邯郸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悄悄的跟韩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三十九章 事从权宜

虽然受了一番惊吓,但得到美食的安慰和拓跋邯郸的赞赏,素月心里还是高兴的。走到宫门口才想起,她进宫的重点不是这顿饭,“遭了,都忘了问大王山崎人的事情了!”

看她转身要回去,拓跋臻忙将她拉住,“问不了父王,你可以问我嘛!”

“你能圣裁吗?”素月白他一眼,忽然就想起来,这样大的事情必然已经在早朝上商议过,“如何,大王是怎么说的?”

“灭族!”

这两个字重如千金,他却说得云淡风轻,如何能叫人相信?“不会的,大王不会那么残忍的,殿下你又吓我。”素月摇着头嗔他一眼,“到底怎么说的?”

“群臣力荐,父王不得不同意。”拓跋臻的表情未变半分,“北川的捷报上说我们骁勇无双,深入大山子中将凶残的山崎族长生擒,他也觉得应该将他们置之死地。”

“凶残?他们何时凶残过?”素月立时就着急起来,“不行,我要去找大王说清楚,我们不能踩着他们的尸骨上。”

想到她在山中和忽尔鄯一夜独处,拓跋臻的心里莫名一塞,“你这么着急,当真有几分族长夫人的模样啊!”

“族长夫人?”素月心无杂念扑哧一笑,“那不是为了保全我的说法么?再说保全他们也是我们说好的啊!”

“是啊!”她笑得纯净无暇,拓跋臻也意识到自己小气,随即道,“所以父王已经答应我会秘密将山崎人改编为山崎军,依旧驻守北川的大山。不过,族长一定要死!”

那个粗鲁的人虽然有些讨厌,但并没有什么大的过错。何况,他也算救过自己的命。素月不由得有些恼怒,“为什么?”

“那些死去的将士,死去的村民,总要有人来负责的。此事已成定局,我们已经尽力把伤害减到最小,你也不必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拓跋臻说着翻身上马,“对了,父王说以后会把山崎军交给我。”

想到拓跋臻终于有自己的力量,素月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惹恼拓跋邯郸。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想到将来可能还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来为自己铺路,她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长乐府的门口,一抹浅粉­色­的身影正在来回踱步。她不时朝门内张望,又不时朝着长街张望,终于在看到街口出现两匹缓步而来的骏马时,绝美的脸上荡开一抹温柔的笑意。

“如烟见过臻殿下!”她迎上去只微微抚了抚身子便已经被拓跋臻稳稳托住,他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惊喜,“你何时来的,怎么没进去坐啊?”

“如烟才刚到而已。”

看出她的笑容在脸上微微僵了一下,拓跋臻立刻有些愠恼,“你跟我来。”

该来的还是来了!素月将马缰丢给看门的小厮,默默的跟在他们后面。不用想也知道首当其冲的必然是七巧,除了素月之外,敢在府里且能在府里做这个主的也只有她了。

七巧正在天井中指挥家丁摆上新近的鲜花,看到拓跋臻本能的满脸堆笑,“殿下,你回来了?”

“你为何不让武小姐入府?”拓跋臻根本没有理会她的满心欢喜,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斥责,“本宫久不在府中,你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吗?”

七巧面罩下的双眼写满惊恐,她慌张的跪了下去,“殿下,奴婢万不敢忘本,一切都是姑娘的吩咐。”

迎上拓跋臻问询的眼神,素月依旧是一言不发。她看着像是在等他开口,心里却千万次的在说着:不要问,不要问……

可拓跋臻再一次让她失望!

“月儿,你为何要下这样的命令?”

“为何?你不知道为何吗?”素月心中冷笑着,脸上却努力的做出一派风轻云淡,“哎,这不是因为离家出走的事不能被人知道吗?现在回来本来应该解除这闭门谢客的规矩,但不是忙着给忘了吗?我哪儿知道如烟小姐来得这么积极,当真是惦记殿下得很呢!”

看武如烟垂着头,白皙的脸颊上泛起酡红,拓跋臻心情立刻愉悦起来,“那今天就算了,传令下去以后谁都不许再阻拦武小姐。”

“是。”素月软绵绵的答了一声,抬手打了个哈欠,“殿下还有没有别的吩咐,若是没有,我可要回去补觉了!”

“你呀!真是……”又想说她是小懒猪,但看到这么多人在场,拓跋臻只好笑着叹了口气,“去吧,去吧!”

这一觉直睡到傍晚,嗅到饭菜的香味,她才从床上爬起来,“殿下呢?”

“回姑娘,殿下方才送武小姐回去,至今还没有回来。”七巧在一旁回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素月瞄了她一眼,“有话你就直说,何必扭扭捏捏的。”

“奴婢,奴婢是觉得今日这武小姐来得蹊跷,姑娘不觉得吗?”七巧的措辞显得十分小心,“往常她是不会自动来找殿下的。”

素月当然也知道,她每次来找拓跋臻都不会有好事。可这一次不同,她知道拓跋臻现在炙手可热,所以任是王后还是拓跋弘业都不敢在大王的眼皮子下动他。最要紧是这个时候,她相信拓跋臻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任由他们宰割,也会在对待武如烟的问题上保持理智。

“那又如何?”见不得七巧这满怀心计的样子,素月不耐烦的放下筷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姑娘难道不担心殿下吗?”七巧总算把话挤了出来,“你今日也看见殿下的态度,姑娘难道不想阻止他们吗?”

“担心?阻止?”素月冷冷一笑,她还没有兴师问罪,七巧倒是自己凑过来了,“是你自己担心,想要阻止吧!既然已经看清殿下对她的态度,以后就不要再打着我的旗号­干­那些挑拨离间的事。殿下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姑娘,你……”对她的反应,七巧错愕不已,还想要解释,却被素月挥手打断,“我累了,你下去吧!记住大王的话,你既然是宋府的家臣,那便是长乐府的家臣,像你的兄长一样尽好一个家臣的本分就可以了。”

正文 正文_第一百四十章 教引嬷嬷

素月的计划是睡到自然醒,饱餐一顿之后上山去看看火麒麟。那日回程进城门的时候,他还是不肯跟着他们一起回到长乐府,坚持要回山上去。素月想去看看他的伤势如何,看他需不需要人帮手打扫地宫清洁之类的。

可大清早她就被小染火急火燎的声音从床上惊了起来,“姑娘,姑娘,快起来,大事不好了!”

“大事不好,什么大事不好?”素月的第一反应就是拓跋臻,“是殿下吗?他不会又遭了武如烟的道儿吧?”

小染欲哭无泪,“姑娘,你就惦记着殿下,就不能为你自己想想吗?”

“我?我怎么了?”素月讪讪的扯扯嘴角,她最大的事情不就是怕没得吃没的睡吗?

看她又想躺回床上,小染连忙伸手将她托住,“我的好姑娘,可睡不得了。宫里的教引嬷嬷马上就过来了,奴婢赶紧伺候你起身吧!”

“教引嬷嬷?”虽然对这个名字很陌生,但素月一听就觉得脑仁有疼,“哎呀,不喜欢就让她走呗!好小染,别打扰我睡觉啊!”

“姑娘!”眼见是托不住,小染只好放大音量,摆出十万分严肃的样子,“教引嬷嬷是奉大王的旨意来教授你宫中规矩的,岂是说走就走的?你这个样子,可是想抗旨不遵?”

小染的脾气一向温厚,冷不防被她吓了一跳,素月只得嘟嘟囔囔的掀开被子,“哎哟哟,起就起呗,你怎么生那么大的气啊?”

小染也不说话,垂着头竟然是要落泪的模样。素月也不知道哪里招惹她,连忙正­色­起来,“我这不是起来了吗?不哭不哭,我听你的话还不行吗?”

小染背过身擦了擦脸,又将泪水憋了回去,拉着素月过去梳洗,“教引嬷嬷虽然也是奴婢,但是在宫中的地位很高,而且今天来的这位更是伺候过多位王妃、夫人的。奴婢听说当年柔妃进宫的时候,就是经过她的调教,才能博得大王多年的宠爱。”

素月感觉信息量好大,一时半会儿没想明白,由得小染给自己梳洗打扮完才反应过来,“既然是伺候娘娘们的教引嬷嬷,来教我作什么?”

小染垂下头,眼神微有些闪烁,“大王大抵是觉得你现在整天跟在殿下身边,时常出入宫禁什么的,不至于失礼人前,方不扫殿下的颜面吧!”

想起武如烟那仪态万方的样子,素月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对,尤其让不能让人抓着把柄让殿下难堪。”

“姑娘真是替殿下着想啊!”小染笑了笑,背过身的瞬间泪水又险些落下来,“奴婢去给殿下和嬷嬷开门。”

素月起身又捋了一遍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又在抽屉里抓出一把银瓜子才缓缓迎出去。

“奴婢陈秀见过素月姑娘。”那嬷嬷年纪约莫五十上下,看到她和善的一笑,俯身拜了下去。素月连忙将她扶起来,“嬷嬷不必行此大礼,月儿以后还要请嬷嬷多多指点。”她将银瓜子塞进她手里,“小小意思权当是请嬷嬷喝茶,还望嬷嬷不要推辞。”

“这……”传闻中素月十分跋扈,连王后和拓跋弘业这样身份尊贵的人她都不曾放在眼中,陈秀不禁是一愣,回头望了拓跋臻一眼。见他点头,方才拢入袖中,“那么,奴婢就多谢姑娘了。”

“不谢不谢,以后我们要多多礼尚往来。”素月莞尔,丢下她蹦向拓跋臻,“殿下,你说这个词语,月儿用得对不对?”

“你呀!”拓跋臻宠溺的戳戳她的头,“以后这些你就不要问我,只管问嬷嬷好了,她可是什么都懂哦!”

素月乖巧的点点头,她以为拓跋臻既然和嬷嬷同来,至少应该看一会儿再走。谁知刚刚用完早饭,他就要离开。

见她小嘴一瘪,拓跋臻只好宽慰,“这不是忙着去安排山崎人的事情吗?我保正忙完就过来看你,好不好?”

素月还是瘪着嘴,不过她伸出了小手指。直到拓跋臻伸过小手指勾了勾,她才露出两分笑意,“君之一言,驷马难追!”

嬷嬷送着拓跋臻到彩云轩的门口,“殿下对姑娘当真是疼爱啊!”

毕竟是柔妃的教引姑姑,在拓跋臻心里对她也是相当敬重的,“本宫自幼跟她一起长大,多年的习惯是没法改了。若是她有冒犯嬷嬷的地方,还请嬷嬷多多见谅!”

“殿下放心,奴婢看得出姑娘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只是­性­格乖张一些,相信我们会相处愉快的。”

听到她这样夸赞素月,拓跋臻悬着的心也便放下。

素月以为的教引,不过是像七巧从前的方式,一个人说一个人记。可从陈秀的第一课开始,她才知道什么是身体力行。光是一个站姿,她就练了足足一个时辰,一点不比练功轻松,“嬷嬷,我可以歇歇了吗?”

细密的汗水从她的额头脸颊渗出,渐渐变成一滴滴的汗珠,不过在未得到同意之前,她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直到陈秀点头,“也罢,凡事不能一蹴而就,就休息一小会儿吧。”

素月如释重负,身子一下子垮了下来,“多谢嬷嬷!”她大步奔向小染,奔向糕点和茶水,全然忘记刚才学的步履应从容,身影如扶柳。

“嗯?”陈秀看着她的肩膀,举起手中的教鞭,“姑娘的记­性­不太好啊?”

素月一个激灵站直身子,“改,改,马上改!”就这个把时辰,她可是已经硬生生的挨了三鞭子了。

“姑娘,还撑得住吗?”小染早就看得心疼,一面替素月擦汗,一面压低声音问,“要不要奴婢去请殿下回来啊?”

素月嘴里刚塞进一块糕点根本说不出话,只得摆摆手,含混着,“没事,这都是为我好,为殿下好!”

她自知天资和出生都比不上武如烟,但现在有人教,她一定会把握住这个机会。没等她的糕点咽下去,陈秀的鞭子便挥到她的面前,在石桌上发出一声脆响,“姑娘,你这记­性­实在是不好啊!下次,奴婢这一鞭可就不会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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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正文_第一百四十一章 歌舞升平

拓跋臻回来的时候,素月已经睡下。她的脸上泛着健康的红润,眉头浅浅的蹙在一起,嘴里还嘟嘟囔囔的。拓跋臻凑过去仔细一听,不禁抿嘴一笑。她正反复叨念着: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吃要有吃相!站有站相……

出门的时候,小染压低声音替素月叫屈,“殿下,姑娘今天可真是累坏了,那个陈嬷嬷也忒厉害,鞭子挥的啪啪的,奴婢看着都不忍。”

“是,月儿起步晚,要改的太多。你总跟在一旁,要多多鼓励她。”拓跋臻当然知道陈嬷嬷厉害,可厉害的人自有厉害的好处,何况他也觉得素月现在已经是大姑娘,­性­子理当收敛一下。

“殿下,”小染想要表达的安全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想说,那样中规中矩的还是姑娘吗?”

这个问题,拓跋臻从未想过,大家闺秀亦或者是入主后宫的女子,难道不应该都是这个样子吗?他看到小染一脸的郑重,不禁扪心自问,“那样的素月,还是大家喜欢的吗?”

得到的答案毫无疑问是否定的,心中释然,他拍了拍小染的肩膀,“谢谢你!本宫知道怎么做了。”

明天,他就要告诉陈秀,只管教素月那些必须遵守的­妇­道礼仪即可,别的无需强责。可没等到拓跋臻开口,第二天一早陈秀竟先来请罪,“是奴婢未能理解大王和殿下的意思,昨天误伤姑娘,还请殿下恕罪。”

原来拓跋邯郸想的和拓跋臻是一样的,他们想要的都是那个活泼可爱又不会在礼仪上失去分寸的素月,有礼有节却不千篇一律。

“既然是误解,那便是不知者不罪,嬷嬷请起吧!”拓跋臻抬手示意她起身,“可是月儿去父王那里告了嬷嬷的状?”

“不,不,与姑娘无关,”陈秀面露囧­色­,“是奴婢自己向大王禀告的。也亏如此,奴婢才知道自己并没有很好的把握大王和殿下的意思,等下一定要再去向姑娘请罪。”

“嬷嬷不必自责,我们都是练过功夫的人,一鞭两鞭不是什么大事。”害怕她因此害怕,不敢再严苛对待素月,拓跋臻连连宽慰,“月儿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嬷嬷大可不必担心。”

怕她为难,拓跋臻又陪着她一起到素月的彩云轩。疲惫之后反而睡得踏实,素月起了个大早,已经在院子里自己先练上,看到他们满脸堆笑,“月儿见过殿下!月儿见过师父!”

她弯腰屈膝的模样,已经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只是脸上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顽皮。

拓跋臻淡看陈秀一眼,像是在说,“你看,本宫说得没错吧!”

陈秀心中觉得甚为安慰,连忙扶起素月,“姑娘万万不可如此,真是要折煞奴婢了!”

“三人行必有我师,何况嬷嬷真是教月儿本事的人,理当受月儿一礼。”她的声音灵动雀跃,好像晨起的小鸟初啼,看向拓跋臻时笑意更甚,“殿下说,月儿说得对不对?”

拓跋臻点点头,冲她竖起大拇指,“陈嬷嬷,你看你教得多好,才一天月儿就学会尊师重道了。从今日起,你就先教她些理论上的东西吧!”

“是,奴婢遵命。”陈秀立刻点头应允。他这样一来免去自己生硬转变引起素月的怀疑,二来也怕她会生出骄纵对这件事轻视起来。

经过昨天的折磨,今天的授业简直是轻松至极,而素月的悟­性­也令陈秀感觉心情愉快。傍晚时分,她起身向素月告辞,“今日便到这里,姑娘的悟­性­虽高,但到底起步要晚一些,闲暇时分还需实时谨记。”

“多谢嬷嬷!”素月起身向她行礼,着七巧安排马车送她回去。

刚进宫门,陈秀就被一个婢女拦住,“陈嬷嬷,王后娘娘已经在凤栖殿等你多时,请这边走。”

陈秀虽然依言同行,但心里也泛起嘀咕,她在宫中教引多年却跟王后素无来往,她这是要做什么没呢?

“嬷嬷请起!你可知本宫今日召你前来,所谓何事?”

凤栖殿中,陈秀依照规矩行礼,好一会儿才听见郑氏倦懒的声音。她虽起身,但仍不敢抬头,“奴婢不知,还请王后娘娘明示?”

“本宫听说你这几日都往长乐府教引那个叫素月的丫头,可有此事啊?”

陈秀在宫中­淫­浸多年,一听这话什么都明白了。“是,奴婢这几日都是往长乐府去的。素月姑娘­性­格乖张、不守礼仪,韩夫人着奴婢前去教引,希望她能有所收敛。”

“哦,是韩夫人的意思吗?”郑氏原以为是拓跋邯郸的意思,不过细想一下,韩夫人和他又有什么区别呢?“那,可是韩夫人有意引荐她入宫侍奉啊?”

陈秀摇摇头,“回禀王后娘娘,这个奴婢实在不知。不过看素月姑娘的­性­子,并不像是能入宫侍奉的。”

想到素月才来不过年余,哄得拓跋邯郸这样开心,不得不防。郑氏不由得叹了口气,“好了,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出了凤栖殿,陈秀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抬手抚了抚额。她不是一个怕事的人,却也不想招惹王后这样的主儿。打定主意,她还是决定先去跟韩夫人商量一下。

韩夫人的表情倒是十分的淡定,“嬷嬷安心,若是王后敢动你半分,别说是本宫,就算素月出手,也够她喝上一壶的。”

“话虽如此,但奴婢实在担心王后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也不知道大王此举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知道夫人是怎么看的?”陈秀也是韩夫人的教引嬷嬷,所以说起话来更随意一些。

“圣意岂是我等可以随意揣测的,嬷嬷只管遵照大王的意思安心的教、用心的教。”韩夫人的目光似看着陈秀,又是透过陈秀在看着素月,“本宫觉得,这丫头的福分还在后头,造化必定在本宫之上呢!”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陈秀只好丧气的退出清秋阁。一出大门便遇到几个拿着乐器的戏伶,想来今晚这清秋阁又将是歌舞升平。

正文 正文_第一百四十二章 偷­鸡­不成

凤栖殿中,郑氏正来回的踱着步子,焦急写在她的脸上。终于,门外传来急冲冲的脚步声,“王后娘娘,奴婢回来了。”

进门的正是随她一起入宫多年堂妹郑妱,郑氏立刻迎了上去,什么礼节都免了。拉着她的手便问,“怎么样,可都查探清楚了?”

“是,奴婢觉得八成就是大王的意思。拓跋臻不但没有反对,还十分鼓励。他自己没了母妃的支持,韩夫人又不是您的对手,他八成也希望能借着素月,走走捷径。”她来不及喘上一口气便将所查问到的一切都告诉王后,“至于韩夫人那边更是不管不问,甚至可以说有些颓废。整天闭着清秋阁的大门歌舞升平,连后宫中的事情都鲜少过问。奴婢看那个陈秀也是老狐狸,其实每天回来都是向大王禀告素月的情况,却非要推说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切都说明拓跋邯郸是有意要接素月进宫,而所有人除了自己都是求之不得。王后颓然的坐回椅子上,她觉得很累,却又不得不继续斗下去,为了拓跋弘业的前程,也为了自己的家族门楣。

“自北川归来,拓跋臻已经占尽风头,我们决不能再让他更进一步。”郑氏的眼中又露出蚀骨的恨意,“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哦?”

郑妱立刻点点头,“是,奴婢明白。为了我们郑氏一族,绝不能让他们翻身的机会。”

大清早的,素月便督促厨房备下好几样小点心准备孝敬陈秀,可不想来得却是一位陌生的嬷嬷。

“奴婢见过素月姑娘。”

不知道为何她一开口,素月就生出一种抵触,“你是谁,陈嬷嬷呢?”

“奴婢陈花,跟陈秀嬷嬷同屋住了几十年。她昨晚回来后一直拉肚子,以至于今晨无法起身,所以才委托奴婢前来给姑娘授课。”

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眼神也没有闪烁。素月看不出任何的异样,只好点点头,“那好吧,那就请嬷嬷开始吧!”

春日的天气甚好,素月不想进屋便让她就在彩云轩的院子里教。陈花让素月走两步看看,素月心中一凛,立刻挥退想要上前问询的小染,“小染,我忽然有点想喝酸梅汤,你去让厨房准备着,记住要加冰哦!”

小染十分犹豫,但看素月的眼神带着不容拒绝,只好勉强的点点头。走出院子她才反应过来,昨天素月就来了月信,她肯定不会主动喝凉东西,她这样说无非是让自己赶紧去报信。她忙不迭的去找拓跋臻,可问遍前后门的守卫才知道拓跋臻已经出去多时,还未回来。

“茼蒿,茼蒿大哥,”找不到拓跋臻,小染第一个想到了茼蒿,顾不上什么羞涩廉耻,她一头扎进护卫的院子,“茼蒿大哥,你快出来啊!”

茼蒿这几天都在屋里扮说书先生,给大家讲北川发生的事情,小染连叫好几声他才听见,“小染,你不在彩云轩伺候姑娘学习,到这里来做什么?”

“嬷嬷,嬷嬷不对。”小染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事,情急之下只好拉着茼蒿就走,“你赶紧去找殿下回来,就说有人要对姑娘不利。”

“那还找什么殿下,我去不行吗?”看她一脸的焦急,茼蒿不敢怠慢。小染却摇摇头,“是宫里的人,你压不住的。”

若是一般的杀手,素月大不了用一下武功,何须一定要找拓跋臻。茼蒿立时明白,“殿下去接王御史,我即刻找他回来。你赶紧去那边看着。”

小染回到彩云轩的时候,果然便是如茼蒿所预料,素月跟那个莫名其妙的嬷嬷已经交过手,并且成功将她制伏。看到小染形单影只,她不禁失望,“咦,怎么就你一个人啊?你不会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吧?”

“奴婢明白的,”知道她必然不开心,小染也只好据实相告,“殿下出去了。不过,奴婢已经着茼蒿去请他回来了。”

“这大清早的去哪儿?”素月不禁眉头一蹙,将捆好的陈花丢在一旁,“哎,算了,还是不等他了。你去找几个人来,押着这个人随我一起进宫吧!”

“姑娘,真不用等殿下商量一下吗?”小染面­色­犹豫。毕竟从第一个陈秀嬷嬷的出现,她就开始感觉到不安。如果大王有心迎素月进宫,那这一去可能便是羊入虎口。

素月哪里知道她那些心事,颇有些不耐烦,“也不知道他几时能回来,我看见这老婆子心烦得很,赶紧去准备吧!”

“那,那不奴婢叫人把她送去柴房看管起来?”

她诸般搪塞,素月不觉一愣,“小染,你这是几个意思啊?”

“奴婢,奴婢是怕……”她绞着手指,却始终不敢说出那几个字。她既担心素月的安危,又担心是自己想太多,只好暂时妥协,只盼着拓跋臻能早些回来,“奴婢,奴婢这就去叫人,姑娘稍等。”

她跑得慌慌忙忙,被月洞门绊了一跤差点摔下去,素月是哭笑不得,“你慢点,不急!”

也许是老天爷听见小染的祷告,也许是茼蒿的速度够快,总之等着她带人磨蹭过来的时候,拓跋臻也已经回来,只是他身边跟着一位陌生的大人,“月儿,这位是御史王大人。”

一想到拓跋臻大清早就撇下自己去见他,素月的眼神便不那么友善,微微点了点头,­干­瘪瘪的道:“王大人好!”

王昭阳是听闻长乐府中有一幅名画,所以来鉴赏一番,因为不识路拓跋臻才去接他,所以对眼前这些事情,他全无兴趣,“既然殿下有事情要处理,微臣还是先行告退了。”

“过门便是客,大人就这样离开,莫不是显得本宫待客不周,还请大人花亭等候。”拓跋臻抬手指了指旁边的亭子,小染会意立刻引着王昭阳过去,“大人请喝茶,稍等片刻就好。”

被人刺杀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好,处理的时候还要有个外人在场,素月心里是十分不情愿的,她拉着拓跋臻的衣袖小声的嘀咕,“­干­嘛不让他走,我们不是该押她进宫吗?”

“我还没说你,谁允许你运功的。”拓跋臻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堵住她的理直气壮,转而向地上五花大绑的人道:“谁派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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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正文_第一百四十三章 蚀了把米

陈花原本是想趁着素月练习站姿的时候偷袭她的,谁知道素月在头、肩上都顶着花盆的情况下还是发现她的小动作。功败垂成她也无话可说,“要杀便杀,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

“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王后吗?”素月挑眉看她,“你这么忠心护主的,她给了你多少银子啊?”

“月儿,不许胡说八道!”拓跋臻给了素月一个眼神,因为这个王御史他并不了解。据说这个人平日里十分的低调,从不拉帮结派也没有酒­色­犬马的爱好,唯一喜欢的就是书画。说起来看这幅画还是去北川之前的事情,可这几个月过去他竟然从来没有了解过长乐府的位置,可见此人心中并不屑攀附权贵。

素月也觉得这些事不宜被外人知道,可谁让他就坐在那里呢?她懊恼的叹了口气,“算了,我不问了,你说怎么办吧?”

“茼蒿,”看他应声从月洞门外进来,拓跋臻立刻吩咐道:“拉下去解决掉,不要走路风声。”

“凭什么?”素月一跨步挡在前头,王后都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欺负到头上,凭什么他们要这样无声无息的处理掉,“我不同意,我要求去见大王。”

拓跋臻也是一派理直气壮,“那你又何证据证明是王后指使她来害你?”

“就凭她是宫里的人!”即便是知道这个理由证据不足,可素月还是不愿放弃,明明大家都知道一定是王后存着这个心思,为什么非要证据?

“你别忘了,宫里现在主事的应当是韩夫人。”拓跋臻的声音极轻极轻,却一句话将素月打回谷底。她用同样微弱的声音回问:“你的意思,是韩夫人默许的?”

“也许是,也许不是!我本不欲争长短,奈何流俗不肯纵!”他叹了口气,拍拍素月的肩膀,“这次又当是我委屈你,咱们别给父王添乱了,好吗?”

他的声音又恢复,素月知道这就是说给王御史听的,也便只好点点头,“这日子就没有一天不是提醒吊胆的,不是放火就是刺杀,等找到我的家人,我就要离开这里。”

她越说越委屈,狠狠的拂袖而去,“砰”一声关上房门。

回书房的路上,拓跋臻不好意思的向王昭阳行了个礼,“本宫治下无方,让御史大人见笑了。”

“哪里,哪里,臻殿下忍辱负重,倒是叫微臣佩服。”王昭阳客气的还礼,“到底是微臣来得唐突。”

“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书房,拓跋臻自木箱中取出那幅画到案几上展开,“此画是本宫母妃所赠,当日本宫年幼未能记住画中真意,正盼着有个识画懂画的人一起品鉴,大人来得甚是时候。”

“既然是品鉴,又怎么能少了茶呢?”七巧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两盏香茶,“奴婢见过殿下,见过王大人,这是新制的雨前龙井,请两位慢用。”

她体态端庄,笑容得体,并不多做停留便退出房间。王昭阳忍不住赞道,“连府中的侍女也是这样通透懂事,殿下真是驭下有方啊!”

“这哪里是本宫的功劳,都是月儿的功劳。”见他面露疑惑,拓跋臻又解释道,“就是刚才你见过的那个,嚣张跋扈的。”

王昭阳这才明白过来,不禁啧啧称奇,“想不到那位姑娘还有这样的本事,殿下这长乐府真是卧虎藏龙啊!”

的确是有人长了他都不知道的本事,拓跋臻讪讪一笑,指了指案几上的话,“我们还是别互相客气,说回画上吧!”

“对对,说回画上,这才是我们的重点嘛!”王昭阳旋即也想起来,这才是他今天来的目的。

他们这厢倒是看得高兴,素月在房中郁闷得不是一点点,“小染,你说他最近是怎么了?从前护着武如烟,现在连王后也护着,当真是被武如烟给灌了迷魂汤了吗?你说,今天是多好的机会啊!”

“姑娘,你就别怪殿下了,殿下也有他的难处啊!”小染也不知道该帮谁,只能一个劲的劝,“姑娘,你可别气坏生气,不值当的。这次忍一忍,下次一起算呗。”

“哼,你倒是说得轻巧。”素月趴在桌子上,正对着窗外的大树,冷不防瞧见树杈上坐着一个人,正咧嘴对着自己笑,“算了,这样的伤痛也只有小染特制冰糖燕窝方能治愈,你赶紧去厨房给我弄点好吃的来吧!快去,现在就去!”

看着小染出了院子,树杈上的人立刻下来,从窗户翻了进来,“姑娘整天都这么清闲的吗?”

“那是你没看见我前两天挨打的时候。”素月翻了个白眼,“对了,你来找我可是有事?你主子的病好些了没有?”

“有蔺夫子照顾,能吃能睡还胖了一圈。”烈风叹了口气,“哎,不过可就苦了我这个跑腿匠,你们知道瀛渊到这里是有多远吗?我的腿哟,可都要跑细了!”

素月想起给陈秀准备的那些糕点还没吃,都拿过来堆在他面前,“吃,吃完快说。”

“你这是要卸磨杀驴?”烈风撇撇嘴往后一缩,“算了,指不定是要毒死哪个老太婆的。”方才的事情,他全在树上看见了。自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素月,“公子给你的,说是关于你家人的。”

“是吗?”素月又惊又喜,连忙拆开。心中果然是说他遍访瀛渊国,终于找到一户和素月所描述的记忆中相符的人家,一对夫妻带着一个男童,一家三口靠着养蚕织布为生,日子平实而和睦。

几乎是一眨眼,素月已经想象出那幅美好的画面。日暮时分,母亲收起织好的布匹,做了一桌简单的饭菜。饭菜刚刚上桌,从私塾下学回来的弟弟便冲进门,“娘,今天有什么好吃的,我肚子好饿啊!”

他小小的身影后面跟着身形高大的父亲。“娘子,我回来了。”父亲说着放下手中的工具,就拉着弟弟去洗手,“你这个皮孩子,瞧瞧这小手,不洗­干­净不准吃饭!”

弟弟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母亲,昏黄的油灯中,她笑得温婉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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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正文_第一百四十四章 风云变幻

王昭阳入宫向汇报对今年春种的意见,适逢拓跋邯郸正在花园和王后呣子赏春漫步,言笑晏晏十分和谐,他不禁想起那个不被世人熟知的拓跋臻来,他带着北川的战功和对母妃的惦念,在孤寂的长乐府中忍气吞声。

“若是大王无空,那微臣晚些时候再来吧!”王昭阳躬身行礼,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动。

王后端庄的一笑,“春种是大事,大王还是先去处理吧!臣妾和弘业只管在这园子里转转等着大王便是!”

“唉,也只能如此。”拓跋邯郸一笑,脸上颇有几分歉意,“到底是你大方得体啊!”

拓跋邯郸的心情甚好,一路上东张西望得好一阵才发现王昭阳脸­色­不佳,“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不好可是春种出了乱子?”

“春种尚好,微臣是怕大王不好。”

一听这话,拓跋邯郸就知道他有话要说,催促着歩辇走得快一些。一进书房便阖上房门,“此刻再没有旁人,你但说无妨吧!”

“大王,微臣知道你信任微臣是知道微臣从来没有拉帮结派之心,所以今日也请大王相信,微臣所说的话依旧是出自这个原则。若是大王不能始终保持对微臣的这份信任,那么微臣便没有说出来的必要了。”王昭阳俯身跪下去,埋着头等候他的发落。

见他如此的郑重,拓跋邯郸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与两位王子有关。好一会才叹气道,“你是不是想替拓跋臻说话?”

“微臣并非要替臻殿下说话,微臣是想替大王说话,替民生百姓说话!”王昭阳抬起头,不卑不亢的迎接着他审视的目光,“多年来,微臣始终不敢忘记入仕的初衷。”

拓跋邯郸终究还是选择相信他的诚意,“好,你说!”

“微臣知道臻殿下府中有一幅汉宫春晓图,十分难得便过府鉴赏,不想却巧遇了一桩趣事。”

他做了那么多的铺垫,必然不会是这么简单,拓跋邯郸立刻严肃起来,“不许卖关子,快说重点。”

“大王可曾安排嬷嬷入长乐府教那位素月姑娘规矩和­妇­道?可记得那嬷嬷的姓名?”

“这个孤怎么会忘,是宫中最德高望重的陈秀啊!她曾是柔妃和韩夫人的教引姑姑,深得孤心。”拓跋邯郸觉得这个问题有点没头没脑,不禁又催促他快点。

“可昨日微臣去的时候,却是一位叫做陈花的嬷嬷被五花大绑在地,理由是刺杀素月姑娘未遂。大王觉得此事是不是十分有趣啊?”

他的反问让拓跋邯郸一时说不话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偷梁换柱,“那假嬷嬷可曾招认?”

“大王指派教引嬷嬷过去的时候可曾想过会引起这风波?大王以为谁又有这个本事,又有这个动机呢?”

随着王昭阳的描述,拓跋邯郸几乎可以想象到素月那暴跳如雷的模样,感觉很快她就要带着嬷嬷进宫兴师问罪。

见他面露郁­色­久久不语,王昭阳的表情反而轻松一些,“大王也不必忧心,虽然那位素月姑娘是没遮没拦的要求进宫讨个说法,可到底还是被臻殿下压了回去。”

“那,那个人呢?”

“死了,臻殿下说不让给你添乱,着人处置了,也算给素月出气。”王昭阳说到这里,表情又凝重起来,“可微臣觉得臻殿下此事做得甚为不妥,大王以为呢?”

“孤以为甚为妥当。”这是给自己省下多少麻烦,拓跋邯郸心里清楚得很,便不欲再在此事上纠缠,“你要说的孤都明白了,我们还是说说春种的安排吧!”

王昭阳本来也没什么帮拓跋臻说话的打算,不过是就事论事,趁着拓跋邯郸没有动气,便从善如流将写着计划的折子递了上去。

王后和拓跋弘业终究是没能等到拓跋邯郸回去,只等到一道口谕:王后尽心后宫,孤感念其劳心劳力,特晋韩夫人为韩妃,助王后管理后宫,望尔等同心同德,和睦宫闱。

“母后,怎么会这样?”传旨的人前脚刚走,拓跋弘业就嚷嚷起来,“父王刚不是还好好的吗?难道是王昭阳说了什么?”

“不会。”郑氏十分笃定的摆摆手,“王昭阳一向清高不稀罕攀附任何人,而且和拓跋臻素无来往,恐怕连长乐府的门往哪里开都不知道。郑妱,你安排的人是不是失手了?”她转了一圈才发现郑妱并没有随行伺候,不由得一怔,只得问旁边的小宫女,“郑妱呢?”

“回禀王后娘娘,奴婢不知。奴婢也只在昨日晨起的时候见过妱嬷嬷一回。”

晨起的时候?郑氏脑子里盘算着那个时间应该是郑妱去安排换掉包的时候,但既然换成功了,她怎么会一去不回呢?

“母后?”见她半晌不说话,拓跋弘业再一旁轻轻的唤了一声,“你怎么了?”

郑氏回过神来,想着须得赶紧去查查才行,便立刻打发拓跋弘业,“你准备点礼物去长乐府看看那个人吧,毕竟他现在是咱们昊玥国的功臣。”

即便是心中有一千万个不愿意,可拓跋弘业还是不得不去。他刚下马车,就看见拓跋臻从府中往外中,他身边跟着的正是笑颜如花的武如烟。他不记得有什么事情需要她来接近拓跋臻,难道她是看到拓跋臻得势要另攀高枝了吗?

拓跋弘业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什么都来不及想便冲了上去,抬手便给了拓跋臻一拳,“你这个贱种,本宫打死你!”

他那文弱书生的体质,哪里是拓跋臻的对手。拓跋臻根本没动手,只是一个快速的闪避,他自己便在石阶上摔了个狗吃屎。

“弘业,你怎么来了?”武如烟连忙撇下拓跋臻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想给他掸掸衣袂上的灰尘,却被他恨恨的避开,只好讪讪的缩回手,“我,我就是来看看臻殿下。你也是来看臻殿下的吗?”

如果眼神可以变成剑,那么此刻拓跋弘业已经在拓跋臻身上刺出十七八个窟窿,他扭头接过侍从手中的礼物,狠狠摔在拓跋臻的脚边,“这是母后让我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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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正文_第一百四十五章 三个女人

礼盒中的瓷瓶被摔得四分五裂,拓跋臻却连看都没看一眼,他的目光只在武如烟的身上片刻也不曾离开,“如烟,既然有人来接你,那本宫就送你到这里吧!”他分明看得清楚,却在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他给自己留着余地,也给她留着余地。

“好,那如烟告辞!”看着他潇洒的转身,对他的宽容和利落武如烟只能在心中感激。她伸手又去扶揉着膝盖的拓跋弘业,“要不要紧,我送你回去吧?”

“你走开!”拓跋弘业嫌恶的避开她的手,脸上挂着自嘲的笑,“我说这几日不见你过府,还以为和城中名媛去春游,想不到和的是这小子,游的是长乐府!”

“弘业!”被他这样质疑,武如烟心如刀割,她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我们真的没什么,我只是过来看看而已!”

“看看?这样的话你留着骗鬼吧!”拓跋弘业扯了扯嘴角,一转身便扶着侍从上了马车。

“他就要这样走了吗?就这样丢下自己走了吗?”武如烟就这样看着马车扪心自问,她已经连吃两回闭门羹,她的自尊不允许自己追上去。终于,马车启动的前一刻,拓跋弘业又掀起帘子探出头来,“如烟,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向你证明,我比他更值得你依靠。“

车帘又放了下去,马车辚辚的远去,一切又恢复如初的宁静,只有那一地碎瓷证明这里曾有过一场争执!

“弘业,总有一天我也会向你证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武如烟低声呢喃,怅然转身。

大门后一双眼睛紧紧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她寂寥的身影消失在街巷,拓跋臻握紧的拳头才缓缓松开,他是多想冲出去告诉她,拓跋弘业真的配不上她!

寂静的王宫内院,小染站在陈秀的房门口,兀自望着树上跳跃的鸟儿出神,丝毫没有看到有一群人正朝着这边过来。

“哪里来的蠢丫头,见到王后为何不行礼?”

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惊动了正在给陈秀喂药的素月。她出门便将吓呆的小染护到身后,“月儿见过王后娘娘,婢女无知未曾见过王后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你怎么在这里?”郑氏初见素月,乍然一惊,她似乎是长高了一些也更美了一些,只是眉宇间的桀骜也更让人讨厌了。

半晌没等到她说“免礼”,素月便直起了身子,“陈秀嬷嬷病了,我来看她。”

“陈秀就是这么教你礼仪的吗?”郑氏的声音猛然提高几度,“你可曾将本宫放在眼里?”

“我当然不会把王后娘娘放在眼里。”看她脸­色­由红转白,素月不禁莞尔,“王后娘娘位份尊贵,月儿当然是要放在心里的,放在眼里算什么?未知王后娘娘放下宫中诸事到这里来,可也同月儿一样来看陈嬷嬷的?”

郑氏的脸­色­由白转青,想到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郑妱,只好把一口气咽了回去,“本宫有事要单独和陈嬷嬷说,你们都在外面候着吧!”

小染悄悄的拉了拉素月的衣袖,小心嘀咕道:“王后娘娘这样来势汹汹,嬷嬷她……”

她的言外之意素月自然清楚,立刻抬手示意她不必多说。陈秀教引过数位妃嫔,又深得大王的信任,她料定郑氏并不敢明目张胆的加害,多半只是有事要问她。如此神秘和郑重,会是什么事呢?素月的疑惑很快得到答案,不多时郑氏便气鼓鼓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走,清秋阁!”郑氏狠狠的摔门而去,半点没有生为王后应有的雍容气度。路过素月身边的时,又狠狠瞪了她一眼,“小丫头,大王喜欢你不过是贪新鲜,本宫看你能得意多久,这笔账本宫日后会慢慢与你算清楚的!”

郑氏带着人浩浩荡荡来到清秋阁,韩妃正悠闲的在院子里喝茶,戏台上戏伶正唱着昆曲,声音婉转如莺啼: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

“未知王后娘娘驾到,臣妾有失远迎!”等郑氏走到近前,她才慵懒的起身,眉宇间仍旧是风情万种的笑意。

“你们都下去,本宫有事跟韩夫人说。”郑氏带的人都退了出去,韩妃这边的人却一个都没动,“你们很么意思,想抗旨不成吗?”

韩妃的贴身婢女柳叶上前一步道,“启禀王后娘娘,奴婢们并没有抗旨的意思,只是奴婢们听得不清楚,未知韩夫人是谁,所以不敢妄动。”

“韩夫人……”郑氏的手直指面前那个妩媚的女子,看到她脸上得意的笑意才想起来,她今天刚刚被晋封韩妃,“哼,不就是个妃位吗?当年柔妃宠冠后官又如何,本宫依旧是无人能及的王后。”

对郑氏的来意韩妃早已经心知肚明,她挥了挥手柳叶才带着一众人退了出去。“王后娘娘可是想问郑妱的事?”她敛起脸上的笑意,在靠椅上落座,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走得那么急怕是累了,先坐下喝杯茶吧!”

被她这样一提点,郑氏立刻就明白过来,这椅子、这茶水都是为自己准备的,想必她早已经料定自己会来,那么郑妱一定在她手中。这样总好过无头苍蝇,她的心一定也便松懈的坐下来,“你既然准备好一切,那本宫也不跟你绕弯子,郑妱呢?”

韩妃似笑非笑的扫了她一眼,缓缓的放下手中的茶杯,“王后娘娘以为呢?”

她是想逼着自己承认郑妱是受自己的指使,郑氏自然是咬口不承认的,“本宫刚才去看过陈秀,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郑妱再有不对,毕竟是本宫的堂妹,又是本宫凤栖殿的人,韩妃还是交给本宫处置更为妥当。”

“王后娘娘言之有理。”她脸上的笑容恭敬和婉,不过随即便是话锋一转,“不过,此事不但关系到陈秀嬷嬷,更关系到素月的安危,臣妾觉得还是应该慎重一些。毕竟现在的素月身份已经不同往日,说不定什么时候位份便要在臣妾之上了呢。王后娘娘,你说是不是啊?”

正文 正文_第一百四十六章 同气连枝

郑氏恨得牙痒偏偏说不出一个“不”字,只得强压着心中的怒意,“你到底想怎么样?”

“王后娘娘,臣妾今天才刚从夫人的位置爬上这妃位,哪里敢跟您谈条件呢?臣妾不过是求个自保而已。”

她笑里藏刀的功夫着实修炼得炉火纯青,郑氏毕竟也是在后位中鼎立多年的人,很快也反应过来,“哼,你早就知道郑妱想替本宫出这口气,你既然能顺利的抓到她就该知道她掉包的事情,你既没有通知素月防备也没有通知大王,偏偏坐在这里等着本宫,韩妃这招借力打力真的用得相当好啊!如果本宫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嬷嬷是你放出宫的吧?”

“­精­彩,真是­精­彩!”韩妃一双玉手轻轻两拍,“王后果然是王后,受制于人还能临危不乱,分析得头头是道,真是让臣妾佩服啊!不过可惜,这件事终究是你知我知,王后娘娘还是别再劳心劳力了。”

“本宫不想劳心也不想劳力,本宫只问你,郑妱在哪里?”偷­鸡­不成蚀把米,郑氏觉得在这么被她刺激下去,自己可能又会冲动。她站起来,双手按在茶几上,双眼敌视着韩妃,“郑妱到底在哪里?”

这种被人压住的感觉很不好,韩妃也站了起来,声音依旧是慢慢悠悠的,“臣妾本来可以让她死,但臣妾没有这么做。臣妾是想告诉王后娘娘,从前臣妾可能是您的敌人,但在某些时候,敌人的敌人也便是朋友。王后娘娘,您说是不是啊?”她又击了击掌,柳叶才押着郑妱从拐角走了出来。

看到她完好无损只是神态有些疲累,郑氏这才松了口气,“你今日所说的,本宫记住了。你想说的,本宫也已经明白。不过本宫贵为王后,不屑与你这出生微贱、手段卑劣的人为伍!”

她带着郑妱趾高气扬的而去,柳叶在旁边不甘的道:“娘娘,你瞧瞧她们那样子,你就不该这么轻纵了她们!”

“轻不轻的现在谁也说不准,来日方长我们静观其变吧!”韩妃带着柳叶回到房间,丝毫没有留意到房顶上那双灵动的眼睛。

素月从房顶上落在清秋阁后巷的时候,冷不防看见一个男子从角门中出来,面容微有些熟悉。他亦瞧见素月,先是微微一怔旋即笑道:“想不到姑娘竟然有这样的身手,难怪能够勇闯圣山,剿灭山崎,小生佩服。”

“想不到清秋阁这样宫禁森严的地方,居然可以任由公子出入,素月也很佩服。”他话中意有所指,素月全然明白,不得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小生只是一个普通的昆曲伶人,多得韩妃赏识才能入宫侍奉,还请姑娘莫要多心。”

素月心思无暇又听他语气诚恳,也便点点头,“你我也算有缘,总之你不说我,我不说你,就此别过,成吗?”

那男子讶然一笑,“如此甚好!”

“告辞!”想到小染还在陈秀那里等着,素月蹦跶着就走了。回去果然看见小染已经等得不耐烦,正焦急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你这样转悠,也不怕吵着陈嬷嬷休息吗?”

“哎哟,姑娘你可回来,奴婢担心死了。”小染连忙迎上去,拉着她左看右看确认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但凡你出点纰漏,看殿下不劈了奴婢呢!”

想起韩妃和郑氏的对话,素月由不得面上一冷,“走吧,我们回去吧!”

“素月姑娘请留步。”见她这一趟回来面­色­不善,陈秀便对王后和韩妃的对话猜到几分。她撑着身子从床上起来,紧紧的拉住素月的手,“奴婢在宫中数十年看着大王身边一代新人换旧人,尔虞我诈从来只是平常,所以有一句话赠予姑娘,你见到的未必是真的,听说的便更不用放在心上。没有尘埃落定之间,一切只需遵从本心。”

“嬷嬷,你……”这正是素月心里最隐秘也焦虑的东西,却被陈秀一眼看穿。她的目光温柔,笑容慈爱,让素月不禁想起自己那失散多年的母亲,不由得眼眶一润,“月儿知道了,谢谢。”

陈秀的手又在她手上拍了拍,“你和臻殿下都是好孩子,你们一定会好好的。”

即便有陈秀的宽慰,回到长乐府中,看到拓跋臻身边那如影随形的武如烟,素月还是忍不住一阵心酸,低声向小染道:“去请殿下到彩云轩来一趟,就说我有要事与他商议。”

她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拓跋臻才跟着小染过来,神­色­微微有些不快,“月儿,你找我有何要事?”

“没有要事就不能找你了吗?”素月摆弄着刚在院子里剪下的花枝,懒懒的冲他翻了个白眼,“殿下这般姗姗来迟,月儿想除了如烟小姐的事情,旁的在你眼中都算不上要事了吧?”

拓跋臻一怔,这才换上一副笑脸凑过去,“可是今日进宫不顺?是谁惹我的宝贝师妹不高兴了,大王还是王后啊?”

见她翻了个白眼也不吭声,拓跋臻更笃定心中的判断,在花枝中挑了一支开得正好的,抬手便簪到她的鬓边,“好月儿别跟他们一般见识,生气可就不漂亮啰!”

摸到鬓边那朵小花,素月的心情才放松几分,“嗯,韩妃明明知道王后偷换嬷嬷杀我的事情,偏偏假装不知,还故意放嬷嬷出来行事,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亏得大王还封她为妃,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韩妃?”拓跋臻一天都跟武如烟在一起,全然不知道宫中已经起了这样的变化,不过他极快就反应过来,“想来这件事还是捅到父王那里去了。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素月绞着手指诺诺半晌还是据实交代了,“我跟踪王后,偷听她们吵架了。”

“她居然敢算计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拓跋臻歪着身子,微眯的眼里迸­射­出一股­精­光,“一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真拿本宫不当回事吗?”

“你想怎么办?”高兴他能和自己同气连枝,可看他­阴­鸷的样子,素月心里没来由的一沉。对他,她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正文 正文_第一百四十七章 回天乏术

“王后娘娘,王后娘娘,大事不好了!”

大清早的,郑氏便被丫鬟尖利的声音从美梦中惊醒,她抓起枕头扔了出去,“哪里来的丫头这样不懂事,还不给本宫滚出去。”

那丫鬟险些被枕头砸中,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娘娘饶命,娘娘饶命,是妱嬷嬷出事了。”

“郑妱?”她可是自己在这深宫中唯一最信任的人,郑氏的睡意瞬间清醒,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她怎么了?”

小丫鬟的脸上还挂着点点的泪痕,“妱嬷嬷,妱嬷嬷她,她死了。”

“死了?怎么会死的?”王后又惊又怒,起身就往外面走,连更衣梳洗都忘了,“本宫不是昨天刚派人送她回家吗?”

小丫鬟还跪在地上,巴巴的望着她,小声的提醒道:“娘娘,你要不要先换身衣服?”

郑氏这才意识到自己完全失了方寸,这才招呼一­干­丫鬟进来伺候梳洗,一面拾掇一面问那个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你叫什么名字?是何时入宫的,为何本宫觉得如此面生呢?”

那丫鬟抹了抹脸上的泪,“奴婢刘珠是刚入宫的新人,平日里帮着妱嬷嬷处理一些后殿的杂事,所以王后娘娘才会觉得面生。”

郑氏看着她低声怯怯的样子,也确实是个新人的模样,否则怎么都不会­干­出这闯殿、大呼小叫的事情来,“你是姓刘的?”

在昊玥国,普通的平民是不会有姓氏的,通常都是按照出生时候的见闻、时辰、物件等命名。比如七巧和水牛那样的,即便他们祖辈世代都是宋府家臣也没有这个资格。

“是,奴婢也是出生商贾,可惜父亲去世后家道中落,母亲又迷上赌博。奴婢不得已只能进宫为奴,幸好得妱嬷嬷悉心相待,……”

她说着又嘤嘤的抽泣起来,郑氏本就没什么耐­性­便抬手打断她的话,“好了,本宫都知道了,你还是跟本宫说妱嬷嬷的事吧?”

“报信的人说昨天妱嬷嬷回府后便早早歇下,今晨却被发现在房中悬梁自缢,救下的时候身子已经硬了,回天乏术了。”

刘珠脸上刚抹­干­净的泪又刷的流下来,郑氏也看着心酸,“看你也是有情有义的人,便随本宫一起出宫祭拜吧!”

郑氏心中明白,昨天送郑妱离宫的时候,她除去神思倦怠并没有别的问题,自杀这种事她是断不会做的。所以她这个做姐姐也是做主子的必须要查一查、看一看。

郑妱的灵堂设在郑宅的偏院,虽然位置偏僻,但乌压压跪在地下的人不少。郑妤芝一出现便引起轰动,各个苦大仇深连呼,“请王后娘娘做主啊!”

郑妤芝连忙招呼他们起来,“本宫也觉得事出蹊跷,所以特意回来看看。关上门都是自家手足亲人,都起来吧!”

最终还是郑妤芝的兄长郑绍带着她来到棺边,揭开面上那盖着的白布,将郑妱的伤痕指给她看。如果是正常自缢而死,那么死者的前颈必定有一道深深的勒痕;如果是先被勒死再挂上去的,则前后颈都会有勒痕的瘀伤;而郑妱恰好属于第二种。

郑妤芝一掌拍在棺木上,用愤怒掩饰着内心深处的恐惧,“偌大的郑府竟然会任由杀手来去连个蛛丝马迹都没有,家丁护卫都是死的吗?”

“请王后娘娘息怒,”即便是她的兄长,可到底还是昊玥的臣子,郑绍屈膝一跪,“请王后娘娘给微臣一点时间,微臣一定会找到凶手,还妱妹一个公道。”

“兄长,这何止是郑妱的一条命,也是我们郑氏的颜面,亦是本宫的颜面啊!”郑妤芝叹着气将他扶起来,目光从无奈到凶悍,“这件事不用查本宫也知道,必定是拓跋臻那个小贱种下的毒手。本宫就知道,一旦他回来我们必定不会有好日子过的。只可惜他实在是命大,我们屡次刺杀都没有成功,实在太遗憾了。”

说到此事,郑绍也是疾首痛心,“都是微臣不好,银子没少花,事情却没办好,还望娘娘恕罪。”

“钱财事小面子事大,此事万不能走路风声,对外就是说是暴毙,将她厚葬了吧!”郑妤芝最后看了一眼郑妱的尸体,将白布盖了回去,“对付拓跋臻的事咱们一刻也不能懈怠,找人昼夜看着长乐府,看看他一天到底在搞什么鬼,还有那个素月也一并看起来!”

“王后娘娘、大人,门口有人来吊唁。”

一个门童急冲冲的进来禀告,打断他们的对话,两人都是微微一怔,“是谁?”

“二殿下拓跋臻和他的婢女素月。”门童自袖中掏出帖子递给郑妤芝,“此事大人并未对外公开,所以奴才不敢做主,特来禀报,请王后娘娘和大人示下。”

拜帖是黑­色­的,里面吊唁两个字也写得特别大、特别清楚,郑妤芝握着帖子的手骨节泛白,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将火气压下去,将帖子还给门童,“告诉他这里没有人死,让他滚!”

“娘娘,此事早晚是要传出去的,既然来了让他进来也无妨。”那门童刚要走就被郑绍拦下,“他那么喜欢看尸体就让他看好了,我们也可以看看他杀人之后是何等心态,而且可以给外界一个咱们关系缓和的假象。兴许,大王会高兴看到这一幕的,你说呢?”

明知道拓跋臻是来炫耀的,可郑妤芝还是被最后一句话打动,“好,那就看看他们有何话说!”

拓跋臻一身黑­色­金线暗绣盘蟒的长袍包裹着健壮挺拔的身形,他身侧半步的距离跟着一袭白衣的素月,手中捧着一床被褥。

郎才女貌好一对璧人,可郑妤芝看着就觉得心慌,“你们今天来到底想怎么样?”

“回禀王后娘娘,陈嬷嬷说送吊唁要赠被褥,你看这一回月儿的规矩学得可对?”素月似乎丝毫没听出她口中的忧愤之气,脸上虽然没有带笑但语气却是十分的轻柔和婉,“月儿平日里就知道娘娘和郑妱嬷嬷交好,吃穿用度都与旁人不同,所以特意备下的也是蚕丝被褥,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她说着把中往前伸了伸,直送到郑妤芝的面前。

正文 正文_第一百四十八章 见老相好

郑妤芝是在素月手中吃过亏的,断然是不肯接这个东西。

郑绍却只是听说未曾谋面,感觉他们也不是那么讨厌,而且这相持似乎也不像话,只好使了个眼­色­让底下的人把东西手下,“既然二位来了,就上柱香吧!”他心里想着左右是给郑妱磕头,他们郑家反正是不吃亏的。

可素月岂能让他如愿,和拓跋臻相视一眼便哈哈大笑起来,“郑大人心胸宽广真是令月儿佩服,上柱香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月儿怕郑妱嬷嬷要在黄泉路上摔跟头啊!”

她这就是说郑妱受不起!地上七七八八跪着的人唰的全站了起来,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大有要他们血溅当场的意思。

素月脸上没有一星半点的惧意,反而笑得更加明艳,“满长街的百姓都看见我们在门口苦等良久,好不容易进得门来却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出去,各位认为合适吗?各位觉得大王会怎么想呢?”

就知道他们来了要搞事,郑妤芝狠狠的瞪了郑绍一眼,转脸看向拓跋臻,“你若是真心来吊唁,本宫欢迎,若是挑事,就请你们滚出去。拓跋臻,你不要忘了,本宫再怎么也是你的母后!”

“母后?”拓跋臻哈哈大笑起来,仿佛从来都没有听过这样好笑的笑话。直笑得他直不起腰,笑到周围的人快要忍不住动手的冲动,才清了清嗓子道,“放心,你很快就不是了!”

看着所有人僵硬的脸­色­,他心满意足的挑挑眉,“既然你们不欢迎本宫,那本宫就告辞了。”

素月自然跟在他身后,可看到那些站着的人却没有散开,反而挡住他们的去路,“殿下,我的手痒了怎么办?”

拓跋臻小心注意着周围的变化还抽空睨她一眼,“万事有我,你只管给我老实呆着便是。”

静谧的空气中弥漫这烟火的味道,每个人都紧攥着拳头,只要有一个人憋不住先动起手来,场面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素月是巴不得这样,她必定会乘机打到郑家的人满地找牙,方才能叫他们以后再不敢轻看长乐府。

郑妤芝心里大抵也是盘算的仗着人多可以打到他们满地找牙,可郑绍心里却十分的清楚,即便是满府上下加起来,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何况拓跋臻不是傻子,他怎么会毫无准备的自投罗网呢?

僵持的气氛一触即发,好一会儿郑绍才轻轻咳嗽两声,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堵在拓跋臻身前那个人才不甘心的让开,跟着是后面的,缓慢却终究是让出一条通向大门的路。

拓跋臻勾着嘴角笑了笑,这才拉着一脸失望的素月,不疾不徐的走了出去。看着他们相偕离去的背影,郑妤芝狠狠唾了口唾沫,“本宫一定会除掉你们的!”

郑宅的大门外,茼蒿已经是满头大汗,看到两个人完好无损的出来才松了一口气,“你们再不出来,属下可就要杀进来了。”

“你怕什么,我跟殿下能杀出来啊!”素月得意的一笑,率先爬上马车。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被拓跋臻牵着从人群中走出来的画面,小手落入他大手中的那一刻,仿佛周围的一切威胁都成为泡影,那条路不仅仅是通向郑宅的大门,亦是通向他们携手的未来。

“­干­什么,高兴傻了?”看素月一直歪着头靠在车厢上傻笑,拓跋臻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小心磕着了。”

“是啊,高兴傻了。”素月莞尔侧身将头枕在他的肩上,“看到满郑家的人这样吃瘪能不高兴吗?对了,我们下一个是不是该找韩妃了?”

“现在还不是动她的时候,你再忍忍。”拓跋臻从来都知道韩妃的不安分,可他没想到她竟然敢一再违抗自己的叮嘱拿素月下手,“我是不会轻易饶过她的。”

有拓跋臻的保证,素月还有什么不安心的呢?她靠着他的肩膀,安心的闭上眼睛,不愿也不敢去想这样的宠爱和信任能支撑他们走到几时!

回到长乐府中,武如烟照例已经等下,七巧现在已经不敢为难她,由得她在荷塘的亭中等候。看着拓跋臻满心欢喜的走过去,看着武如烟满心欢喜的起身相迎,素月心里酸酸的却不得不承认他们真的更般配。

小染跟着素月一起躲在桃林中偷看,小声的在她耳畔宽慰,“姑娘,其实殿下未必就不喜欢你。只是如烟小姐来得勤些,家世背景也更深厚,也许殿下只是希望得到武家的支持呢?”

拓跋臻是多么桀骜的人,小染不知道素月却清楚得很,她还记得第一次在这里撞破拓跋臻和武如烟的时候,那画面是多么的美好。左不过又是旧梦重温,素月忽然失了兴致,“走吧,我们回去吧!”

搞不清是哪里让她改变主意,小染又不敢多问,只能乖顺的点点头,“哦!”

看她呆萌的样子,素月莞尔,揉了揉她的头,“你个傻丫头!”

猛然想起这画面多么像拓跋臻对着自己的样子,素月的手僵在半空中,­唇­边的笑意也变得苦涩,她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他的习惯融进自己的骨血了。

“姑娘,你又怎么了?”小染困扰的挠挠头,感觉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自己这个主子。从来简单的她,最近不知怎么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

“没事!”素月叹了口气,重重的甩甩头像是要把所有的烦恼忧思都甩出去,“好了,我们回去吧!”

平静安稳的时光总是如流水般匆匆而去,素月白日里出去吃就是跟陈嬷嬷学规矩,转眼便是半个多月过去。一个月圆的晚上,素月忽然又听到那熟悉的撬窗声,她盘算着这一回到底是七巧还是烈风的时候,探进头来的确是拓跋臻。

“殿下?”她错愕不已,但见他一身墨黑便本能的压低声音,“你这是­干­嘛?要带我去做贼吗?难道,难道我们要去刺杀韩妃?哎呀,这种事还是让茼蒿去办就好,杀人我不喜欢哎!”

拓跋臻本想想帅气的跳进来,被她念叨得一个踉跄,“少废话,赶紧跟我走!”

“去­干­嘛?”

“见你的老相好!”

正文 正文_第一百四十九章 嫁娶之礼

城西的荒宅区,夜风在耳边呜咽着,皎洁的月光照着布满碎石的窄路,投下破屋旧宅嶙峋的剪影。素月虽然胆大却也忍不住害怕,快步追上拓跋臻,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殿下,这大晚上的你到底是要带我去­干­嘛啊?”

“不跟你说了吗,去见你的老相好啊!”

他说得理所应当,素月却只能忧伤的望着天上那轮明月,天知道她哪里有什么老相好啊!

静谧的夜里极细微的声音也能挑动人的神经,拓跋臻忽然抱着素月一个闪身藏进一处废弃的宅子中。很快,两个黑衣人就从他们方才的位置向前追了过去。不用说他们也知道,这必然是王后郑妤芝的人。

从藏身的地方出来,拓跋臻便换了方向,素月也不再多话,只紧着他的衣袖亦步亦趋的跟着。

就这样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拓跋臻终于停了下来,“到了!”

月光下的荒原中,一个头戴斗笠身形高大的男子静静的站在那里,他的披风在随着夜风轻扬竟有几分说不出的潇洒。素月不由得嗔了拓跋臻一眼,“殿下,你真讨厌!”说完她便笑着朝那边跑了过去,“忽尔鄯,你特意到天陵来看老子的吗?”

她笑得清甜,好像北川大山中那清冽的圣泉蜿蜒过心田。更难得的是她竟然把自己的语气学出八九分像,忽尔鄯不由得跟着笑起来,“是啊,老子就是特意来看你的。”

“是吗?那你有没有给老子带礼物啊?”素月跳起来在他胸口捶了一拳,“老子告诉你,礼物差了我可不要啊!”

他现在是隐姓埋名的逃命,哪里记得带什么礼物。

看他尴尬的搓着手摇头,素月又在他胸口捶了一拳,“呆货,你活着便是最好的礼物了。”

“说来,真要多谢臻殿下了。”拓跋臻为了不打扰他们故意站得远远的,可忽尔鄯还是投去感激的目光,“老子这条命现在是殿下的了。”

他的­性­子一点都没变,可不管怎么样能看着他还活着就好。素月也远远的看着拓跋臻一眼,方问:“那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大部分的山崎人已经改编成山崎军,无论男女都可以跟各个村寨通婚,生活更胜往昔。老子这个族长自然没有什么鬼用了,当然是要再去当老子的大侠,遨游天下惩­奸­除恶呀!”

忽尔鄯想起他即将实现人生理想便觉得激动不已,素月却忍不住泼他冷水,“以你的武功,你觉得可以吗?”

“啧啧,”忽尔鄯皱着眉瞪她一眼,“你就不能跟老子说点好听的,给老子打打气吗?万一老子以后功成名就,说不定还会回来娶你的呀!”

“娶我?哎哟,我可谢谢你,千万别!”素月没好气瞪他一眼,扭头看向拓跋臻。她来这里是全无准备的,但是拓跋臻必定是有的。

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打的是什么鬼主意,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拓跋臻点了点头。

素月满心的欢喜飞奔过去。拓跋臻自怀中拿出一本秘籍,表情微有点舍不得,“告诉他千万别落在旁人手里,知道吗?”

“嗯嗯,”素月几乎是夺了过来,忙不迭的点点头,“谢谢殿下。”她又飞奔回忽尔鄯的身边,将那本秘籍塞到他的手中,“你那些武功都是花架子,这本是殿下珍藏多年的内功心法,你找个地方好好练练再出来行走江湖,免得被人家欺负,知道吗?”

忽尔鄯的眼眶不由得一热,朝着拓跋臻的方向猛的捶了捶胸口,“知道。你也告诉殿下,老子的族人就拜托你们好好照顾了。”

虽然­干­了传话筒的差事,但素月还是开心的。回去的路上她借此耍赖说走不动,拓跋臻只好将她背起来,“哎哟,你怎么又胖了?”

“啪”的给了他一拳,“讨厌,明明是你老了。”枕在他宽厚的肩膀,素月希望时光可以走得更慢一些,“殿下,你会不会永远这样背着月儿,一直一直走下去?”

“傻丫头,又说傻话。”从前她不会问这样没边际的问题,拓跋臻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正思腹着不知道如何回答却发现她已经发出均匀的鼾声,不由得苦笑,“我怎么会摊上你这个麻烦的傻丫头啊!”

素月没有睡着,调整内息对于学武的人实在是太容易。她其实也知道不该问这个问题,可实在是忍不住了。在这样聚散离别的时候,她想起拓跋臻和武如烟郎情妾意的画面,想起自己在瀛渊国的家人,对未来的路他第一次感觉到那样的迷茫和无助……

翌日的教学结束,陈秀便向素月告辞,“奴婢知道的已经全部交给姑娘,从明日起奴婢不会再来,姑娘可不要偷懒呐。这些规矩要实时谨记,最好是学以致用免得日久生疏了。”

想到接下来无所事事的日子可能会面对进宫那样的问题,素月就觉得头疼,拉着陈秀不肯撒手,“嬷嬷既然知道我学得不好,­干­嘛不多教我几日啊?”

“姑娘天资聪颖,奴婢所说的姑娘必然都已经记住。”陈秀和蔼的笑着,“姑娘难道不想早一点把今天学的礼仪用上一用吗?”

“今天学的?”一抹苦涩从素月的嘴角直涩到心间,她今天学的可是王公贵族嫁娶的礼仪,她该指望谁给自己这个喜庆的嫁娶之礼呢?是拓跋臻还是像韩妃和王后认为的拓跋邯郸呢?

“姑娘,大王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心里是很疼你和臻殿下的。奴婢还是那句话,一切没有尘埃落定的时候,只需遵从本心即可。”

陈秀笑眯眯的走了,素月反复呢喃着她的那句话,“你和臻殿下、你和臻殿下、你和臻殿下……”

她就这样在树荫下发了一个时辰的呆,从日暮坐到天黑,直到小染拿着晚饭进来,“姑娘,你怎么了?是在等奴婢吗?”

素月扬起脸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算回过神,“宫里可有什么旨意来吗?”

“姑娘未卜先知的功力又见长了呢。”惊讶之余小染的表情十分痛苦,“是,大王有旨,传姑娘明日午膳十分进宫。”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五十章 心惊胆战

素月进宫的时候是午时三刻,拓跋邯郸早已经命内侍摆好饭菜,只等着她的到来。

“月儿今日姗姗来迟,是嫌孤这里的饭菜不如长乐府的好吃吗?”看到素月,他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意。看到她穿着浅灰­色­的裙装不由得又皱起眉头,“怎么今天穿得这样暗­色­,一点不像你明朗的­性­格啊!”

素月扯着嘴角勉强挤出几分笑意,“只是想试试不同的颜­色­而已,大王不喜欢月儿回去换一身吧!”

她说着就要走,一点不理会美食当前的诱惑。拓跋邯郸大为疑惑,忙将她截住,“孤不过是说说,怎么这么容易就使起小­性­子来了呢?”抬手拍拍她的肩膀,“是不是臻儿欺负你了,给孤说说,孤帮你教训他。”

“呵呵,”素月扯了扯嘴角不着痕迹的避开他的手,“殿下近日里总是很忙,没空欺负月儿。”

原来如此!拓跋邯郸似乎发现什么又笑起来,“你这就是嫌臻儿冷落你了呗?”

还真不是!可素月已经无心跟他解释这个问题,只想着快点回去便道,“大王今日召月儿来,不知所谓何事呢?”

“不急,先坐下,坐下跟孤边吃边聊。”

拓跋邯郸的手又伸过来,似乎是要搭着她的肩膀过去。素月赶紧假装没看见,快走两步到桌边去看菜,嘴上还叨念着,“那就让月儿来看看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吧!”

她的注意力终于回到吃的上,但拓跋邯郸还是明显感觉到她今天怪怪的,不过并没有点破而是示意她坐下,“看看吧,看看是不是你喜欢的,看看孤有没有记错啊。”

的确都是自己喜欢的,并且全部按照从北川回来接风时候的造型,盘盘­精­致、样样美好,可见拓跋邯郸真的对自己非常的用心。一想到这茬,素月就半点食欲都提不起来,“这又是特意为月儿准备的吗?”

看她胆战心惊不敢动筷,拓跋邯郸慈爱的笑起来,“你不说是美味的食物应当配上美好的造型,方不辜负欣赏美食的人的心情吗?”

连自己随口胡诌的一句话他都记得那么清楚,难怪王后和韩妃都想置自己于死地。素月扶额,根本不敢看拓跋邯郸一眼,“哎,月儿年幼无知,说话口无遮拦,大王又何必将这些放在心上呢!”

“你喜欢美食,所以将美食放在心上;孤喜欢你,所以将你的喜好放在心上;仅此而已啊!”

这样直白的表达,当真是以为自己是大王就可以随便左右别人的命运,这样了不起吗?素月心惊­肉­跳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想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只好俯身跪了下去,“月儿出身微贱,实在担不起大王如此厚爱,还请大王收回成命吧?”

拓跋邯郸都准备动筷,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扶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可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

他时而慈爱,时而又充满童趣,调皮的时候会让人哭笑不得,素月是打从心眼里喜欢这个长辈,可这也仅仅止于对长辈的喜欢而不是别的。她推开他的手,双膝如定盘一样跪在地上,重重的给他叩了一个头,“求大王收回成命!”

“为什么?”一直觉得素月是个利落的女子,拓跋邯郸完全没想到她会卡在这个小问题上,不觉有些失望,“你和臻儿多年来相依为命、相亲相爱,这些孤都是看在眼里的。难道就因为出身微贱,你便要狠心和他分开吗?”

自己几时说过要跟拓跋臻分开?慢着,他说什么,他说他都看在眼里?原本以为是这样,一时又好像不是这样,素月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乱哄哄的,好一会儿都没能理清头绪。她抬起头泪眼婆娑的望着拓跋邯郸,“大王,你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当然是给你和臻儿指婚啊!”这丫头平日里那么聪明,今日怎么不开窍了呢?拓跋邯郸也是一脸的忧郁,伸手给她擦了擦眼底泪珠,“好好的,怎么还哭起来了呢?地上凉,快起来吧!”

“指婚,给我和殿下?”素月的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高兴得忘了从地上爬起来,抱着拓跋邯郸的大腿使劲摇,“大王,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如此大事,能是跟你开玩笑吗?你以为孤派陈嬷嬷来是做什么的?难不成还纳你入宫吗?”拓跋邯郸说完就想起王后派人去刺杀素月的事情,不由得叹气道,“哎,你们这些女人啊,满脑子装的都是什么啊!”

素月这才抹了把泪从地上站起来,语气终于恢复正常,“大王,这种事你下次说清楚嘛,差点就害死月儿了。”心结解开食欲立刻就上来,素月的肚子立刻咕咕的打起鼓来,“大王,现在可以吃饭了吗?”

“吃,吃吧!”拓跋邯郸感觉自己的老思维真跟不上这小丫头跳跃的节奏,“你看看,就你这登不得大雅之堂的样子,孤如何敢将你纳入后宫?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臻儿容得下你啰!”

素月才不管拓跋臻容不容得下自己,只要不进拓跋邯郸的后宫,她觉得什么都好说,忙讨好的给他也加了一筷子菜,“大王,你也吃,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拓跋邯郸无奈的摇摇头,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你这几天把陈嬷嬷的规矩好好熟悉熟悉,孤给了找了个义父,过几天带你去认门,就别老住在长乐府了。”

素月正喝着汤,冷不防一口喷了出来,幸好她反应快转了转脸,否则这一桌子的美味有要被她毁了。

“大王,你这又是几个意思啊?”

“既然是嫁娶,就要有嫁娶的样子。”拓跋邯郸一脸的严肃,抽下餐巾替她擦了擦嘴,“臻儿是孤要委以重任的人,他的婚事哪里能儿戏,必定要有个可以倚仗的岳父才行。这样一来,便也解了你那出身寒微的忧心,两全其美嘛!”

素月咽了咽唾沫,鼓起勇气问道:“大王,委以重任的意思是,你要让臻殿下做王储,继承大统吗?”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五十一章 尘埃落定

这样不经大脑的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拓跋邯郸必定勃然大怒,但是素月的直肠子和对拓跋臻的真心让他觉得难能可贵。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那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红的小脸,“傻丫头,看破而不说破才是最高境界知道吗?”

“那就是是啰!”

素月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高兴的跳起来,反而重重的叹了口气,这让拓跋邯郸很是意外,“怎么,你不喜欢吗?”

拓跋臻喜欢的便是她喜欢的,即便从此被权位缠身,再也不能陪着自己去寻找家人,她也不得不喜欢,因为这是他的理想。

“喜欢,喜欢啊!”素月换上一副笑颜往拓跋邯郸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肉­,“多谢大王,大王多吃点。”

拓跋邯郸也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方道:“从前孤总觉得臻儿虽然聪颖但桀骜不驯难堪重任,对他也便忽略许多。可经过这一年半载的观察,孤觉得他沉淀许多。特别是对待郑家的态度,他一再容忍弘业和王后的伤害,甚至纡尊降贵参加郑妱的祭奠来缓和关系,孤很是感动。”

幸好那天没打起来,否者就变成上门挑事。素月暗自松了口气,“真是好险啊!”

再吃什么都不重要,两个人又闲话一会儿便到拓跋邯郸午睡的时间,素月立刻起身告退。

拓跋邯郸拉着她的手将她送到书房门口,“你们都是好孩子,你们受的委屈孤都看在眼里,孤会好好补偿你们的。”

所有的疑惑都得到解释,她最担心的是也没有发生,一切似乎都正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可素月的心却始终轻松不起来。也许知道的秘密太多也是一种负累,春日里的太阳并不毒辣,可穿过高墙宫苑、碉瓦粼粼,她已经疲惫得快要晕倒。找了在­阴­凉的台阶上坐下,靠着汉白玉栏杆休息,却无意中听到有人说话。

“爹啊,那个武如烟整日往表哥府上跑,可怎么办好啊?”那熟悉的声音腻歪得让人起­鸡­皮疙瘩,正是宋雅。

宋青山在一旁宽慰,“你别瞎担心,刚才韩妃娘娘也说了,谁都知道她是内定的大王子妃,即便是他们都真有心,大王也不会同意的。”

听人墙根这种事素月是不喜欢的,尤其是这父女俩,她捂着嘴轻轻咳嗽了两声,立刻引起他们的警觉,“谁,谁在这里?”

当看到坐在台阶上的素月,宋雅的表情立刻从紧张到不屑,“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没规矩的。”

宋青山真是想拦都没拦住,只好在一旁赔笑,“雅儿心直口快,月儿不要见怪啊!这大晌午的,你怎么坐在这里,是在等人还是身体不适啊?”

“月儿?月儿也是你叫的?咱们可还没熟悉到这份上吧!”素月腹诽着冷冷一笑,起身拱了拱手,“不劳宋大人费心,我就是走得累了在这里歇歇脚,顺道提醒两位这宫禁之地还是谨慎些好。”

“你可是出宫?巧了,我们也是出宫。我看你脸­色­不好,一起走吧!”宋青山说着也不管素月同不同意,拉着宋雅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边。

素月倒是没说话,宋雅不乐意的拽了拽宋青山的衣袖,“父亲,咱们为什么对她这么客气?你看看她那个样子,简直比那个武如烟还要讨厌。”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还没看明白吗?连宫里的陈嬷嬷都亲自去教导她的规矩,她还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是的丫头吗?”宋青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却又不得不压低声音向她解释,“她若是入宫位分必定不在韩妃之下;她若是嫁与你表哥,只怕你以后还要看她的脸­色­行事,你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宋青山叹息着戳了戳她的脑门,拉着她几步追上素月,“月儿怎么一个人进宫,也不带个婢女伺候着,可是七巧安排不周啊?回头我问问她这个管家是怎么当的,若不是月儿赏识,她现在还是个小小的丫鬟呢!”

素月伸手挡了挡阳光,声音冷过寒冬的冰棱,“我喜欢清静。”

看他一巴掌拍到马腿上,宋雅扯着嘴角笑起来,“父亲,你快省省吧!人家是山上下来的仙子,可懂不得咱们的人情世故,咱们可高攀不起。”

宋青山本来就尴尬,被她这样明着一点,表情更是­阴­郁。只等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我不屑与你攀什么关系,但我想跟你做个交易。”眼看快到宫门,宋雅却忽然停下来拦住素月,“我知道你也跟我一样不喜欢武如烟,我们可以联手除掉她。”

素月一直垂着的眼睑终于抬了起来,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就像你们联手除掉我一样吗?”宋雅错愕之时,她已经绕了过去,“你有一句话是对的,我是山上来的,不懂你们的人情世故,所以不屑与你为伍。”

“素月,你已经找到自己的家人,何必还要这样固执!”看到宝贝女儿吃瘪,宋青山有些护犊心切,“你迟早要离开殿下,让雅儿帮你看着长乐府不好吗?”

素月猛然回过头瞪着他,“你怎知我已经找到家人?”难道他发现了烈风的事情,她一步步走向他,眼中杀机渐起。

宋青山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退了两步,“你家人在瀛渊国的消息是我帮你查探到的啊!啊,难道殿下没有告诉你吗?”

“你是说,殿下已经知道我家人在瀛渊国的事?”素月的脚步终于停下来,眼神也慢慢冷静下来,“你什么时候告诉他的?”

宋青山原本也是仗着有这份恩情打底才敢跟素月套近乎,不想连续吃瘪的原因竟然是她根本不知道,忙讨好的解释起来,“就上次啊,你们从北川回来没几天。这些日子你们在外面辛苦,我在天陵可也没闲着……”

“既然是如此,那便多谢你!”知道他又想邀功,素月直接出言打断,但语气已然缓和许多,“别的话你留着跟殿下说就好。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行至宫门处,素月却发现自己来时的马车不见了!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五十二章 有美相伴

取而代之的是拓跋臻那辆华盖的马车。

茼蒿看见素月便撑着伞迎了过来给她挡日头,“姑娘,你可算出来了,殿下好担心你。”

闻声拓跋臻也从车厢探出头来,看到她后表情明显一松,“出来就好,快上车来避避日头!”

素月还在宋青山的话里没回过神来,搭着拓跋臻的手上车好一会儿都没说话。拓跋臻看她满脸的疲惫亦不知道如何开口,气氛僵持好一会儿他才想起带了酸梅汤过来,忙拿出来给素月喝了一口,“怎么样,有没有舒服点?”

也不知道是酸梅汤还是他那句话,素月这才看了他一眼,“你怎么来了,今天不用陪武如烟吗?”

拓跋臻倒是想陪的,他用过午膳正要出府就被小染拦下,瞧着她哭哭啼啼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求他快点进宫接素月,只好勉强的过来,行到宫门却被侍卫拦下,说大王今日未曾召他入宫,所以只能在门口等候,他的心才有些发慌。

被他这样一说,素月也想起来,第一次说起陈秀要来教自己规矩的时候小染也是哭哭啼啼的,那时候以为她是害怕宫里的人,现在想来从那时候起她就起了跟王后一样的疑心……

“你如此闷闷不乐,可是父王今日责罚你了?”拓跋臻的心思完全没有朝那个方向想,抬手摸摸她的额头,“恩,是有点烫,是晒的还是发烧了?”

有好多话想问他,有好多事想告诉他,可素月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歪着头看了他好一会儿最终只能懒懒的垂下眼睑,“就是累,我想睡一会儿,你到家再叫醒我吧!”

可即便是到了长乐府,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他。下车的时候她还闭着眼,拓跋臻只好将她抱了进去,武如烟因为拓跋臻的爽约已经在府中等候多时,小染也是一脸的焦急。

“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伤害?”她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都怪奴婢,奴婢应该阻止她的,应该早点告诉殿下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拓跋臻被她吓得爽约本来就不高兴,更是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就是在车上睡着了,这又不是头一回,你用得着这样一惊一乍的吗?”

即便在气头上,他还是怕吵着素月特意压低声音,又悉心的将她送回房间。武如烟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直到他闲下来才调笑道:“殿下对素月姑娘当真是宠爱有加啊!”

“如烟这是吃醋了吗?”拓跋臻玩味的笑起来,一扫先前的­阴­霾。

被他反将一军武如烟立刻羞得满脸通红,娇嗔他一眼,“殿下就会取笑如烟,讨厌!”

“如烟之美连花儿都要为你倾倒,何况是本宫呢?”一片凋零的花瓣落在她的肩头,拓跋臻伸手为她轻轻拂去,“可惜本宫已经错过十载,不知道如烟肯不肯给本宫一个机会,让本宫以后的日子都能有美相伴呢?”

武如烟没有说话,只是脸上更见红晕。

如果说素月的美像那开在山涧的玉兰,武如烟那一低头的娇羞仿佛就是水中的粉莲,同样让拓跋臻心生爱怜。

素月醒来已经是傍晚,小染照例已经准备好饭菜。看她走着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素月笑了起来,“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心眼那么多,大王只是请我去吃饭,顺便跟我说了会儿话而已,不用担心啦!”

“姑娘,你不明白的。”小染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轻松,依旧十分焦虑,“也许大王今日只是跟你吃饭,但明日呢?后日呢?”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哦!”被人这样关心有时候也是一种负累,素月重重的叹了口气,伏在她耳畔小声说道,“你的担心我都明白,我今日已经跟大王说清楚,他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是你想太多了。”

“真的?”小染还是不敢不信,望着素月的眼睛再三确定之后还很疑惑,“姑娘,这是不是好事吗,为何你还要保密呢?”

“大王所做的一切都自有他的道理,既然他不说,我当然也不能说啰!再说,我还想看看有多少人居心叵测的等着给我使绊子呢!”素月拿着筷子头悄悄她的小脑袋,“你可记住,千万谁都别说,这日子咱们该怎么过还怎么过,知道吗?”

只要不让素月进宫伺候年过半百的大王,小染觉得怎么都好,立刻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嗯嗯,奴婢明白了!可是,可是为何今天殿下送你回来的时候,奴婢看你的脸­色­并不好啊?”

“那是太阳晒的,看见殿下就像耍赖,你懂的!”

看素月讪笑着挑挑眉,小染立刻了然的抿嘴一笑,“姑娘,你可真是淘气!奴婢今天看见武小姐那嫉妒的样子,真是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说起武如烟,素月又高兴不起来,叹了口气岔开话题,“你这几天怕是吓得不轻,今天早点回去陪陪家人,你走的时候跟七巧说一声,让她派人过来收拾就成了。”

“七巧姐怕是没有空吧?”小染搅着手指有些为难,“殿下留了武小姐在府中用晚饭,七巧姐在那边伺候着呢!”

果然看到素月眉心一蹙,小染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姑娘,奴婢……”

“没事,这不是你的问题。”素月抬手打断她的解释,脑子里又浮现出拓跋邯郸白天说的话,即便是给自己安排个有权有势的义父作娘家又有什么用?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

“小染,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姑娘……”小染被她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噗通跪了下去,“姑娘若是心里不痛快尽管责罚奴婢吧,别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别苦了自己啊!”

原来敏感脆弱的不只是自己,素月讪笑着将她扶起来,“傻丫头,你听我的话,你只管去告诉七巧让她安排人过来收拾碗筷,记住当着殿下和武小姐的面说。”

“姑娘,你这是有什么打算吗?”小染是不放心的,但看素月眼神笃定只好点点头,“那好吧,姑娘你可千万要想开啊!”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五十三章 双宿双栖

当小染按照素月的吩咐将事情交代给七巧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僵了一僵,“姑娘什么时候学得这样刁酸,不知道我在伺候殿下吗?”

即便她刻意把声音压了压却还是被拓跋臻听了个清楚,“你只管过去伺候,本宫和如烟小姐还要再聊一会儿。”

听他声音似有不悦,七巧忙尴尬的解释,“回殿下,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是想着这一来一回也要耽误不少时间,待奴婢伺候完这边再过去也不迟的。”

“让你去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拓跋臻重重放下手中的碗筷,“怎么,你这是不拿她当主子了?”

七巧还未说话,武如烟却忽然掩着嘴轻笑起来,“殿下,你真是偏心唉!若不是有你护着,她素月也的确不是什么主子嘛!如烟拙见,殿下这样会宠坏她的呢!”

有武如烟帮腔,原本已经准备离开的七巧又多了几分底气,“她明知道奴婢在伺候殿下和如烟小姐,偏让奴婢过去收拾碗筷,岂不是连殿下和如烟小姐都不放在眼里吗?”

见拓跋臻沉默不开口,还以为他要被说服,小染有些着急,鼓足勇气大声将跟七巧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殿下,姑娘从未说过让七巧姐过去伺候的话。只是让奴婢转告七巧姐稍后安排人手过去收拾一下,并没有半点不尊重殿下和武小姐的意思,还请殿下明鉴。”

“行了,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拓跋臻扬了扬手并没有让她们继续纠缠在这个问题上,而是当机立断作出安排,“七巧你马上找人过去收拾,安排妥当再过来伺候。”

她们这一走,屋子里反而成了武如烟和拓跋臻的二人世界,她给拓跋臻夹了一筷子菜,“这样也好,我们终于可以像小时候那样安安静静的吃口饭了。”

那时候柔妃还在,只是病体恹恹。因为生他而落下的病根,所以大王对拓跋臻并不十分喜欢。拓跋弘业有王后的照顾如珠如宝,他却只能自己照顾自己,幸好有武如烟陪着他。即便膳房送来的饭菜再难吃,他们也可以你一口我一口的哄着对方吃下去……

所以看见素月对着山上的饭菜大吐苦水的时候,他就想起自己灰暗的童年,而武如烟就是这灰暗中仅有的亮­色­之一。拓跋臻正回味这那段往事,冷不防听见武如烟幽幽的转了话锋,“可殿下对素月姑娘的确是太过宠爱,到底她只是个没有任何出身背景倚仗的孤女啊!”

“她不是孤女,她有自己的家人。”对她的这个说法拓跋臻不但是不同意,而且满怀着愧疚,“若不是要陪着本宫被人追杀,恐怕她早就找到自己的家人了,到底是本宫对不住她。”

“可当日你是落魄的王孙,现在你已经是大王最倚重的二殿下,怎可同日而语呢?”武如烟的声音细腻温婉,即便是如此充满挑唆意味的话再她说来也是娓娓动听,“如烟知道殿下是重情义的人,可现在你不但要照顾自己的颜面,也要照顾拓跋家族、照顾王室的颜面啊!”

“真是这样吗?”拓跋臻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有所心动。武如烟当然是把握时机认真的点点头,“殿下宅心仁厚却也不能落下话柄让人笑话,是不是?”

似乎是这个道理,拓跋臻点点头,“如烟的话本宫记下会注意的,我们还是吃饭吧!”

他这样说就是根本没往心里去,可再说下去也可能引起他的怀疑,武如烟从善如流的点点头,气氛又恢复应有的平静。

吃完饭拓跋臻亲自送武如烟到门口,武府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外头风大,殿下还是快进去吧!”

她的表情分明是依依不舍,可却又不得不看着她离开,拓跋臻推手送她上车,“好,路上小心!”

看着马车走远,空气中已经没有了她的芬芳,拓跋臻才转身回府,冷不防看到门边露出半个头,那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你怎么在这儿?什么时候来的?”

“你们依依不舍的时候来的。”素月从门后跳了出来,挽上拓跋臻的胳臂,两个人并肩往里走,“看这节奏,你们是好事将近啊!”

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就像是撒娇的妹妹在拷问着哥哥的婚事,拓跋臻在她脑袋上轻轻一敲,“哟,小丫头长大了,还知道好事将近呢?”

“我才不知道什么好事近不近的,我是怕有人再中美人计呢!”素月歪着头不屑的一哼,“你忘了她每次跟你示好都是另有所图吗?”

拓跋臻当然知道,他虽然没有提过却也从未忘记,“我相信这次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因为你要当王储就变得不一样吗?那她喜欢的到底是王储之位还是你呢?”素月才不相信,哪怕她心里对拓跋臻还残留着一丝一毫的感情,断然不会做出绑架毒打的事情。这件事,她永远不会忘记,亦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月儿,你不了解,如烟她不是那样的人。”童年的记忆镌刻在拓跋臻的内心深处,他未曾主动向素月提过,这一刻却想与她分享,“我自幼就不得父王的宠爱,可无论拓跋弘业的地位有多尊贵,她还是喜欢跟我在一起。可最后,到底是我弃她而去。”

“就算她那时候是喜欢过你的,可时移世易陪着她走过这些年的是拓跋弘业啊?”就像这些年陪着你走过的是我!当然后一句话素月是没勇气说出来的,“就像你曾放弃她,她也放弃了你呢?”

“对啊!”拓跋臻丝毫没有被她的话打击到,脸上反而浮起斗志昂扬的笑意,“所以我要给她更多的宽容、更多的时间、更多的耐心,相信她总有一天会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呵呵,呵呵……”素月随着他笑起来,心里却如同被针扎一般疼。她撇过脸去,忍住盈眶的泪水,“那月儿就祝殿下早日得偿夙愿,跟武小姐双宿双栖!”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五十四章 雷霆震怒

春风吹遍整个昊玥的时候,山川河流都染上绿­色­。一个暮春的清晨,一道急诏将素月从温暖的被窝拖了起来,马车粼粼直接将她和拓跋臻送到南郊的王家猎场。辽阔的草场上旌旗招展,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素月揉着惺忪的睡眼从马车上跳下去,回头疑惑的望着刚出车厢的拓跋臻,“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

“只要是父王出宫的日子都是大日子。”拓跋臻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武如烟,她穿着一身粉­色­的骑装,万千青丝挽成一个堕马髻,利落而不失婉约。他走了两步才发现素月还站在原地,“走啊,他们都在那边,一起过去吧!”

素月看了看自己这一身无心的绿­色­,瞬间有种想逃的冲动,­干­巴巴的笑了笑,“你先过去,我想一个人转转。”

早知道这么多人她就应该­精­心打扮一番,尤其是武如烟在场的情况下,现在这样像什么?标准的红花配绿叶吗?她才不要主动往人家更前凑呢!可是到处都是人,不是忙着巡逻的护卫就是三三两两她不认识的城中名媛、达官贵人。终于,笑得脸都要僵掉的时候,她终于在猎场边沿找到个清静的地方:马场。

春猎不同于秋猎,主要的意义在于祈福而不是真正的狩猎,所以马场这边并没有什么准备。看到素月负责喂马的侍卫颇有些惊讶,“姑娘,你是来挑马的吗?”

“不,我就是随便走走。”素月冲他笑了笑,径直从他身边绕了过去,“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马厩里有好多她叫不出品种的马,转了一圈除了马粪和草料的味道她也没什么收获,又只好转回猎场那边。人群中已经没了拓跋臻和武如烟的影子,她的心忍不住空落落的疼:不知道他们这会儿正在哪儿郎情妾意呢?

“素月姑娘?”一个怯怯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回头一看竟然是曾在宫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李翠芝,“翠芝,你也来参加围猎吗?”

李翠芝抬手掩面笑得十分斯文,“说来惭愧,我不像姑娘那么厉害,不会骑马更不会­射­猎,只能来看热闹。”

“那有什么关系,我就算会也未必轮得到我啊!”好不容易遇到个认识的人,素月对她也亲近一些,“你从前来过的吧?可知道一会儿有什么好玩的节目吗?”

“呃,那可多了去了呢!”李翠芝歪着脑袋想了想,“不过总结起来还是两个字:骑­射­!”

这不是说了等于没说吗?素月翻了个白眼,“那这儿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要不,趁着还没开始你带我转转?”

“好啊,我记得去年来的时候,那边有一片开得很美的杜鹃,也不知道今年怎么样了呢?”

必定是僻静人少的地方花才能开得好,素月一听就来了­精­神,顺着她指的方向就迈开步子,“走走,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到了那里素月才知道这丫头说话有多委婉,这哪里是开得好,简直就是杜鹃花汇成的海洋。红的、白的、粉的,虽然大小不一造型不同,但每一朵都带着昂扬的生命在阳光下随风摆舞,娇艳可爱。

“哇,翠芝,这个地方真是太美了!”素月拉着她的手激动不已,“走,我们进去感受一下吧!”

“哎,还是不要了,”李翠芝拽住她,“我们就在边上的小径走走就好。父亲说现下已经是蛇类出没的时节,万一被咬伤一口那可就麻烦了。”

虽然是长在山上的丫头,但对蛇素月还是敬而远之,一听这话立刻打消念头,“好,那我们就在外头转转。”

杜鹃花海的范围很大,她们也不知道是有人刻意种植还是天然而生。嗅着芬芳的气息,她们沿着小径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正准备打道回府忽然听见窃窃的私语声,似乎是一男一女正在说着贴心的悄悄话。

好奇是每个人的天­性­,尤其是两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素月和李翠芝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蹑手蹑脚的循着声音摸过去。等到看清他们的身影听清他们声音的时候,素月立刻就后悔了。

那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刚才没有找到的拓跋臻和武如烟。他们似乎是屈膝坐在一丛盛开的杜鹃前面,从素月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武如烟的头枕在拓跋臻的肩上,而拓跋臻的头亦是轻轻的枕在她的头上。不用看她也知道,她的手一定缠在他的腰间,他的手一定抱着她的肩头……

“是臻殿下和武如烟?哇,这一定是本年度最劲爆的新闻了!”李翠芝压低的声音里透着掩不住的兴奋,她一把抓住素月的手,“走,我们快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一转身素月便甩开她的手,“这件事你知我知,不许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李翠芝一脸的惊愕,“这,这难道不是好消息吗?若是他们成亲,我们也能跟着乐上一乐啊?”

“成亲?”素月的嘴角扯着一抹冷笑,挑眉看她,“全天陵的人都知道武如烟是内定的大王子妃,你想跟我说你不知道吗?”

这个李翠芝当然知道,她不过是一时没想起来,立刻敲着脑门后悔不迭,“哎呀,你瞧我这脑子,竟然给高兴忘了。不过,话说回来,我听说自从臻殿下从北川回来之后,武如烟和弘业殿下的关系就大不如前,好像前两天他们还大吵一架来的,似乎是分开了吧?”

李翠芝那不确定的话已经把素月心里搅成一团乱麻,“行了,你就别跟着瞎胡闹了。反正这件事咱们不能告诉任何人,知道吗?”

“行,你是臻殿下身边的人,知道得更清楚些;再则,父亲也是支持臻殿下的,所以我怎么都得听你的。”李翠芝笑着挽上素月的胳臂,“可能大王已经到了,走,咱们回去吧!”

素月点点头,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是李翠芝,若是换了旁人她真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风波来。想起拓跋邯郸那日的话,他看重的可不就是拓跋臻这段日子的低调内敛吗?若是知道他对武如烟存着这份心思,必然会雷霆震怒的。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五十五章 春猎之险

她们回到猎场的时候,拓跋邯郸携着王后、韩妃等人都已经到了,司礼官正在安排人牵马。照例拓跋邯郸会在猎场跑上两圈并且­射­上几箭祈祷今年的物产丰沛,猎人牧民等都会有很好的收成。

“禀告大王,不好了。”牵马的人回来,带着素月先前在马厩遇到的那个侍卫,“您的马,您的马被人毒死了。”

让拓跋邯郸的马被毒死,这便是死罪一,尤其是在这么重要的春猎的日子,可以直接上升到诛九族。那侍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大王饶命,末将冤枉啊!真的不关末将的事情,早上末将喂料的时候那马明明好好的。末将冤枉,求大王饶命啊!”

“完了,这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李翠芝在素月耳畔小声嘀咕了一句,“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素月的思绪还停在杜鹃花海中看见的那一幕没回过神,一听这话只感觉有点怪怪的。这明显不是个意外,而是有人故意布局。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听见王后的声音,“你口口声声说冤枉,这里的马都归你一人照料,除了你难道还有别人去过吗?”

那侍卫急得抠耳挠腮的,好一会儿才擦了擦头上的汗珠道:“是,是平日里都是末将一个人照顾的。但是刚才,就刚才有一位姑娘来过,末将问她是不是来牵马,她说就看看。末将看她面目清秀、衣着华丽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所以并未留意。”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啊?好一会儿素月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那个小姐不正是说的自己吗?这个时候,王后已经让那侍卫起来,在人群里找他口中所说的那个小姐。

“也不知道是哪家小姐这么倒霉,今天怕是凶多吉少了。”李翠芝还在碎碎念叨,抬眼才发现素月脸­色­微变,“不会,不会是你吧?”

素月看着她认真的点点头,“还真是,不过我没有害过大王的马,你相信吗?”

她话音一落,前后左右的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并且自动的让了一步,生生给她和李翠芝空出一个圈来。李翠芝愣了愣,不过终究是点了点头,“我相信!”

“谢谢你,谢谢你相信我!”素月拍了拍她的肩膀,拨开人群走到场中的空地上,朗声向那个侍卫道,“你找的是不是我?”

看到素月,那侍卫如蒙大赦,立刻朝着拓跋邯郸的方向大喊起来,“大王,就是她,就是她啊!”

素月朝着他做了一个鬼脸,这才转头望向拓跋邯郸,“大王,他说是月儿毒死你的马,你信吗?”

依照拓跋邯郸对素月的了解,她自然是不会的,可这里还有这么多人,“那你说说你去马厩­干­嘛?”

素月讪讪一笑,“我就是无聊到处转,无意中走到那里去的。”

“哼,”拓跋邯郸还没开口,郑妤芝却先跳了出来,“既然是无意中路过你为何不速速避开,还要到里面去转悠,难道是喜欢那股马粪的味道不成?”

周围的人哄然大笑起来,连拓跋邯郸都替她捏了把汗,素月却不疾不徐的笑起来,“月儿记得娘娘喜欢烧香礼佛,不知娘娘可曾听过这句佛语: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这个本宫自然知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郑妤芝自然是不肯输给自己。所以她即便是不知道也要说知道,而素月要的也正是这句话,“提到马场娘娘先想到的是马粪,而月儿先想到的却是我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马儿,所以月儿觉得去看看也是好的呀!”

周遭先是一寂,旋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郑妤芝先前得意的笑全僵在脸上,“哼,不管本宫看到的是马粪还是马,本宫只知道你形迹可疑的出没之后,大王的御马就死了!来人,将这个毒害大王马匹的丫头……”

拓跋邯郸掩着嘴咳嗽了两声,王后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喧宾夺主,这才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他脸上挂着笑容,分明是跟着所有人一起在嘲笑自己,郑妤芝的脸上难看至极,可还是不得不说,“大王,你看应该把这丫头怎么办?”

“大王,依妾身看素月姑娘不是这样的人吧?”韩妃上前一步,站到拓跋邯郸身边,“何况以她的身手,若是要杀一匹马有必要弄得人尽皆知吗?”

郑妤芝分寸不让,“兴许,兴许她就是仗着大王的宠爱要这么明目张胆呢?”

她的话再次引起周围嘈杂的窃笑声,也终于亲手将拓跋邯郸所有的怀疑都推向最高点,他的目光中带着压抑的憎恨和薄怒,“你今天的话,实在太多了!”他用同样的目光扫视过全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那个侍卫身上,“来人,将这个办事不利还满口谎话的拖下去砍了。”

“大王,末将真的没有,末将真的没有啊!”那侍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王,末将在这清冷的草场兢兢业业五载,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就算你给末将十个胆子末将也不敢啊,还请大王饶命啊!”

他砰砰的磕着头,在柔软的茵茵草地上都撞出了血丝,这摆明是有人要祸害自己却搭上个无辜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素月看着也不落忍,遂拱手向拓跋邯郸道:“大王,依月儿拙见,这也许就不是什么人为呢?大王可愿意听听吗?”

拓跋邯郸抬了抬手,那两个上前来押那小侍卫的人也停下脚步,“行,就让孤听听你又有什么歪理吧!”

素月莞尔一笑,上前几步,“月儿从小长在山上,从未听说过春猎。月儿所知道的只有一句话:劝君莫食三月鲫,万千鱼籽在腹中;劝君莫打三春鸟,子在巢中待母归。许是马儿不希望大王狩猎,所以在马厩中涅槃也未可知啊?”

她话音刚落又是满场的哄笑,拓跋邯郸更是笑得弯下腰,“月儿今天的学识倒是十分渊博,不过还是歪理!月儿,你可知这春猎之意?”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五十六章 过从甚密

“依臣妾所见,这素月姑娘就是个乡野村姑,哪里懂得大王的好意。”见素月歪头不语,郑妤芝逮住机会就上前诋毁,自作主张的解释起来,“春猎虽说是狩猎,但大王只是象征­性­的­射­猎一番,重点是祝祷秋猎会有很好的收成。现在,你可明白了?”

“王后娘娘说得极是,月儿受教了!”素月身子一曲向她行了个端庄的礼,起身便话锋一转,“不过,既然娘娘说大王只是象征­性­的­射­猎一番,那­射­不­射­猎又有何妨呢?既然春猎之际连动物不需要伤害,何况是一条人命?”看着王后的笑意僵在脸上,她向拓跋邯郸那俯身一跪,目光清澈诚恳,“大王,我们就当是已经­射­过一匹马,不要再添血腥了,好吗?”

“既然是历年的仪式就不能坏了规矩,­射­猎还是必要的。”拓跋邯郸沉思好一会儿没有答应素月的要求,不过看她小嘴一瘪似要哭起来,连忙安慰道:“不过既有你开口求情,这脑袋就先留着,不砍了吧!”

素月这才破涕为笑,“多谢大王!”

那侍卫早已经吓得浑身瘫软,终是被另两个侍卫给抬了下去。

司礼官重新安排马匹,象征­性­的完成春猎仪式,大家便开始四散踏青。拓跋邯郸第一个便将素月招到身边,“孤今天给你这么大一面子,你该怎么谢谢孤呢?”

素月歪着头看了他两眼,撇撇嘴显得十分不屑,“说吧,你这是又看上长乐府哪样吃的喝的了?”

拓跋邯郸也学着她的样子撇撇嘴,“合着孤在你眼里就是个吃货呗?”

“月儿可没说,是大王自己说的。”素月被他的样子逗得一乐,抿着嘴笑起来,好一会儿才正­色­的给他鞠了一躬,“大王宽厚慈爱令月儿拜服!”

“你可知,孤今日所做的都是为了你?”她正经起来,拓跋邯郸反而有点不适应,抬手就给她一记“爆炒栗子”,“你呢,可是光顾着自己玩,一点也没好好帮孤看着臻儿呢?”

他的语气中透着严厉绝对不是在开玩笑,素月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干­笑着挠挠头,“嗨,殿下有手有脚的,月儿总不能粘糕似的粘在他身上呗!呃,大王是想他了吗?月儿这就去找他回来。”

她说着就要脚底板抹油,可胳臂却被拓跋邯郸紧紧抓住,“来不及了,孤都看见了。”

素月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正看见拓跋臻和武如烟肩并肩的朝这边走过来。而他们的不远处,拓跋弘业形单形只的站在风中,眼神紧紧的追随者武如烟,即便是隔着那么远,素月也感受到那种苦涩和寂寥。

“大王,殿下和如烟小姐自幼相识,多年未见略亲近些也是有的,但是……”

拓跋邯郸抬手示意她噤声,目光亦从他们身上落到素月脸上,“你真是个傻丫头,臻儿是捞到宝了。只是他这么贪心,可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吗?”

“大王……”素月还想替拓跋臻掩饰一番,可拓跋邯郸已经失望的转身离开,“你回去告诉他,贪心的人永远都得不到他真正想要的。”

“素月姑娘,你简直是神人啊!”将素月从苦恼中拉回来的又是李翠芝,“我从来未见过你这样大胆的,竟敢当着这么多人跟王后叫板啊!”

她的身后跟着那个从瘫痪中恢复过来的看马侍卫,“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请姑娘受小的一拜!”

“我那不是救你,是救我自己而已。”素月连忙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她知道这摆明是陷害,拓跋邯郸心里一定也跟明镜一样,所以才没有怪罪任何人,甚至没有追问半句。“大王是宅心仁厚之人,你只管去做好自己的事吧!”

那侍卫千恩万谢而去,李翠芝又冲着素月竖起大拇指,“姑娘有功而不居功,更让翠芝佩服。”

素月睨了她一眼,“你今儿是专门来怕我马屁的?”

李翠芝来的目的当然不是这个,她扫了扫四周,拉着素月压低声音,“其实是雅小姐今日来不了,特意让我来监视你和殿下的。”见素月目光变得冷淡,她连忙解释起来,“可我现在已经被姑娘的人品折服,决定跟雅小姐断绝关系,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看她那正经八百投诚的样子,素月不禁一乐,“你刚才没听见王后的话?我可是山野村姑哦,你不怕掉自己的身份吗?呃,我记得,我记得你父亲好像也是个不小的官吧?”

“对,父亲是宋大人手下的掌书,可我不在乎。”李翠芝一笑,“姑娘不知,北川参将李书仁是我叔父,他对姑娘赞赏有加,所以我若是能和姑娘交朋友,家父一定不敢阻拦,叔父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些不是理由的理由在素月听来有些荒唐,不过素月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虽然她们并不认识,但是李翠芝还敢当着宋雅和武如烟的面让她明哲保身,那份情谊她是不会忘记的。

“行,那我就交你这个朋友。”素月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你现在要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刚才是故意带我去看拓跋臻和武如烟的吗?”

李翠芝讪讪一笑,“是,雅小姐说如果武如烟和殿下一旦过从甚密便让我带你过去破坏,可我看姑娘实在不是那样的人,刚才也便没有喧哗。”

“很好,算你识相!”素月点点头,不过她的称呼实在让人有点难受,“你父亲即便是宋大人的下属,也不必左一个雅小姐又一个雅小姐的,以后就叫她宋雅,若是她问起,便说是我说的,知道吗?”

“是,以后我都听月小姐的。”

素月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别别,你可千万别这样,你叫我素月就行。若是你要坚持,那我可就要和你保持距离了。”

“行,都听你的。”

素月印象里的李翠芝跟眼前的她有些不同,可一时又说不出道理哪里不同。更何况她现在也没有心思来细想这些事,当务之急她是想着如何说服拓跋臻和武如烟保持距离。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五十七章 女人善变

晚饭时分他们终于回到长乐府,素月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拓跋臻拖到彩云轩吃饭。可刚端起碗,他就不乐意了,“月儿,你今天是怎么了?菜怎么都是素的啊?”

“我今天差点被砍头,所以要吃素酬神啊!”素月说着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在我命悬一线的时候你竟然没有尽到保护我的责任,所以你要陪我酬神!”

拓跋臻今天陪着武如烟在拓跋弘业和郑妤芝的眼刀剑光里走来走去,在众人的质疑声中穿梭也是非常辛苦的,他想吃点好的休息一下,“父王那么疼你,怎么会让你有事!何况那些人的手段如此卑劣,以父王的聪明才智是不会上当的。就让七巧安排一个荤菜,行么?”

“不行!”素月一个眼神否决了他,重重的放下手中的碗筷,“合着我现在的死活就跟你没关系了是吧?合着我现在就是大王的人,什么都归他负责了是吧?”

拓跋臻只是想开个玩笑,他知道素月被陷害的时候也是一阵后怕,并没有不着急的意思。看她神情严肃,眼中涌出泪意,连忙跟着放下碗筷,“哎哎,怎么还要哭了呢?你说不吃­肉­就不吃­肉­,还不成么?”

素月背过身去抹了抹眼泪,“我那天出宫的时候碰见宋大人父女了。”

这场景是不是也跳得太快?拓跋臻有点反应不过来,“嗯,碰见他们又怎么了?难道,难道表妹又欺负你了?我帮你去收拾她?”

素月刚收回去的泪又落了下来,她背对着拓跋臻吸了吸鼻涕,“宋大人说你帮我找到家人了,是吗?”

讨好的笑意僵在拓跋臻的脸上,他终于想起那天素月的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他起初是想问的,看到武如烟之后就给全忘了。

“你说,你是不是找到我的家人了?你既然找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看着她孱弱的肩膀微微耸动着,拓跋臻挪了挪凳子从后面抱住她,“是,我承认舅父是打听到你家人在瀛渊国的消息,可不是还没有确切的地址吗?我怕是空欢喜一场,所以不敢告诉你啊!”

一切都是那么合情合理!素月掰开他的胳臂,抬手擦了擦眼泪,扭头看着他的眼睛,“那是不是一旦有我家人的具体位置,你就送我去呗?”

她就是那么想离开这里,离开自己吗?拓跋臻心里烦闷,胡乱的点点头,“嗯嗯,答应过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的!”

她以为等在王宫门口是因为他也担心拓跋邯郸会有什么企图,她以为故意藏着家人的事不说是不希望自己这么快离开,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想太多!

“好,很好!”一股疼痛从素月的心房蔓延开,瞬间传遍她的四肢百骸,她喘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大王有句话托我转告殿下,他说贪心的人一定会失去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什么意思?”拓跋臻听得云里雾里,不由得眉头一皱,“父王什么时候跟你说的这话?”

“看见你身边站着武如烟的时候!”素月起身拉开房门,“这里没有好酒好菜招待,殿下还是回去吧!”

不过短短的几句话,拓跋臻已经完全被素月搞得找不着北,不过他还是顺从的站了起来。跨出门槛便回过身,“月儿,你心里要是有什么事,好好跟我说行吗?”

他们就那样站着,隔着门框。他望着她的眼睛,她也看着他的眼睛,“那如果我说,你不要选武如烟,好不好?”

拓跋臻期待的眼神黯淡下去,素月便已经知道答案,她苦笑着阖上房门,“月儿已经无话可说,殿下请回吧!”

一连三天,素月都没有再见拓跋臻,他不来,她亦不找。在院子里种种花、弄弄草,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她初来时病中的样子。

她倒是休闲自在,小染却看不下去。大清早她便将拓跋臻堵在流云阁的门口,“奴婢参见殿下,殿下万安!”

拓跋臻全无准备被她吓了一跳,“你不去伺候月儿,到这里来做什么?可是月儿有事要见本宫?”

“难道姑娘不找,殿下就不能自己去看姑娘吗?”小染一脸的不快,“殿下心中当真只剩武小姐了吗?”

“小染,你怎么能这么跟殿下说话?”收拾房间出来的七巧正好撞见这一幕,越过拓跋臻便上前推了她一把,“当真是跟着姑娘久了就学了姑娘的骄横脾气吗?是连长乐府姓什么都忘了吗?”

小染当初能够入府也多亏七巧的帮忙,见她气势凌人便弱了下去,“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想请殿下去看看姑娘,姑娘这些日子变得不像从前的姑娘了。”

想起关门那一刻素月失望的眼神,拓跋臻的心也是微微一疼,“什么叫不像从前的姑娘了?”

“姑娘以前是个活泼好动的人,现在整天在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脸上已经没有往日的笑容了……”

“她是活泼,可瞌睡也不少,兴许是犯了春困也未可知呢?”七巧丝毫没把小染说得话放在心上,急急打断转而向拓跋臻道:“奴婢去请太医过来给姑娘瞧瞧,看看可是那里不舒服,殿下有事就快忙去吧!”

拓跋臻想起约了宋青山,也便点点头,“你们要多用心,好好照顾着。”

小染想要追,却被七巧死死的抓住胳臂,直到拓跋臻的身影消失,她才松开手,“你这样没大没小的,是要翻了天不成?”

“七巧姐,怎么你现在一点都不关心姑娘了?”还记得入府时,七巧反复叮嘱:你记住对姑娘好就是对殿下好,对殿下好就要对姑娘好的话。小染的眼中隐隐露出泪意,“七巧姐,真正变的不是小染,而是你。你变了,殿下也变了。”她抚了抚身,转身变向彩云轩去了。反正她是认定素月,不管这个姑娘是失宠得宠她都不在乎,只希望她能开开心心的!

七巧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小染的背影,眼中竟然也涌出泪意。好一阵她紧握的拳头才缓缓松开,指甲已经在掌心抠出深深的印记。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五十八章 好久不见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两日终于又重新放晴,彩云轩的院子里全是零落的花瓣。小染正指挥这几个侍女想趁着素月没起床前打扫­干­净,就听见房门“吱嘎”一声,“姑娘,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可是要出门吗?”

她已经穿戴整齐,一身淡蓝­色­的束腰长裙,外面罩着一件同­色­的锦衣,满头的青丝上半部分挽着个团髻,下半部分就顺溜的垂在两肩。一张小脸上未施粉黛,发髻线上勾着一弧粉白的抹额花钿,素雅而不失贵气。

素月点点头,“嗯,今天天气好,我想出去走走。”

她已经许久没有主动出门,小染高兴之余又有些不安,“姑娘去哪儿,可要奴婢安排马车吗?”

“不用,我昨个已经跟茼蒿说好了。”素月深吸了一口雨后的新鲜空气,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不少,“我早饭午饭都不在府上用,你们收拾完就歇着吧!”

小染多希望她是跟殿下说好而不是跟茼蒿,不过看她心情甚好也没有阻拦,“雨后湿滑,姑娘可得当心着点,晚上奴婢给你准备好吃的。”

“还是小染最好了!”素月笑着捏捏她的脸蛋。一转身脸上的笑意倏然散去,穿过月洞门便直奔下人的院子。

茼蒿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看见她便迎了过去,压低声音道:“属下已经检查过,没发现什么可疑的。”

素月无奈的点点头,她早该知道这个结果,只是不甘心,“如此,我们便只能从她离开的路径下手了。”

“属下之前已经旁敲侧击过水牛,他将她送出府后七巧便说可以一个人走,想到她有功夫在身又担心府中的情况,他便匆匆忙忙的赶了回来。”茼蒿一脸的忧心,“这无异于大海捞针,现在我们连她到底有没有出城,去过哪些地方我们都没有切实的证据。实在不知要如何下手呢?”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下来,素月微眯着眼睛透着一丝狡黠,“查不到她,我们可以查别人!”

三辆马车先后从长乐府的后门驶出,分别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先跳出来两个人,随便选了一辆马车追出去,接着又不知道从那里蹦出来一个人,循着没人追的那辆车而去。约莫一炷香之后,又有一男一女从门后面走出来,正是茼蒿和素月。

“姑娘真是料事如神!”茼蒿对素月比从前更加佩服,“话说,你怎么知道有这么多人等着跟踪我们?”

素月的眼神微有些鄙视,不过脸上却挂着笑意,“你都说我料事如神,还有什么缘由啊!”她不想告诉他是因为拓跋臻,是因为他们一起躲过一次,在那个寂静的夜里。只是当时没有补上的这第二拨人,不过也亏她早有准备,否则也不能算料事如神。

为稳妥起见,他们还是先顺着墙根走了一会儿,到了人多的地方才到正路上急行。素月走路极快,茼蒿几乎是要小跑才能跟上,“姑娘,你跟殿下走路的时候也这样吗?”

“不是,是今天心里着急。”素月说着脚下的步子又快了许多,茼蒿只好加快速度跟上。很快,他们就到达目的地,一座看上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民宅。

虽然四下无人,但茼蒿还是本能的压低了声音,“姑娘,就是这里吗?”

“是。”宅子里传出的孩子啼哭声更坚定素月的判断,她自袖中取出一张面具递给茼蒿,“虽然不如矮脚童那个,不过凑合使使还是可以的。”

茼蒿笑着给她推了回去,“姑娘,你可以先回去歇着,此事就交给属下吧!”

“咦,这是有内情啊!”素月挑眉看他,“莫不是你从前就认识这户人家?”

茼蒿没有解释只是笃定的笑了笑,推着素月就往回走,“姑娘你就回去安心歇着,属下晚上自会来向你汇报的。”

素月将信将疑却有无可奈何,“行行行,那我不管你,你也别管我了。咱们就此分道扬镳,晚上彩云轩见,成么?”

茼蒿点点头,想想又拉住她,“姑娘,别说属下没告诉你,今天殿下约了那个粉衣服的去游湖,你也去看看吧!”

他的眼睛使劲的眨了眨,素月脸上一红嗔他一眼,“正事­干­不好,给人取绰号倒是有一手。废话那么多,小心我把你嘴巴给缝上。”

在她的威胁中,茼蒿被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过眼角眉梢还是掩不住的笑意。

想着长乐府已经没了早午饭,素月盘算着找个地方祭祭五脏庙,走着走着就听见有人正在讨论绣春湖的樱花糕,香气扑鼻甜而不腻。她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肚子立刻就打起鼓来,撒腿就开始跑。到了地方她才知道这好吃是有多大的魅力,排队的人从湖畔那棵百年樱花树下来了个绕湖半圈……

素月不由得哭丧着脸,仰天长叹,“这是要饿死我吗?”

“你若是饿死了,我要带谁回去呢?”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素月扭头就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温润如玉,风度翩翩,正是阔别已久的姜云霁,而他的手上,正拿着热气腾腾的樱花糕。

素月好不容易才抑制住扑上去的冲动,瞪着他的手一个劲的咽口水,“呵呵,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

笑容在姜云霁脸上晕开,他的手往前伸了伸直把樱花糕送到她面前,“快吃吧!”

那声音宛如天籁,素月的一双眼睛顺便变成两个大写的桃心,“谢谢云霁,你真是越发英俊了!”

白­色­的米糕中夹杂着粉­色­的花瓣,­色­泽清爽,入口即化,多吃两块­唇­齿间都是肆意的香气。这厢素月吃得不亦乐乎,那厢烈风好似怨­妇­一样蹲在旁边瞪着姜云霁,“公子,这可是属下排了一个时辰,抛了多少媚眼换来的,你怎么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就算,就算你不爱吃,怎么就全便宜了她呢?”

“怎么,怎么你还没吃吗?”素月的肚子饱一点脑子才好使了一点,她看了看手中还余下的两块,巴巴的望着姜云霁,“那,那给你吃吧?”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五十九章 帅晕过去

看她手在油纸上拧巴出深深的折痕,姜云霁就知道她舍不得,温润一笑,淡淡摇头,“我不爱吃这个,你都帮我吃了吧!”

“公子……”烈风“噌”的站起来,似乎是想说什么却被姜云霁一个眼神硬生生憋了回去,“哎,算了,爱吃不吃吧!”

他愤愤的转身走开,素月却也不好意思再吃下去,把糕点塞到姜云霁手中,“实在太好吃,我一时没忍住,还剩两块你先吃着,我排队去买来还你。”

“没事,我真的不爱吃,都是烈风逼的。”姜云霁的动作极快,反手便又将糕点握回她的手中,“只剩两块,拜托你都帮我吃了吧!”

素月是真想吃,但是她知道是真不能再吃。推让之间就像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似的。

“你们在­干­什么?”冷不防一个声音响起,吓得素月的手一哆嗦,姜云霁塞过来的樱花糕“啪”一声掉在地上,摔成几块。他们齐刷刷的回头,正是拓跋臻伴着武如烟缓缓而来,“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这个问题素月也想问,不过看拓跋臻表情严肃,心里莫名其妙就是一怕,语气也低了三分,“没,没­干­什么啊!就,就是吃、吃东西啊!”

“哼,你倒是有闲心,排了一两个时辰吧?”拓跋臻盯着地上的樱花糕冷冷一笑,眼底尽是嘲讽,“可惜人家不要啊!”

看她满脸委屈和惊愕,眼中隐隐有泪意,姜云霁心中一痛,忙上前一步道:“臻殿下误会,这糕点是小生买给月儿的。月儿觉得好吃想要跟小生分享,小生却舍不得吃,互相推让的结果就是这样,让殿下见笑了。”

“月儿?”拓跋臻的眼神一暗,脸­色­更加难看,“这一声倒是叫得亲热,你们很熟吗?”

他的眼神直勾勾的,剑一样­射­过来吓得素月一个激灵,“一,一般吧!”

“殿下,”气氛尴尬得素月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武如烟忽然软软的唤了拓跋臻一声,“瞧你心疼月儿的样子,知道的是你怕这个宝贝师妹被人欺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吃醋呢?叫如烟好生嫉妒呢!”

若他真是吃醋,素月心里还好受一些,满怀期待的看向拓跋臻之际,他已经换了一副面孔,正调笑着看向武如烟,“你不是不知道月儿向来单纯,本宫自然是怕她上当受骗。烟儿如此嫉妒,本宫可以认为是在吃醋吗?”

“殿下,你好讨厌哦!”武如烟嗔怪的瞪他一眼,复而垂下眼睑,颊上染上两团嫣红。

他们就这样旁若无人的调情起来,素月一口气憋在胸口,真是恨死自己这个嘴馋的毛病了!

“殿下,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月儿就先告退了。”她转身要走,衣袖却被姜云霁轻轻拉住,“听说那边有家银鱼羹很出名,你吃了我的早点是不是应该陪我去喝碗羹呢?”

素月没有意见,只要不看见拓跋臻和武如烟她怎么都可以。可她刚点点头,拓跋臻就笑了起来,“正好,本宫和如烟也是要去喝羹的,那就一起吧!”

这是­阴­魂不散吗?素月心里有一百万个不愿意,她刚想推辞就被拓跋臻一把拽了过去,“月儿,我记得你还没来吃过吧?待会儿一定要多吃两碗哦!”

衣袖从姜云霁本就握得不紧的手中滑了出去,他看着空空的掌心无奈的一笑,“小生去而复返,最留恋的就是这绣湖银鱼羹,确实是人间美味。”

“真有那么好吃?”横竖是要被秀一脸的恩爱,素月只好把心一横,“为什么这么久你都不带我来,你真是好意思啊!”

毫无嫌隙的责怪语气在武如烟听来就是一种挑衅,而且是低级的那种。她主动挽上素月的胳臂,“月儿,殿下固然是宠你的,但也得分分场合,你这样可是太骄纵哦!陈嬷嬷教你的,都忘记了吗?”

素月只想给她四个字:关你屁事!可对上拓跋臻的目光,她只能讪讪一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不就是说的我吗?”抽出胳臂将她甩开,“我这样的粗人,武小姐还是离得越远越好。小时候师父就常说,谁跟着我谁就要倒霉的。”

从来只有自己甩开别人,何来别人推开自己!即便她口口声声说是自己不祥,可武如烟还是看出她的嫌弃,可脸上依旧不改温婉的笑意,“难怪殿下不得大王的喜爱,原来就是跟你过从甚密的关系吗?”

“你什么意思?谁说大王不喜欢殿下的?”说自己可以,扯上拓跋臻素月就受不了,她一回身便挡住武如烟的路,“你是大王肚子里的蛔虫吗?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大王为什么不喜欢殿下吗?哦,对了,你的弘业殿下呢?我跟他没有过从甚密怎么大王也不喜欢他了呢?”

素月一顿抢白让武如烟瞬间失语,她睁大那双无辜的眼睛,楚楚可怜的望着拓跋臻,“殿下,烟儿只是想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

“本宫明白,本宫明白。”看着她的时候,他的眼神温柔无比,看向素月的时候,他的眼神是那样锐利,“你这话多的毛病怎么就不能改一改呢?”

“这辈子怕是改不了了。”话并不重,可素月心里还是一凉,她嘟囔着快走几步想要将他们甩掉,可不管她和姜云霁怎么走,拓跋臻总能及时跟上,武如烟亦是亦步亦趋。

雨后的湖畔到处是飘零的花瓣,无论是地上还是半空,许多人都选着走走停停,悠闲的赏赏花感受扑面的新鲜空气,唯有四个人健步如飞停在“誉天下”的门口,似乎是几百年没吃过饭来的。

站在门口的店小二吓得一哆嗦,“几位,几位这是?”

姜云霁温润一笑,抛出一锭银子,“银鱼羹,四碗。”

“楼上雅座请。”许是从未见过如此温润英俊如同月之清辉的男子,作为一个男人的店小二都激动得红都了脸,反复叨念着,“楼上雅座请……”

素月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改日要给你弄个面具带上,看看你把人家都帅晕了。”

正文 正文_第一百六十章 一马平川

店小二虽然是被姜云霁帅到,但办事还是很靠谱的,不一会儿就端着四碗热气腾腾的银鱼羹上来,当然他身后还跟着一大堆的厨娘、跑堂,还有他们风情万种的老板娘。

“姜公子,好久不见了。”老板娘的声音极尽婉转,亲自将鱼羹送到姜云霁的面前,“快尝尝,可还是原来的味道?”

她丰满的身子往前一探,生生将坐在一旁的武如烟挤开半米,外衣微敞,胸前露出让人血脉喷张的深沟。素月咽了口口水,赶紧低下头来,目光所及就是自己胸前的一马平川,不禁一阵气馁。还好店小二摆上银鱼羹,她立刻用美食安稳自己受伤的心灵。

誉满天下的绣湖银鱼羹竟然带着淡淡的酸味,素月不知是自己跟拓跋臻武如烟同桌,还是看到老板娘在对姜云霁大献殷勤的缘故,她皱着眉又喝了一口,果然还是酸的!

姜云霁第一个发现她放下勺子,“怎么?可是吃不惯吗?”

“吃不惯,怎么会吃不惯!”素月还没回答,老板娘就先叫嚷起来,“这可是全天下最好吃的银鱼羹,客官是嫌弃我手艺不好吗?”

“不敢,不敢!”这炮仗脾气倒是跟自己挺像的,素月连连摆手,自我安慰般的解释道,“一定是我刚才樱花糕吃多了,这会儿什么都吃不下来。绝对不是老板娘的手艺不好,绝对不是!”

拓跋臻小口的尝了一勺,立刻就明白素月为何吃不下,她从来就是喜甜不喜酸的,即便是府中的酸梅汤,到素月手中的时候必定也是双份的糖。他并不是刻意不带素月过来,对于这“誉天下”的银鱼羹他也只是听说而已。今天若不是武如烟央着,他大抵也是不会来的。

见拓跋臻也皱着眉放下勺子,老板娘立刻就啧啧的叹起来,“哎,我算是明白了,你们俩是一对,你们俩是一对!”

她先指的是拓跋臻和素月,再指了指姜云霁和武如烟,然后又拍着姜云霁的肩膀,“姜公子,下次有这种不懂欣赏的朋友你就不要带过来了,像这位小姐这样的,我还是欢迎的。”

叹完气,她就摇头换脑的赶着那群看热闹的离开,“看什么看,都不用­干­活了吗?都让你们来伺候姜公子一个人好了?今天都不用吃饭,以后也不用吃饭了是不是?”

闹哄哄的人群一下子做了鸟兽散,四个人也被她那句无心的话弄得心事重重,拓跋臻忽然拽了拽素月的衣袖,小声的道:“看见没,你这脾气要是再不改改,上了年纪可就跟她一样碎嘴了!”

老板娘无意识的将她和拓跋臻划成一对,素月心中正在暗爽,冷不防又被他推下地狱,“就你话多,三岁定八十,这辈子改不了了。”她一气之下又舀了两勺银鱼羹,塞到嘴里又忍不住吐了出来,这生气就爱吃东西的毛病,她才是真要改一改来的。

被她这样一闹,武如烟和姜云霁也吃不下。

一个嫌弃的抽出丝巾掩住口鼻,“素月,你是诚心恶心我们吗?我拜托你看看场合,你自己不要形象也别连累我和殿下啊!”

一个关心的递上茶水,“没事,没事,吃不下就别吃了。来,漱漱口会舒服点的。”

素月真不是故意的,她就算是想恶心武如烟也绝不愿连累姜云霁。依言接过水杯漱过口,略微觉得舒服一点她就立刻起身向他们道歉,“对不住各位,我真不是故意的。看来我还是不适合呆在这里,先走了。”

“老板娘,再来两碗银鱼羹。”拓跋臻一把抓住素月,一拉凳子站了起来,“如烟,你和姜公子在这里慢慢吃,我送她下楼去。”

也不管他们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拓跋臻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牵着素月的手拾级而下,

“殿下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的。”感觉到身后那两道紧紧追随的目光,素月死命的甩开拓跋臻的手,“真的,我自己可以的。”

她的反抗是徒劳的,拓跋臻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反而捏得更紧一些。他拽着她不止是送到楼下,而是一路拉回那株巨大的樱花树下,“站这儿等我!”

这一路过来比过去走得更快,素月感觉分分钟就要撞上人,还好都有拓跋臻在前面替她挡着。刚茫然的点点头,就见拓跋臻一头扎进排队的人群中。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就捧着热气腾腾的樱花糕回来了。

素月看了看长长的队伍又看看他,“你怎么会这么快,Сhā队吗?”

拓跋臻自信的一甩头,“你当真以为只有姜云霁长得帅吗?你忘了你师兄也是缙云山第一美男子吗?”

“不要脸。”素月笑着抢过他手中的樱花糕,就那样蹲在树根旁吃起来,“第一美男明明是苏岑师兄,好吗?”

“哟嚯,”拓跋臻从她手中那块上掰下一半,挨着她蹲下去,“你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德行确定不需要改改吗,小心我全部没收了哦。”

素月三下五除二就把手上的塞进嘴里,把包糕点的油纸紧紧的捂了起来,“这不到一个时辰的,你都说了多少回让我改这个改那个,若我什么都改,那还是我吗?”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耳熟?拓跋臻沉吟片刻才想起来,陈秀过府的时候小染说过一次,后来陈秀也表达过这个意思,而那时候他也认为这样的素月才是真正的素月!

“我这不是为你好么?”拓跋臻陪笑着伸手去要糕点,“万一将来嫁不出去可怎么好啊?”

这话素月更不爱听,“放心,等我找到家人立刻搬走,绝不碍着殿下的眼睛。你慢慢吃,吃好,吃够!”

她几乎是把糕点硬塞进他的手中,因为拓跋臻从她第一个动作已经看出她的怒意,想要推脱已经来不及。只好握着糕点追上去,“月儿,你最近的火气真有点大哦!”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臂,恰到好处的力度决不让她有挣扎的空间,“你到底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吗?”

正文 正文_第一百六十一章 佳人独立

拓跋臻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对她的关注有些少,可他要应付群臣和武如烟实在没有更多的­精­力。他以为她会明白的,对于一个初来乍到的王储,他有时候也会觉得力不从心。

他的力气很大,素月扭一下都会觉得胳臂疼,想到他肯放下武如烟哄着自己来买樱花糕,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殿下,我们身边每天都在发生着变化,所有一切都朝着我们期盼的目标,可这个时候你为什么偏偏放不下武如烟呢?她真的会成为你的绊脚石的。”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我的目标之一呢?”气氛似乎又回答那一日,拓跋臻松开素月的胳臂,“月儿,她是我无法磨灭的过去,你明白吗?”

“我明白,可那又如何?现在不明白的是你!”在感情上,素月觉得自己已经很迟钝,可她觉得遇上这样的榆木脑袋她也是要吐血的,“过去始终是过去,她现在心里真正喜欢的是拓跋弘业,只有拓跋弘业!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她可以从喜欢我到喜欢弘业,同样可以从喜欢弘业到喜欢我啊!你没看见她刚才都吃醋了吗?”想起她那娇羞的眼神,拓跋臻心情又愉悦起来,“月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一定会明白的。”

“就算她同意,大王也不会同意的。”他的愉悦刺得素月一阵心疼,可她还是要提醒他,“大王的意思是王位和她,你只能得其一。”

“若是我都想要呢?”终于明白她这些日子的担心都是为自己,拓跋臻笃定的一笑,抬手扬起她的嘴角,“傻丫头,这些事你不用担心,万事我自会安排妥当的。”

“你想怎样?你不会想……”素月打掉他的手,可后面的话还没来及说武如烟和姜云霁就已经赶到近前。

“殿下,你不是说就送到楼下吗?”武如烟率先过来,主动挽上他的胳臂,“真是让如烟好找呢!”

这一次拓跋臻没有买账,而是摆脱她将手中的樱花糕递给姜云霁,“月儿还给你的,别再以此为借口让她陪你游山玩水了。月儿心善,本宫却也不是好惹的,你可记住了?”

这样威胁的话素月希望他不要听,可温润如姜云霁又怎么会拒绝,他从善如流接在手中,“殿下的话小生记住了,不过月儿已经是大人,她的去留应该由她决定而不是殿下。”他转头看向素月,目光温柔而充满期待,“月儿,你觉得是这样吗?”

看到武如烟又站在拓跋臻身边,想起拓跋臻那要鱼和熊掌兼得的野心,素月忽然就觉得好累。她第一次想到要离开,离开这里去瀛渊国,找到家人,过简单的日子。

“殿下有武小姐这样的如花美眷,月儿也想跟姜公子这样风光霁月的人游湖一番,方不辜负这满城的春­色­。”她莞尔一笑,眉宇间全是挑衅,“殿下是要同游还是我们各走各的呢?”

她从未这样违抗过自己的意思,拓跋臻当要发作,胳臂却不自觉的一紧,偏头是武如烟又挽上他的胳臂,“人多热闹,不如就一起吧!殿下,你说好不好?”

素月这才知道自己又玩大了,她只是想气气拓跋臻,没真想在他面前碍眼。她希望他说“不”,可他却点了点头。

“也好,省得这丫头到处闯祸。”拓跋臻随着她笑起来,“本宫已经命人订下画舫,一起过去吧!”

“今日湖面上飘满花瓣,畅游其中一定是赏心悦事,殿下真是有心人!”姜云霁状似无意的一赞,又惹得素月心中一酸,对待心上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一路无话,他们很快就到了画舫。

拓跋臻小心翼翼扶着武如烟上船的样子看得素月眼中一热,适逢姜云霁伸过手来,她想也没想便握了一把。学着她的样子撂着裙裾,踩着小小的碎步。刚走两步就发现自己真不是那块料,那别扭的动作弄得整个跳板都在晃动,未免落水她只好松开姜云霁的手,“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武如烟站在船舷边掩着嘴轻笑,“果然是难登大雅之堂啊!”

“身为女子却能凡事自立不靠别人帮扶,率­性­而不失可爱。”姜云霁比素月先上船,笑意中满是赞赏,“这样的女子才更难能可贵。”

拓跋臻怎么听着都觉得不舒服,“她在你眼中就没有一点缺点吗?”

“殿下以为的那些缺点,在小生看来都是优点。”姜云霁丝毫没掩饰自己的想法,不卑不亢的迎接他审视的目光,“月儿的好处,殿下难道不清楚吗?”

她总是惹祸,总是要自己去帮她善后!这些好处拓跋臻怎么会不清楚,“很好,你觉得是优点就好!”

三晃五晃的素月好歹还是跳上船,额头已见渗出细细的汗。她怕水拓跋臻是知道的,可惜他的手牵着武如烟已经没空理自己,而她还没有习惯这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姜云霁。

画舫的主人是个三十上下的女子,款款的引着他们上到四面通风的船楼上,“几位贵宾请稍作歇息,船行后奴家会为你们献上曲乐。”

素月好奇便多看了几眼,目光相遇,她温婉一笑客气的点点头,看她那仪态万方的样子竟然不输武如烟的风姿。待她退下,素月方才小声的感叹起来,“殿下,你是怎么选的这里,老板娘看起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哦!”

“哟,你还知道这个呢?”拓跋臻戏谑的一笑,看素月噘着嘴才正­色­起来,“我哪儿知道这些,是如烟介绍的。”

“怎么又是她?”素月嘟囔着,抬眼就看见武如烟站在船楼边上,清风撩起她身侧的浅粉­色­纱幔。落花织就的花雨微风中佳人独立,带着丝丝缕缕的春愁,美得让人怜惜。

即便是素月也忍不住心生怜爱,拓跋臻自然也看到这一幕。目力所及处椅子上放着一件披风,他便走了过去,想要拿去替武如烟披上。他的手刚要碰到,披风却“嗖”一声被人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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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正文_第一百六十二章 殿下小心

“月儿,船上风大,小心着凉!”

姜云霁也就比拓跋臻稍快那么一点点。披风覆上素月消瘦的身体时,他也回过头,“你是不是故意的?”

想来他是想拿给武如烟,现在却到自己身上,素月心里一阵暗笑却装作不懂的样子,“殿下,你是说我吗?”

拓跋臻当然不是说她,只好悻悻的缩回手,“算了,我再让老板娘拿些过来吧!”

不等他吩咐下去,老板娘已经拿着四件披风走了上来,看素月已经披上,连声告罪,“船上风大,是奴家招呼不周了,还请贵客快换上这崭新的吧!”

方才还有些沾沾自喜的素月一听是人家穿过的,感觉瞬间就不美好,连忙脱下来放回椅子上,“老板娘,这可是你不好啊,旁人用过的东西怎么能再放在这里误导我们呢?”

“是、是,都是奴家照顾不周。”

她一面道歉一面将那披风收起来,从容如她竟然也露出一丝的紧张,素月默默的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自然的警惕起来。

姜云霁似乎是没有留心,一面重新给素月系上披风,一面催促开船。

“还是我自己来吧!”若是拓跋臻,素月一定欣然受之,可姜云霁她还是不习惯,“你身体不好,也赶紧披上吧!”

姜云霁知道这是疏离的推脱,只能讪讪的缩回手,拓跋臻听来却是十分刺耳,“月儿,你何时变得这样心细?你还记得从北川回来的路上,撞过几次我的伤口吗?”

提到这事儿,素月就觉得不好意思,苦笑着求饶,“殿下,这么明媚的日子里,咱们就别提这事儿了,成么?”

“殿下,你在北川受伤了吗?”武如烟终于从游离的状态回过神来,拿了披风替自己系上,“可已经痊愈?为何如烟从未听你提起呢?”

“都是皮外伤,早已经痊愈,不提也罢。”回话的时候,船身忽然一晃,拓跋臻连忙伸手将武如烟扶住,“小心点。”

想来是船已经出发,果然不过一会儿,老板娘就命人送上果脯糕点和香茶,自己也捧着琵琶来到船楼上,“各位贵宾,棋琴书画奴家就擅长这一门,不知道各位想听什么曲儿呢?”

这样风雅的东西素月是没兴趣的,她趴在船楼的长椅上看着湖面上的波光粼粼,看着无数花瓣随波逐流,不由自主就想起八个字: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不知道他们最终决定如何,老板娘手落弦动的时候响起的声音清脆而欢快。看着拓跋臻和武如烟陶醉其中,随着音律合着节拍,她便知道能安慰自己的只有美食。她刚碰到桌上的糕点,手就被姜云霁按住。她错愕的看向他,他似乎也是听得投入的,一直面带微笑的望向老板娘,只用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敲了两下。

虽然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知道他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也便只好将手缩了回来。和缓轻快的音乐渐渐急促起来,似乎是一个人从微笑直接跳跃到大笑,那清脆的声音陡然变得刺耳。素月觉得有些难受,再看拓跋臻也已经皱起眉头,最严重的是武如烟,她直接呛出一口鲜血。

素月的手掌微动,五枚落月针直飞向老板娘手中的琵琶。眼看就要打断她的琵琶弦,忽然从她身后探出一柄大刀,五枚落月针撞在刀上全变了方向,最终都无力的落在地上,琴声也戛然而止。

素月一掀桌子,糕点盘盏全数飞了过去,不过同样被挡在老板娘前面的那柄大刀拦了下来,“你们这一波又一波的刺杀是没完了是吧?”

“月儿!”她撸起袖子就要大­干­一场,却被拓跋臻狠狠的喝止住,“你们上一边呆着去,这里自有我来料理。”

若不是那个你们中还包含着姜云霁和武如烟,素月是万万不肯留他一个人面对的,可自己的安全可以不管,但他们的不能不管。只好拖着这两个人往船楼边上退去,“武小姐,我麻烦你下次能不能介绍点好的地方?算了,还是不要有下次了。”

那口血似乎是伤了武如烟的元气,她似乎是没听见素月的话,只奄奄的靠着楼柱发呆。

幸好还有个还比较正常,素月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刚才不让我吃东西,可是早看出这里的异样了?”

“算是吧!”姜云霁点点头,一双眼睛全落在交战的那边。使长刀的是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和老板娘琴刀合璧进退有序,显然是专门­干­这个营生的。他皱着眉发出一声疑惑的长叹,“咦,怎么会这样呢?”

“什么意思?”他似乎知道许多内情,素月急切的摇着他的胳臂,“你到底看出什么了?”

心中有了答案,姜云霁的目光才落回素月身上,“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这个老板娘也是在的。她似乎曾是大家闺秀出生,可惜家道中落沦落风尘,后来几经辗转才接手这艘画舫,按理不应该会做这些勾当的。”

对于这些前程旧事素月比刚才的曲子还没兴趣,她关心的只是拓跋臻能不能获胜,他会不会受伤,“你能说点有用的吗?”

话不投机姜云霁只得无奈的耸耸肩,又不忍见她失望的眼神,“那我到楼下去找找烈风,让他来帮忙?”

“烈风也上船了?”素月是完全没留意到。可转念立刻就明白这必然是情理之中,作为姜云霁最重要的贴身护卫,他不可能离得很远的,“那你还不快去?”

“那你们自己小心。”他看了素月一眼,又看了看垂头丧气的武如烟,才磨磨蹭蹭的下楼。

看拓跋臻那边暂时没什么危险,素月便好心的替武如烟把起脉来,“你别担心,大不了我把师姐的灵丹分一颗给你,一定会没事的。”

她虽然不会医理,但简单的摸脉还是没有问题,可从武如烟的左手换到右手,她摸到的只是脉息平和并无大碍。似乎连刚才那口血也不应该吐的,不由得轻轻一叹,“咦,怎么会这样?”

就在她换手想再摸一次的时候,武如烟忽然厉声尖叫起来,“殿下,小心!”

正文 正文_第一百六十三章 解药拿来

素月被她吓了一跳,本能的扭头去看拓跋臻,可那边好好的根本什么都没发生,他依旧在交手中占着上风。

“你一惊一乍的做什么?是要吓死人吗?”素月嗔怪的看她一眼,又伸手却替她摸脉,握到的却不是武如烟的手腕而是一把匕首的刀柄,而就在那一瞬间,武如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到墙角蜷缩起来,“不要啊,不要杀我,求你不要杀我!”

她一面叫喊着一面撕掉自己的衣袖,露出小臂上那道一指长、正冒着鲜血的伤口,显然那是趁着素月回头去看拓跋臻她自己割出来的。

拓跋臻分神看向这边的时候,那男人手中的大刀正直愣愣的朝着他的面门劈下,幸好烈风及时赶到,挥剑将刀架住,“你傻了,不要命了!”

得烈风解围,拓跋臻便只需面对老板娘一人。不知道这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他心中烦闷,快速出手几招便便将老板娘连同琵琶踢下船楼。

当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的时候,素月刚刚丢掉手中的匕首。一个完好无缺的站在主场,一个蜷缩在角落捂着伤口发抖,这样的局面不用任何解释他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就算你不喜欢她,你也不能伤害她!”拓跋臻眼中染着无尽的失望和愤怒,“我真是太宠爱你,才会让你这样无法无天!”

他的语气,他的眼神都让素月惶恐不已,连忙摆着手解释,“我没有,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拓跋臻却没有再看她一眼,径直走向蜷缩在墙角的武如烟,“没事,有本宫在,没事的。”他拾起地上那截断袖替她简单的包扎好伤口,又解下自己的披风将她颤栗的身躯轻轻包裹住,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有本宫在,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她看着他,就这样抱着武如烟从自己面前走了过去,她不甘心的追上去拉住他的衣袂,“不是我,不是我弄伤她的,是她自己……”

她急切的解释恰好和武如烟安静的哭泣形成鲜明的对比,拓跋臻没有说话,只是狠狠的一拉衣袂将她甩开。

他从来不曾这样凶悍的对待过自己,哪怕是在初初相识的时候。素月的手僵在半空,掬着一把飘渺的空气,泪水顺着她的脸庞无声滑落,她却只能对着空荡荡的船楼反复的呢喃:“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

等到烈风解决掉那个男的,等到画舫靠岸,素月仍然站在那个被遗弃的位置。

“他们上岸了,我送你回去吧!”姜云霁拍了拍她的肩膀,眼中满是同情,“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我不想等到那一天他才明白,你为什么不帮我解释呢?”素月扭过头将一腔的怒火都撒在姜云霁身上,“你刚才明明就站在旁边,你问什么不帮我解释啊?”他明明是不在的,明明是自己叫他去找烈风帮忙的,素月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喊道后面声音也弱了下去,渐渐变成自问自答的呢喃,“他为什么不肯听我解释呢?为什么?”

她僵硬的转身,抬着沉重的双腿往前走,她想去追他,可她不知道追上了又该如何解释?如何才能让他相信他看到的一切不是事实的真相呢?

素月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彩云轩的,回过魂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一眼就看到拓跋臻一脸铁青坐在床沿上,“殿下?”

她以为是自己在做梦,直到拓跋臻转过头来并向着自己伸出手。她满怀着欣喜把手伸了过去,“殿下要伺候月儿起床吗?”

她以为可以像过去那样,睡一觉什么争吵都会过去,可拓跋臻的手却缩了回去,张嘴突出四个冰冷如铁的字,“解药,拿来!”

素月觉得自己的头又疼起来,她甩了甩头撑着沉重的身子坐起来,“解药?什么解药?”

“你少在这里装无辜,”拓跋臻的耐心似乎已经到了一种极限,“如烟回去之后就开始发烧,太医诊断说是中毒,而来源就是那个伤口,你还想骗我到几时啊?”

原来他坐在这里就是为了她!因为她发烧了!因为她中毒了!素月一声冷笑,“装无辜?”她抑制住内心想要流泪的冲动,相识近十载,她在他的心里就是个敢做不敢认,需要装无辜的人吗?

不要说她从未做过,就是她真的有解药,就拓跋臻这个态度,她一定不会给的,若是要下地狱,她一定会带上武如烟这个歹毒的女人!

在她不断的冷笑中,拓跋臻终于彻底爆发,伸手便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的眼神与自己对视,“告诉我,解药到底在哪里?说啊!”

他的目光又­阴­又冷,好像一把剑直Сhā进素月的心底,将她那颗原本就斑驳的心一下子捅出个巨大的窟窿,“师兄,月儿在你心里,当真就是这样的人吗?”

她的声音又轻又缓,那样无助,那样失望,那样没有底气……尤其是那一声“师兄”唤得拓跋臻心念一动,手中的钳制立刻放松,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嘎吱一声。七巧不顾小染的阻拦冲了进来,“噗通”跪倒在地上,“殿下,你就饶了姑娘吧!奴婢知道解药在哪里,你就别再怪姑娘,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太喜欢你,不愿意让如烟小姐夺走你啊!”

拓跋臻刚要融化的心倏然间坚硬起来,“你,你说什么?你抬起头来,看着本宫的眼睛再说一次!”

七巧抬起头,脸上挂着两行清泪,“殿下,请你相信,姑娘原本不是那样的人,一切都是因为太在乎你才会行差踏错,你就原谅她这一次吧!”。

素月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七巧,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何时下过毒,又是哪里来的解药?你把话说清楚!”

“姑娘,你不是常常教导奴婢有错就要认吗?”七巧擦了擦眼角的泪,对她露出一脸的质疑,“难道你敢说自己没有因为喜欢殿下而嫉妒如烟小姐吗?难道你没有想过要阻止殿下和如烟小姐在一起吗?”

正文 正文_第一百六十四章 希望失望

“这,这……”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戳中素月的心口,她看向拓跋臻喃喃的开不了口,“就算,就算这些我曾想过,但我绝没有……”

“够了!”她刚给了他一线希望,又残忍的将它打碎,拓跋臻霍然起身打断她的话,“我不想再听你的废话,把解药给我!”

她从未下毒又何来的解药?一股深深的悲凉席卷素月全身也让她灵台清明,她释然的笑起来,“七巧,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一定也知道解药在哪里,去拿出来吧!”

她这样冷静,七巧反而有些慌张,“姑、姑娘,你……”

“去呀,你不是就想看见这一幕吗?”素月看向她笑容冰凉如水。所有的一切都恰到好处,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精­妙的局,“怎么,敢说不敢做吗?不会你还没来及放进我的房间吧?”

“姑娘,事已至此你又何必挣扎呢?”没想到素月的反应会那么快,七巧只能在拓跋臻的注视下咬牙将藏在梳妆匣里的解药取了出来。

“殿下,你一定要原谅姑娘啊!”七巧追着拓跋臻而去,喧嚣的房间终于也安静下来。素月长长的舒了口气又躺回床上,只是泪水如同开闸的小河,止不住的流下来。

“姑娘,你别这样,你的苦奴婢都是知道的!”小染一面抹着自己的泪,一面抽出丝绢去替素月拭泪,“殿下,殿下他总有一天会明白过来的。”

又是这句话!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会解开的,就想云阳侯一家的惨案,时隔多年沉冤得雪。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她怕自己坚持不到那一天就已经放弃!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好累,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出去吧!”

看她闭上眼睛大有不再开口的意思,小染只好起身告退,“那,那奴婢打开窗户给你透透气可好?”没有回答,小染便当是默许。她昨天已经叫人搬来几株开得正好的铁杆海棠放在窗下,那红艳艳的花朵总能叫人心情愉悦,她希望素月看到的时候心情也能好一些。

素月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昨天的情形。风和日丽的绣湖畔樱花雨,生生葬送了她和拓跋臻多年的情义。窗口发出细微的响动,茼蒿的身影一闪跃了进来,她这才想起原本他们是约了昨天见面的。

她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冲他点点头,“过来说。”

茼蒿没有让她失望,事情进展十分顺利。那户宅子的主人叫做杨树,是武国忠手下的一个副将,看似职位不高却深得武国忠的信任,而他的妻子正是死在七巧手上的小绿,他们在门外听到的孩童声就是小绿刚满一岁的儿子。

“难怪她宁可死也不愿意出卖武国忠,只可惜孩子那么小就没了娘亲。”素月叹了口气,对她的忠诚也有几分佩服,“你是怎么查探到这些的?他们又是怎么跟七巧搭上关系的呢?”

“说来也巧,属下曾救过杨树母亲一命。”这又是一段陈年往事,那时候云阳侯府还不曾没落,茼蒿还是个安稳的隐形少爷。一日出门闲逛遇到晕倒的杨树娘,不但送她就医还赠她银两,后来茼蒿又给她送过几次药。

她现在仍然不知道茼蒿的身份,只当是恩人临门,便将自己知道的那些她以为只是家长里短的事情都和盘托出了。

七巧被水牛送出府后一直辗转藏身与城中的客栈,仗着自己有些功夫又有银子傍身便以为可以万全。岂知遇上黑心店家,不但将她迷昏抢夺财物还差点将她玷污。

幸好那日她提前约了小绿想询问府中的情况,及时赶到的杨树和小绿救她之后便将她带回自己家中休养,所以杨树娘也认得七巧。

原来她不肯回忆不肯提起的就是这些,素月叹了口气,“那她的脸,可是被那黑心店家所伤?”

茼蒿摇摇头,“这个杨树娘不知道,她见到七巧出门是几天之后的事情,那时候她已经带上那块面具了。姑娘,你说那时候七巧知道小绿一家都是武将军的人吗?”

“那时候未必知道,但现在一定知道了。”素月的目光穿过窗口那开得正艳的海棠飘向远方,相信那双小染没有找到的虎头鞋已经被七巧送给了小绿的儿子,“茼蒿,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属下但凭姑娘吩咐。”

素月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的时已经变得刚毅果决,“七巧十有八九已经变节,即便还没有完全改变,她中的摄魂术也是一个隐患,帮我除掉她。”

茼蒿的身子一僵,“摄魂术?”

见他不解,素月又将圣山和他们去北川之后府中发生的事情大略跟他解释了一遍。茼蒿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你的药用得那么快,原来是给她了。可是,姑娘,你为何不把这件事告诉殿下?相信他一定会有一个妥善解决的办法?”

这个时候提起拓跋臻无异于在素月的伤口上又戳上一刀,而茼蒿并不知道。素月的脸­色­一变,“你是觉得我这个办法不够妥善吗?”

茼蒿立刻跪了下去,“姑娘息怒,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是觉得你没有必要这样劳心劳力,所有的路都是殿下自己选的,他是个男人应该自己来承担这些,而不是让你来周全。”

“那时候你请我帮忙的时候,为何不信任他呢?”

面对素月的逼问茼蒿只能硬撑着狡辩,“这,这……时移世易,现下你的身体也不好,应该多休养,而不是为这些琐碎劳神费力。”

“行了,你不必再说,我主意已定。你若是愿意,便助我一臂之力;若是不愿意,便当我从未对你提起过吧!”杀人不是买花买草,更何况要杀自己府上的人,素月理解他的犹豫,“你起来吧!七巧这件事还是要多谢你的,辛苦了。”

“姑娘,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茼蒿依言起身,表情却更加凝重,“可属下觉得这件事姑娘还是应该先跟殿下商量一下,毕竟七巧已经在长乐府多年又是牛哥的妹妹,还是周全些的好。”

正文 正文_第一百六十五章 君问归期

夜凉如水,素月裹着披风坐在屋顶上数着星星。月光如同洁白的纱幔笼罩着大地,烈风就这样扶着姜云霁踏纱而来,落在素月身边,旋即又默默退下。

冬天已经过去,可姜云霁还是那么怕冷,挨着素月坐下又紧了紧身上的大氅,“你怎么样,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她知道,从绣湖送自己回来的必然是他,也只能是他!

“我这随时犯困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没事的。”素月偏头看他,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昨天未来及问你,你的身体怎么样?可已经好些了?”

“暂时还死不了。”

他从容淡然的一笑,露出整齐­干­净的牙齿,素月觉得满天繁星也莫过如此!

花痴病又犯了,她慌忙转过头去,“死不了就好!你星夜前来,可是有事要跟我说吗?”

“没事,我就想来看看你。”

素月错愕的瞪他一眼,对上的却是诚恳坦然的目光,不由得面上一红,惴惴的低下头,“我,有什么好看的啊!”

“看到你心情会舒畅,心情舒畅病就好得快了。”

“我还有这功效吗?”这样稀奇的理由素月还是第一次听见,不由得又看了他一眼,“那我整天对着自己怎么没见自己的病好起来呢?”

“因为你和这里水土不服啊!”姜云霁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你想想,从你到这里开始,你有几个时候不是在受伤?不是在生病呢?”

想想还真是,还有一点是他没有说到的,他们不是在被刺杀就是在被刺杀的路上。想起来素月也是觉得头疼,可她知道这一切的症结不是自己,而是拓跋臻,“你是想劝我跟你一起去瀛渊吗?”

“你也可以不跟我一起,可你不是还需要我带你去找家人吗?”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姜云霁不希望她有顾虑,即便他心里希望的是她能跟自己一起走。

“是啊,我下山的目的就是去找家人啊!”素月盯着脚尖叹了口气,她还没有迈出一步便将自己困在这里了。如果注定是要离开,那么她还想再为他做些事,“云霁,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如果是关于拓跋臻的,那么便不能!”姜云霁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如果是别的,我很乐意!”

“放心,不是关于他的。”素月心虚的讪笑起来,“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想请你帮我找一个杀手。”

“杀谁?有人欺负你吗?”

姜云霁的脸­色­从头到尾都一如既往的平静,素月想是不是泰山崩于前,他也会面不改­色­,“府中的一个丫鬟,她变节了。”

“那还是关于拓跋臻的,不帮。”

姜云霁的态度强硬得让素月难过,“如果连你都不愿意帮我,想就没有人愿意帮我了。”

“真的只剩下我了吗?”姜云霁看向她,目光和今晚的月­色­一样温柔,“那么拓跋臻呢?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

想起拓跋臻要解药的那个样子,想起七巧和武如烟制造的一切误会。素月抿着嘴­唇­摇了摇头,“我与他,已经无话可说了。”

“那么你做这一切又是为什么呢?”

“是啊!我做这一切又是为什么呢?”素月自嘲的笑起来,“那,那就是当是我送给他的和好的礼物吧!”她一定要让他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陷阱,都是为了他们设下的圈套。等他明白的时候,他就会离开武如烟,走回属于自己的路。

“若是他执迷不悟,不肯接受你的礼物呢?”这样的结果素月不曾想过,因为不敢也不愿意去想。姜云霁伸手轻轻的扳过她的肩膀,目光温柔的凝视着她,“若是他不肯,那么你就跟我回瀛渊,让我送你去跟家人团聚,好不好?”

若是他执迷不悟,那么自己留在这里委实也没什么意义。心下释然,素月爽快的点点头,“成交!不过我不但要那个丫头死,还要让拓跋臻明白她为何而死,可以吗?”

“当然,这是必须的。”协议达成,姜云霁伸出手来勾起小指,“我们盖个章吧?”

这孩子气的举动,不正是自己经常跟拓跋臻做的事情吗?素月无奈的摇头,终究还是伸出手。手指勾勾,月下的两个人都露出轻松释然的笑容。

姜云霁如同变戏法一样从笼着的大氅中取出两壶酒和一包樱花糕,“来,­干­一杯,当是提前庆祝你一家团聚吧!”

这画面多么像那个落雪的除夕夜,她和拓跋臻在云阳侯府的楼台上喝到记不清如何回家的。也许是觉得苦涩,这样的好酒素月没喝两口便醉在姜云霁的肩头。烈风又踏着薄纱而来,“属下先送她回房间再来接你可好?”

“还是我来吧!”姜云霁扶着素月站起来。他一改那副病怏怏的姿态,抬手便将她打横抱起,轻轻纵身便从屋顶悄无声息的落回地面。

烈风紧随其后想要接一把,还是被他避了过去。

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到床上,又给她捏好被子。看着她红粉菲菲的脸颊,他真是舍不得离开,若不是烈风一个劲的拉着他的衣袖,“公子,再看下去天就要亮了!”

回去的路便是由烈风搀扶着他,“公子,你都装了那么久了何苦为她破例,万一被人看见怎么办?”

姜云霁的身体跟素月一样不宜运功,可想到她要落入别人的怀抱,他就觉得不舒服,即便那个人是烈风。可这样小心眼的想法实在不足为外人道,“就你话多,这大晚上的哪来的人。快走吧,我困了!”

“哼,我看你和她倒是真般配,两个人都动不动就困,心思还多得很。”烈风的话一出口,头上就被姜云霁重重的敲了一下,“你是皮子又痒了吧?”

烈风忙吐了吐舌头捂住嘴,好一会儿等姜云霁不再怪罪才开口,“那咱们什么时候帮她对付那个丫鬟呢?”

“当然是越快越好!”姜云霁温柔的五官中露出一丝难得的急切。同为男人他是了解拓跋臻的,无论这件事如何发展,最后的结局素月一定会失望。这失望来得越早,他们的归期就越早。

正文 正文_第一百六十六章 心狠手辣

有了解药武如烟的伤自然恢复得极好,可拓跋臻却依旧是日复一日的往将军府跑。明知道是这样素月还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看着他们的关系日益疏远,小染心急如焚。她下定决心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让拓跋臻知道素月受得委屈,要让他知道素月从来就没有想过害任何人,也不屑做那样的事情。

“你去哪儿?”看她端着一盅参汤从厨房出去得十分匆忙,七巧快走几步将她拦下来,“我记得姑娘不喜欢喝参汤的,你忘了吗?”

“不,这不是给姑娘的,是姑娘让奴婢送去给殿下的。”小染抚了抚身子,便想绕开她,却再次被拦下来,“七巧姐,你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当然有。殿下早上刚喝过参汤,现在不需要了,你还是拿回厨房去吧!”七巧推着她转身,“快点,我还有别的事情交代你呢!”

想起她这段时间对素月的态度,小染立刻就感觉到不妥,挣扎着推开她,“七巧姐,这是姑娘的吩咐。不管殿下喝不喝,奴婢都要送过去,还请你不要违抗姑娘的意思。”

“姑娘?”七巧不屑的一声冷哼,“你又忘了,这长乐府可是姓拓跋的。来人,将这个尊卑不分的小妮子关到柴房去,今天不许给她饭吃。”

“七巧,你有今日都是姑娘的提携,你这样会遭报应的。”无论小染如何叫嚷挣扎,最终还是被两个健壮的老妈子关进了漆黑的柴房。她不怕吃苦,不怕委屈,可她担心素月。如果没有自己的伺候,不知道七巧会给她送些什么吃穿用度的……

“小染,我饿了,什么时候才有饭吃啊?”素月一连叫了两声都没听到人回答,这才打开房门张望。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往常就算没有小染,应该还有别的丫头小厮等着召唤,“咦,人都去哪儿了?”

她穿过院子,走到月洞门就被两个健壮的老妈子拦了下来,“你们这是做什么?”

“殿下吩咐,姑娘身体不好,没事就不要往外走动了。”老妈子面无表情的看着素月,肥壮的身躯像两扇门一样堵住出去的路,“奴婢也是奉命办事,请姑娘回去歇着吧!”

“就算是殿下的意思,那也不能不让我吃饭啊!”素月隐隐感觉到不对,“小染呢?她去哪儿了?”

“当然,当然,姑娘的晚饭一会儿就到。小染家里有事,七巧管家让她提前回去了。因为要重新安排人手,所以还请姑娘稍等一会儿。”

好像合情合理,但明显就是有鬼。素月不退反进,“是吗?没有小染也不知道有没有我爱吃的菜,算了,我还是亲自去厨房看看吧!”

她们没有让开反而将路堵得更死,素月冷冷一笑,“你们以为就凭自己长得壮就能拦得住我吗?你们是自己让开,还是等着我将你们打开?”

“姑娘,奴婢们可都是为你身体着想,还请你不要强行运功,免得让殿下担心。”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老妈子忽然换了一副苦口心肠,“你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殿下很伤心,还请你不要一意孤行。七巧管家已经在厨房安排一切,你的晚饭很快就到。”

事出反常必有妖异,可等素月明白的时候已经太晚,当她撂倒那两个老妈子的时候,拓跋臻和七巧就站在她们的身后,“殿下!”

她追过去想要解释,却被七巧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姑娘,你别这样,殿下已经很心烦,你就别再恼他了,好吗?听奴婢的话,奴婢送你回房间吃饭吧?”

讨厌她这样假惺惺的样子,素月宁可那一日她已经死在小绿的刀下,“你走开!”

她并没有用多少力,但七巧却狠狠摔到路边,还撞上假山凸起,额角顷刻间便渗出殷红的血来,“姑娘,奴婢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有什么火你尽管冲着奴婢来,奴婢受得住的。”

她捂着伤口,表情中带着视死如归的勇敢,素月真想上去给她一巴掌,看她是不是真受得住。可她的手没有落在七巧的脸上,而是被拓跋臻狠狠握住,“已经流血还不够,你真想把她打死吗?月儿,你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狠手辣的?”

“我没有啊!”虽然是在被质疑,好歹他们终于有了面对面的机会,“为什么你会这样想我?难道你看不出所有一切都是别人的­精­心设计吗?”

“别人?”拓跋臻冷冷一笑,眼中是素月从未见过的疏离,“我没有看到别人,只看到你。从你出手帮茼蒿的时候,我就应该知道你是个怎样工于心计的人。若是我早些提防,就不会让你有机会伤害如烟,有机会伤害七巧,有机会伤害所有无辜的人。”

“伤害无辜的人?对,他们都是无辜的人,所有一切都是被我设计的。殿下,十年,十年我们就只剩下这些了吗?”看着他温柔的扶起七巧,素月终于什么都明白过来,她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到眼泪都掉下来,“殿下,你今天所说的每一句话月儿都会铭记于心,希望你不会后悔!”

她有她的骄傲,她有她的倔强,她想起在缙云山下,他说他无处可去,他们承诺彼此要互为依靠、风雨同舟!转身是那样艰难,每一步都是苦难,拖着如同灌钎的双腿,素月一步步的回到自己的房间。这一年,她把十年来积攒的所有眼泪都全部还给他了,所有……

嗜睡的唯一好处就是,不管你情愿还是不情愿,它总能让你很快的暂时忘却。素月埋头在被子哭了没多会儿便睡了过去,醒来已经是月上柳梢,桌上的饭菜早已经凉透了。

后窗一阵细微的响动,茼蒿跳了进来,“姑娘,看属下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素月是真的饿了,她揉着红肿的眼圈凑了过去,“什么好吃的?”

“当当当!”茼蒿刚刚从身后拿出来,素月就闻到一股诱人的香气。不是别的,正是一只刚刚出炉的烤­鸡­,她跳起来抢在手中,“这大半夜的,你上哪儿去弄的?”

正文 正文_第一百六十七章 真心相爱

“你猜猜?”茼蒿本来想逗她一笑,却招来一记眼刀,只好讪讪的摸摸脑袋,“是小染给你烤的。”

素月啃了一口­鸡­腿就停了下来,“她怎么样?七巧有没有为难她?”

“姑娘,你这是关心则乱吗?”茼蒿第一次对她的智慧感到着急,无奈的摇摇头,“若是小染有事还能给你烤­鸡­吗?”

“哦,说的也是。”素月这才安心,可没吃两口又把­鸡­腿放了下来,她受着小姐的待遇已经到这田地,小染只是个丫鬟不可能,“茼蒿,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哪有啊!”说话间茼蒿不自觉的垂下头,不敢看她,“姑娘,你是不是觉得今天的烤­鸡­不好吃,要不我去让小染给你重新烤一只?”

他话音落下,素月就彻底明白过来,也将烤­鸡­彻底放了下来,“就七巧今天的态度,她肯吗?你跟我说实话,小染到底怎么了?”

她的声音一加重,茼蒿就不自觉的跪了下去,“姑娘,这­鸡­真是小染烤的。只是,只是她被七巧关进柴房受了些皮­肉­之苦,一个时辰前刚放出来。”

“又是七巧?!”素月“呼”的一声站了起来,这一定是报复,报复傍晚时分自己给她的伤痛,“殿下可知道这件事?”

“知道,属下下午出去办事回来得晚些,去厨房找东西吃的时候听见几个老妈子在谈论,立刻就去告诉了殿下,是殿下救小染出来的。”

听茼蒿这样说,素月的心才略微安慰一些,抬手示意他起来,“多谢你了!”

“姑娘,其实殿下还是很疼你的。”茼蒿迟疑半晌还是将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他嘱咐小染好好照顾你的起居,暂时不要和七巧有正面的冲突。属下觉得,殿下心里大概是明白一些的,只是还差点什么而已。”

“差点什么?”自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就差武如烟这个女主人呗!”想来小染的身子应该还什么大碍,素月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就着有些凉的­鸡­又吃了几口,“你待会儿去告诉小染,既然这些天七巧安排了门神站岗,她也不必来给我守夜了。让她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我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茼蒿把原话转述给小染的翌日清晨,也旁敲侧击的提醒了拓跋臻,素月的处境实在不容乐观。

“七巧的举动是有些过头,不过月儿的脾气也太烈­性­,让她收敛收敛也好。”说这话的时候拓跋臻正在进宫的路上,茼蒿放慢缰绳让马车走得慢一些,隔着帘子问,“殿下,你没生姑娘的气吗?”

“生气?”眼前总是不自觉的浮现出她那含泪的眼睛和倔强的神情,拓跋臻无奈的摇摇头,“本宫也希望自己可以真的好好生一回她的气。”

“那殿下为何不去看看她?或者让七巧撤了门口那两个老妈子也好啊!”

“本宫虽然不生气,但还是要让她明白不能仗着本宫的宠爱就为所欲为。”茼蒿似有所指的担心引起拓跋臻的不满,“你这慢悠悠的赶车技术是想连累本宫被大王责罚吗?”

茼蒿不敢再多言,狠狠挥了几鞭子。那时候拓跋臻并不知道,无论这车走得是快还是慢,他都逃不过拓跋邯郸的一顿责罚。

在书房的地上跪的双腿发麻,膝盖发疼,他才又把进门时候的话重复了一遍,“儿臣给父王请安,父王万安!”

拓跋邯郸又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将手中捏的变形的奏章放下,招呼他起身,“你可知孤今日召你入宫所为何事?”

拓跋臻的心早已经忐忑起来,虽然不确定到底是什么事,但他知道一定不是好事,“儿臣不知,还请父王明示。”

“不知?”拓跋邯郸的脸­色­更加难堪,语气也提高八度,将那布满褶皱的折子扔了过去,“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折子是武国忠写的,上面委婉的表达了他对拓跋臻的意见,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这小子是个雄心勃勃的野心家。他突然离开又突然回来,不但觊觎王储之位还觊觎武如烟的美貌,整天想的就是到哪里去风花雪月,没有一点担当和­干­正经事的样子。

拓跋臻将折子还给拓跋邯郸,一脸的无动于衷,“想不到武将军竟然是这么看待儿臣和如烟的感情,真是遗憾!”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拓跋邯郸以为他会认个错,结果却是自己想太多,“如烟和弘业的婚事早已经是人所共知,不止是他们不希望你横Сhā一脚,孤也不希望,你明白吗?”

“可父王,你是知道的,儿臣和烟儿自幼相识,那时候儿臣的身边没有旁人,只有……”

“够了!”拓跋臻妄图用陈年旧事博得拓跋邯郸的认可,结果不但并没有奏效,反而引来他更大的怒气,“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还提它做什么?十年,你以为人生有多少个十年,所有的一切还会在原地等着你吗?为什么你不能好好想想如何把握自己身边现在拥有的呢?”

“父王,儿臣就是知道没有多少个十年,所以才要更努力的找回那失去的十年。”从素月旁敲侧击提醒的那一刻,拓跋臻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而他相信自己的诚意可以打动所有人,“父王,儿臣知道自己有很多欠缺的地方,所以也在努力的学习,还请父王再给儿臣些时间吧?”

“你和弘业已经长大,孤也已经年迈,孤希望你们中能有一个人早日继承大统。”从前的他是绝不会低头的,他的成长拓跋邯郸看在眼中,语气也随之缓和几分,“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孤以为你比弘业更适合。可孤不希望自己挑选的王储是个终日被人诟病的话题人物,所以在王储之位和武如烟中,你只能择其一!”

“父王,儿臣以为权位是权位,感情是感情,不应该混为一谈。”没有王位又哪里的如烟呢?拓跋臻自然是不肯退步,他俯身跪下,诚心祈求,“父王,你以为儿臣所做的是一厢情愿吗?儿臣和如烟青梅竹马,我们是真心相爱,还望父王成全。”

正文 正文_第一百六十八章 冥顽不灵

“真心相爱?”拓跋邯郸的嘴角勾着一抹嘲讽,“好,孤就当你们是真心相爱。那么素月呢?你对她又是什么感情呢?孤听说她为你挡过箭,你亦为她挡过刀!”

“我们……”想起七巧在她床前的那番话,拓跋臻的语气并不是那么的坚定,“我们亲如手足,是­性­命相托的师兄妹。”

而拓跋邯郸完全看到了这一点,“哼,你有没有想过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呢?素月她也只当你是师兄吗?若她对你有别的感情呢?”

“不,不会的。”拓跋臻迷惘的看向拓跋邯郸,他的眼神像是笃定的说这一切就是事实!“若是,若是她愿意追随儿臣,儿臣也,也可以给她一个名分啊!”

面对将士、面对­阴­谋、甚至面对伤害,拓跋臻都有着杀伐果断的勇气,可这一刻他的口气是那样的不确定。他根本还没有想清楚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

拓跋邯郸怜悯的笑起来,“你回去吧!回去想清楚你到底想要什么再来告诉孤!”

拓跋臻没走两步便折了回去,“父王,儿臣想要的只是如烟,唯有如烟!”

拓跋邯郸的希望凝固在脸上,挥手倾覆了御案上所有的东西,“真是冥顽不宁,出去,给孤滚出去!”他气得剧烈的咳嗽起来,随侍很快冲进来伺候,并将拓跋臻推了出去。

拓跋邯郸的盛怒在意料之中,拓跋臻回府用过午饭便在房中看书,可没过多久宋青山便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殿下,奴婢该死,奴婢拦不住宋大人。”

拓跋臻只挥了挥手让七巧出去,主动拉开凳子请宋青山坐下,“舅父怎么生这么大气,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慢慢说。”

“慢慢说?”宋青山根本没看那凳子一眼,眼里全是忧愤,“你还好意思叫我一声舅父,那你可知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是否对得起你那死去的母亲!”

宋柔的离世是所有人心中的伤痛,多年来他们都尽量回避这个问题。听宋青山提起,还是这样的语气,拓跋臻心里也不痛快,“舅父,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问你,武如烟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连王储之位你都可以不要?”听到内侍传来这个消息的时候,宋青山是不相信的,直到他亲自去见过拓跋邯郸。愤怒让他失去理智,一把抓住拓跋臻的衣襟,“你还记不记得你母亲是怎么死的?”

拓跋臻握住他的手一推便将他推倒在地上,自己也跟着直起腰版,“我当然记得,并且永远都不会忘记!”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鼓槌一样敲在他们心上。宋青山从地上爬起来,气焰也低了几分,“那你知不知道,若你不能登上王储之位,就永远无法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如烟不是他们。”从前宋青山都是毕恭毕敬,拓跋臻知道这次他是太生气,可仍要据理力争,“上一辈的事情,与我和如烟都没有关系的,舅父。”

“没有关系,怎么会没有关系呢?”宋青山想向教育宋雅一样戳戳他的脑门,可手抬到半空终究还是放了下来,“臻儿,你以为武如烟真的是喜欢你,想要跟你和好如初吗?你错了,大错而特错!她现在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是为了离间你和大王的关系,目的就是让你惹恼大王。等到大王将王储之位许给拓跋弘业的那日,也便是她离开你的时候。”

“不,舅父,不会的,如烟不会这么做的,她不是那么复杂的人。”想起她白莲花的样子,拓跋臻脸上就不自觉的浮起淡淡的笑意,“即便是因我被月儿所伤,她也没有半句怨言,我相信她不会做离间我和父王的事。”

“哼,”宋青山的表情逐渐从愤怒到悲哀,“臻儿,你真是糊涂了。她要离间的不止是你和大王,还包括你和素月。你好好想想,如果没有她的突然出现,你从北川回来不日就应该坐上王储之位,但现在呢?”

无论宋青山如何苦口婆心,他的话终究是没能说进拓跋臻的心里,他只能懊丧的离开。书房的拐角,露出七巧那双黯然失­色­的眼睛。

原本拓跋臻是想来看看武如烟,不想却被告知她不在府中,只得悻悻的打道回府,半道遇上气喘吁吁的茼蒿,“殿下,有你的请柬。”

“请柬?”那是一张标准的红­色­纸片,约他午时在一处酒肆相见,落款是姜云霁。拓跋臻将只看了一眼便塞回茼蒿手中,“告诉他,本宫跟他无话可说!”

“殿下,姜公子说他知道如何治好姑娘的病,所以请你务必过去一趟。”茼蒿挡住他的路,又将请柬呈了过去。

“他说的你也信?”他们的接触并不多,可拓跋臻是从骨子里不喜欢这个人,自然是不会相信,“让开,本宫还有要事去办呢!”

“殿下,姑娘犯病的次数越发频繁,我们不让她出门、不让她运功到底不是长久之法。若是姜公子有医治之法固然最好,若是没有我们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啊?”茼蒿站着街心,位置半分没有移动,“殿下若是不放心,属下可以先行前去查探一下,安排些人手也是可以的。”

让他前去查探岂不是显得自己胆小?万一败露还要被姓姜的嘲笑,何况看他那病歪歪的样子也使不出什么花样,拓跋臻便把请柬接了下来,“行了,本宫去便是了。你好好回府里看着,若是如烟小姐过来,即刻过来通知本宫,明白吗?”

“是,属下明白!”

茼蒿得令而去,拓跋臻看看时辰尚早自己也没有别的安排便朝着酒肆而去。一进门店家便迎了过来,“看客官气度不凡,可是约了姜云霁姜公子?”

“你怎么知道?”拓跋臻一怔,他居然早有安排?

“姜公子早上便派人来订好房间,说是约了位器宇轩昂的公子让小的留心着不要怠慢贵客。”那店家笑得格外谄媚,领着拓跋臻就往楼上雅间走,“贵客,快这边请吧!”

莫非,这真是一场早有准备的鸿门宴?

正文 正文_第一百六十九章 药到病除

拓跋臻一路都在疑心房间里会不会埋伏着什么刺客,茶水里会不会有什么毒药。可开门后店家便客客气气的退了出去,“那边有软榻,贵客可稍事歇息,等姜公子抵达之后,小的再给你们上菜。”

店家一走,房间里便只剩下寂静。他将各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确保无虞后才靠在榻上休息,正百无聊赖的思索着姜云霁到底想耍什么花样,忽然听见隔壁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他去之不见的武如烟。他刚准备过去,又听见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却是个把时辰前还恭敬伺候在一旁的七巧。

“她们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在一起?”好奇之心终究让他顿下脚步,在墙边驻足聆听。

“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七巧的声音怒不可止,她不遗余力的打击素月为的并不是要沾武如烟多少光,而是希望能够帮助拓跋臻早日坐稳那个王储之位,可结果适得其反,“你这样做对得起殿下的一片真心吗?”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武如烟悠然的抿着茶,七巧看得出这分明就是得意,她狠狠一拳捶在她面前的桌子上,“你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让我离间殿下和素月感情的时候说你们才是青梅竹马,说你是真心喜欢殿下,你说你会倾尽全府之力助他登上王储之位,结果呢?结果殿下因为你和大王争执,他选了你而放弃了王储之位,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这件事武如烟已经听武国忠说过,她以为先来兴师问罪的会是拓跋臻,没想到却是七巧,“那是殿下自己的选择,与我何­干­?”

“你不要总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我已经问清楚,上折子参奏殿下的是你父亲。”第一次找七巧密谈的人是杨树,而她也是从那时候知道杨树追随的是武国忠,“你敢对天发誓说这不是你们合谋的计划之一吗?”

“发誓?我为什么要跟你发誓,你以为你是谁?”武如烟不屑的笑起来,慢悠悠的放下手中的茶杯,“船上那一日,我只是略施小计便让殿下对素月的信任分崩离析,而你,你觉得自己有和我抗衡的资格吗?”

她起身整了整衣服,“我奉劝你还是老实呆在殿下身边,说不定我哪天本小姐高兴起来,还能用上你一用。”

“这么说,这么说你承认一直都是在骗我咯?”七巧来时依然希望这只是个误会,可答案却清楚的告诉她宋青山的猜测都是正确的,她又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殿下,也没想过嫁入长乐府?”

“当然没有,从来没有!”她绝美的脸上扬起胜利的笑容,看着七巧那震惊、失望的样子没有半分的愧疚,眼中写满嘲讽,“瞧瞧,我们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的七巧管家这是怎么了?啧啧,我有时候真是搞不懂,你关心的到底是你的臻殿下呢?还是我父亲许给你的那个侍妾之位呢?如果说……”

“够了,够了!”七巧捂住耳朵拼命的摇头,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不错,你父亲说那个侍妾之位的时候我的确有过动心,但我真正关心的是殿下能否坐上王储之位,真正关心的是殿下跟你在一起会不会开心。但你这样伤殿下的心,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听到这里,拓跋臻已经完全明白,正如宋青山说的那样,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而自己却甘之如饴。他早看出武如烟和七巧合谋挑拨自己和素月的关系,他沾沾自喜的以为这是争风吃醋,未曾想背后还有这样的­阴­谋和诡计……

“不放过我?”仿佛是听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话,武如烟大笑起来,全不似平日里的端庄,“你以为自己有这个本事吗?”

“大不了就是一死,何足惧哉!”七巧暗自运功,掌风直逼武如烟的面门,“一起下地狱吧!”

糟糕!拓跋臻想起武如烟根本不会武功,差一点就要从墙上撞过去,才发现腕脉竟然被人死死扣住,扭头竟是一脸淡定的烈风和姜云霁。

姜云霁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用­唇­语说:放心,死不了。烈风沾了点口水在墙纸上戳了个洞,让拓跋臻可以看清那边房中的一切。

武如烟的确是没什么武功,她站在对面的墙边冷冷的看着。那位正跟七巧交手的是一位面­色­肃穆的黑衣男子,熟悉的面容让拓跋臻的心下一沉。那日他本不至于被拓跋弘业绑架,就是因为这个男子的出现给了他关键的一击,才导致他受尽折磨,让素月担惊受怕数日。

拓跋臻明白的同时也冷静下来,他甩来烈风的钳制坐回到桌边,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你约本宫来这里根本不是为了素月的病,而是为了让本宫看到这一幕吧!”

“是也,非也。”姜云霁也随着他坐下,淡然的一笑,“怎么你刚才那么担心武如烟,这会儿就不担心担心七巧吗?当真不是心爱之人便如此不在乎吗?”

拓跋臻不是不担心七巧,是相信以武如烟的聪慧,暂时不会要七巧的­性­命。他放下茶杯挑眉看向姜云霁,“何谓是也?何谓非也?”

“你以为素月病只在身,而小生却觉得她心里的病更重于身体的病。小生没有本事治好她的身体之痛,所以只能医一医她的心病。”姜云霁抿了抿嘴­唇­,烈风立刻上前替他斟满杯中的茶水,“殿下以为小生这法子可还好?能否要到病除呢?”

知道他这是说自己和素月的关系会否有所改善,可这感觉如同被人牵着鼻子走,尤其拓跋臻还讨厌这个人,“是月儿让你来的?是她让你演这出戏给本宫看的?”

“是与不是真的那么重要吗?”姜云霁收起戏谑的笑容,眼神中透出怜悯和慈悲,“真正在演戏给殿下看的始终只有那边的两个人,从来不是我们,也不是素月。”

这眼神令拓跋臻不解,很久以后他才明白那是给自己的,因为他正在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七十章 真相大白

正如拓跋臻预料的那样,武如烟并没有要七巧的­性­命,甚至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一处明显的伤痕。可七巧明白,自己的心已经是千疮百孔。

她做了素月最喜欢的菜送到彩云轩,却被小染悉数扔了出来,“彩云轩的庙小容不下大神,七巧管家还是把这些好处都留着讨好你的武小姐吧!”

七巧收拾那些破盘碗盏的时候,拓跋臻就站在不远处的假山上,素月对七巧的憎恨尚且如此,何况自己这个真正让她失望、伤心的人?他原想去看看她,可终究只能转身离开。

武如烟的到来让拓跋臻颇为意外,他被大王斥责的事已经不胫而走,如今的长乐府已经快恢复到从前的门可罗雀,她却还肯出现。

他们沿着长乐府的荷塘缓步而行,好一会儿武如烟才轻启朱­唇­,“殿下,我今天来是向你告别的。”

“告别吗?”拓跋臻走在她的前面,淡淡的叹了口气,从见到那一幕的时候他已经想到这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即便知道可能是一句废话,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令殿下蒙羞,如烟十分抱歉!”她辞藻恳切,眼中带着不舍的热泪,似乎也是万分艰难才能作出的决定,“如烟希望从此以后不会成为殿下的绊脚石,希望能令到殿下和大王和好如初。”

拓跋臻回身看着她,目光依旧温润如水,“记得你曾问过本宫,可否为你放弃王储之位,那么本宫现在答你:可以!只要你在本宫的身边,那王储之位本宫不要也罢!如此,你可愿意留在本宫身边?”

从前是因为想帮拓跋弘业保住王储之位,而今拓跋邯郸对他已经恼怒不堪,她实在不想再与他过多周旋。她俯身盈盈下拜,“殿下,你经历那么多苦难才能和大王父子团聚,如烟不能容忍自己成为你们父子亲情的障碍,还望殿下成全!”

宋青山昨晚送来的消息是拓跋邯郸已经拟好诏书,将在今年的朝圣大典上宣布拓跋弘业为王位的继承人。

这一刻拓跋臻的心情是如此平静,竟然还有一丝释然。他伸手将她扶起来,托起她带泪的下巴,凝视着那一双他迷恋的翦水秋瞳,“若然本宫放弃你,父王也不会再许本宫王储之位,你这是要本宫人权两空吗?”

“殿下,如烟也不想这样的。”受不了他灼灼的目光,她借着拭泪避开他的手,“素月那样悍妒,烟儿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在这长乐府中生存?何况,何况烟儿因你背叛弘业殿下,若他一朝得势必然不会放过烟儿也不会放过殿下你啊!”

她循循善诱,言辞恳切,若是不曾见过那一幕,拓跋臻一定会感动到心碎。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想放弃,大手拂过她白皙的脸庞,眼神郑重而坚定,“烟儿,你要相信,本宫一定会护你周全!”

“殿下,这样深重的爱,如烟不配,真的不配!”一滴清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她再叩首便起身离开,“殿下保重,如烟告退!”

拓跋臻的手就保持着那个姿势在石径上站了良久,直到一股风吹来令他打了个哆嗦。他这才回过神来苦涩一笑,“如烟啊如烟,你和王位都是我的,跟拓跋弘业不会有任何关系!”

素月难得出门闲逛一次就看见这副光景,抬手戳了戳跟他一样躲在树丛中的姜云霁,“喂,你是故意的吧?”

姜云霁难得正­色­一次,“我只想你明白,你要我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做了,你是不是也应该兑现你的承诺?”

看着拓跋臻的身影消失,素月从树丛里跳了出来,抖了抖身上的叶子,“七巧还活着,不算。”她不想那么快离开,她还没有看到拓跋臻坐上王储之位,他可以忘记自己的承诺,她却不行!

姜云霁跟着跳出来,从后面敲敲她的头,“你这是耍赖哦!”他知道,以她的心地是不愿意看见任何人流血牺牲的。

“哼,何况他刚刚才对武如烟死心,或许、或许他马上就会向我是好,接受我的礼物呢?”

她还在咬牙争辩,姜云霁心里却跟明镜一样。那一日,他根本不敢告诉拓跋臻一切都是素月的安排,而素月也实在太高估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似忽然想起,有似想岔开话题,素月掏出袖中的木匣递给他,“这礼物太贵重,你还是收回去吧!”

烈风提过她不肯要,姜云霁也知道她迟早会当面还给自己,淡笑着摇摇头,“送出去的礼物,哪有收回来的道理。你若是喜欢便留着,若是不喜欢便扔了,反正不要还给我了。”

那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扔,不过看他说得那样决断,素月只好又收回去,“那我暂时帮你保管着,什么时候你想要再跟我说,行吗?”

他就知道她心软不舍得扔,姜云霁心里暗自得意,表情却依旧是淡淡的,“随你高兴就好!”

他不收回去便是个负担,素月无可奈何的耸耸肩,“什么时候你收回去,什么时候我就高兴了!话说,你这次来天陵可还是看病?蔺夫子也来了吗?”

每次见面都十分匆忙,他们实在是没有时间好好的说会儿话,趁着这个时间他们也赏了一回荷塘风月。

蔺夫子是个如闲云野鹤般的人,姜云霁的病稍有起­色­他便跑得无影无踪,这次来天陵主要是处理家族生意上的事情,随便也看看有没有蔺夫子的踪迹。

“若是能找到他,我也想让他帮我瞧瞧病。”莫名其妙的嗜睡虽然还未曾危及到素月的­性­命,但她知道这迟早是要酿成祸患的。就如山崎族的那一次,若不是忽尔鄯心存善念,她早已经是刀下亡魂或者压寨夫人……

见她神­色­郁郁,姜云霁十分理解这种心情,“他曾提过你的病,让你不必担心,烈风没有告诉你吗?”

“说过,但始终觉得还是治好更好一些。”未免让他担心,素月只好扯出一抹笑意,“若是你找到他,千万记得通知我一声啊!”

“一定!”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速之客

素月以为用不了多久她和拓跋臻的关系就会有所改善,他很快就会知道自己的好,原谅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对他的关心。

然而她先等来的不是拓跋臻,而是一道圣旨和许多珠翠华服。看着鱼贯而入的丫鬟,看着他们满脸堆着的笑容,听着她们满口“恭喜姑娘”、“贺喜姑娘”的说词,她心如刀割!

“何喜之有?”这样的场景她似曾相识,不过那时候带队的是七巧,“你们都是什么人,哪里来的?”

“奴婢是奉大王和韩妃之命来给姑娘送礼物的。”为首的丫鬟看着年长一些,客气的上前向素月回话,“大王说请姑娘做好准备,不日便会接你进宫的。”

“接我进宫?”素月手中那柄尺长的玉如意倏然落地,若不是小染眼疾手快,必定要摔成八瓣。她抓住那个丫鬟的衣襟,“你再说一次,谁要接我进宫来的?”

“大,大王啊。”她错愕的望着素月,满脸的惊恐,“姑娘,你还不知道吗?”

他不是说要带自己去见义父吗?怎么又变成进宫了?真是圣意难测可以随意转圜吗?素月的手无力的松开。那丫鬟显然是被吓得不轻,也不敢讨要什么赏赐,招呼着其他人赶紧退了出去,热闹非凡的房间里霎时又只剩下她和小染。

“姑娘,你不是说大王没有那个意思吗?”小染心里也着急,话一出口才发现素月的脸­色­已经苍白,又连忙宽慰,“其实,其实,你也不用太着急,兴许又是个误会也不一定的。等进宫的时候,咱们找大王问清楚便是,你也别太担心。”

她也想不担心,可事情的发展已经无法让她安心,等到进宫再问就来不及了。素月一把抓住小染的手,“快,快帮我梳妆,我现在就进宫去见大王。”

“只怕现在不行。”连门都没敲,茼蒿便闯了进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姑娘想先听哪一个啊?”

看他一脸的严肃,素月有些心虚,“那就先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大王接你进宫只是给韩妃做伴;坏消息是韩妃有孕,大王很高兴。”

“什么?”素月“噌”的站了起来,“你确定?”

“意外吧?”茼蒿也觉得很意外,“她很聪明,这段时间都一直保持低调,几乎让所有人都忽略了她。”

这个老来子,想必拓跋邯郸一定会很喜欢!可只能让他停在喜欢这个位置,绝对不可以给她更多放肆的机会。素月隐隐有些后悔,“那么现在殿下知道了吗?”

茼蒿点点头,“按理韩妃的身体是不会再有孕的,所以对这个孩子大王格外看重。也亏大王看重才会让你入宫陪伴,这是我们的机会。”

这个时候拓跋臻终于想到自己了吗?素月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悲伤,“殿下已经想好对策了?”

“当然,这个孩子来得蹊跷,王后一定不会容许这样的存在,所以殿下的意思是我们要尽量保他周全。”

“什么?保他周全?”素月掏了掏耳朵,茼蒿又重新说了一遍她才敢相信,“殿下疯了吗?留着他做第二个拓跋弘业吗?”

“属下也不明白,但属下相信殿下做这个决定一定是有原因的,所以还请姑娘忍耐。”

他这么着急的让茼蒿过来,一定是觉得十分必要,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这样着急呢?脑中灵光闪过,素月忽然轻笑起来,他一定是怕自己小肚­鸡­肠会用这个机会报复陈花的刺杀。可他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到来都是因为自己!

仅仅隔了一夜,韩妃身边的柳叶便带着大王的旨意来接素月进宫。

那天的天气很好,蓝天白云风和日丽,最重要是拓跋臻也在府中。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说过话,她以为至少应该有个告别、有个嘱咐,然而他只是远远的站着,目光相接的时候,他的脸上甚至没有半分的笑意。

素月练习许久的笑容终究是僵在脸上,险些就落下泪来。大王的旨意是让她独自入宫,在那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不知道潜藏着多少危机,她却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马车辚辚,素月从后窗探出头去,拓跋臻还站在原地,所有人都在目送着自己,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在心里一遍遍的问:你也是舍不得我的,对吗?

清秋阁的日子安稳而悠闲,一日三餐都有婢女试菜,巡逻的侍卫安排得也可算密不透风。可素月还是一刻也不敢放松,连悠然的饭后散步也是忧心忡忡。韩妃见她的样子忍不住莞尔,“你不必总跟着我,这里到底是我的地方又有大王的庇护,相信她做不了什么的。”

“你我都知道这个孩子来之不易,入宫前殿下千叮万嘱让我一定要保住你们呣子,月儿不敢有半分懈怠。”丫鬟提着灯笼在前面照亮,素月小心的搀扶着她,“虽说胎像还算稳固,但小心总是没有坏处的。”

“哪里就有那么娇气了。”韩妃略有些羞赧的瞪她一眼,“未入宫前,本宫也是个吃过苦受过累的人。”

素月虽然未曾孕育过孩子,但幼时见过母亲生下弟弟。如今看到韩妃更觉得母爱之伟大,那样风情万种自持美貌的一个人,如今几乎抛却了那些香气扑鼻的脂粉,眉眼间的妩媚也沉淀为一种成熟的韵味。而这样的她也更容易让人亲近,“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嘛!大王也千叮万嘱让我照顾好你,你都不知道我压力有多大呢?”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韩妃也是摸熟素月的脾气,“一会儿的宵夜让柳叶给你多加一盅燕窝可好?”

“哎哟,那可多谢韩妃娘娘啰!”她们嬉笑着回到寝宫中,进门就看见等在那里的刘珠。素月本能的将韩妃往身后护了一护,“不知道刘珠嬷嬷深夜来访,所谓何事?”

她虽然是个新近的宫女,却因为到郑妤芝的赏识而迅速的成为嬷嬷。看到韩妃恭敬的施了一礼,“奴婢给韩妃娘娘请安,娘娘金安。奴婢是奉王后娘娘之命,来给韩妃你送安胎药的。”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七十二章 妖娆歹毒

刘珠端起桌上那碗药笑盈盈的走过来,“这药可是王后娘娘亲自守着熬出来的,还请韩妃娘娘趁热饮下。”

也不知道那碗药敞了多久,满屋子都是一股药味。

未等素月动手,柳叶已经上前将她拦住,“我们娘娘的药都必须是太医院送来的,难道王后娘娘不知道吗?今日娘娘的安胎药已经服下,嬷嬷请回吧!”

“知道,当然知道,王后娘娘这方子太医给的。”刘珠坚持要把药送过来,无论柳叶如何阻拦她不肯放弃,“你这是要代替自己的主子违抗王后娘娘的旨意吗?”

她的语气已经不耐烦起来,素月侧身看了韩妃一眼,她的表情比柳叶还要难看十倍,几乎是面如死灰,口中喃喃着,“她害我一次还不够,还要害我第二次吗?”

怎能允许这样的暴行发生在自己面前,素月上前一步从刘珠手中接过药碗,“那么月儿便替韩妃娘娘多谢王后的美意了。”

柳叶和刘珠都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傻站着看着她药碗一面小心的吹凉,一面朝韩妃走过去。

“闻着清苦,不过良药苦口嘛!”她的话音未落,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扑了出去,药碗也随之落在地上,药汁很快就渗进地毯中。她揉着膝盖坐在地上叹气,“哎呀,真是的,好好的药洒了一地,真是可惜了王后娘娘的心意。”

“你,你是故意的!”刘珠气急败坏指着素月的鼻尖骂起来,若不是柳叶拉得快,她几乎是要扑过来,“走,奴婢要立刻抓你去见王后娘娘。”

素月撩起裤管看了看磕红的膝盖,起身笑嘻嘻的拉住她,“好啊!咱们也别去见什么王后娘娘了。咱们叫上王后娘娘一起去见大王,好不好?”

“你……”刘珠完全没想到她不退反进,错愕得一时不敢再开口。

“怎么?你不敢吗?”素月微微一松手,她的手立刻缩了回去,分明是心虚的表现,“不敢就赶紧滚!若是再敢出现在清秋阁,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刘珠仓皇的跑了出去,韩妃握着素月的手谢了又谢,“今日真是多亏你,你的膝盖没有大碍吧?”

素月拍拍韩妃的手,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再撩起裤管那块红­色­已经不见,是如常般白皙如玉的膝盖。

“怎么,怎么会这样?”柳叶吃惊不小,蹲下去仔细又看了两眼,“奴婢刚才明明看见红得快要滴出血了,怎么一下子就恢复了呢?”

“这是秘密!”对于练武的人来说,她只需把血气逼到一处即可。素月放下裤管笑起来,“好了,你们赶紧着人把这里收拾一下,这药味可难闻死了。”

“对,本宫闻着也觉得恶心。”韩妃亲昵的拉着素月,“走,我们出去站站,等他们收拾完再进来。”

“也好!”素月从善如流扶着她来到廊下小坐。避开众人,韩妃脸上的笑容也敛了下去,“若是柳叶能有你一半的机灵,当日我便不会失去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没料到她会自己揭开那段伤痛的往事,素月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同情的看着她。

那时候刚入宫的韩妃只是个小小的侍妾,别说夫人的名号连姓氏都没有。在别的妃子、侍妾都是对她的出生指指点点、冷嘲热讽,只有王后一直宽慰微笑,她天真的相信王后真的是母仪天下的仁慈之人。

一朝有孕她第一个便将这件事告诉王后,等来的便是如今天这样的一碗“安胎药”。惨烈的药­性­不但令她失去来之不易的孩子,太医的不及时救治还令她永远失去做母亲的资格。虽然她从此有了姓氏,有了名分,但她也从一个单纯无知的侍妾成为妖娆歹毒的韩夫人!

即便时隔多年,她的眼中依旧饱含着热泪。素月挨着她坐下,温柔的拍拍她的肩膀,“没关系,一切都过去了。”

“让你见笑了。”韩妃擦了擦眼角的泪,淡出三分笑意,“可无论我多努力,哄得大王多开心,一个没有子嗣的夫人在这宫里根本什么都做不了。直到臻殿下回来,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王后为了阻止我与他结盟,想用我的家人威胁。如果臻殿下接到消息的时候能立刻赶去,那么我的家人一定会平安无事,可因为你的突然失踪,导致他失去方寸,我失去了一个家人。”

那一次偷听他们谈话的内容,原来就是这样。素月叹了口气,“所以你也恨我,希望可以借着大王的手、借着王后的手除掉我,对吗?”

“是的!”韩妃半点没有迟疑,“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现在我很感激你,感激殿下。所以无论我生下的是王子或是公主,我都可以发誓绝对不会与殿下争半日长短。”她对着天上的明月竖起三个手指,“我韩宜香对天发誓,倘若有半点夺位之心,便叫我一家不得好死。”

看她表情郑重、言辞恳切,素月也象征­性­的拉了拉她,“殿下让我来保护你也不是为了这些,你大可不必如此忧心。”

“我还要跟你道歉!”她愧疚的拉着素月的手,“若不是你,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做母亲,而我却差点要了你的­性­命。对不起啊!”

“哎哟,你可千万别这么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既然有了这个孩子,我们安心养着他就是最好的了。”正好柳叶出来通报里面已经收拾妥当,素月连忙扶着她起身,“夜凉如水,你还是早些进去休息吧!”

看着柳叶扶着她进去沐浴,素月才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刚褪下发簪首饰对着月亮出了会儿神就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她如同一支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惨不忍睹的一幕。浑身湿漉漉的韩夫人被柳叶用一张巨大的浴巾包裹着,她的腿上是大片殷红正在不断的扩散。

“传太医,快传太医!”素月冲过去和柳叶一起扶住她瘫软的身体,不住的拍打着她苍白的脸,“韩妃,你别睡,千万不能睡啊!”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七十三章 等着收尸

即便是心里对她依旧饱含着恨意,可想到稚子无辜,素月还是咬牙掏出自己保命的药瓶,然手却被韩妃紧紧握住,“谢谢你,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她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所以身体的感觉是那么真切,从看见血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一切都晚了。

她的手上全是血,一握就全抹到素月的手上,“不会的,我师姐的药是最好的,你试过的,一定会没事的。”

那鲜红的颜­色­让她颤抖,手中的药瓶一咕噜落到地上,她连忙扑过去捡起来,“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

“这是你保命的,别浪费。”手再次被韩妃握住,她眼中迸发出蚀骨的恨意,面如薄纸,惨白不已,“你只要记住,千万不要放过王后,千万不要!”

她一声闷哼晕了过去,素月抱着她瘫软的身体使劲的摇晃着,“韩妃,你还没报仇呢!别死啊,千万别死啊!韩宜香,你给我起来啊……”

太医很快赶来,诊治的结果是韩妃­性­命无虞,不过孩子却没有了。

拓跋邯郸原本已经就寝,睡衣外裹着大氅就赶了过来,一面砸着茶杯一面谩骂无能。清秋阁的奴婢小厮跪了一堆,谁也不敢说话。好一会儿素月才捧着杯新茶一路跪过去,“大王息怒,千万别气坏身子,都是月儿照顾不周,请大王责罚!”

拓跋邯郸托起她的下巴,认真的审视着那张布满泪痕的脸,“你自己做过什么,应该叫孤如何责罚呢?”

“大王,”素月垂着的眼睑霎时间扬了起来,她只是那么一说而已,她没想到拓跋邯郸真的会怀疑到自己身上,“月儿错就错在保护韩妃和她腹中的王嗣不利,所以应该受罚。”

拓跋邯郸甩手将她推开,“哼,说得好!既然你有这个担当,那就先出去领五十廷杖吧!”

素月心下一沉,正思虑这如何脱困,跪在一旁的柳叶蹭了过来,“大王,大王恕罪!奴婢可以作证,此事跟素月姑娘绝无半点关系,她入宫数日都是尽心尽力保护娘娘,奴婢可以替姑娘作证的。”

柳叶的解释没有得到拓跋邯郸的认可,反而招来更大的怀疑,“月儿,你当真是招人喜欢。进宫不过短短数日便将韩妃的心腹收为己用,孤真是要对你刮目相看啊!”

“大王,月儿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害过韩妃。但月儿保护不周,这五十廷杖,月儿甘愿领受。”素月向拓跋邯郸叩了个头便起身到院子里领罚,她坚定的走着每一步不敢露出半分怯懦,心中却不断的后悔着,“叫你话多,叫你话多!”

眼看着走到门口,终于听到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大王,月儿无辜,求你不要责罚她啊!”

韩妃的头发没来得及绞­干­加上又出了那许多的冷汗,此刻漆黑的头发就那么腻在苍白的脸庞上,更衬出整个人的虚弱凄惨。拓跋邯郸心疼的将她搂在怀中,“你都这样了,怎么还想着替他们开脱啊?”

“真的,真的不­干­她事。”韩妃努力的睁着眼睛,尽量不让自己睡过去,“大王不知,若不是她,臣妾都熬不到今日啊!还请大王不要责罚于她,她已经尽力了。”

“好,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别说话,快休息!”看在她有气无力的份上,拓跋邯郸只得暂且放过素月,转而看向跪在一旁的太医,“韩妃胎像一直稳固,若是今天你们找不到症结所在,便等着给孤的王儿陪葬吧!”

他们并没有韩妃的撑腰,几声哀嚎求饶无果之后,只得各司其职开始轮流盘问、检查清秋阁的各­色­人等和器物,然而直到天亮也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

拓跋邯郸要去早朝,清秋阁的烂摊子只能悉数交给素月,“昨晚这里只有你等在此,一应吃用都是你们负责的。若是孤下朝回来还没查不出来,就让长乐府等着给你收尸吧!”

素月的压力山大,她半点不敢假手他人,一面蹲在药炉便守着韩妃药,一面思索着怎么会搞成这样的。想来想去韩妃的吃穿用度都没有问题,连那桶洗澡水也查过没有问题,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体也不像是会滑胎的……

她有些懊恼,早知道始终逃不过滑胎这条路,她就不该洒了王后那碗药,依照韩妃今时今日的地位加上拓跋臻的帮助,他们应该可以一举扳倒王后。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素月心乱如麻。忽然,一颗白­色­的石子撞在药炉上,发出砰一声脆响。

“谁?”

她大喝一声,四下张望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只好捡起那粒石子。

那不是白­色­的石子,而是石子面上裹着一张白纸,上面书着四个字:相生相克。简单的四个字犹如醍醐灌顶,素月一下子明白过来,“柳叶,柳叶!”

“姑娘,何事惊慌?”柳叶正带着太医们想再去检查那些她认为有可疑的事物,听见召唤一大群人都跟了过来。

这正和素月的心意,她清了清嗓子,“各位太医大人可都还记得大王夜里说的话?可还想保住自己的妻儿老小、项上人头?”

几位太医交换了一下眼神,立刻跪了下来,“还请姑娘给微臣等指条明路啊!”

“起来,都起来!”素月一个眼神,柳叶立刻将他们挨个扶了起来,“只要你们尽心尽力查出真相,我们娘娘一定会求大王奖赏你们的,还请各位大人多费心了。”

软硬兼施的目的就是不希望有人在其中捣蛋,素月又观察了一遍他们的脸­色­方才道,“各位大人都是医理高手,可曾听过一句话,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月儿的阵法书中有这句话,不知道各位大人的医书中有没有这句话呢?”

她这样一提醒,众太医立刻也反应过来,“哎呀,多谢姑娘提点,多谢姑娘提点,微臣们这就去查看。”

素月不敢托大,仍旧让柳叶跟上去,她是韩妃的心腹,必然会一切以韩妃为重。

方向正确之后,事情果然顺利许多。几经推敲,他们终于确定导致韩妃滑胎的症结所在。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七十四章 此地无银

到底还是跟郑妤芝脱不了关系,跟韩夫人自己的习惯也脱不了关系。

刘珠送来的那碗药并不是一定要让韩妃喝下去才有效,只要将气味留在房中也是可以的。这就是为什么她们进门的时候会看见那碗药敞放在桌上而不是在食盒中。

韩妃常年偏爱使用各种天然的花露滋养肌肤,偶尔也会服用一些。花露本身是没有毒的,那碗药单独服用也是无毒的,但搀和在一起便是能使人滑胎的致命之药。如果饮下毒发的时间大概在两个时辰左右,而那时候韩妃已经睡下,救治或者查找根源的难度都会增大。

但她并没有喝那碗药,而是在进屋后先吸入部分的药气,药气自然和她身带香气先作用。沐浴的时候各种味道的混合被热水一蒸腾便直接刺激到她的血液循环和神经,所以毒­性­才会来得那样的快。

幸好素月打翻药碗留下证据,否则刘珠若是直接带着那药离开,这一夜过去便是什么味道都散得差不多,王后便真是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除掉了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

“哼,王后娘娘真是太过狠毒,奴婢这就去禀告大王!”柳叶握着那块沾满药汁的地毯,眼中恨得快要滴出血来,“她害过娘娘一次还不够,还要害第二次,这次大王一定不会轻饶她的。”

“这些话岂是你这个奴婢可以胡说八道的?有什么事情,太医们自会向大王解释的。”素月略一沉吟便将冲动的柳叶拦下来,转头看向站在一旁交头接耳的太医,“各位大人,你们说是不是啊?”

见她眼神中透着凌厉,而拓跋邯郸又说过这里的一切都归她安排,一众太医只得喏喏的点头,“姑娘放心,微臣等一定会据实像大王禀报的。”

看着太医们忙碌着翻看医书,商量着如何严谨措辞,他们似乎对拓跋邯郸会严惩郑妤芝这件事并不看好。

柳叶偷偷的抹了把泪,“姑娘,你说咱们娘娘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呢?”

“是啊,我本以为等她有了孩子在这里宫里的日子就能好过一些,想不到又再次给她带来伤害。”素月幽幽的叹了口气,“还是王后娘娘的命好,身居高位还有一个王子做倚仗,可惜啊,可惜!”

“是啊!”原以为苦尽甘来不过是南柯一梦,柳叶皱着眉头十分忧虑,“娘娘以后的日子,怕是更加难过了。”

只要王后一日不倒,她们的仇恨和争斗就永远不会停歇。气氛一时有些沉闷,柳叶忽然起身冲着素月抚了抚身,“姑娘别担心,既然王后娘娘有这个福气,奴婢就一定要成全她!”

没等素月明白过来,她已经如风一般冲出寝居的大门,“喂,你去­干­什么?千万别冲动啊!”

她的声音消散在风里,柳叶已经不见了踪影。

穿过宫墙,跑过曲水流觞,沿途的风景柳叶没有半点兴趣欣赏,她只有一个念头,到御膳房找到刘珠。

这个时辰正是刘珠给郑妤芝取早膳的时间,她拎着食盒迈出大门便撞上悍­妇­一样的柳叶,“不长眼的东西,赶着去投胎吗?”

柳叶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哟,还有时间吃早膳呢?也好,多吃点,吃完这顿可就吃不上这么好的东西了。”

“哼,你这个不长眼的小蹄子,胡说八道什么呢!”刘珠把东西交给随行的婢女,抬手就去打柳叶,“胆敢诅咒王后娘娘,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柳叶有备而来,自然不会让她逮住,在游廊上蹿下跳,“哼,你不要以为你们的计划天衣无缝,众太医已经找到那碗药的蹊跷,足矣证明是王后导致韩妃小产。大王已经说了,这已经是第二次,等他下朝回来一定会严惩王后,就算大王子求情也绝不会放过王后的。何况大王子此刻无法进宫,你们就等着一起挨罚吧!”

柳叶得意的大笑着离开,刘珠面­色­铁青,“你们先把早膳给王后送回去,我要出宫一趟。”

拓跋邯郸下朝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清秋阁,可没走多远便被拓跋弘业堵了个正着,“儿臣给父王请安,父王金安!”

“你怎么来了?”拓跋邯郸不记得自己宣召过他,因为对韩妃更多的担心,也没有多加责怪,“先起来吧!”

拓跋弘业不但没有起身,反而深深叩了个头,“求父王饶恕母后!”

“饶恕母后?”拓跋邯郸微微一怔立刻明白过来,当即便是一脚踢在他肩上,直将他踹翻在地,“你们,你们真是够了!”

见他气血翻涌,大口喘气身形摇摇欲坠,内侍急忙上前将他扶住,“大王息怒,大王息怒,什么事也没有您的身体重要,你可是我们昊玥国的主心骨啊!”

这句话无异又在拓跋邯郸心里扎上一刀,他哪里是什么主心骨,消息都传到宫外,他却不知道岂不是荒唐至极!

见内侍扶着拓跋邯郸便走,拓跋弘业知道自己又冒失了。可话已经出口便没有转圜的余地,他只得从地上爬起来不远不近的跟在后头。

清秋阁的寝殿中,韩妃已经醒过来,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顺着她苍白的脸颊上一个劲的往下落。可她没忘记宫中的规矩,看到拓跋邯郸便硬撑着要从床上起来行礼。素月看着不落忍,抬手将她按住,“你别乱动,小心再出血啊!”

拓跋邯郸见状也是快走几步将她制止住,“你的心意孤都明白,好好将养着吧!”

素月打了个眼­色­,刚行过礼才起来的太医又齐刷刷的跪下,“启禀大王,微臣等已经查明韩妃小产的因由。”

看到拓跋弘业时他已经明白七八分,只是不知道郑妤芝用的到底是什么样的高明手段,才会让这么多人从昨夜查到现在,“据实报来,不得有半分隐瞒于孤!”

太医将证物一样一样的呈递给拓跋邯郸,又将医理药理都陈述了一遍,“事关重大,还请大王定夺。”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七十五章 血脉凋零

拓跋邯郸把玩着那块剪下来的地毯证物,好半晌才怒极反笑,“很好,很好,孤的王后真是越发聪明,连这样刁钻的古方都能想出来,到也真是为难她了!”

他的声音极大,即便隔着门拓跋弘业也听得清清楚楚,再不顾柳叶的阻拦直冲进内室,隔着屏风俯身一跪,“父王,母后她只是一时冲动,还求您饶恕母后这一回吧!”

“一时冲动?”未等拓跋邯郸发话,素月已经绕过屏风,即便她不喜欢韩妃也对这个孩子没什么好感,可亲眼看见那条本应该鲜活的生命就那样消失,她的心也忍不住的一阵难过。

“那是一条­性­命,是大王的骨­肉­,是你的弟妹!就因为你们所谓的一时冲动就能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吗?”

不但是为了韩妃的这个孩子,也为了拓跋臻受的那些苦楚,依照王后的这些手段,说不定当年柔妃产后虚弱也脱不了­干­系。

这一次,素月一定要让他们呣子付出代价!

随着素月的话,韩妃的泪更是扑扑簌簌,她拉着拓跋邯郸的手动情的说,“大王,到底是臣妾福薄,无缘为大王诞育子嗣,还连累大王两次伤心。今日,就请大王赐臣妾已死,让臣妾下去陪这两个苦命的孩子吧!”

她绝望的将头叩在他的手上,泪水冰凉了他的手背。拓跋邯郸的心也跟着一沉,“来人,传王后。”

王后很快被带过来,她依旧是穿戴的富贵雍容,只是往日倨傲的神­色­稍有收敛,看到跪在地上的拓跋弘业刹那一片灰暗,“你怎么来了?不是嘱咐你最近都不要进宫吗?”

“母后出事,儿臣怎可以独自安枕?”进宫前就料到会有这一幕,拓跋弘业显得比较冷静,“何况今日母后走到这一步,又有哪一样不是为了儿臣呢?”

“当真是呣子情切,还是王后娘娘的福气好。臣妾福薄,连累无辜的孩子,还请大王赐臣妾一死吧!”

韩妃刚刚收住的泪又落下来,那哀怨可怜的样子真是闻着伤心见着流泪。拓跋邯郸抚摸着她的颤抖的背脊安慰道:“放心,孤一定会给你、给孩子一个交代的。”

韩妃不置可否,只是顺势趴到他腿上痛哭,拓跋邯郸叹了口气看向站得笔直的王后,“罪­妇­,还不跪下?”

郑妤芝大抵是不想跪的,只是看到拓跋弘业一脸的焦急和祈求才缓缓屈伸跪下,“大王,臣妾愚钝,不知所犯何罪?”

“哼,”拓跋邯郸一声冷笑,将证物地毯扔到她面前,“你要假装不知韩妃昨夜小产?还是要假装你的侍婢不曾给她送过药?”

“大王,韩妃妹妹小产的事情臣妾的确有所耳闻,心中也觉得十分惋惜。可臣妾派婢女给她送的是上好的安胎药,方子也是请太医院的各位大人看过的,再说了韩妃妹妹不是也没喝吗?”

这理由完美而充分令她忍不住得意起来,昂首看向站在一旁的太医,“不知道各位太医大人觉得本宫的安胎药有何问题?”

“分开来看,王后娘娘的安胎药确实没有任何,但其气味和药理和韩妃娘娘惯用的花露有冲突,才会导致韩妃娘娘滑胎。”

“啊?气味也能使人滑胎?!”郑妤芝身子一震,微微掩嘴露出十分吃惊的表情,“你们确定不是因为自己的医术不济吗?”

似乎都是在实话实说,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好端端的审王后,怎么感觉又要把错处都引到太医身上去了呢?素月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不知道王后娘娘是从哪里找来的这方子?这样繁复诡谲的方子,相信众太医之前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吧?”

“本宫闲时翻书看见的,觉得甚好便请太医过目了。”郑妤芝是被素月和拓跋臻坑过多次的,一听她说话就本能的抵触起来,直接将话锋指向太医,“本宫不通医理才会胡乱选方子,怎么你们也不懂的吗?每月的俸禄是白给你们的吗?”

退路她是想得极好的,连拓跋邯郸也跟着微微变了脸­色­,众太医急急忙忙的跪下,“臣等无能,请大王恕罪,请王后娘娘恕罪啊!”

“哈哈哈,好笑,真是好笑!”素月大笑三声扶起几乎哭晕在拓跋邯郸腿上的韩妃,“你们看看,刚刚失去孩子的是这个女人,你们却在求王后娘娘饶恕?”

看着众太医脸­色­变得煞白,她才顿了顿又道,“所谓不知者不罪,你们不知道韩妃有用香露的习惯,难道主理后宫的王后娘娘也不知道吗?”

“素月,你不必在这里混淆视听,本宫刚才已经说过,本宫不是不知道韩妃惯用香露,只是不知道这方子会与香露相冲。”郑妤芝几步跪倒拓跋邯郸脚下,“大王,臣妾是真的关心韩妃妹妹,求你饶恕臣妾的无知,臣妾不是故意的。”

先前还得意洋洋的人瞬间便声泪俱下,哭得一张脸上的妆都花了,素月简直要送她一个大大的服字,“王后娘娘巧言善变,若是没有进宫必也是家喻户晓戏子吧!”

“你……”

郑妤芝气得一张脸都青了,可她现在是在演求饶的戏码不能发怒,幸好有拓跋弘业在一旁出声喝止,“你住口,母后再有错也是我昊玥国的王后,岂可与戏子相提并论,你简直放肆!”

“哼,天之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她只是王后,犯得是毒杀王子的罪名。”素月回身同样跪倒在拓跋邯郸脚边。

“大王,多年来你只有弘业殿下和臻殿下两个人儿子,难道你从未想过是为什么吗?王室血脉凋零,难道我们不应该将从中作梗的人绳之以法吗?”

素月的话如同一把锐利的剑直刺进拓跋邯郸的心脏,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不愿意去挖掘罢了!

韩妃靠在床头上,那双原本明亮而妩媚的眼睛只剩下晦暗和仇恨,“大王,那一年你答应臣妾不会让我们的孩子白白惨死,可如今呢,你还要再次轻纵这个凶手吗?”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七十六章 股掌之中

那一年太医断定韩妃不会再有身孕,她失去了一个女人做母亲的资格。拓跋邯郸知道再高的位份也无法给予她应有的补偿,希望她能做一个独一无二的后宫宠妃。

这一次他们都以为是上天的恩赐,到底又因为同一个凶手成为黄粱一梦。

拓跋邯郸沉思良久终于抬起头来,神情肃穆而坚定,“来人,褪去郑氏的王后服饰,即刻迁入冷宫。”

他的声音冰冷得好像铁块,几乎将王后敲晕过去。拓跋弘业赶紧扑过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形,“父王,她是你的结发妻子,你怎么能这样对她?你是想要整个郑家都与你为敌吗?”

“你这是在威胁孤吗?”拓跋邯郸刚刚才在朝堂之上被立储的呼声吵昏头,此刻眼神中迸­射­出一种极其复杂的眼光,夹杂着失望、厌恶、悲哀……

“儿、儿臣不敢!父王,求你饶了母后吧!儿臣可以什么都不要,不要如烟、不要王位,儿臣只想要母后和父王好好的。求你了,父王!”拓跋弘业一面扶着郑妤芝,一面拼命的磕头。

他是真的急糊涂,虽然每个字都是情真意切,可这些话让正在气头上的帝王听来不是威胁就是谈判,又怎么会理解他慌乱背后的意思呢?

“好,很好,真是孤的好儿子啊!”

他怒极反笑,那狂放的笑声听来似乎有种压抑的痛楚,果然没多一会儿就咳嗽起来,牵动着胸口剧烈的起伏。素月连忙递上丝帕又给他拍背顺气,“大王,千万小心身体。”

好一会儿拓跋邯郸的咳才止住,顺手将丝帕纳进自己的衣袖中。他又恢复了帝王的威严,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讲郑氏带去冷宫,是要孤王亲自动手吗?”

“不要啊,父王!”苦求无果,拓跋弘业只能去拉郑妤芝的手,“母后,不要去啊,母后!”

“业儿,你一定要好好的,没有母后也要好好的。”

四五个侍卫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们紧拽在一起的手分开,直到郑妤芝的身影消失,侍卫才将他松开,刹那间拓跋弘业就像一滩烂泥松垮垮的坐到地上,“父王,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来人,大王子身体欠佳,将他送回长春府好好休养着,没事就不要出来走动了。”

拓跋弘业抬起泪痕斑斓的脸,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掠过,最终定格在拓跋邯郸脸上,“父王,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侍卫将疯狂叫嚣的他拖出去的时候,素月也打了个眼­色­带着太医和一众闲杂人跟着退了出去,将偌大的寝居都留给身心俱疲的拓跋邯郸和韩妃。

“这一夜大家都很辛苦,留两个人听候差遣,其他都回去休息吧!”出得门素月便开始安排诸事,“莫太医请留步。”

“素月姑娘,莫太医年事已高,如果需要太医值守,还是微臣来吧!”一个稍微年轻些的太医主动向她毛遂自荐,“微臣在­妇­科方面可能要略胜莫太医一筹。”

这就开始讨好了吗?素月冷冷的扯了扯嘴角,“韩妃的身体现在已经稳定,这里不需要太医留守,我只是有几句要问问莫太医,你们都回去吧!”

莫太医已经六十有余,的确称得上年事已高,不过双目依然炯炯有神。他捋着花白的山羊胡须,不卑不亢的看着素月,“姑娘可是要问大王的身体?”

“是。”素月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想邀他到廊下小坐一会儿,“大王说过,你是最了解他的太医,也是他最信任的太医,所以月儿要请教你,大王的身体是否有恙?”

“姑娘也是深得大王喜爱的人,为何不直接去问大王呢?”莫太医站在原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作为一个医者,首要的原则就是不能透露患者的信息,还请姑娘谅解。”

前半句让人发毛,后半句又缓和气氛,进退有度,难怪能深得大王的信任。

素月含笑点点头,“莫太医说得十分在理,不过还是要请你到廊下小坐片刻,大王出来之后劳烦你替他看看。”她说完就走,并没有给他犹豫拒绝的机会。

韩妃的胎未能保住,素月有负拓跋臻所托,回到长乐府她顾不上休息就直奔拓跋臻的书房。

“姑娘,你现在不能进去,武小姐在里面呢!”七巧将她拦在门外,神­色­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趾高气昂,语气也十分温和,“要不,你先到花架下歇会儿,奴婢给你沏壶茶?”

天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和武如烟卿卿我我完,素月没有那个耐­性­,“算了,我还是回房休息去,若是殿下出来,你跟他说我来过便是。”

“姑娘,你不想去听听他们说什么吗?”

“不想!”武如烟的路断了,她又开始打起自己的主意!姜云霁已经把一切原委都告诉素月,她从骨子里抗拒这个如同墙头草一样的人,即便她所谓的理由都是为了拓跋臻。

七巧也知道自己现在在素月心中是半点分量也没有,只能讪讪一笑,“好,那奴婢稍后一定请殿下过彩云轩一趟。”

拓跋臻过不过岂是一个婢女能左右的?素月扯了扯嘴角,抬步便回了彩云轩。

小染一见到她就满心欢喜的送上人参­鸡­汤,又是捶背、又是捏肩的,“姑娘辛苦,快喝碗汤补补吧!”

老山参、老母­鸡­、老火煨制,味道十分正宗。素月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你怎么知道我要回来,不怕这汤白熬了吗?”

“不会不会,是殿下特意吩咐的。”

“噗……”好好的一口汤素月全喷出来,她擦了擦嘴角的汤汁,认真的看着小染,“你确定是殿下吩咐的?”

“是啊,殿下今晨出门前亲口吩咐的。姑娘,你是不是累病了?”小染被吓了一跳,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咦,这也没发烧啊!”

素月当然是没发烧的,她只是觉得郁闷,她兴冲冲的回来报信,结果才发现一切似乎都在拓跋臻的股掌之中……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七十七章 要紧的事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看她愣愣出神,小染抬手再她眼前晃了晃,“奴婢熬的汤不好喝吗?还是,还是你还在生殿下的气?”

素月搁下还剩一大半的碗,“不是,是我想起韩妃刚小产,这么好的补汤,还是给她送去吧!”

“姑娘,奴婢熬了一锅,韩妃一个人也喝不了,你喝个一碗两碗的真不打紧的。”

“不了,你还是去给我换些清粥小菜来吧!”

看她面无表情,小染就知道她心意已决,只好抚了抚身退出来。刚走到月洞门就碰见拓跋臻,立刻就像见到救星一样,“殿下,你可来了。姑娘不肯喝汤,只要清粥小菜可怎么办啊?”

拓跋臻又想起那一日从猎场回来,她说要吃素酬神,然后他们不欢而散。韩妃小产,她心里大抵也是不高兴的,原想让她单纯下去,到底还是见了血腥。

想到这些,他那条原本已经跨进月洞门的腿就不自觉的缩了回去,“她要什么,你就给她准备什么吧!”

“殿下,你现在就那么不愿意见我了吗?”素月正倚在门框上,将这一幕都看了个真切。她表情虽然淡淡的,但内心已然澎湃,“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也莫过如此了吧?”

她说话向来是没遮没拦,可这样惆怅的次数真是屈指可数。拓跋臻心里莫名的一疼,挤出一个笑容,“傻丫头,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不愿意见你呢?不过是觉得你或许有些疲累,想晚点再过来罢了。”

说话间他已经迈开两条长腿走了过来,像从前一样揉揉她的脑袋,“怎么样,昨晚有没有吓着?”

嗅到他身上的脂粉气,素月皱着鼻子往屋里一缩,“吓没吓着又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殿下的计划成功了。”

“你,都知道了?”

他迟疑的语气肯定了素月的怀疑,“这一切真是你­操­纵的?”她虽然是这样设想,可心里真正希望的是他会说“不是”!

“深在局中每一个人都妄图­操­纵却也不可避免的被人­操­纵,若是没有韩妃的怀孕也便没有王后的手段,没有王后的手段,也没有我们的机会。”素月的失望已经不是拓跋臻关注的重点,重点是他们即将实现目标。

“有那样一个母亲,拓跋宏业肯定无缘王储之位,相信不日父王变为昭告天下,我就能登上王储之位了。”拓跋臻握住素月的手,“月儿,你高兴吗?”

“高兴。”素月­干­瘪瘪的扯了扯嘴角,“武小姐也是来恭喜你的?”

她固执的将手抽走,拓跋臻心里一空,“不,她是来请我帮忙的,她想让我去为拓跋弘业呣子求情。”

素月就知道她不是个省油的灯,“你答应她了?”

“怎么会?”拓跋臻不得不用振奋的心情掩饰内心的失落,“你真当我有那么傻吗?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若是这个时候撞上去,还不把父王气死吗?”

说到这里素月忽然就想起拓跋邯郸咳嗽的样子,“你跟莫太医熟吗?大王是不是病了?”

“你是不是也看见他咳嗽了?”

原来他的心里同样有着这个疑问,素月急切的点点头,“是的,你也看到了?”

拓跋臻点点头,神­色­也凝重起来,“他说只是偶感风寒,可我觉得不像。其实,父王在我的记忆里一直是个很冷漠的人,这次回来感觉他温和了许多。我原以为是年纪大了的缘故,现下想来觉得是这个病的可能­性­更大。”

“我猜郑氏和弘业怎么对我们,我们如何反击,他都是看在眼里的。但他什么都不说,反而由得我们闹,我觉得他一直在观察我们。”

被他一提,素月也觉得是这样,秀头几乎拧到一起,“他今天,像是咳血了。”

“什么?你说什么?”拓跋臻的凝重刹那变成震惊,他一把握住她的肩膀,“你可看清了?”

素月抿着嘴­唇­好一会儿也没说话,只是重重的点点头。拓跋邯郸藏丝绢的动作非常娴熟,绝对不是第一次,所以她才会追问莫太医。

拓跋臻的双臂无力的垂了下去,“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骨­肉­亲情是素月心中最敏感的部分,这次换她握着他的手,“你也别太担心,我马上给师姐写信请她来一趟,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的双目濯濯如泉,盛满殷切的希望,拓跋臻望着她好一会儿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是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他长臂一挥将她揽入怀中,紧紧的拥住,“月儿,你对我真好!”

他终于看到自己的好了吗?

素月心里也跟着激动起来,双颊染上绯­色­,贴在他的胸口呢喃到:“你这是说的什么傻话,我们说好要风雨同舟的呀!”

他们好久没有这样亲近过,七巧的声音却不适宜的响起来,“殿下,宋大人和雅小姐来了。”

拓跋臻松开胳臂,在她的小脸上捏了捏,“好好休息,我晚点再过来看你。”

宋青山父女的来意,不用动脑子素月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无非是恭喜拓跋臻的时候顺便提提这个未来王储的婚姻大事,而必然的建议是亲上加亲……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素月几乎是惊醒来过的,梦境里全是记忆的碎片,触目惊心的是韩妃的血和七巧急刺而来的剑……

夕阳的余辉从后窗照进来,拉长窗口那个颀长的身影,她皱着眉唤了一声:“殿下?”

影子动了,走过来的却是面如冠玉的姜云霁,“是不是很失望?”

素月微微一怔旋即笑起来,“怎么会?不过是有点吃惊,你怎么敢明目张胆的出现在我的房里?”

“我说是因为我长得好看,你信吗?”他挑着眉难得一次这样不要脸。

他青丝如墨,一袭白衣站在夕阳的金辉中,素月相信他绝对是可以靠脸吃饭的人。

可还没等素月答话,他已经先红了脸,“其实是拓跋臻不在,小染又到厨房去忙你的晚饭,我才有机会进来的。”

素月不禁莞尔,起身给他倒了杯茶,“你这么急过来,是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

(筒子们,猜猜是虾米事啊?猜中有奖哦!(*^__^*)嘻嘻……)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七十八章 非她不娶

“是!”红晕褪去,姜云霁的脸又恢复往日那病态的苍白,“我明日就要回瀛渊,我冒险过来是想问问你,可愿跟我一起走?”

“明日?”素月握着茶杯的手一哆嗦,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怎么又是这么急呢?就不能再多留些日子吗?”

这样的挽留,这姜云霁看来无疑就是希望的曙光,“多留些日子你就会跟我一起走吗?”

家人她是一定会去找的,但是能不能过几日就走,她真的不知道。素月黯然的放下手中的茶杯,“我还想再等等。”

希望之后还是失望,素月如此,姜云霁亦如此,“等什么?等到他跟你一起吗?你觉得可能吗?”

想起白天的那一幕,想起他依旧温暖有力的臂膀,想起他令人觉得安稳的心跳,她还是想要再试一下,“等他登上王储之位,也许就会的!”

“你还记得那日在荷塘边他说过的话吗?”姜云霁有些怜悯的看着她,“你难道还不明白,从韩妃怀孕到小产,从头到尾都是他的计划吗?”

“不,不可能的。”素月困惑的望着他,根本不敢相信。毕竟给韩妃药的事情,她从来没有告诉拓跋臻,也没告诉过任何人!那药是露珠儿留给她的……

她的语气那样笃定,姜云霁不由得反问,“那你以为他为什么在当时有底气去说那样的狠话?”

“因为,因为……”

看她喃喃不能开口,姜云霁无奈的摇摇头,“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掌控着一切,受拓跋邯郸的冷遇不过是他想让武如烟明白他的心意,想给王后呣子放肆的机会。”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拓跋邯郸会在朝圣大典上立拓跋弘业为王储那件事,根本就是他故意找人散布出去的消息。拓跋邯郸根本没有写过那样的诏书。”

“还有,你以为那天在清秋阁拓跋邯郸为什么会大发雷霆?韩妃刚刚没了孩子,朝臣却在逼着他立拓跋弘业为王储。你说他怎么会不大发雷霆,怎么会不严惩王后?”

“那,那又如何?那跟他有什么关系?若他能­操­纵朝臣又怎么会受欺负到现在,那不都是王后的安排吗?”为了增加底气,素月努力的想挤出一个笑意,然而语气却越发心虚。

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吧!

“他就是利用那些不明所以的朝臣,利用他们的攀附之心,只要有人从中稍一带头,必然成为群起之势。”姜云霁叹了口气,“他真的很聪明,不到一年已经做到这个位置,不但王后低估了他,连拓跋邯郸也怕是低估了他。”

这样的夸奖在素月听来是那样的刺心,这哪里是说的他们低估了他,分明是说的自己!“这些不过是你的推测,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何况,何况你不了解他,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月儿,你扪心自问,”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现在的他,还是你从前认识的那个清羽师兄吗?”

这是个多么熟悉的称呼,被素月藏在心底的称呼!似被人窥探出内心的秘密,她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你,你怎么知道?”

“公子,小染回来了。”烈风自后窗跳进来,搀着他不由分说又跳了出去。

很快他们的身影便消失在夕阳下的高墙院落中,素月长长的舒了口气,再不走她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聊下去了。

“姑娘,你在看日落吗?”小染推门进来,带来丰富的晚饭,“今天的日落很美呢!”

“是啊,很美!”素月扭头笑了笑,“殿下回来了吗?”

“还没呢!”小染接过其他婢女递来的菜一一在桌上摆好,“咦,你怎么知道殿下出去了?奴婢记得他出门的时候来看过你,那时候你还睡着啊?”

素月尴尬的扯扯嘴角,“我,我猜的,他说会过来看我,结果还没来呢!”

“哦。”小染点点头又望了望窗外的天­色­,“说来他午后就进宫去给韩妃娘娘送汤,怎么这个时辰还不回来,莫不是大王留他用过晚膳?”

这个时候,拓跋邯郸恐怕自己都没心情吃饭,又怎么会想起留他呢?他大概又不知道跑到哪个朝臣家里去拉关系了吧!

直到素月准备睡觉,拓跋臻才满身酒气的回来,“殿下,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喝这么多?”

山上的清规戒律要求他们要自持,回到这里的生活也是日日悬心,素月还没见他喝得这样多过。

“今天我高兴,真高兴!”他斜躺在榻上,捏着素月的小脸,毫不掩饰心中的喜悦,“父王今天跟我说了,不日就会宣布立我为王储。我计划了十年,终于等到这一天。月儿,你也会为我高兴的,对吗?”

“计划了十年?”素月的双眼蓦地瞪大,她终于明白江云霁解释了那么多,真正想要表达的其实只有这一句话:那个温柔善良的清羽师兄,从头到尾都只是自己的臆想。

因为害怕看到自己伤心,他循循善诱,自己却毫无感觉。

“从小父王就不喜欢我,母妃去世后他更是不想看我一眼。正好师父云游到此,说山上修行可以磨去我的戾气,父王想也没想就同意了。我甚至来不及跟如烟告别,就被师父带回了缙云山。”

“我没有一天不在计划着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回来之后可以做什么!”拓跋臻紧紧握住素月的手,脸上洋溢着苦尽甘来的容光,“月儿,我终于做到了。”

他每一天都在计划着回来,所以那所谓的为了跟着自己下山被师父责罚也不过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为了那条深红的鞭痕,她真的内疚了很久!

可恨她还天真的以为他真的有想过陪着自己去找亲人;可恨她真的以为回到天陵都是被那些接踵而至的杀手逼的;可恨她还在自以为是的为他筹谋划策……

她使劲将冰凉的手从他湿热的掌心中抽了出来,用压抑着崩溃的声音轻问:“那么,武如烟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你是非她不娶吗?”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七十九章 做刽子手

“傻月儿,我是王储啊!将来一定会和所有君王一样充盈后宫。而你,必然是我独一无二,最最疼爱的师妹啊!”

他弯起食指在她鼻尖上轻轻一刮,殊不知这自以为是的承诺在素月听来却是一个笑话,一个可以让她心凉致死的笑话。她竭力忍者,泪水终是夺眶而出。

“师妹!”

这个她曾引以为荣的称呼,此刻却是无比的厌恶,它像一堵墙横亘在她和拓跋臻之间,撞不破、打不垮!

“怎么了?”看到她的泪水,他撑着身子起来为她拂去,“难道你不为我高兴吗?”

“高兴,高兴!”纵使心里有万般的苦,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嘴角扯着一丝笑意,泪水却依旧顺着眼角滑落。

她背过身去拭泪,拿来被子替他盖上,“殿下累了,早点歇着吧!”

他又紧了紧她的小手,重复着“有你真好”,才酣酣睡去。

翌日,拓跋臻醒来的时候,素月的床榻上已经空无一人。

守在一旁伺候的小染脸上挂着几分掩不住的暧昧笑意,“殿下,你醒了,奴婢来伺候你洗漱吧?”

“月儿呢?”

“姑娘一早就出去了,要奴婢去找她回来吗?”

她脸上的笑意倏然扩大,那样子像是说这一会儿半会儿的都离不得了吗?拓跋臻揉着有些发疼的脑袋,连连摆手,“不,不必,你伺候本宫更衣吧!”

天陵城门外,一辆华盖的马车已经停靠多时,就在车夫准备挥动马缰的时候,忽然传来急促的呼喊声,“等一下,请等一下!”

素月气喘吁吁的追上来的时候,车帘下正好露出烈风那张极不耐烦的脸,“你真是够啰嗦的!”

她讪讪的陪着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请你家公子出来借一步说话呗?”

烈风偏着头还准备傲娇一番,姜云霁已经从他身后探出头,看到素月并没有带任何行李,眼中不免闪过一丝失望,“你是来送我的?”

素月急切的点点头,“是的,可否再耽误你一会儿,咱们借一步说话?”

见姜云霁点头,烈风便只能不情愿的让开,扶着他下得马车,“你可快点,不想一起走就别耽误咱家公子的行程。”

素月喏喏的点点头,“放心,不会很久的,就一会儿。”

“他没有恶意的,你别见怪。”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形容的就是姜云霁这种温文尔雅的公子。他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人缓步走到一旁。

素月忙不迭的点头,“你总是这样客气,是我不好,来得太迟了。”

“你能来,我很高兴。只可惜,你还是不愿意跟我一起走啊!”感概中透着失望和怜悯,姜云霁的笑容里透出一丝苦涩,“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呢?”

想起昨晚那一幕,素月心里比什么都明白,可是她不甘心!

“明白,你要说的我都明白。”素月打着哈哈将手中的包裹递到他手里,“也来不及给你准备什么礼物,这个你带在路上吃吧!”

姜云霁掂了掂有些沉,摸那器形似乎有一个炖盅,外加一把软软的糕点,“你做的?”

“我哪有这个本事!”看他错愕的样子,素月抿嘴笑起来,“炖盅里的绣湖鱼羹是给你的;那一包樱花糕是给烈风的。”

怕是后半夜就开始排队了吧?难怪她的眼里泛着血丝,眼下的卧蚕大了一圈。姜云霁握着包裹的手紧了紧,“多谢了!”

他的俊美素月不止一次的花痴过,现下被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盯着,霎时间脸上就泛起红晕,“哎呀,你就别客气了。你帮我找到家人,又帮我揭穿七巧,我,我,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说好这些的代价是要跟自己去瀛渊的,她不会是想这么赖过去吧?姜云霁立刻收起脸上的感动,“你这是不打算去瀛渊找家人了吗?”

“去,当然去!”素月连忙解释起来,“不过是要再过些日子而已。”她讪笑着挠挠头,“所以,所以这段时间还想,还想麻烦你帮我照顾照顾家人,可以吗?”

她如此犹豫,如此怯怯的样子,想必也是十分的为难。

姜云霁强忍着心底那拥她入怀的冲动,戏谑道:“你知不知道,你示弱的样子十分惹人怜惜,就算是百炼钢也会变成绕指柔。云霁是个俗人,愿为月儿效犬马之劳。”

这样的夸赞让素月禁不住又是一阵脸红心跳,“讨厌,越发会取笑人了。我走了,你,你们一路保重!”

看她羞恼的转过身去,姜云霁心里有万分的不舍,“月儿,你一定会到瀛渊来的对吧?”

“当然!”素月的回答片刻都没有迟疑,从拓跋臻说非武如烟不娶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在这里留不了多久了。

“对了,差点把正事忘了!”她一拍脑门,“瀛渊国那么大,我要是来要到哪里找你呢?你还没给我家人的地址呢?”

“不用你找我,我自然会找到你。”看到她笃定的眼神,姜云霁总算安心一点,“或许,不用等到瀛渊,我们就会再见面的。”

他看了看东方的太阳,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马车,“再不走烈风就要过来抓我了,你保重!”

就这么走了?

素月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对于他的出生、家世,自己根本一无所知……

而他,亦是讳莫如深!

莫非,他并不只是一个贵公子那么简单?又或者,他的出生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高贵?

“公子,你为什么不直接把一切都告诉她?”收了素月贿赂的樱花糕,烈风的态度果然不一样,“依她那个暴脾气,分分钟就要跟拓跋臻翻脸的啊!一旦她跟拓跋臻闹翻,不就只剩下跟咱们走这条路了吗?”

姜云霁捧着白­色­的炖盅,里面的鱼羹还是热腾腾的,他嗅着香气却舍不得动勺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而她的所有梦都系着拓跋臻。”

“可这些都是不切实际的梦,早晚是要破灭的,何苦要看着她继续弥足深陷呢?”

因为听见过梦碎的声音,所以知道那种万箭穿心的痛。姜云霁叹了口气,“我没勇气做那个侩子手!”

正文 正文_第一百八十章 杀祭龙神

经过一个寒冬考验的圣山美极了!

看遍姹紫嫣红,入目满山新绿,耳畔是悦耳的虫鸣鸟叫,素月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麒麟,还不出来接我吗?”

她的话音刚落下,就听见不远处的大树后面一阵噗噗簌簌的响动,枝桠分开,果然露出火麒麟那张面具脸。他欢喜的叫了两声,一个筋斗从树上跃了下来。

待到近前,素月不由得皱起眉头,“你怎么又穿上这身旧衣服了,我给你订做的那些衣服呢?”

火麒麟憨憨一笑,从腰上的灰­色­布袋中掏出一把红彤彤的果子递给素月,“吃,甜!”

颜­色­倒是好看,不过毛乎乎的样子有点怪,素月不敢吃又给他推回去,“不饿,先不吃。你先问答我,给你的衣服呢?”

火麒麟只好悻悻的放回去,他想用空出来的手牵素月,可看了看黑乎乎的掌心又缩了回去,垂头丧气的在前面带路。

不一会儿,他们就抵达了他栖身的山洞。衣服都在那里,整整齐齐的叠在一块­干­净平整的石板之上,全都还是崭新的模样。

“怎么,你不喜欢这些衣服吗?”素月瘪着嘴可怜兮兮的望着他。这些可都是她花心思、花银子为他特制的,现在无异于被束之高阁!

“唔唔……”见素月不高兴,火麒麟又是摇手又是点头,整个人像是凌乱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三个字,“舍不得!”

看他急得抓耳挠腮的,素月终于绷不住噗嗤笑出声,“好了,好了,逗你玩呢!”

明知道自己又被她捉弄,火麒麟却也只是憨憨一笑,能看到她的笑,便是比什么都好!

素月随手从那堆衣服拿了一套,带着他到山泉边,“自己洗,洗­干­净了换上,不然可不带你玩了。”

山泉水还有些凉,可火麒麟心里却是热乎乎的。一个人在山里实在太闷,终日做的就是追赶野兽动物,在林子里上蹿下跳。

他从水里探出头的时候,素月就坐在不远的石头上,手中拿着一把刚采的鲜花正编织着一个大花环。虽然只能看到她的侧脸,但他能感受到她发自内心的愉悦,清风撩起她的耳发,也扬起她红润的­唇­角……

“喂,你到底洗好了没有啊?”

他就这样傻傻的看了半晌,直到素月编好花环扯着嗓子问了一句,他才回过神来,忙将被山风吹得冰冷的身子藏进水中,含混着,“呃,你别回头,快好了!”

“咦,这回说话利索了?”素月似发现新大陆,立刻就要诱导他多说几句,“快,跟我说说水冷么?鱼多么?”

大抵是因为心虚紧张,他才会完全忘记说话困难这件事,现在被素月一提醒,又喏喏的好半晌才挤出两个字,“冷!多!”

“哎哟喂!”素月一声惨叫,她真希望在离开之前能治好他这毛病,总住在这深山老林真不是办法,“你就不能像刚才那么说话吗?”

火麒麟“哗啦”一声破水而出,抖落掉身上的水珠,胡乱的套上衣服,­干­瘪瘪的还是只有一个字,“想。”

他怎么能不想?委实是做不到!

他早盼着能像正常人一样跟素月饮酒山巅,对月畅谈一番……

衣服黏在他还有些湿的身上,到处都显得皱巴巴的、衣襟和衣带都是歪的。这么大的人,还像个孩子!

素月无奈的摇摇头,起身帮他整理,“我可能不会在这里呆太久,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多练习说话好不好?”

她本来呆在这里的时间就不多啊,何苦这样哭丧着脸如同诀别?火麒麟脑子转得慢,等她又絮絮叨叨的叮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要离开昊玥?”

素月原本是想建议他搬去长乐府,那里人多跟拓跋臻又能相互照应,周围的人叽叽喳喳也许还能更快恢复他这失的毛病,可看他的样子大抵是很难融进去的。

“我要去瀛渊国找我的家人,恐怕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了。”因为不舍,素月的动作缓慢而细致,“你要是不愿意下山,我就送七巧上山来照顾你的起居,可好?”

杀七巧不忍,但让她长期留在拓跋臻身边她又不放心,唯一的办法就是远离。远离拓跋臻,远离那个权欲的中心。

火麒麟的眼中毫无例外的露出嫌弃,还有一种隔着面罩也能让人感觉到的憎恶,素月不由秀眉一簇,“你为何如此讨厌她?”

“杀祭!”

短促而决绝的两个字搅得素月云里雾里,“你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居然动了杀她的念头?”

他们的接触原本就不多,怎么能敌得过自己数次被她愚弄于股掌之中呢?

火麒麟似乎想解释,可动了动嘴­唇­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还好素月的脑子转的不慢,将那两个字呢喃几遍就明白过来,面上随即露出几丝惊恐,“你是说,你是说她上次的诡异动作是一种祭祀的方式,叫做:杀祭?”

火麒麟点着头,黑黝黝的脸上露出一丝凄然,“太危险。”

想起那一日他暴怒几乎癫狂的表情,素月心下一紧,“那个,那个池子里有什么?”

“龙神。”

似乎是怕别人听去,火麒麟的声音很小,小得素月连猜带蒙都不敢确定,“龙神?”

看他郑重的点头,她的心一下子沉下去,圣山有许许多多的传说,这只是其中之一。她曾听七巧提起过,但从火麒麟的嘴里说出来,那就不仅仅是传说那么简单,这一定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走,我们先回山洞弄点东西,边吃边聊。”

火麒麟在河里捞了条鱼,回去的路上又幸运的捉到一只山­鸡­,加上素月采到的新鲜浆果和蘑菇,两个人的午餐一下子就丰盛起来。

岩盐烤鱼加野山菌­鸡­汤的香气很快在山洞中弥散开,却无法驱散他们心中的­阴­霾,好久两个人都没有开口。

最后还是素月打破僵局,把火麒麟送的那本书拿出来,并递给他纸和笔,“两个问题,一是如何治好七巧?二是龙神为何物?能说的就说,说不清的就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正文 正文_第一百八十一章 要成亲的

火麒麟画画的水平素月是见过的,粗细均匀,惟妙惟肖。可这一次,她是真没看明白,“这,这就是龙神?你确定?”

似乎是在一大团的浓雾中,隐约有个巨型蛇头的轮廓,蛇头上方类似犄角的位置有两个­肉­瘤,半凸的圆包最多也只能算个­肉­瘤。

火麒麟的眼中透着敬畏,无比郑重的点了点头,“遥远,神明!”

素月呆了一会儿就明白过来,这大抵跟山崎人崇拜月亮是一样的。火麒麟的水平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对神明怀着天然的敬畏,认为不能直视,无法入画形容。

火麒麟含混的解释了半天,她终于明白了一个大概,这些年龙神一直在安歇,贸然启动死祭会触怒龙神,到时候必定招来灾祸,血流成河。

如果龙神吃掉已被摄魂控制的七巧,那么极有可能会被她幕后的黑手控制,到时候他便能驾驭着龙神为所欲为。

这就像是一种媒介或者巫术中的蛊中蛊,素月觉得对人对动物或许都有用,可龙神是神明,也能这样轻易被控制吗?

不过看到火麒麟那一脸的敬畏,她只能点点头,“好,我明白了。”又指了指那本写满鬼画符的书,“那现在我们就来说说这个书里说了什么,可以治好七巧的办法?”

然而令素月没有想到的是,火麒麟对这种文字的了解远不如山崎文,比素月读出来的信息也多不了多少。唯一确定的就是七巧的确是中的是一种摄魂蛊,而下蛊的方法和如何解除他们都不得而知。

素月有些挫败,如果她就这样把七巧赶离拓跋臻身边,她必然是比死还难受的,否则就不会被小绿一家利用。她重重的叹了口气,“真是棘手!”

看她愁眉不展,火麒麟心念一动,拉着素月就往山洞外跑。

他跑得极快,素月只感觉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好似自己纵着轻功,感觉分分钟就要撞到树上,“喂,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火麒麟没有说话,就是一个劲的往前跑,等停下来的时候,新衣服上已经被树枝刮出几个口子。亏得他身体壮硕路开得不错,素月倒是一点事儿没有。

他们站在圣山之巅,俯视着脚下的苍茫大地。天气很好,大山披着花衣,山下的天陵城被街道和房舍分成许许多多、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格子。天宽地广,一切都变得那样渺小!

素月学着火麒麟的样子,将双手放在嘴边拢成喇叭的形状,两个歇斯底里的声音同时响起,“啊……”

胸中的郁结随着声音散了出去,素月甜甜的笑起来,“麒麟,谢谢你!”

火麒麟憨厚的一笑,摘下颈上那个被树枝刮得有些变形的花环带到素月的脖子上,还学着她先前的样子,给她整理起衣襟。

忽然,他的手停了下来,笑容也僵在脸上。

“怎么了?”素月正忙着把花环变形的地方捏回去,循着他的目光才发现那枚拓跋臻送给她的墨­色­玉蛹不知何时从里衣里露了出来,“这,这是臻殿下送给我……”

她想把它收进去,抬起手半晌又无力的垂了下去,“的确是圣山上的东西,你要是想收回去,就摘下来吧!”反正她都要离开这里,留着这东西左不过也是徒添烦恼罢了!

可火麒麟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她好半晌,又将玉蛹塞进她的里衣,并帮她整理好衣襟,只是脸上不再有笑容,“时候不早,我送你下山吧!”

他的声音很冷静,吐词无比的清晰流利,这正是素月盼望已久的。只是他的表情凝重得让人摸不着头脑,“麒麟,你怎么了?殿下他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是故意的,我还给你好不好,别生气了,行么?”

火麒麟没有再说话,只挤出一个艰难的微笑,然后默默的将素月送到出山的密道口,“你,保重!”

素月是彻底蒙了,她站在密道的里面迟迟不肯走。她总觉得火麒麟应该会再跟自己说点什么;或者换上那憨厚的表情;或是像拓跋臻那样戏谑的说:逗你玩的!

然而并没有,见她迟迟不动,火麒麟还是决绝的按下那落门的机关。

素月回到长乐府的时候,天­色­已是傍晚,小染在大门外望得脖子都长了几寸,“姑娘,你可回来了,真是要把奴婢急死吗?”

素月看了她好几眼才似大梦初醒一般,“怎么,怎么?府上出什么事儿了吗?”

小染附在她的耳边,“那个武如烟,又来了!”

她显得十分小心,语气中是掩不住的厌恶。素月微微蹙了蹙眉,“就这事儿?”

小染严肃的点点头,素月噗哧一笑,“你这是怎么了?她从前也经常来啊,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啊?”

“姑娘!”小染的表情不但没有轻松,反而更加严肃,“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从前殿下、殿下也没宿在你的房间啊!”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不自觉的变小,脸上也泛起羞涩。素月无奈的敲敲她的头,“你呀,真是个傻丫头!”

“姑娘!”见素月毫不在意,小染立刻急起来,“娘亲说过,这,这,这就是要成亲的!”

她又羞又恼又不敢说得太大声,整个人都陷在十分扭捏的状态里,那怪异的模样让素月哭笑不得,只好附在她耳边解释:“殿下醉在榻上,我睡在床上,我们没什么的。”

“就这样?”

素月重重的点头,“就这样!”

她以为小染可以放心,可她只是迟疑了几秒,又坚定的摇摇头,“那也不行,现在阖府上下都知道了,女儿家的名声比较重要。走,我们这就去找殿下。”

看她那一头犟驴的模样,素月也懒得再解释,由得她拽着往荷塘去,反正她也真是有事要找拓跋臻的。

可穿过桃林,小染就顿下了脚步,“姑娘,奴婢就送你到这里,你一定要去把殿下抢回来啊!”

“怎么?你不陪我的吗?”素月明明知道她没有那个胆子,佯装要去拽她,“那我也不去了。”

“啊哟,姑娘,那可是你的幸福啊!”小染羞得满连通红,几乎逃也似的离开。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到文下翻翻亲们的留言,虽然没有一一回复,但是每一条都是宛如的动力,谢谢亲们!)

正文 正文_第一百八十二章 血光四溅

拓跋臻和武如烟并肩立在八角亭里,面朝着满塘翠绿的莲叶,丝毫没有发现素月的靠近。

“殿下,你离开的这些年,弘业殿下对如烟真的多有照顾,求你帮帮他吧?”武如烟的声音哀怨凄婉,“王后已经被打入冷宫,他们再也没有能力伤害你了,求你放过他们好吗?”

“若今天被禁足的是本宫,你也会这样替本宫向他们求情吗?”夕阳的余辉还是暖的,可拓跋臻的声音已经冷了。

“殿下,若是如烟能做,决不推辞,求你帮帮他们?”

素月贴着柱子悄悄的看过去,她的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不过数日,圆润的脸颊已见消瘦,足见她对拓跋弘业的心从始未变。

拓跋臻寒着一张脸,眼底满是不甘和嘲讽,“哼,你是本宫什么人,本宫为何要信你,为何要帮你?”

他在逼她,光求是不够的,他要得是娶她,让她说出他想听到的那几个字!

“殿下,真的只能这样吗?”武如烟何尝不知道他心里想要的是什么。可哪怕拓跋弘业只是普通的一个王子,她心里仍然愿意跟他在一起,“殿下,都是如烟的错,你要惩罚就惩罚如烟好了,可你为何也要这样自苦呢?你这样勉强,会伤了自己,也会伤了素月的。”

她竟然会提起自己,素月心里一哆嗦。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她是我的师妹,只是师妹。”拓跋臻的声音里除了冷冽,多出一丝恼怒,“我们之间只有师门之宜。”

“呵,”武如烟怅然冷笑起来,“真的吗?如烟记得殿下为了救她,勇闯北川;为她挡刀,不惜奉上自己的­性­命;为了她那个病,寝食难安。你扪心自问,这所有的所有,只是因为她是你师妹吗?真的就没有别的感情吗?”

这不仅是武如烟的问题,也是素月的问题!那个她想问,却没有勇气问出口的问题!

她靠着柱子,小心的屏住呼吸,如果他说有一点,哪怕只有一点,她也愿意将这一生耗在这里,永远陪着他,看着他……

“没有,绝对没有!”

他的声音坚定而冰冷,好似一柄利剑直Сhā进素月的心里,“砰”一声血光四溅。她的指尖一下抠进柱子里,留下泛白的缺印。

“如烟,如果你担心的只是这个,那么你现在可以完全放心。因为我,她才会被师父逐出师门,过着这样颠沛流离的生活。”

“作为他的师兄,我有责任照顾她。她救过我的命,若不是她,本宫不可能再见到你,所以当她有危险的时候,本宫也不能袖手旁观。”

“真的只是这样吗?”

“当然,只是这样!”在拓跋臻看来,武如烟所做的一切都是吃醋,一旦她明白自己的心意,一切就会转圜。

“当然只是这样,当然只是这样……”

这句话如同魔咒一样在耳边盘旋回荡。

泪水夺眶而出,素月捂着抽疼的心口,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的往回走。

相识相知,点点滴滴,那些熟悉的画面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晃过。短短几日,她以为的那些认知在她的世界全盘颠覆,她忽然就后悔了。

后悔没有跟着姜云霁一起离开,后悔经不住小染的挑唆到这里来,后悔没有及时打断他们的话……

否则,她就不会看见这一幕,不会听到这一切,不会让自己的心那么痛!

衣襟处似有一团火在燃烧,她伸手摸到那枚冰凉的玉蛹,她不该那么贪心,她应该还给火麒麟的……

细小的绳子哪里经得住她的内力,只一下玉蛹便被拽到她的手中。黑­色­的玉面比从前更光滑,泛着冷冷的光,她曾那样爱不释手,现在却如针芒刺痛双眼。

一扬手,她便扔了出去。

“姑娘,你怎么了?殿下呢?”素月以为自己可以像从前一样,难过得晕过去。可这一次,她清晰的看着小染扑了过来。

她等在桃林边,并没有离开。

“回去,送我回去!”

她的声音很急,但孱弱无力,脸­色­也是那样的苍白。小染不敢多问,只能扶着她,“好好,奴婢送你回去,你可千万撑住,撑住啊!”

回到彩云轩,小染就想叫太医,却被素月制止,“给我弄吃的来,要我最爱吃的,要很多,很多!”

拓跋臻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幕,素月站在桌子边上,左手拿着一只大­鸡­腿,右手提着酒壶,一条腿落在地上,一条腿踏在凳子上。

“你今天­干­什么了,居然饿成这个样子?”他想替她擦擦嘴,素月却不着痕迹的跳开。

“擦也白擦,别把你的锦帕弄脏了。”她刚放下酒壶,又捞了块糖醋排骨到嘴里,咬了两口又吐了出来,“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厨子的水平又下降了,甜味不够,排骨也咬不动。”

拓跋臻明显感觉到哪里不对,可一时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你就不能吃得斯文点?”

“不能!”素月已经有些醉了,她偏着头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你可以不看啊!”

“你这是下逐客令?”她越是这样,拓跋臻反而不想走,搬了凳子到桌边坐下,“小染,给本宫添副碗筷。”

“小染,不许添。这些都是我的,谁也不许吃!”

她这是诚心和自己抬杠,可拓跋臻思来也觉得自己最近没得罪她啊!“你这又是发哪门子的脾气呢?”

“我高兴!”素月挑眉瞪着他,一脸的得意。

“你真是忘了这长乐府姓什么了吗?”拓跋臻不跟她争,只凝眸看着小染,“本宫是使唤不动你了?”

小染被他的眼刀一扫,瞬间就萎了,“奴婢,奴婢马上去!”

她一溜烟跑出去,屋子里就只剩下两个人,­干­巴巴的大眼瞪小眼。

拓跋臻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全都被她弄得乱七八糟,根本就提不起任何食欲,“说吧,到底生谁的气呢?可是七巧又招惹你了?”

“是!”他既然独断又有掌控一切的野心,素月索­性­遂了他的心意,“我不喜欢她,你把她赶走吧!”

正文 正文_第一百八十三章 怅然若失

“她是水牛的妹妹,祖上几代都忠诚于我宋家,你想让我把她赶去哪儿?我能把她赶去哪儿?”对于素月的提议,拓跋臻想也没想便直接反驳了。

“别院,我记得牛哥说宋府从前有个别院,一直空置着。让她到那里去当管家,打理那里的一切。”如果有别的办法,素月不会有这个提议。不管自己的心有多疼,到底她还是更在乎拓跋臻的安危。

“她又不曾犯什么错误,如何能将她投闲置散,若是水牛问起来,你要我如何解释?”

“你是殿下,需要向谁解释?算了,就知道你舍不得。”素月将­鸡­腿放下,又喝了几口酒,“那你就把我送去别院吧!”

“到底我哪里让你不满意,这长乐府你就那么不想住?”她不止一次的提出要搬出去,拓跋臻心里也恼火起来,“你想走便走,何苦牵扯旁人?”

“是,我想离开这里,不只是离开这里,是离开昊玥!”素月狠狠的将酒壶摔在地上,“等大王宣布立你为王储那日,就是我离开的时候。”

酒意上头,素月的身子晃了两晃,幸好靠着桌子才没有倒下去,“我说过,我一定会帮你达成心愿,我说到就一定会做到的。”

“你是舍不得姜云霁吧!”拓跋臻的深瞳一暗,“我听说他今天离开天陵了。”

“呵呵,”素月冷冷的笑起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是苦涩,“我是舍不得他?我会舍不得他?”

她强撑着身子晃晃悠悠的荡到拓跋臻身边,“若我真舍不得,今天就该跟他一走了之!那样就不会伤心,就不会伤心了……”

“伤心?伤什么心?”拓跋臻倏然起身,想要问个清楚。素月的身子却软绵绵的倒了下去,他连忙伸手托住,“你是说为姜云霁伤心吗?说话,你说话啊!”

无论他怎么摇,素月都紧闭着眼睛,口中胡乱的呢喃,身子也滚烫起来……

拓跋臻担心她又犯病,只好一面将她抱上床,一面招呼丫鬟去请太医。方才她吃的乱七八糟的,满身都是油渍酒渍,他又耐着­性­子帮她将外衣脱下来,忙乱中指尖划过她的脖颈,不由一愣:咦,怎么空荡荡的?

他咬牙拉开领口一看,玉蛹不见了!

“小染,小染!”

“殿下,奴婢在,奴婢在!”小染拿碗回来,完全被屋子里的状况搞蒙了。满地的碎瓷,拓跋臻已经把素月的衣服都脱了,都这个时候,还喊自己这个旁人做什么呢?

不过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殿下有何吩咐?”

“她今天都去过哪儿?几时回来的?”

听他语气不善,看他脸­色­更不善,小染心里咯噔一下。再看素月脸­色­苍白的昏睡着,一下子就慌了神,“就,就你们在荷塘的时候,姑娘回来的。她见过你们之后就脸­色­煞白,奴婢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敢问。奴婢当时就想请太医来得,是姑娘不让……”

“好了!”她的话很乱,根本答非所问,却正让拓跋臻听出端倪:难道她正好听见自己跟如烟说的话?

“本宫已经派人去叫太医,你好好守着她,别再让她出门了。”拓跋臻说完就直奔荷塘。

在八角亭的柱子后,他找到那几道深深的指痕。她到底听到了什么?会运功,发发这么大的?

可惜,他找遍亭子周围,也没找到那枚墨­色­的玉蛹。

素月恢复知觉已经是后半夜,她抿着­干­涩的嘴­唇­,发出嘶哑的声音,“水,水……”

温热的糖水沁入心脾,她才舒着气睁开眼,原以为是小染,迎上的却是拓跋臻泛着血丝的双眼。下意识的就是一缩,“怎么是你?”

拓跋臻眼中的欣喜一暗,放下碗坐到一边,“从前,你不会这样怕我,也不会这样疏远我。”

“从前,你不会怀疑我,也不会冷落我。”素月猜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于是连勉强的笑意都省了,“夜深了,殿下该回去休息了。”

“我们到底怎么了?我们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拓跋臻好似没有听到她的逐客令,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不知道吗?”他的表情那么落寞,素月的心如同被人揪了一把,疼得有些喘不上气,“我想去找我的家人,这才是我下山的目的。殿下,你忘了吗?”

他的样子让素月看到希望,在他的心里是有自己一席之地的。只要让他离开这里,离开这权利的漩涡,离开武如烟,他们就能回到从前那简单快乐的日子。

“是啊!”拓跋臻盯着晦暗的烛火,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他希望她能把这里当成家,可她心心念念的还是离开,“也罢,你好好休息,等养好身体,我就让茼蒿送你去瀛渊找家人。”

“殿下……”看他起身,她怅然若失。

“怎样?”

他以为她会改变主意,可她终究只是摇了摇头,扯出一丝笑意,“你,也好好休息!”

她想问他:从前的那些话还数不算数,他说过会陪着自己找到家人的……

可她害怕,害怕答案是否定的,害怕他说他都忘记了……

房门阖上,只剩下一屋子的寂静。素月将头埋进被窝里,无声痛哭。

素月和拓跋臻的关系就在那一夜之间,仿佛又回到那段被挑拨之后的冰封期,连七巧都变得看不下去,“殿下,你和姑娘这是怎么了?”

拓跋臻放下手中的书卷,叹了口气。他们之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却又好像什么都发生了。

“殿下,”见他不语,七巧又往前进了两步,“其实,姑娘很好!她,她比如烟小姐……”

“行了!”他刚放下的书又拿了起来,他根本不想听,“你马上去准备一下,本宫要入宫一趟。”

七巧只是迟疑了片刻,可拓跋臻已经不耐烦起来,“本宫说的你听不见吗?”

这个时候都想做好人,跳出来帮素月说话,那时候又都­干­什么去了呢?

她丧气的退下,拓跋臻手中的书也被重重放下:月儿,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正文 正文_第一百八十四章 纷至沓来

宫中的人,最擅长的便是见风使陀。自王后被打入冷宫,这后宫里便是韩妃一人独大。

可无论周围的人如何讨好,她始终是神­色­奄奄。看见拓跋臻带着东西来,才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月儿呢,怎么没有同你一起进宫?”

“她最近身子不好,在家养着呢!”拓跋臻将装着老山参的盒子递给柳叶,“娘娘这几日感觉可好些了?”

“好不好的反正也是这个样子了,这些还是留给月儿吧!”韩妃放下手中的茶杯,让柳叶把东西递还给他,“她还那么小,总这么病着也不是办法,不如多找几个大夫给她看看?”

“她已经写信给师姐,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到时候让她给你也看看,兴许还有机会的。”拓跋臻又将山参推了过去,“府上还有,这个是特意带给你的。”

“你呀,总是这样客气。”韩妃无奈的摇摇头,让柳叶把东西收下去,“本宫看大王这几日脸­色­也不好,等他心情好一些,本宫就跟他提一提立储的事情。”

“不急,这一次本宫绝不会再给他们翻身的机会了。”第一次,拓跋臻心里对那个位置变得不再急切,“今日入宫是想请娘娘帮个忙,还望娘娘援手。”

“你说,只要是本宫做得到的,决不推辞。”

“本宫想请娘娘赐婚。”

拓跋臻的话音一落,韩妃就了然的抿嘴笑起来,“你呀,真是心急,大王早就替你想好了。还给月儿安排了位义父,你只管回去安心等着便是。”

“月儿?父王要给我和月儿赐婚?”拓跋臻倏然站起来,激动得连身份都忘了,“那月儿,月儿她知道吗?”

“当然,难道她没告诉你吗?”难得看他方寸大乱一回,韩妃的笑意更甚,“也对,她一个女儿家,怎么好意思跟你说这些事呢!还是该你先开口的。”

“怎么?高兴傻了?你不会不愿意吧?月儿可是已经答应了。”她笑完才发现拓跋臻脸­色­不对,一下子想起外面的传闻,“你,你不会是想请本宫给你和武如烟赐婚吧?”

拓跋臻抬头看了她一眼,韩妃的脸­色­霎时间凝重起来,“你这样做,月儿该有多伤心,她是个好姑娘!”

“若她愿意,本宫必然会给她一席之地。”

他的语气那样理直气壮,韩妃凄然一笑,“你太不了解她了!本宫不会为你和武如烟赐婚的,殿下请回吧!”

她的语气一下子变得生冷、疏离,拓跋臻有些错愕,“娘娘,难道你不愿再跟本宫同一阵线了吗?”

“殿下,本宫的心从未改变,真正变的是你,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韩妃起身打了个呵欠,“本宫身体不适,太医嘱咐要多多休息,殿下请回吧!”

“姑娘,你又来看云纹吗?”

连日素月都出现在长乐府的马厩,不过这是她第一次碰见茼蒿,“是啊!你怎么知道?”

“难怪最近云纹长得那么快,原来都是你的功劳啊!”茼蒿也是听养马的人说才知道,不过他今日是特意来这里等她的,“姑娘近日可还好?”

素月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看我这样子,你觉得呢?”她将手中的东西交给小染,淡看着他,“咱们也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姑娘,属下以为你跟殿下已经冰释前嫌,为何还是这样疏远?”茼蒿也不是拐弯抹角的人,索­性­就开门见山了。

素月就知道这事儿不可避免,只是没想到第一个来问的会是茼蒿,“你为何不直接去问殿下?”

因为拓跋臻绝对不会回答!当然,茼蒿不能这样告诉素月,“属下怕他。最重要是属下觉得跟姑娘更亲近。”

“哼,几天不见嘴巴变这么甜?”知道他心无恶意,素月只是淡淡一笑,“你办好殿下交代给你的事就行,别的就不用­操­心了。”

她虽然是在笑,可笑得却是那样无力。看她转身又朝着云纹的马厩而去,茼蒿心里一紧,“姑娘,其实,其实殿下心里是有你的。殿下驯服云纹,就是想送给你的。”

素月的脚步一顿,虽然仅在一刹之后就恢复了速度,可平静的心里已经微微泛起涟漪。

看到素月,云纹欢快的打了个响鼻,亲昵的伸着脖子等着她的抚摸。

“云纹好乖,云纹最乖了。”素月拍拍它的头,它才心满意足的去吃小染准备的草料。

“姑娘,你说这马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呢?”小染不服气的噘着嘴,“奴婢天天给它喂草料,它却连摸都不让奴婢摸一下。”

是因为他告诉你,将来会把你送给我吗?想起茼蒿的话,素月嘴角不自觉地浮起一丝笑意,又摸了摸云纹,“它跟你还不熟,等日子长了就好了。”

“可奴婢怕日子长不了。”小染的嘴巴翘得更高,神情也越发郁闷,“姑娘,咱们别再来照顾这马了,好不好?”

素月搁在马身上的手一哆嗦,小染也知道自己离开的打算了吗?

“我听七巧姐说,殿下要把这马送给武小姐了。”小染气愤的将手中的草料扔下去,“咱们这样喂着有什么意思,耽误时间又毫无益处,不如多跟殿下走动来得实际。”

“什么?”怎么刚听茼蒿说是送给自己的,怎么一下子又变成送给武如烟。素月心里的那点小涟漪一下子变成波澜,“他要是敢送给武如烟,我就把这马偷走!”

撂下狠话,素月又亲昵的摸摸云纹,“你可千万要听话,千万不能随便跟着人家跑哦!”

云纹好似听懂一般,打着响鼻蹭蹭素月的手。

她们准备回去的时候,正巧看见七巧带着人过来,“姑娘,韩妃娘娘派人来请你入宫了。”

素月一看,正是韩妃的贴身婢女柳叶,“你怎么亲自来,可是娘娘有事?”

“娘娘安好,姑娘莫担心。”柳叶恭敬的施礼,对她的关心报以感激的笑意,“是郑氏想见你,娘娘怕传话有误,所以特命奴婢前来。”

“郑氏?王后?”

那个冷宫中的人,这个时候最应该见的,难道不是作为后盾的郑家人吗?再或者也应该是武国忠之流啊?

正文 正文_第一百八十五章 王后的谋

红墙黄瓦在阳光下泛着灿灿的光,无论是冷宫还是热殿,王宫的各个角落总是一派庄严。只是随着青砖的通道越走,周围的人也便越少,素月知道这就是离现在的郑妤芝越来越近。

一个窄门前,柳叶顿下脚步,“姑娘,就是这里了。”

素月打量着这屋子,只是稍许旧了一些,但地方清静也宽敞,若在民间起码是个中上等的家庭,“到底还是王宫好,就算冷宫也是这样宽敞和舒适。”

“姑娘,这也就是郑家还在,若是郑家垮了,她要住的可就不是这里了。”柳叶朝着通道尽头的院子努努嘴,“那里才是真正的冷宫。”

她言罢就要去推门,素月反而对真正的冷宫产生出一股好奇,“别急,我们先过去看看。”

“啊?”柳叶定睛看了素月好一会儿,确定她不是开玩笑,脸上立刻露出不自然的惧意,“冷宫­阴­气重,还是不去了吧?”

“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素月说完就一溜烟跑了,柳叶不得不跟上去,“姑娘,你慢点。”

看那院门的尺寸,似乎比郑妤芝那个还要气派一些。当柳叶推开门,素月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畏惧冷宫。

院落十分的宽敞,可即便是在这样温暖的春夏季节,这里生长的也只有枯树荒草,不见一点鲜亮的翠­色­,也看不见一丝生机。

几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散在屋檐下,有的在晒太阳,有的在捉虱子,有的在喃喃自语。对于突然闯入的两个人,她们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子,颇有宠辱不惊的气质。

柳叶不自觉的躲到素月的身后,声音带着颤抖,“姑娘,这里没什么好看的,咱们走吧!”

善于折腾,脾气暴躁的郑妤芝,更适合到这里来磨练心­性­。素月满意的点点头,“好,我们走!”

郑氏的院子虽然狭窄一些,但看着舒服很多,好歹院子里还有两盆翠绿的盆景树。柳叶熟练的将两个负责看守的内侍打发出去,便径直推开正堂的房门,“王后娘娘,素月姑娘到了。”

房间不大,一眼就能看穿,郑妤芝拖着冗长的睡袍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几日不见,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毫无装饰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肩上,更衬出脸­色­的苍白。

“没有好酒好茶,你们自便。”她指了指堂中的椅子,兀自去推开那几扇封闭的窗子。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她下意识的抬手挡了挡,那样子好像已经被尘封在这里许久,若是用­鸡­毛掸子掸上一下,就能扬起无数的灰尘。

柳叶擦了擦桌椅板凳,都还算­干­净,若不是她有心打扫,就是已经有人来过。素月没有坐,只在屋子里转了两圈,除了必需品,没有一样多余的陈设,与她从前奢华的生活果然是天渊之别。

“王后娘娘,你有话尽管吩咐,咱们也不必拐弯抹角了。”

她正站在窗口感受着阳光,听到素月的话,才缓缓的回头看了柳叶一眼,“我只想跟你一个人说。”

柳叶的眼神透着担忧,素月却不惧,她是王后的时候尚且没曾伤到自己一分一毫,何况是现在呢?“你出去等我吧!”

“你真是厉害,上至大王,下至丫鬟,各个都喜欢你、担心你,你的命可真好!”

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平和得让人看不出真心还是假意。素月也扯了扯嘴角,“时间有限,奉承的话咱们就能省则省吧!”

“从前本宫也像你这样气盛心急,可现在本宫觉得除了时间,已经一如所有。”她慢悠悠的搬了把椅子到阳光最好的窗下坐着,“素月,有这么多人喜欢你,你高兴吗?”

感觉这是一个无聊­妇­人的把戏,素月没兴趣陪她演下去,“你若再这么绕弯子,我可就走了。”

见她走向门边,郑妤芝的神情始终未变,“本宫知道,你不高兴。因为无论这些人有多喜欢,他们都替代不了拓跋臻。你想要的,只是他的喜欢!”

看见素月的脚步停下,她的笑容立刻多了几分得意,“这次本宫虽然输给你们,但到底还不是绝境。如果你愿意,本宫可以跟你做个交易。本宫帮你得到拓跋臻,而你救本宫出去,如何?”

若是再早几天,素月或许会一时脑袋发热答应下来。可现在,她深知拓跋臻的心意,便不会再做无谓的折腾,可她还想看看王后有多少没有亮出来的底牌,“想不到王后娘娘身陷囹圄还有这个本事,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帮我呢?”

“这么说,你答应了?”她的故作深沉在素月给的一丝希望面前原形毕露,“呼”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只要你答应,本宫有的是办法。”

“王后娘娘,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吗?若你真能决胜千里,何不先把自己捞出去呢?”这回轮到素月笑起来,“府中还有许多事,先告辞了。”

“素月,我真的可以帮你得到拓跋臻。”一计不成,郑妤芝的态度立刻有些乱了方寸,她几步冲过来,用背抵住大门,“我可以立刻让弘业取武如烟,这样拓跋臻便只能死心。你相信我,我可以做到的。”

这最多只是断路而已,何来得到一说?何况以拓跋弘业目前的处境,就算武如烟心里愿意,武国忠也不会答应。

不过她愿意看这个女人穷途末路的样子,便顺着郑氏的意思坐下来,“好,那我就再给你点时间,听听你如何做?若是可行,我便求大王将你放出去;若是不行,我就让大王把你迁到真正的冷宫去。”

“我刚才去看过,那里真是荒凉啊!草木都是枯黄的,那些人没有吃的,全在太阳底下捉自己身上的虱子吃!”说话间,素月抱起自己的双臂,仿佛还能感受到那股沁人的寒意,“哦,王后娘娘在宫中多年,想必比我更清楚吧?”

正因为清楚,所以害怕。郑妤芝的身子随着她那不寒而栗的声音颤抖起来,­精­神已濒临崩溃,“别说了,你别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我知道该怎么做……”

正文 正文_第一百八十六章 又是惩罚

进宫一次也难得,出了冷宫素月便同柳叶一起到清秋阁给韩妃请安。

小产恍惚还在昨日,可清秋阁已经换了样子。廊柱、门窗全部新漆过,被阳光一晃越发的亮堂。天井里摆着许多盛开的芍药,花团锦簇,颜­色­艳丽。

韩妃着一袭浅绿的长裙,正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看见素月立刻起身相迎,“如何,可跟王后谈妥了?”

补养得宜,她的气­色­恢复得不错,只鬓边别着一枚白­色­的珠花说明她的内心仍然伤痛不已。

“像是黔驴技穷,根本没有任何实际的执行力。”日头虽不毒辣,但也行了这么远的距离。素月先喝了口茶顺气,方才道,“我觉得她心里盘算着别的事情,就是不知道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管她打什么主意,只要本宫在一天,绝不会再给她任何翻身的机会。”提起郑妤芝,韩妃立刻流露出痛恨的表情,对上素月才缓和几分,“内务府新送来的贡缎,本宫给你留了几匹。走,进去看看可还合意?”

暂且将狐疑放下,素月也随着她笑起来,“娘娘的眼光,定是错不了的。”

“瞧你这小嘴甜的。”

难得有个可心的人排遣抑郁,韩妃心情甚好,用过午饭还不肯让素月离宫,“真是舍不得你,­干­脆你进宫陪我住几天吧?”

素月未及回话,柳叶便从外面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娘娘,不好了!郑氏,郑氏她又自尽了!”

韩妃一声冷哼,“慌什么慌,可是死透了?”

柳叶收了声,怯怯的摇摇头。

“装死的戏码演过一次就好,真当大王那么好骗吗?”韩妃看了看素月,“咱们一同去看看?”

素月示意她不急,淡看着柳叶,“可是我们离开后不久就自尽的?用的何种方式?”

“姑娘聪慧。”柳叶的心总算静下来,说话也利索很多,“这次是割腕,血流了一地。经太医推算正是在我们离开的时候,现在大王正在盘问那两个守卫,相信不一会就要传奴婢问话了。”

什么拓跋臻、武如烟都是幌子,王后真正的目的仅在于此!她要制造一个假象,制造素月和韩妃勾结,逼杀她的假象。

素月明白过来,韩妃也明白过来,立刻捶胸顿足,“本宫真是糊涂,当真以为她有办法能帮到你和臻殿下。哎,可惜又着了她的道,你赶快出宫避避,这里就交给本宫来应付。”

素月苦笑着抿了口茶,“全世界都知道我对他的心意,唯独他不知道!”

她叹息着放下茶杯,脸上已是一派坦然,“我不怕她搞小动作,只怕不知道她要搞什么小动作。既然现在知道,那么只管等着见招拆招就好。”

“你已有对策?还是这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经过怀孕小产,韩妃对素月是发自内心的关怀,“咱们可别再小瞧了她啊!”

素月点点头,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这个时候,大王不会相信她的。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要麻烦柳叶再跑一趟。去长乐府,请臻殿下入宫,就说我被郑妤芝陷害,怕是要被大王处罚了。”

柳叶转身要走,韩妃忙将她叫住,“若殿下让本宫帮忙,你就告诉他本宫也被牵连其中,请他带上那支珐琅紫玉坠流苏的簪子。”

见素月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不由得讪讪一笑,“本宫现在虽然圣宠优渥,到底还是比不上已故的柔妃。能用的,咱们就别客气了。”

素月并非是想客气,只是忐忑,她怕那支意义深刻的发簪已经被拓跋臻赠与武如烟,韩妃的指望可能会落空。

果然,没过多久拓跋邯郸的旨意便到了清秋阁,传素月和柳叶到书房回话。韩妃想要跟上,却被阻拦下来,“娘娘留步,大王说没传召的就不用去了。”

韩妃握着素月的手一紧,素月却是淡淡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大王不会为难我的,你好好休息!”

书房中,拓跋邯郸高坐在主位置上,看似认真的翻着折子,可素月知道他的心思一定纷乱得很。

“月儿拜见大王,大王金安。”

拓跋邯郸放下手中的折子,盯着她良久才叹了口气,“为什么你每次进宫,总有那么多惊心动魄的事情发生呢?”

素月也想简单粗暴的问问这是为什么?她不是在被害就是在被害的路上,她长得就是这么好欺负的吗?可在威武霸气的帝王面前,她只有示弱的份,“月儿无心,是被迫卷入其中,还请大王明察。”

“被迫?从你们回来到现在,孤听得最多的就是无心和被迫。”拓跋邯郸的语气中透出从未有过的厌恶,“那可是一条人命,你的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还是这才是你们真正的面目?”

“大王觉得呢?”素月完全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态度,但这也更符合他们的推测。

拓跋邯郸从头到尾都知道一切,只是在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折腾。这才是一个数年来稳坐帝王之位的君主应该有的智慧和能力!

“你不要总是一副很嚣张的样子,你不要以为孤不敢把你怎么样,孤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帝王,孤随时可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拓跋邯郸几乎是暴怒得站起来,胸脯一阵起伏便扯出几声剧烈的咳嗽。

想起他尚在病中,素月急忙叩头,语气也乖顺起来,“大王息怒,月儿知错,请大王千万保重身体。”

拓跋邯郸感觉不好,慌忙抽出丝绢去捂嘴,但顺气缓和才发现拿的又是素月那一张,他准备今天还给她的。

素月跪在地上偷偷的抬头看他,不敢起身只得怯怯的招内侍过来,将她那宝贝的药给他呈上去。

“你真当你师姐的药是包治百病的?再则,几声咳嗽也要浪费一颗吗?”他不肯接受她的好意,又让内侍把药送了回来,不过语气也缓和下来,“行了,起来回话吧!”

到底他还是疼自己的,素月心里暗暗一喜,表情依旧是三分委屈七分温顺,“既然大王已有圣裁,那月儿愿受责罚。但求大王保重身体,不要动气伤身。”

正文 正文_第一百八十七章 皮开­肉­绽

午后灼热的阳光中拓跋臻跑出一头的汗,看到素月貌似安稳的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才微微松了口气,俯身给拓跋邯郸请安,“儿臣给父王请安,父王金安。”

看到他,拓跋邯郸刚刚温暖起来的脸­色­又冷下去,“你的动作,比孤预计的更快了。”

他也不想来得这么快,可柳叶一直在那里催促个不停。可素月明明好端端的坐在那里,想来就有些窝火,不过却没敢在拓跋邯郸面前表现出来,“所谓关心则乱,还请父王恕罪。”

“关心?关心孤还是关心她呢?”拓跋邯郸的手直指素月,冷峻的表情中夹杂着嘲讽,“原来在你的眼里,除了利用还有关心吗?”

“父王……”他的话来得那么急促不留情面,拓跋臻一时语塞,茫然的看着素月希望得到一点提示。然而素月只是面无表情的侧了侧身,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或者你是在担心,担心孤会因为你的所作所为迁怒与她?从你带着她出现的那天起,你就该想到这一切吧!”

面对拓跋邯郸的来势汹汹,拓跋臻只能硬起头皮回话,“父王,儿臣实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儿臣匆匆赶来是想告诉父王,月儿心­性­纯良,绝不会无缘无故的伤害任何人的,还请父王明察。”

“孤当然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去伤害任何人,”拓跋邯郸的样子像是很好商量,可旋即便是话锋一转,“但你不就是她的缘故吗?为了你,她做的还少吗?”

拓跋臻的目光直看向素月,素月只觉得脑子一热,如同ρi股下放了一堆火炭,再也坐不住。急忙起身求饶,“大王,你已经惩罚过月儿了,咱就别再牵扯其他的了,成么?”

“孤问的是他又不是你,你急什么?老实给孤坐下。”拓跋邯郸并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臻儿,郑氏虽然现在不是王后,但到底她还是弘业的母亲。留了那么多血,孤总要对郑家有个交代,你说怎么办吧!”

这个时候,拓跋臻已经听出来,拓跋邯郸从头到尾都跟明镜一样,他没有打算为难素月,他的目的其实是为难自己!

索­性­便第一次完全的敞开心扉,“父王,儿臣认为你是昊玥之主,是昊玥的天与地。不论郑家的声势有多大,他们都是你的臣子。作为君王,你可以对他们有交代,也可以没有。”

“那么依照你的说法,郑氏为孤诞育王子,这些年主理后宫的苦劳也可以一笔勾销了?”

“这些年郑氏依仗着你的宠爱所做的那些事,难道还不足以抵偿她的那些所谓苦劳吗?郑家在宫外的各种恶行,那也是罄竹难书,这些难道都不算吗?”拓跋臻知道,只有郑氏一族完全瓦解,才能永绝拓跋弘业的王位念想,“父王,你只看到郑氏的血,就看不见无辜百姓的血吗?还有那些儿臣未能出世的兄弟姊妹?”

最后一句正戳在拓跋邯郸的心上,他有些颓然的看着拓跋臻,“好,很好!你既然有心,那就做得彻底些吧!”

“是,儿臣多谢父王成全。”素月还没弄清状况,已经被拓跋臻连拉带拽弄出书房。

“你­干­什么,你弄疼我了。”素月用力将他的手甩开,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拓跋臻这才觉出异常,“你冷吗,怎么这太阳天披着斗篷?父王赏你的?”

他伸手去拉,素月连忙避开,还是被他逮住了。原本就是凑合披着,现在一拽就滑了下来,后背上露出一道从右肩延伸到左腰的鞭痕。

伤口已经上过药,可从衣服破损的程度足见力道和伤害的强度。拓跋臻的眼睛瞬间泛起愤怒的红,“怎么会这样?我去找父王。”

素月反手将他拉住,“算了,这是打给郑家人看的。你要是想报仇,就像大王说的,好好做,做彻底。”

她把披风拽过去就走,拓跋臻连忙跟上,又将披风拽回来,亲手替她系上,“放心,你的、我的、我们的,我都会讨回来的。”

他以为素月会释然,会向从前那样愉快的笑笑说我信,或者生气的背过身说我才不信呢!然而什么都没有,她的表情平静,眼神冷淡,置若罔闻的走向等在廊下的柳叶。

“大王正在气头上,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千万忍耐啊!”

他们的争执她已经看见,素月的鞭痕她也看见,自然的点点头,“姑娘放心,奴婢不怕。只是,千万不要放过他们!”

她抚了抚身,昂首向书房而去,带着几分视死如归的豪情。

韩妃命苦,到底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婢女。冷宫中的郑妤芝,形单影只憔悴得不成样子,她那个心狠手辣的婢女呢?难道已经被拓跋邯郸迁怒除掉了吗?

素月想着心事脚步自然慢下来,拓跋臻走出老远才发现,只好折回来,“可是疼得不想走路了?”

那个送药的婢女是宫中最年轻的嬷嬷,按道理不会死得这样无声无息,茶余饭后居然没有人谈论的吗?素月自顾自的想着,根本没空理会拓跋臻。

而拓跋臻却以为她是在跟自己赌气,只好在她身前半蹲,将后背亮给她,“你这么磨蹭下去,宫里的蚂蚁都要被你踩死完了。算了,为了众生的福祉,为了宝贵的时间,你还是到我背上来吧!”

他有多久没有这样主动过?他们有多久没有这样亲近过?素月想拒绝,可最终还是感­性­战胜理­性­。

她伸手搭上他的肩膀,缩腿的同时他也站了起来,回手托住她的臀部,稳稳的将她背到背上,“姑娘坐好,咱们起驾回府啰!”

没走几步拓跋臻就看到一个鬼祟的身影闪进拐角的墙后,八成是郑家的眼线。他立刻反应过来,迅速摘了素月身上的披风,“你再委屈一会儿,我会走快点的。”

当然素月也看见了个清楚,索­性­将衣服的口子拽得更大,让那伤口看上去更狰狞恐怖些。然后病怏怏的趴在拓跋臻背上呻吟,“殿下,好痛啊,月儿是不是要死了……”

正文 正文_第一百八十八章 冰冷真相

“傻丫头,别说傻话!我一定会找最好的大夫治好你的。”拓跋臻一面柔声安稳,一面加快脚步,“父王这次,真是下了狠手,真是太狠心了。”

皮开­肉­绽的感觉真是不好受,加上刚才被拓跋臻拽的时候伤口又似崩裂一回,此刻被炙热的阳光灼烤着。素月真觉得自己就是火麒麟那烧烤架上的烤鱼,调料就是方才草草撒上的药粉。

“殿下,我好晕,我要睡一会儿了。”

拓跋臻心里暗暗发笑,这丫头的戏真足啊!

等出得宫门,上了马车才发现她是真的晕过去。急忙喂水、拍脸、掐人中,好一会儿素月才幽幽的醒过来,“殿下,我们到了吗?”

“到?到哪儿?”拓跋臻分不清她是睡还是晕,一时又好笑又好气,“你呀,真是要吓死我才甘心啊!”

素月委屈的瘪着嘴,侧身在车厢里坐起来,“太阳好大,背好疼,我受不了了嘛!”

拓跋臻摆摆手,茼蒿立刻从车厢里退出去驾车,他们没有回长乐府,而是直接去了莫太医家。

“莫太医,拜托了。”拓跋臻将大致的情形说了一番,又恳求他千万用心,别留下疤痕。

莫太医是个十分稳重的人,仔细查看过素月的情况才拍着胸口打包票,“姑娘这伤口看着吓人,实际并不深。殿下放心,用不了多少药就能痊愈,保证不会留下任何伤疤。”

他替素月清理好伤口,上了第一次药,并亲自将他们送出门又叮嘱一番,“现下天气日渐炎热,姑娘要小心不要感染,若是发炎可就不好办了。”

拓跋臻再三感谢才扶着素月上车告辞。

马车一动,素月就噘起嘴,“­干­嘛要来这里?师姐的药不是还剩下许多吗?回去随便擦擦也不知道强过这老眼昏花多少倍呢!”对他上次知而不言的事,她心里可还是记恨着的。

“他是宫中最德高望重的太医,深得父王的信任,从他口中说出去的话,才更有说服力。”

拓跋臻的话,素月并没有听懂。因为莫太医说她的伤并不重,而他们要的,不是让所有人都以为拓跋邯郸的惩罚十分严重吗?

“你呀,真是个傻丫头!”拓跋臻在她的脑门上轻轻一弹,“莫太医深知父王的心事,必然知道如何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就放心好了。”

“那个老古董,才不会呢!”素月撇撇嘴,自顾自的躺下去。屡次被卷入风波中,屡次受伤,她真的是好累。现在,剩下的就只能看拓跋臻了……

这一次,拓跋臻如同拓跋邯郸和她期望的那样做得很好,十分的­干­净利落。

一个月后的清晨,一团和气的朝会上硬生生刮起一场疾风骤雨。二十余位大臣联名参奏郑氏一族圈地乱国、抢夺民财、草芥人命等等罪状二十余条,桩桩件件都是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半点狡辩抵赖。连一向站在郑氏一边的武国忠等人都被杀得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做任何申辩。

拓跋邯郸盛怒之下,当即便下旨将郑妤芝迁到真正的冷宫;将郑绍押入天牢秋后问斩;九族之内在朝为官的全部革除官职;无论男女年满16岁的全部发配边疆;不足16岁的子女后代等全部充入后庭、官府为奴。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第一个到长乐府向拓跋臻道喜的不是别人,正是在这件事上起到领头羊作用的宋青山。

素月正在大院里倒腾花草,恰好瞧见这一幕,但真正引起她注意的是宋青山身边跟着的那个女子。

一身丫鬟打扮,却在大热天里带着帽帷,即便是见到拓跋臻也没有立刻摘下来,看着温顺却又透出一股子鬼祟的气息。

起了好奇心,素月便悄悄尾随他们到流云阁的书房。借着窗户纸上的小孔,她清楚的看到,房门阖上之后那丫鬟立刻摘下帽帷,“噗通”跪在拓跋臻的脚下,“奴婢叩谢殿下大恩大德!”

“哎,你这又是何苦?”拓跋臻抬手将她扶起来,“你能得偿夙愿为家人报仇雪恨,都是你忍辱负重和诸位大人努力的结果,本宫并没有做过什么。”

“不,若不是殿下为奴婢出谋划策,指点明路,就奴婢这点脑子,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报仇了。”她的情绪十分激动,声音哽咽,泪珠儿一个劲的往下掉,俯身又是一跪,“这份恩情奴婢若是今生还不完,来生当牛做马也要结草衔环,以报殿下大恩大德。”

待看清她的模样,素月只觉得背脊上一阵发凉,仿佛那道已经痊愈的鞭痕都跟着凉得发疼。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深得郑妤芝信任,致使韩妃小产的刽子手——宫女刘珠。

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喘不过气来,她撑着墙壁一点点滑坐在地上,只觉得脑子里好似一团乱麻一样,看似毫无条理却又清晰无比。

他们亲手策划除掉郑妱之后,刘珠便恰好的出现在孤立无援的郑妤芝身边;给韩妃送药的是她;请拓跋弘业进宫触怒拓跋邯郸废后的也是她;那么就算没有柳叶的挑衅,她也会去找拓跋弘业,因为她要得原本就是这个结果……

拓跋臻,臻殿下,我的清羽师兄,你真的下了好大的一盘棋!可惜,我到现在才看懂!

灼灼的阳光之下,素月却只感到阵阵的寒意,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她抱着双臂从地上爬起来,如同丢了魂魄一样跑回彩云轩,连七巧和小染擦身而过的行礼都没有看见……

她裹着被子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暖意,整个长乐府仿佛都跟着结了冰似的。她想起八年前,她入山的第一个冬天。

故乡的冬天是温暖的,她从来没有见过雪花,初初看见的时候满心都是欢喜。可没过几日便是大雪封山,她的手脚都生出冻疮,又疼又痒。

每日的早晚课不能免除,那些该做的活计一样都不能少。白天冷了肿起来像馒头,夜里在被窝里暖和起来就痒的抓肝挠心的,稍不留意便会破皮。

那第一个为她送来良药的并不是拓跋臻,而是大师兄苏岑……

正文 正文_第一百八十九章 莺莺燕燕

那一日从宫里回来素月虽然受了些伤,可和拓跋臻的关系却好似回到从前,两个人一起吃吃饭、喝喝茶,偶尔还会一起去看云纹。仿佛所有的一切苦难都过去的时候,可好景不长……

“姑娘这几天是怎么了?怎么又跟殿下生疏起来?”想不明白的七巧在厨房门口拦住了小染。小染跟她一样,根本就没机会明白,“我怎么知道,那天姑娘从流云阁出来的样子你又不是没看见,你怎么不去问殿下?”

她的敌意还是那么重,七巧却特别温和的一笑,“从前的事情都过去,我现在心里盼望的也是他们好,咱们现在的目标是一致的嘛!其实,最近武小姐没登门,正是撮合他们的好时机,你觉得呢?”

小染是了解素月的,当然是巴不得撮合他们,可正因为了解,她更明白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七巧掺和进来,“姑娘是个有主见的人,她知道自己要什么该怎么做,七巧管家还是用心料理好府上的事情吧!”

七巧讪讪的让路,小染心中却也盘算起来,走到彩云轩门口才刚拿定主意。可刚转身却听见素月的声音,“你这是要把我的甜汤送去哪儿啊?”

她打了个激灵方才想起自己手上还拿着东西,急忙给素月送过去。

她坐在花架下的秋千上,微眯着眼睛,神情慵懒的问,“怎么跟丢了魂似的?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什么!”

她的声音如此慌张,分明是欲盖弥彰。素月没有接她呈过来的甜汤,只是直起身子静静看她,“说吧,别藏着掖着了。你难受,我看着也难受。”

“奴婢,奴婢只是在想这些日子武小姐为何突然不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当然是在帮郑氏一族奔走,哪里有空顾得上殿下。”素月知道这不是她真正的问题,可也明白她到底要说什么,伸手接过甜汤,“行了,你下去吧!”

话说到一半又不让说,小染张开的嘴又只好阖上,愣在那里看着素月喝完甜汤终究是没忍住,“姑娘,这你这天跟殿下到底是怎么了?你们之前不是好好的么?”

素月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又泛起层层的涟漪,她不想提,半点也不想提!

“出去!”

空碗被她重重的放在石机上,硬生生缺了一个角。小染吓得立刻脸­色­煞白,再不敢多说半个字,收拾完便跑了出去。

她跟着素月的日子虽然不长,但从未见她发过这样大的脾气,心中隐隐不安起来。

素月和拓跋臻几度疏远又几度和好,每一次仿佛都是顺理成章,科这一次似乎是不会那么容易了。

不出三日,拓跋邯郸便一封王旨昭告四海:自孤奉先王遗旨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二王子拓跋臻,天意所属,谦和恭顺,载稽典礼,抚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涉及,授以册宝,立为王储,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天气已经完全炎热起来,素月躺在长乐府进门口的那棵大树树杈上,静静的看着拓跋臻。

他今天穿得很华贵,正意气风发的在门口迎接前来道贺的各位大臣。进门的大臣不但带着贵重的礼物,还带着他们那些未出阁的女儿,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七巧带着几个小厮在旁边收纳礼品,并象征­性­的向到场的闺秀都赠送香竹扇,“天气炎热,殿下提醒给位小姐莫要中了暑期。”

“哎呀,殿下好细心哦!”

“是啊,你看他长得也好英俊啊!”

“这算什么,听我父亲说,殿下还练得一身好武艺,真是好有安全感啊!”

“……”

几个闺秀聚在一起,一面摇着扇子一面打量着这个新贵,越讨论越兴奋,声音也越来越大,眼睛里都要放出光来,真是恨不得要扑上去将拓跋臻扒光吃尽。

素月在树杈上侧了侧身,就着手中那刚肯出来的果核扔了下去,“啪”打在声音最大的那个女子头上。

“谁,是谁在扔我?”摸到是枚湿乎乎的果核,她立刻叫嚣起来,“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素月抖落了两下衣服从树上转着圈的落下来,风扬起她那纯白底纱上绣着翠纹小花的裙摆,混着金­色­的阳光飘飘洒洒,好似从天而降­精­灵,“是我,我就是那个不长眼的。”

对着猛然出现在身后的人,那个娇小姐吓得一声尖叫,“啊!你,你是谁?”

“姑娘,你怎么在这儿,真是让奴婢好找。”小染急匆匆的跑过来,“有位叫李翠芝的小姐求见,此刻正在彩云轩门口等你呢!”

“咦,她怎么来了?”素月心里一愣,旋即又明白过来,她也是大臣家未出阁的小姐,怎么能不跟着来凑热闹呢?举步要走,胳臂却被人拽住,“你­干­什么?”

拉住她的正是那个被果核砸中脑袋的小姐,此刻满脸的怒容,“还没道歉就想走吗?”

她身材高大,体型也丰满,可到底还是个养在闺中的娇小姐。素月只是稍稍用力便将她甩开一丈多远,“就这点力气还敢跟我叫板?”

那女子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甩出这样远,在地上懵了好一会儿才嚎啕大哭起来,“父亲,父亲……”

素月已经带着小染走上往彩云轩的回廊,不由得皱起眉头,“你去告诉她,殿下喜欢端庄持重识,温柔内敛的女子。你让她看看周围,她哭得花容失­色­不怕被人笑话吗?”

李翠芝在彩云轩门口的树下石阶上坐着,中规中矩的模样是个闺秀却不见半分娇贵,那把人人欢喜的香竹扇被她顶在头上挡阳光。

“你倒是挺逍遥的。”

听见素月的声音她立刻站起身,“姑娘,好久不见了。”

“你今日是随你父亲过来的?”从拓跋臻开门迎客的那时起,素月就一直在树上蹲点,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并不曾看见李掌书,更没看见李翠芝。

“不,我是随雅小姐从后门进来的。”李翠芝看着素月,眼中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九十章 隐患爆发

素月看了看她身后,并没有宋雅的踪迹,何况依照宋雅的那张狂的­性­格,实在不像是个会从后门低调进来的人。

“她现在不在这儿,换了丫鬟的衣服去前院了。”看出她的疑惑,李翠芝会心一笑,“今天是臻殿下的好日子,她自然也不能闲着。”

“她自然也不能闲着?”配上那调侃的语气,素月一咀嚼就明白过来,“她可真把自己当长乐府的女主人了呢!”

“姑娘可想去看看热闹?”

若是从前,素月必然对这个提议心动,可现在她已经没兴趣,“我就不去了,你去给她帮帮忙吧!今天来的也不是什么善茬,让她小心点别丢丑。”

“姑娘,你属意她?”对于素月突然这样关照宋雅,李翠芝露出惊讶的表情,“莫不是,你们……”

“无所谓属意不属意,她毕竟是殿下的表妹,这又是在长乐府,若是她丢脸,殿下的面子上也会过不去。”

想来是这个道理,李翠芝立刻点点头,“那行,我去帮姑娘看着,若是有事立刻来向姑娘报告。”

“翠芝,”她刚转走两步又被素月叫住,“我不是宋雅,你也不是我的奴婢。我们是朋友,所以你只管做好自己,无需向谁汇报。”

李翠芝一愣,眼神闪了闪又笑起来,“好,谢谢!”

素月在院子里小憩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困,正想进屋睡觉就见小染就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姑娘,大事不好了。”

遂没好气的白她一眼,“你今儿是怎么了,怎么老是咋咋呼呼的啊?”

小染赶紧咽了两口唾沫,“七巧,七巧和殿下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切!”素月不屑的冷哼一声,七巧的武功远不及拓跋臻,这是和府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她看与不看毫无意义。

“姑娘?你不信吗?你忘了小绿的事了吗?”见素月一脸无动于衷,小染急得上前拉她,“都动上刀剑了,你快去看看吧!”

从王旨下达的时候起,素月就知道这个隐患要爆发,只是她没想到挑了这么个青天白日的时候。不过就算是中了摄魂蛊,七巧也不是拓跋臻的对手,所以她真没觉得有什么去的必要。

“不去,反正她也不是殿下的对手。”素月之前担心的是怕七巧会趁夜或对拓跋臻暗下杀手,如此大张旗鼓的正好让拓跋臻亲自处理掉她,也省了自己一番功夫。

“素月,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好容易让小染安心,素月的腿还没迈进屋,宋雅又在李翠芝的搀扶下冲了进来,“那个七巧好生厉害,殿下就快招架不住了。”

上下打量宋雅几眼,她的双环髻散了一半,乱糟糟的垂着,那身丫鬟衣服也是脏兮兮的,更重要是拖着半条腿,像是受了伤。

看惯她金玉满身的样子,素月不禁笑起来,“怎么你也受到七巧的攻击?她连你都没打死,如何是殿下的对手?”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刻薄?”宋雅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可她当下更担心拓跋臻,“行了,你爱怎么说我好,你赶紧跟我去看看殿下吧!那个七巧也不知道吃了什么大力丸,一拳把回廊的柱子都砸出一个坑来。”

“什么?”难怪她们这么紧张,就连拓跋臻也没有这个功力,七巧怎么可能做到?素月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走,我们去看看。”

这场意外的交手持续时间不短,范围基本固定在天井中间空置的位置。方才那许多的宾客逃的逃、散的散,余下的已经没几个,全站在廊下围观。

拓跋臻和七巧各自站在一尊半人高的石灯上,相向而立,蓄势待发。地上散落的躺着十几个正在呻吟的家丁,其中包括武功曾在七巧之上的茼蒿。

素月再不敢大意,连忙让小染派个手脚利索的去请大夫,再找来几个身强力大的老妈子把受伤的先抬出去医治。自己则蹲在茼蒿身边摸底,“你怎么也被打趴下,真有这么厉害?”

“何止是厉害,简直恐怖!”茼蒿的嘴角还有残留的血迹,一条腿横摆在地上不得动惮,“姑娘,你千万小心。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躲,她这武功来得邪­性­。”

能有多邪­性­?还能比自己这无师自通的武功邪­性­吗?素月将他扶到一边等大夫,扫视全场发现那个刚才被她甩到地上的女子竟然还在,立刻奔了过去。

那女子明显还记着先前的事,看到她本能的退了一步,“你,你想­干­什么?”

“你别怕,我只是想借你手中的挽纱一用。”她刚才光顾着担心,竟然忘记带兵器过来,只好就地取材。

那女子有些迟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中年男人,得到首肯后才递给素月,“你想用这个­干­什么?”

“若是救得殿下,给你记一功。”说话间,素月也扫了她身后那个男人一眼。身材高大,腰板站的笔直,颇有些将士的风范,分明是个练家子,为何没有出手帮忙呢?

“啊!”周围忽然爆发出一声惊呼,素月扭头方才发现原本在休息的两个人又交上手。

再落回石灯上的时候,他们刚好交换了位置。七巧手中的长剑刺破拓跋臻左肩的衣服,万幸伤口没有渗血的痕迹。

拓跋臻手中的长剑也没有落空,挑下七巧脸上那半阕面具。素月的位置正好能看清她那藏着的半张脸,面­色­黑沉,青筋纵横。

“啊,好丑啊!”那女子吓得惊呼一声,想要捂嘴七巧的眼神已经看了过来。

她的那双眼睛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成红­色­,泛着空洞冰冷的光。想起圣山的那一夜,素月不由得打了个激灵,不管这是因为摄魂蛊的控制还是别的原因,当务之急是要趁着事情还没恶化将她控制住。

她一扬手中的挽纱,飞身冲了过去,飘然落在另一个石灯上,与拓跋臻一起形成夹击之势。

看到她,拓跋臻的神­色­并没有轻松,反而更加凝重,“你不是她的对手,回去!”

素月没有说话,手中的挽纱已如毒舌吐信般朝着七巧笔直而去……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九十一章 玉石俱焚

七巧已经认不出人,她的意识世界里似乎只剩下一个字,那就是:杀!遇人杀人、遇佛杀佛!

纱剑相碰虽然没有金戈之声,却不见半分柔软之势,竟如同是硬碰硬,引得围观的人又是一阵惊呼,“天呐,她竟然可以化绵为钢!”

七巧似乎也没想到,动作稍一迟钝,素月的挽纱便趁机裹住她的剑身。她回头看了拓跋臻一眼,“你还愣着­干­什么?”

拓跋臻挥剑加入的时候七巧也回过神来,猛然一拽想把剑挣脱出来。

素月当然不肯放,科相较之下她的确不是那股力量的对手。若是再坚持,那挽纱怕是要撑不住脱手而去。只好暂且收了内劲,松开她的剑身,抽身回到方才落定的灯柱上。看着被勒得通红的掌心,她终于明白那打缺柱子的行径绝非虚言。

当世之内,除了泰山,她实在想不到第二个能在力气上能跟七巧抗衡的人,可他不在这里!

拓跋臻一击未成又退回到原点,喘息着看向素月,“她的目标是我,听话,你快回去!”

“我们说过要风雨同舟,如何能弃你不顾呢?”素月看着他璀然一笑,手中的挽纱又是一扬,再次奔着七巧而去,“清羽师兄,这次你可不要再掉队啰!”

她的笑容一如既往的调皮,仿佛这次他们要迎战的并非是什么敌人,而是师父要求的某一次训练而已。

拓跋臻微微一怔,旋即又跟着笑起来,有种满血复活的重生感,立刻轻松跟上她的身法,“开玩笑,我什么时候掉过队!”

他的确没有掉过队,每一次面对师父的考核,面对那些难过的关隘,他永远是挡着前面的。不管那些过往是真情还是假意,素月决定这一次通通还给他。

先前险些吃亏,这回七巧不敢大意,几次交锋都不敢用剑身迎击素月的挽纱。他们从石灯上打到半空,又从半空落回到地上,起起落落间又走了几十招。

素月身形灵巧、可刚可柔,主要负责牵制七巧;拓跋臻沉着稳健、剑法­精­妙,主要负责攻击。这样的搭配可以说是周全的,他们很快就占据上风。

七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脸上分布着黑­色­青筋的位置仿佛也跟着扩大,眼睛也更红。许是被逼得没有办法,她索­性­将剑身亮给素月。

事出反常必要妖异,即便明白这一点,素月还是不肯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手腕一翻,挽纱再一次将她的剑身彻底包裹住,眼看胜利在望,拓跋臻也是把握机会挥剑就刺。

正如素月预料的那样,现在的七巧已经不能用常人的意识来判断,这就是一个陷阱。从她亮出剑身的那一刻,她就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右手和剑上,从而完全舍弃自己的左臂。

所以当拓跋臻的长剑刺进她左肩的时候,素月手中的挽纱也被强劲的内力撕成碎片飘洒在空中,那道强大的力量震得她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狠狠的摔了出去。她的重心全在挽纱上,被摔出来后又撞上回廊的圆柱,立时便呛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月儿!”

如果说刺过来的时候还有一丝不忍,看见素月受伤的那一刻,拓跋臻彻底怒了。他将剑锋一压,七巧的整条左臂便被卸了下来。

喷涌而出的鲜血在空中洒出一道弧线,宛如一条血­色­的虹!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小染第一个冲上去,拍着素月的脸颊不住的呼喊着。然而她脸­色­惨白,根本没有任何的回应,“太医,太医呢?来人,快去请太医。”

伴随着小染那带着哭腔的声音,七巧对拓跋臻已经展开新一轮的攻击。她的整个面颊都已经发黑,仿佛完全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任由左肩的血汩汩的往外冒,眼睛死死的盯着拓跋臻。

先前还是攻守兼备的剑法此刻全换成只攻不守的杀招,招招狠辣、式式夺命,根本就是拼着玉石俱焚也要取了拓跋臻的­性­命。

没有素月的助力,拓跋臻很快又落入下风。每一次的短兵相接,七巧都似倾尽全部的力量,直震得拓跋臻虎口发麻,长剑几乎就要脱手。

“巧儿,快住手,他是殿下啊!”水牛不知道何时赶来,一面抽出柳刀帮拓跋臻格挡,一面跟七巧说话,“巧儿,你看看我,我是你哥啊!”

他心中不忍,根本没有尽全力。七巧的嘴角一弯,扯出一个诡异的幅度,强劲的力道直接将他的柳刀震成两段。若不是拓跋臻在他身后拽了一把,七巧的剑必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劈成两半。

“让开,你不是她的对手。”

水牛倒是安然无恙的被拓跋臻推到一边,可七巧的剑也在他的左臂上刺出一个大窟窿。

看到血,她的神情似乎更兴奋了些,红­色­的眼睛里透出了黑,但一看就知道是不同于正常的黑。

她挥剑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不要命,拓跋臻伤到她的同时自己也会受伤,转眼间两个人身上都多了几个血窟窿。

拓跋臻的腿上中了一剑,血顺着小腿流到地上,依靠着剑的支撑才勉强没有倒下。

七巧是不知道疼的,她舔了口溅到­唇­边的血,神情癫狂的大笑起来。那笑声中仿佛还夹杂着呜咽声,真是说不出的诡异,即便是阳光普照下也叫人感觉到一阵恶寒。仿佛是魔鬼来自地狱的嚎叫,又仿佛是一个灵魂垂死的挣扎。

当她的剑再次刺来的时候,拓跋臻已经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就算是要死,他也一定要取了七巧的命。可拓跋臻等来的不是七巧的剑锋,而是水牛粗壮的身体。

“巧儿,要死咱兄妹俩就一起死吧!”他一声大喝将拓跋臻撞开,七巧的剑锋不偏不倚的刺进他的胸口,剑身穿胸而过;而他手中那半截柳刀,也Сhā进她的胸口。

水牛又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将身体往前面送了一送,才终于够到七巧的身体。他松了刀柄,抬手握住她的双臂,一张嘴就有鲜血从嘴角溢出来,可他的脸上却挂着温柔的微笑,“巧儿,别怕,这样就解脱了……”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九十二章 含情脉脉

素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周身的酸痛感挥之不去,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绿,她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小染激动的眼泪都掉下来,“姑娘,你终于醒了,奴婢都要担心死了!”

“殿下,殿下呢?”素月记得晕过去那一刻,拓跋臻正刺向七巧,“我们赢了吗?”

“赢了,不过也是输了。”小染垂下头,刚收住的眼泪又落下来,“你和殿下都受了重伤,七巧姐和水牛哥也死了。”

“水牛?”素月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怎么回事?”

小染抹着泪把她昏迷之后的事情描述了一遍,素月的眼圈也跟着红了起来。这两兄妹分别十载,重逢不过一年便双双共赴黄泉了。

“厚葬了吗?”

“殿下赐了牛哥随宋姓,已经入土。”小染的声音先是有些低,最后几乎是哽咽着硬憋出来,“七巧,被、被火化,挫骨扬灰了。”

“为何?谁的命令?”素月吃惊不小,同为兄妹如何有这样的差异,“是因为她被蛊毒附身,不得已吗?”

小染摇摇头,看着素月的眼神中透出几分惧意,“是、是因为伤了你!”

这下素月彻底呆了!从前她是恨七巧的,巴不得早一日除掉她,可人都死了,计较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

“小染,你觉得我可怕吗?”

“不,不,”知道自己露怯,小染连连摆手,“可怕的不是姑娘,是殿下对姑娘的关心。你晕过去之后,殿下已经卸了七巧的左臂,可即便她死了,殿下还是觉得不解恨。姑娘,殿下对你是真好呢!”

他真的是因为自己吗?他根本是容不得七巧的背叛!素月冷冷一笑,并未解释,“他身体如何,现在由谁照顾?”

她只是随口一问,小染却面露难­色­,“是,是露珠儿姑娘。”

“师姐?我师姐来了。”想来也是的,若不是露珠儿,怎能轻易挨过这一关?素月忙侧身下床,“走,我们过去看看。”

“不,不,姑娘我们不去!”小染拦住素月,紧张得声音都起了变化。

“为什么?”素月困惑的看她一眼,想起先前的事情宽慰道:“你别怕,有我在殿下不会迁怒你的。”

“不,不是的。”小染咬着嘴­唇­好一会儿才挤出一个理由,“是、是露珠儿姑娘,她说,她说你要卧床静养,不宜走动。”

这个理由可以有,但小染的表情明显不对,一定是有事隐瞒!

素月坐在床沿上,再不是跟她商量的语气,“你是准备让我自己过去,还是你扶我过去?”

她的眼神那样笃定,小染知道自己挡不住,只好取了外衣给她披上,“姑娘,你可千万要忍住啊!”

直到走进流云阁的房间,素月才真正理解小染那句话的意思。

一个淡粉­色­的身影坐在床前吹着药,即便是背对着房门,素月也认出那是武如烟;拓跋臻靠着厚厚的枕头在床上半坐半躺着,苍白的脸颊上没有半点血­色­,眼神如水都倾斜在那抹粉­色­上。

直到小染咳嗽了两声,他们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

“月儿,你醒了?”拓跋臻的眼中闪过惊喜,张嘴声音却沙哑不堪,“怎么不好好养着,过来­干­什么?”

他似乎是想起身,奈何伤痛缠身最终又无力的坐了回去。武如烟赶紧放下碗去扶他,“你别乱动,小心再崩裂了伤口。”嗔怪的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关切,听着叫人嫉妒不已。

素月讪讪一笑,强压住心头的酸涩,“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既然有武小姐照顾,那我也可以安心回去休息了。”

“素月姑娘请稍等。”武如烟将吹凉的药送到拓跋臻的嘴边,看着他一饮而尽,又抽出丝绢替他擦了擦嘴,方才幽幽的看向素月,“你是不放心殿下,还是不放心我?今日我们不妨当着殿下的面说清楚吧!”

“你什么意思?”素月被她问得一愣,偏头看向拓跋臻,可武如烟的角度,刚好将他当了个结实。她的心头陡然一凉,难道这是拓跋臻的授意?“我来之前,并不知道是你在照顾殿下。”

“不知道?你撒谎可否撒得高明一点?”武如烟轻笑起来,眼底满是蔑视,“这和府上下还有你不知道的事?连七巧的异样你也早已经知晓,若是你早日告诉殿下,何故酿成今日的惨状?”

素月心里咯噔一下,扭头看了小染一眼,只见她连连摆手,“不是奴婢,是茼蒿说的。”

是她估计错误,但她从未想过会连累拓跋臻至此!

“殿下,这是你在怪我吗?”素月往前两步,目光越过武如烟看向拓跋臻,“你有没有想过七巧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拓跋臻先看了武如烟一眼,才将目光投向她,“如烟是见我受伤心里着急,其实我们心里都没有怪你。”

“我们?”这两个字深深的刺痛素月,想来她昏迷的这三天,他们的关系可以称得上是一日千里。不对,应该是从拓跋邯郸的王旨下达,他们的关系便应该跨过所有沟壑,回到从前。

“对,你说得对,我的确早知道七巧中了摄魂蛊,是我没有告诉殿下。那么你有没有告诉殿下,她的摄魂蛊是你们下的,她早已经是你武家的棋子?我迟迟不动想要的不过是证据,可到底还是棋差一招!”素月看着她,眼底第一次有了杀机,“武小姐每一次出入长乐府都不会空手而回,这一次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从来只有一件事。”不同于素月的愠怒,武如烟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意,她转头看向拓跋臻,眼底露出一丝羞怯,“殿下,你知道的哦!”

大王对拓跋邯郸的处置还没有出来,她就要这样急不可耐的投入拓跋臻的怀抱了吗?

素月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嫌恶,她后悔,悔自己不该心慈手软留下七巧的命。否则就不会给武如烟这个向拓跋臻示好的机会!

看着他们眼神交汇、含情脉脉的样子,她该怎么办?她怎样才能拆散他们,让武如烟知难而退呢?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九十三章 杀­鸡­儆猴

直到露珠儿进门,这场口头战役才结束。

“你们都有事没事?是不是嫌我的药太好,怕死不了啊!”

她似乎是刚采药回来,一头的汗水,连背篓都没来得及放下。素月看了小染一眼,“怎么回事,怎么没安排丫鬟小厮帮衬这些事?”

小染委屈的低下头,“你和殿下都病着,七巧又、又走了,奴婢们不敢擅自做主。”

素月回头一瞥,武如烟又挡住了拓跋臻,不由得叹了口气,“行了,趁着我还没死,小染你赶紧招呼所有人都到彩云轩来听候吩咐。师姐,你也跟我过去坐会儿,挑两个看得顺眼的给你打打下手,成么?”

拓跋臻受的是明伤,基本没有昏迷,可他没想到这些事,满眼只有那个叫武如烟的女人。露珠儿早就看他不顺眼,立刻点点头,“那可快走,这屋子里的气氛我早就受不了了!”

她这是拐着弯跟自己一个鼻孔出气,素月心里一暖,三个人便一起出了房间。

“你可想好由谁来主事?”小染一走,露珠儿立刻就开始发问,“这个人可不容易选,既要有能力又要信得过,可不能再出这种乱子了。”

“放心,这个人我不会从这里面挑。我不过是想看看这些天又多了什么生面孔,有没有人在耍花招的。”素月冲她顽皮的眨眨眼,心里早有对策。她稍后就会让小染去请那个被遣回宋府的管家回来,毕竟他在这里多年对府中事物熟悉,虽然未必忠心长乐府,但因为忠心宋氏也定不会害拓跋臻。

不多时,小染就把人都召集过来,连绑着腿的茼蒿也给拖了过来。全乌压压的站在彩云轩的院子里,有人恭恭敬敬,有人骂骂咧咧,有人爱答不理……

虽然上一次见这些人几乎是在一年前,可素月的记­性­很好,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将人分成三类。一类是旧人中觉得安全的;一类是旧人中觉得可疑的;最后一类是完全陌生的面孔。

素月指了指那堆生面孔和有可疑的,“师姐,你看看他们中有没有合适的,选两个给你帮忙吧!”

居然给出指定范围,露珠儿白了她一眼,像是说:我可是来救你命的,你还要拿我当枪使?

不过,谁让她是素月呢?

她抬手随便指了一男一女,“喏,就这两个吧。”

“你们俩留下,其他的都散了吧!”素月一扬手,话音一落就听见有人嚷嚷起来。

“使唤下人玩?停下手中的活计老远跑过来站一站就让走?”

“就是,就是,七巧姐一死,就没人拿咱们当人了吗?”

“……”

有的是小声嘀咕,有的是故意让素月听见。小染想制止,素月却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出声,他们抱怨了一会儿发现素月一句话也没有,声音方才渐渐小下去,陆续往外走。

“都站住!”刚才是他们不想走,这回是素月不让他们走了,“从现在开始,我点到名的都直接回屋收拾东西,然后到账房门口等着领这个月的例银。若是谁敢耍花招,别怪我叫你有来无回!”

接下来差不多有一炷香的时间,对除去素月以外的所有人来说都是煎熬。她如同休闲一样坐在廊下的椅子上看着晒在烈日底下的众人,那两个被露珠儿挑出来的新人一左一右的站在她身边,手中各捧着一个瓷碟,里面放着黄豆。

看到不中意的人,她就是一颗黄豆弹过去,不重不轻的刚好能让对方叫出声。长乐府的待遇是不错的,加上拓跋臻又当上王储,这份差事更是荣耀。

好些个被素月打中的人都哭起来求饶,素月的脸­色­半分都没有动,只朝茼蒿点点头。他如今已经是长乐府的侍卫头子,大手一挥便有人上来将人拖了出去。

有他的武力支持,那些哭闹的都收了声。只在几个老妈子不服气,叉着腰叫骂起来,“你这是公报私仇,趁着七巧不在欺负我们。哼,不要脸,无名无分还死赖着不走,等武小姐过门……哎哟……”

素月手中的黄豆换成了银针,她们口中那些难听的话也变成了一声声的哀嚎,“以下犯上,先打二十板子,再扔出去。”

杀­鸡­儆猴,有这血淋淋的前车之鉴,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很多。

“你们都看清楚了,本姑娘的脾气不太好。若是觉得自己办事不够妥当,或者盘算着别的主意的,赶紧收拾东西麻溜利索的滚,否则等来的可能是比这还惨的下场。”

再加上素月这番语言恐吓,原本就动荡的人心立刻涣散,不少人主动退出去收拾东西,连给她端着盘子的那两个也跟着哆嗦起来。

先前还拥挤的院子一下子就空荡许多,剩下的多数也就是她之前挑出来的那批长乐府的旧人。

能被安排进来的棋子必定有过人的心理素质,她刚才的那番动作不过是为了除去那些意志不坚定,可能被收买的人,接下来的才是重点。

目光落在那几个生面孔上,“你们这是准备誓死效忠长乐府,还是吓得走不动?需要本姑娘派人扶你们出去吗?”

她表情漠然,语气凌厉,又有两个人俯身告退。茼蒿看得有些不乐意了,在一旁小声提醒,“姑娘,这下去长乐府就无人可用了。”

“就算是无人可用,那也比再出一个七巧强!”素月没有半分犹豫,“还有谁,还有谁要走的?”

这次场子里再没有人动,气氛安静得能听见风过得声音,好一会儿素月看点头扯出一抹笑意,“很好,今天各位都辛苦了,下去吧!”

小染忙着去账房支银子,素月将茼蒿留了下来,“监视这些人的任务,可就全靠你了。”

茼蒿只觉得眼前一黑,“这么多人,属下怎么看得过来啊?”

“你可以自己看,也可以请人看,还可以让他们互相看啊!”素月冲着他扯了扯嘴角,“总之,那是你的事,我不看过程,只看结果。”

茼蒿求助的看向露珠儿,她只是爱莫能助的耸耸肩,用口型说:她心情不好。

茼蒿忧郁的仰天长叹:怪我咯!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九十四章 真是缘分

将杂事都处理妥当,回房躺在榻上素月便再不想起身,可偏偏又睡不着,一个劲的长吁短叹。

露珠儿实在听不下去,抬手塞了杯茶给她,“本来是想让你先歇息的,你实在闲不下来咱们就说说你的正事吧!”

素月不渴,可还是象征­性­的抿了一口,“正事?我刚才处理的不就是正事吗?”

“那是长乐府的,不是你的。”露珠儿没好气的白她一眼,从随身的香囊中掏出一枚事物给她看,“这东西是你的吧?”

通体黝黑,泛着粼粼的冷光,不正是那枚她不知道扔到哪里去的玉蛹吗?冷静下来后,她也曾回去找过,只是没有找到而已。

“怎么会这你这里?”素月抬手去夺,却被露珠儿给避了过去。

“这是我在七巧身上找到的。”她握着丝线将玉蛹提到眼前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很认真的看着素月,“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不就是个玉蛹吗?带着做装饰的呗。”素月一脸的忧郁,虽然这是她扔掉的东西,到底是拓跋臻送的,她还是想留着做个念想的,“师姐,莫不是你也看上这东西了?”

“哼,看上?”露珠儿不屑的扯了扯嘴角,嫌弃的丢回给她,“我还想多活几年呢!我建议你还是让它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为什么?”素月摸着失而复得的玉蛹,看她那讳莫如深的表情,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感觉,“难道,难道被七巧带过就不吉利了?因为她死了?”

“你以为那天七巧是怎么死的?”

还真跟七巧的死有关?素月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听小染说是被水牛杀死的,兄妹俩同归于尽的。”

“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不过就算水牛没有杀死她,她马上也会死,而且会死得更难看!”

素月明显感觉到自己起了­鸡­皮疙瘩,“师姐,你别吓我,直接说重点成么?”

“你老实告诉我,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

满心期待的答案又变成一个问题,素月叹了口气,“是殿下送给我的,他不知道在先王陵墓的哪个角落里顺来的。师姐,求你了,你就别再卖关子了成么?”

“嗯,那就说得通了。”露珠儿是见过素月带这枚玉蛹的,因为她莫名其妙的晕倒,她们开始同吃同住。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发现素月的身体里多了一股若有似无的真气。

这不是一枚普通的玉蛹,而是数年前被先王灭族的桑蚕部落的圣物,一枚承载着历代部落圣女武学修为的灵物。玉养人、人养玉是众所周知的道理,当素月佩戴上这枚玉蛹之后,真气便跟她的身体血脉交融,在她的血气里行走。

而她并不清楚这股力量的来源,也不知道如何驾驭,就任由它自由发展。强大内力带来的结果就是她会时不时的昏迷,而更多的时候是在她运功或者情绪激动的时候。

但是七巧不同,她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玉蛹的秘密,所以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让自己的武学修为达到一个极致。同样也是因为物极必反的道理,她的武学根基薄弱根本无法驾驭玉蛹内强大的力量,所以那一日她真正的死因是玉蛹的反噬。

如果不是水牛的刀及时刺入她的心脏,刹那夺取她的­性­命,那么接下来所有人看到的可能就是漫天的血雾,她会因为血­肉­爆裂而死。

“怎么,怎么会这样啊?”素月看着手中那可爱的玉蛹,还是不敢相信这是个烫手山芋,“难道她的脸变成那样也是因为这个?我们不如说是她是体内的摄魂蛊反噬,可能­性­是不是更大一点呢?”

对她的无知,露珠儿又赠了一个白眼,“你不相信就算了,当我没说。”

她起身要走,素月忙将她拉住,“唉,唉,师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说我要是什么都懂,怎么显得出你的聪明智慧呢!”

这个马屁拍得不错,露珠儿又勉强坐了下来。素月连忙把握机会又问,“那殿下知道这件事吗?那这东西我是不是不能再带了?那我会不会死啊?”

“我没告诉他,不过我想他现在也无心关注这些事。”一不小心又暗示到武如烟,素月的神情立刻有些暗淡。

露珠儿连忙缓和语气拍拍她的肩膀,“放心,你死不了的,不用担心了。其实,你带了这么久也没出什么事,七巧拿过去就出问题,我觉得还是跟个人用法有关系,说不定你跟这宝物有缘分呢?”

说到“缘分”二字,素月就只想“呵呵”了。若不是拓跋臻给的,她是不会带的,现在她都已经决定离开,还有什么缘分可谈呢?

“那再没确定用法之前,我还是暂时不要带了。”想到小染不在,她只好自己下榻去寻了个绢布的小盒子,将玉蛹小心的收好,“师姐,那我体内的真气怎么办?可还有得治?”

她战战兢兢,露珠儿却哈哈大笑,“瞧把你吓的,据我观察,你已经完全适应了体内的真气,根本不需要任何的医治。”

“真的?”素月想起七巧癫狂的样子,还是觉得不踏实,“师姐,你知道我还没找到家人,我还很年轻,我还有……”

“放心,你这次是因祸得福了。”受不了她的碎碎念,露珠儿连忙抬手捂住她的嘴,“七巧那一震没能要了你的命,却­阴­差阳错的将你体内的真气融汇贯通,你现在不但不会被反噬,连莫名其妙的昏迷都不会再发生了。所以啊,我说你跟这东西,还是有缘分的。”

真的是缘分吗?她们的目光又同时落到那枚玉蛹上,它还是一如既往的黑,安静得容易让人忽视,根本想不到是那么宝贝的一件东西。

素月一下子想起蔺夫子的话,一下子又想起火麒麟的表情,他们似乎都知道一些什么,却又什么都不肯说。火麒麟那个样子她是不敢再去招惹,不过蔺夫子她还是愿意试试。

也许,等再见到姜云霁,就能见到蔺夫子,到时候一切就都会解开了吧?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九十五章 回天乏术

一场暴风雨之后,万事万物都在进入恢复期。迎接过风雨洗礼的绿叶更加坚韧,花朵更加娇艳。

大抵是因为内力融会贯通,激发体内的潜力,素月的身体和功力都恢复得极快。几天时间不但能走能跳,还能运功行气,整个人跟受伤前差不了多少。

除去每日练习一些复健的基本功,闲暇时间她逛遍了长乐府的每一个角落,除了流云阁。

“姑娘,你这么无聊,不如咱们去看看殿下吧?”看她喂完云纹喂锦鲤,东游西荡的闲散模样,小染实在受不了了。

“不去!”素月的手一抖,碟子里那一大盘的鱼食都被撒进了水里,惹得众鱼一顿争抢,掀起层层的涟漪,一如她波澜起伏的心。

出手的那一刻,她其实想的是陪他熬过这一关就安心的离开。可即便是已经完全明白他对武如烟的心意,她却仍然不舍得离开。她不是没去看过拓跋臻,可每次去他的房间里总有武如烟。

就在前两日的那个午后,她想着那个时间武如烟应该已经离开,才悄悄摸到拓跋臻的卧房外。她想翻窗进去,看看他睡得可好,可最终止步在窗口。

他的确睡得很好,武如烟半躬着身子在床头给他擦脸。随着俯身抬手的动作,她头上那支珐琅紫玉缀流苏的簪子光明正大的摇晃着,似乎正嘲讽着素月的偷偷摸摸……

他终于还是将发簪送给了她!

“姑娘,露珠儿神医回来了,请你立刻回彩云轩一叙。”一个丫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将游离的素月拉回神。

露珠儿的脸­色­不好,捧着茶杯愣愣的出神,看到冲进来的素月也只是略微缓了缓,“着急忙慌的也没有用,都已成定局了。”

素月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韩妃小产过两次,早就是太医断定的无法生育,她已经不报什么希望,只是连拓跋邯郸也没得救了吗?

露珠儿点了点头,确定了她的疑惑,“他的虚耗多年,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即便是我用最好的参茸百味调理,也是回天乏术。短则一年,长则三年,便是尘归尘、土归土了。”

难怪他会急于立储,难怪他能气定神闲的坐山观虎斗,或许他不是不想把王位传给拓跋弘业,是怕撒手之后拓跋臻也会将他拉下来。

“大王,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露珠儿摇摇头,“除了让我保密还能说什么,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情况,不过只是多一次失望而已。”

无奈、无助,两个人同时重重叹了口气,房间里的气氛刹时间就恢复了静默。

良久,素月突然站了起来,“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进宫去看看他。”

“那可不行。”露珠儿想也没想便拦住她,“他说了要保密,你这一去不就是让他知道我出卖了他么?他可是帝王唉,会让我脑袋搬家的。”

“你紧张什么,我就是去看看他,我什么都不会说的。”素月将她按回椅子上坐下,“放心,我本来就常进宫,他不会怀疑的。”

露珠儿突然扣住素月的腕脉,冷笑起来,“你不是想去看大王,你是想去看韩妃吧?”

素月的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你,你怎么知道?”

“哼!”露珠儿一声冷哼,甩开她的手,“你不用白费功夫了。三颗药,韩妃全吃完了,没你什么事了。”

素月一听这话神­色­反而轻松几分,她这就是生气,气自己把她的一番苦心全浪费了。

彼时,露珠儿留下那三粒药丸的时候也是十分的羞怯,可她实在太希望早日玉成拓跋臻和素月。万一他们有机会擦枪走火的时候,只要素月服下一粒,只要结下珠胎,管她什么武如烟、六如烟都会变成浮云……

“好师姐,你就别生气了。你不知道,韩妃实在是太可怜,我是于心不忍,我没想到她会都吃了呀!师姐你大人大量,就原谅月儿吧!”

素月好一顿哄,露珠儿才忿忿的道:“算了,我看你们之间的问题也不是那药丸能解决的,这次就饶过你吧!”

可被她这样一阻拦,素月一时也找不到入宫的理由。转眼又是好几日过去,拓跋臻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这天,素月照例去喂云纹的时候,正好遇到相互搀扶着过来的拓跋臻和武如烟。

“这段时间,多谢你把云纹照顾得这样好。”拓跋臻听茼蒿提起过多次,虽不意外却也象征­性­的客套两句。他总想着跟她说说话,可这些日子总是不见她。

素月冷冰冰的看他一眼,又垂下头专心的抚摸云纹,“我喜欢它,它亦亲近我,我所做的皆是出自本心,所以无需殿下感谢。”

她的语气这样疏离,想起受伤之前她还亲切的叫自己清羽师兄,拓跋臻心里就是说不出的难受。

眼见气氛变得尴尬,拓跋臻还在回味着他和素月的旧情。武如烟却假装不懂的笑起来,“瞧你们怎么说得这样生分呢?”她伸手去摸云纹,“云纹,大家都好喜欢你,你好幸福哦!”

也不知道是许久没见武如烟,还是素月整日的耳提面命被它记在心里,云纹忽然甩了甩头,堪堪避过武如烟的手。素月强忍住心里的笑意,眼神好似没看见一样瞥向别处。

好在武如烟吃了瘪也没有再伸手,转而看向拓跋臻,“殿下,我们去别处走走可好?”

拓跋臻点点头,目光却在素月身上流连,“月儿,晚饭之后你到我房间来一趟。”

素月没吭声,留心听着他们离去的脚步,风送来他们细碎的对话。

“殿下,你不是说要把云纹送给如烟吗?你几时才送啊?如烟还想跟它培养一下感情呢?”

听着她甜腻的撒娇,拓跋臻哈哈大笑,“云纹­性­烈,等本宫身体好了,带你骑上几圈,它便自然与你亲近了。”

素月重重的扔下手中的草料,恶狠狠的瞪着云纹,“你要是敢跟她亲近,看我不废了你!”

云纹一双水汪汪的马眼无辜的望着眼前的女子,心中腹诽:本马天生丽质招人喜欢,也怪我咯!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九十六章 用力过猛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今天武如烟走得特别晚,离开长乐府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拓跋臻只好亲自将她送到大门外。

回来的时候瞧见素月坐在流云阁的花架上,双腿自然的垂下,在夜风中悠然的晃悠。

他想上去,可伤口还在隐隐作疼,露珠儿不许运功的嘱咐也犹在耳边,只得叹气,“啧啧,你就潇洒咯!看看我,现在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怎一个惨字了得啊!”

素月一言不发从花架上跳下来,面无表情的揽住他的腰,一纵身又跃了上去。将他放下后,仍然是一言不发的坐到木架上,一如他进门时看见的样子。

拓跋臻嬉皮笑脸的贴着她坐下来,可刚坐下,素月就把ρi股往旁边挪了挪;他又厚着脸皮靠了过去,素月就又挪了挪;他再靠,她再挪……

如此几次就到花架的边缘,这次他直接抓住素月的胳臂。素月越挣扎他就抓得越紧,“你再动,我的伤口就要裂开了!”

他总是这样,总是受伤,总是借着受伤的时候耍赖。而每一次,素月总是让他轻而易举的得逞,这一次,她要硬起胳臂在反抗!

他们卯着劲相持不下,谁也不肯退步。

很快就有血从拓跋臻的肩头浸出来,染红他月白­色­的衣服。可他不但没有松手,反而将她抓得更紧,“我总觉得,一松手你就会从我的眼前消失。”

那一刻,他脸上没了玩世不恭的笑意,素月的眼光闪了闪,侧身抱住他的腰,转眼便从花架上落回到地面。

那个姿势他们相向而立,然整个过程她都没有看他一眼,可他的眼神却一直停在她的脸上。她变了,不像从前那样多话,不像从前那样爱笑,不像从前那样依赖……

她,长大了!可这样的她让人觉得陌生,害怕和伤感。

见她要去喊露珠儿,拓跋臻胳臂用力,一下子将她带到怀里,“太晚了,你帮我包。”

他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脸上,带着甘醇的酒香。这一次,素月没有拒绝。

这还是素月第一次看见他的伤口,比想象中还要狰狞恐怖,幸运的是没有完全崩开,黑痂处的缝隙正往外渗着血。洒上止血散,再用­干­净的纱布一圈圈的缠好。

素月专心且小心的弄着,怕缠得不紧会松掉,又怕缠得太紧会弄疼他。夜风微凉,可她的鼻尖却渗出细细的汗。

拓跋臻便那样静静的看着、忍着,他多想跟她说不用紧张,无论她用多少力,他都不会觉得疼。可抽了抽嘴角,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除去彼此的呼吸,整个房间里再没有一丝别的声音。

“你叫我来,就是想这样坐着吗?”包扎好伤口,又坐了一会儿还不见拓跋臻开口,素月便看了他一眼,“若是殿下还没想好,我就先回去了。”

捕捉到她的目光,拓跋臻把握机会想逗她笑一笑,可素月一瞬就移开了视线,他的鬼脸变成讪笑,尴尬的挂在脸上,“月儿,我们很久没有好好说话了。”

他也知道很久没有好好说话了吗?从前总是自己求着他,偶尔他也会开口,却每每总是嬉皮笑脸的含混过去。想想这些年自己活得也是憋屈,素月盯着脚尖怔怔的出了好一会儿神,“殿下,你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我在不在这里,或者说不说话,原本就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她努力了许久,才能用如此平静的语气将如此心酸的话说出来。

他们变得这样疏远,拓跋臻知道自己难辞其咎。他撑着一条腿费力的蹲在地上,望着她深垂的眼睑,“得偿夙愿,难道你不觉得高兴吗?”

“得偿夙愿?高兴?”素月冷冷的笑起来,眼底尽是哀凉,“哪一个愿望是我的?我又有什么可高兴的?是高兴我从来不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还是高兴作为一颗棋子我在关键时候助纣为虐?”

语气是那样的咄咄逼人,拓跋臻忽然觉得腿疼得厉害,他有些蹲不稳,习惯­性­的向她伸出手。她接了,并将他拉起来,尽管她的表情并不那么乐意,他还是要问,“你知道了什么?”

“若是大王知道即便你坐上王位,也不会放过拓跋弘业,你猜他会怎么做?”素月松开他的手,想起那一日的窥探,仍觉得遍体生寒。

“你是什么意思?”从心痛到陌生,拓跋臻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而他却说不出这恐惧的来源是什么。他粗暴的捏住她的下巴,审视着她的眼睛,“说,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你知不知道,若是师姐不来,韩妃肚子里的可能是大王的遗腹子?你知不知道,这个孩子对韩妃来说有多不容易?”素月推开他的手,霍然站起来,“更重要的,那是一条无辜的生命,他尚未出世,从未招惹过你,也从未亏欠过你!”

她的眼睛里充满愤怒,“我一度觉得自责,因为没能保住那个孩子,我也辜负了你的嘱托。可到头来,这不过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语气忽然变得无助,“你曾是我最信任的人,为什么你要将我带进这个深渊,为什么要让我的双手沾满血腥?”

是的,他曾希望她可以做自己的助力,在必要的时候守望相助。可后来,他明白,心里真正喜欢看重的还是那个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她!

他尽可能的想让她抽身世外,才发现她已经在漩涡之中。他想只要等自己坐稳王储之位,才有能力和所有势力抗衡,才能让她安心的做她喜欢的自己。

“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拓跋臻激动的握住她的手,“我是王储了,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们,为难我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啊,你终于当上王储了。”素月冷笑着将手抽了回去,“大王的身体每况愈下,你很快就能当上大王,到时候你就可以赢取你心爱的武如烟,郎情妾意,琴瑟和鸣!”

素月顿了一下,语气一瞬变得凌厉,“可你不要忘了,她和拓跋弘业已有婚约,她是你大哥的未婚妻!”

(留言、留言、留言,为虾米木有留言?筒子们看到介里就木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九十七章 衣衣连情

“那又如何?如烟现在和我亲近,父王也已经默许了。”那早已经是过去,就像他和武如烟的过去。拓跋臻忽然笑起来,“月儿,我知道你是关心我的,等我娶了如烟,就能得到武家的支持,一切再不会有任何变化了。”

满满的都是自信,他如从前一样对一切充满期待。素月只感觉到深深的悲哀,为他、也为自己,“然后呢?让她做下一个郑妤芝?”

“不,我不会那样做的。”

他矢口否认,素月冰冷的大笑着,“殿下,你言之尚早了。下山之前,你可曾想到有一天你会连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都下的去手?”

起初素月不明白,依郑妤芝的智慧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刁钻古怪的方子,直到她看见刘珠。这一切都是拓跋臻的轨迹,刘珠是媒介,而郑妤芝才是那颗被利用的棋子。

如果素月不陪在韩妃身边,竭尽所能的去阻挡一切的­阴­谋,那么长乐府便不能这么顺利的排除嫌疑。

“不,月儿,你不明白,那个孩子留不得,他必须死,否则会死更多的人!”

这样勉强的解释恐怕连他自己都不能相信吧?素月哑然,旋即叹息道:“当然,因为他可能威胁你的王位,阻挡你的道理。那么尊贵的臻殿下,今天是韩妃、是王后,那么他日会不会就是我了呢?”

她的声音从平缓到愤怒,口口声声都是质疑。他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她,“不,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他的保证那样苍白无力,她满怀着希望的谈话到头来还是连只言片语的解释都没有。素月叹息着摇头,拂开他伸来的手,“殿下,我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了!”

从前的他们不需要任何解释,所有的分歧和争执只需要转个身、吃个饭便能解决。看着素月抽身向外走去,拓跋臻不知道应该如何挽留,他伸着的手隔空抓了一把,只握到空气中残留的她的气息。

他想,时间会证明真相,也会改变一切的!只要再过上两天,等她的气消了,摆上一桌好吃的,一切都会好的……

册封拓跋弘业旨意下达的那天下着倾盆大雨,素月正在房间里收拾行囊,露珠儿就一头冲了进来。衣服全胡乱的搭在柜子上,她来不及收拾,只好愣愣的站着。

“你,这是­干­什么?”露珠儿取了架子上的面巾擦水,错愕的看着她,“你不会跟我说这大雨天的你准备都拿出来晒晒吧?”

素月是想低调的选几件打包的,可打开柜子才发现她竟然有那么多衣服,骑装、宫装、华丽的、家常的……

好像所有衣服都是拓跋臻找人安排的来的。他总是很忙,却从未忘记。每一件衣服都承载着他们之间的时光,每一件衣服都有属于他们的回忆。

她越看越舍不得,不知不觉便都翻了出来。

看到那块包袱布,露珠儿便什么都明白了,“你已经想好去哪儿了?”

素月点点头,随手捡了几件方便出行的衣服叠近包袱里,“之前有消息说我家人在瀛渊国,我要去找他们。”

露珠儿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你跟他商量过了吗?他现在的情况可是不宜出门的。”

“我没打算告诉他,何况你觉得现在他还有心思理我吗?”素月将收拾好的包袱藏进被褥里挡住,转身又去收拾桌上的细软。出门在外银子是第一位的,好在她管家这段日子没少给自己准备。

明明是在温暖的房间里,明明就在一抬脚的距离,可露珠儿看着素月的背影,偏生出一种在一望无际的荒原,她的背影被落日拉长的寂寥感觉,不由得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们可以一直那样好下去,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师姐,你怎么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咱俩好像换了心肠似的。”素月不以为意,回头冲她一笑,调皮的眨眨眼,“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不会跟你抢苏岑师兄的。”

“鬼丫头,没正行!”露珠儿脸上一红,随手抓起一件衣服就朝她打过去。

素月也不甘示弱,扯了妆台后别着的­鸡­毛掸子就舞起来。两个人像孩子一样无拘无束的在房间里追打着,最后累得气喘吁吁的瘫倒在榻上。

“哎哟,不行了,跑一跑就累成这样,难道是最近吃得太好了?”露珠儿喘着粗气呻吟着,惹得素月咯咯的笑起来,“那可不,让你练练基本功,你偏说自己是来度假的。现在知道厉害了,让你懒!”

露珠儿跟着笑起来,直笑到眼睛发酸,“从前我不待见你,你也不喜欢我,现在也能这样开心,时间真是很奇妙啊!”

素月侧身抻着手肘看她,“我哪里不喜欢你,分明就是你妒忌我,见不得苏岑师兄对我好!”

“是,我承认,那时候我真妒忌你。”露珠儿以同样的姿势望着素月,目光平和,“虽然我知道你喜欢的只有清羽,可我还是忍不住妒忌。你,怨我吗?”

“怨你有用吗?”素月忽然敲了一下她的头,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拔腿就跑,“虽然你不待见我,可哪次我病了、伤了,不是你在给我熬药,我知道你心里是疼我的。”

露珠儿并没有追她,只是从榻上坐了起来,“其实你不知道,我做那些都是因为苏岑。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做,他就会做,我不愿意看见你们在一起,不愿意看见他对你好。”

离别本是哀伤的,好不容易才闹腾起来的气氛一下子又酸涩起来,素月急忙过去宽慰她,“哎哟,都过去了啦!现在咱们不都是好好的吗?”

“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露珠儿的声音很小,她急忙凑近了去听,“其实,你和清羽也是可以的,不妨再多给他一些时间。”

素月一怔不知道如何接话,脑袋上忽然挨了一记,接着便听到露珠儿的笑声。她飞快的跑了,一如方才自己的样子。她哭笑不得,“师姐,你怎么比我还调皮?”

虽然是个小­阴­谋,但露珠儿的话确是实在的,“说真的,你就这么走,你真的舍得吗?”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九十八章 东西城门

素月的笑容凝在脸上,她现在是舍不得也要舍得。她不想等到拓跋臻将云纹、将长乐府都送给武如烟之后,再被灰溜溜的排挤出去。正如露珠儿见不得自己跟苏岑一起那样,她也见不得拓跋臻和武如烟在一起。

这样一想,她的心意更加坚决,三下五除二将东西都打包好,“师姐,这事儿你可千万要帮我保密,我暂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你岂止是暂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你根本没打算让任何人知道。”露珠儿白了她一眼,“我说这大雨天的你­干­嘛要把小染支进宫去看韩妃,根本就是你心虚。”

想起外头风大雨大的,素月也有些不忍,可她防来防去还是没防住露珠儿,“哎哟,我的好师姐,你可真是聪慧过人。想必也一定能善解人意,求你了,拜托了!”

她向来是吃软不吃硬,这一点素月很清楚。露珠儿的脸­色­如她所愿出现松动,“你瞒着所有人,有没有想过你出城的时候有多凄凉?”

“凄凉吗?”素月喃喃的重复着,她没想过,因为不敢想。自此一别,他们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你还不知道吧,大王已经册封拓跋弘业为宁侯,不日便要迁居千里外的封地了。”

郑氏已经倒台,拓跋弘业资质平庸,若是生活在天陵将来的日子必定不好过。无论他想不想复仇,拓跋臻都不会给他好日子过,这无疑是拓跋邯郸能为他安排的最好出路。

“韩妃说,下一步大王变回给你下旨,让你去拜义父。以后在这里,有娘家的支持,你担心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

露珠儿一直在喋喋不休,素月知道她是好意,可还是忍不住打断,“师姐,你不必再说了。这次,我是真的考虑清楚了。”

“真的能有多真?”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舍不得她,露珠儿的眼眶有些湿润,“我不是舍不得你,是觉得可惜。可这到底是你们的路,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自己决定吧!”

撂下这句话,她一转身又冲了出去,顾不上那漫天的大雨。素月没有追,只是怔怔的看着雨帘出神:未来的风雨,她就要一个人面对了!

拓跋弘业起行的那一日,连绵几日的­阴­雨一下子消停,拓跋臻照例是要去送行的。

他起了个大早,­精­心收拾一番,原本就英俊的脸颊因为兴奋更是容光焕发。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紫­色­的衣服,冷丝簇织的暗花在晨曦中泛着冷冷的光,衬出他尊贵的气质。

素月就那样追随者他的背影,从一个屋顶跳到另一个屋顶,直到他得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外的马车上,才转身去了马厩。

“姑娘,你要出门啊?”茼蒿过来牵马,正好看见素月在给云纹上鞍,“是去看热闹吗?怎么不跟殿下一起走呢?”

“我才不稀罕呢!”素月嫌弃的撇撇嘴,“云纹在这里闷了好长时间,趁着所有人都去看热闹,街上人少,我带它出去转转。”

“姑娘,你待它可真好啊!”茼蒿看着云纹,满眼的羡慕嫉妒,“属下每天忙来忙去的,也好久没出去转了。”

“你这是想偷懒,还是想说殿下虐待你啊?”素月的眸光一睨,“你信不信我马上就去告诉他?”

“别别,属下这就去办事,立刻去。”虽然明知道素月不会去告状,但茼蒿还是配合的牵马离开,他实在也是忙的。

“茼蒿,”迟疑片刻,素月还是忍不住将他叫住,“你身体尚未痊愈,也别太辛苦。记得,帮我好好辅佐殿下啊!”

虽然有些突兀,到底是关心的话。茼蒿挠挠头笑起来,“姑娘,你放心,属下答应过你的,一定会做到的。”自拓跋臻当上王储,自他的伤好一点,他是真没闲过。整天不是联络这个就是安排那个,但他明白,这就是信任越多责任越大。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素月狂跳的心才渐渐平息下来。幸好她早有准备将包裹送出府外藏匿,否则刚才就要被撞破;可若是被撞破,是不是拓跋臻就会因此给她一个留下来的理由呢?

惊吓和不舍同时交织在她的心里,她在马棚驻足良久,终于还是狠心迈了出去!她不敢赌,因为输不起!

拓跋弘业的封地在昊玥国的西部,所以他们会由西门出城。而瀛渊国在昊玥的东边,素月将有东门出城,取了存在客栈中的包裹,她便打马出城。

许多人都赶去西街看热闹,所以东街比往日冷清许多。虽然正和她得心意,到底如露珠儿所说,越走越有些凄凉的味道。心中不快,她便狠驾马腹,似乎是离开得越快、离开得越远,伤心便能越少。

可,刚冲出城门没多远,有人打了个唿哨,云纹就停了下来。两匹马、两个人,从墙角的­阴­凉下走出,不紧不慢的靠过来,正是她来不及告别的露珠儿和小染。

“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她们肩上都带着包裹,素月的又是激动又是酸楚,一时间五味杂陈,“师姐,你不是答应帮我保密的吗?”

露珠儿没有说话,摆摆手耸耸肩,便是事不关己。

小染的眼圈却泛红,瘪着嘴嗔怪的瞪她,“姑娘,在你眼中奴婢就那么没用吗?你的衣服少了,真当奴婢看不出来吗?可奴婢没想到你真的舍得,舍得殿下、也舍得奴婢……”

后面小染的声音全模糊了,只剩下一鼻子的哭腔和那断了线的泪珠子。

“好小染,你可别哭了。”素月心里一阵烦乱,“我不是没想过带你走,可你还有家人,你弟弟还需要你照顾啊!”

这是真话!小染抹了把泪抬起头,“姑娘,奴婢就知道你不会那么狠心的,可奴婢舍不得你啊!”

话音未落,她又哭起来,动静比先前还要惊人。素月只觉得头皮发麻,连声哀求,“小染,你听我说,我把你留在这里是有原因的。”

“原因,什么原因?”

“我要拜托你帮我看着殿下啊!等我找到落脚的地方,我就给你写信,若是你和殿下有事,也记得写信告诉我啊!”

露珠儿就知道,素月是舍不得拓跋臻的!

正文 正文_第一百九十九章 残酷送别

露珠儿是真要走的,玉蛹的事情解释得差不多,病也看得差不多,她要回山上去了。

小染原本也没打算跟素月一起走,正如她先前说的那样,弟弟还小,实在是离不开。那个鼓鼓囊囊的包袱里全是给素月准备的吃的,有烧­鸡­、有糕点,囊里还有多糖的酸梅汤……

只真是恨不得把长乐府的整个厨房都给她塞进去!

素月提着沉甸甸的包袱,又是感动又是痛苦。她半点吃的没准备,一是觉着沉,二是想边走边尝尝各地美食。

“怎么,你不想要?”露珠儿看着她别扭的表情,立刻伸过手,“我可是稀罕得很呢!”

那一刻素月意识到,即便是再好的山珍海味,也比不上小染的情意千金,“谁说我不想要,我不过是担心太多,在路上吃不完就坏掉了。哼,你倒是想得美,就算吃不完我也要带着,这是小染给我!!!”

小染心里一暖,喜滋滋的看着露珠儿,“神医,奴婢也给你做了的,你就别抢姑娘的了,成么?”

露珠儿出门简朴,一般就是穿一套带一套,今天包袱比平时大了几倍。素月一直觉得奇怪,这会儿终于明白过来,不由得噘嘴冷哼,“师姐,你可藏得够深啊!要不要把长乐府都给你搬山上去啊?”

“可以啊!”露珠儿从来是大条神经,谁也不怕,“不过,你做的了拓跋臻的主吗?”

……

略有暖意的气氛在那个名字出现之后回到冰点,素月叹了口气,“一会儿太阳大了不好赶路,咱们就此分道扬镳吧!”

“你不怕拓跋臻迁怒她,不给她留点东西吗?”

露珠儿的担心,素月早已经想到,“我的梳妆匣里有一封信,若是殿下找我,你就给他。若是他不找,那便是他早就知道了。若真是那样,你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小染点点头,“姑娘,奴婢相信殿下一定会找的,不但会找到信,还会找到你。奴婢会好好看着长乐府,直到你回来。”

素月没有这个自信,只是淡淡一笑,未置可否,“就此别过,你们保重!”

她抱了抱拳,狠下心一夹马夫,云纹立刻撒蹄狂奔,直奔出很远,她才敢回头看一眼。

太阳升起来,整个东门都笼罩在霞光万丈中,一如初见时的样子:沉稳、巍峨。然不过短短一载,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别了,天陵!别了,王城!别了,清羽师兄!

今天的武如烟无疑是极美的。

如云的乌发被梳成一个繁复的倾髻,衬着白皙的脸蛋吹弹可破;额间的红­色­花钿和眉眼间的妩媚相得益彰;藕粉­色­的绛纱长裙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举手投足都透出一个成熟汝人方有的韵味。

这样的她美则美矣,却有些陌生。拓跋臻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如烟,你今日好像不同了。”

“我们生在世间,随时间流逝,总是不同的。”她温柔的一笑,如同清风拂过莲叶,“殿下不再是昨日的殿下,如烟自然也不是昨日的如烟。”

明知道她打扮成这样,就是为了来送拓跋弘业,心里却没有半点醋意。拓跋臻不由得佩服自己的胸襟,“你能这样想,当然是最好的,人生总有取舍,我们都要学着放下。”

他们到的略早,此刻正并肩站在城楼上看着拓跋弘业一行人自长春府出,浩浩荡荡的朝着这边过来。作为一个侯王的依仗,拓跋弘业算是极尽铺张了。

“既然殿下都明白,那如烟此去也就放心了。”

拓跋臻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此去?你要去哪里?”

“出嫁从夫,宁侯要迁都封地,如烟自然也是要随行啊!”她温和的笑着,仿佛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如烟与宁侯昨夜已经私定终身,只是时间紧迫,来不及请殿下喝杯喜酒。若殿下有空到封地来,如烟必定热情款待。”

“昨夜?私定终身?”拓跋臻觉得这信息量有点大,昨天傍晚他们还在长乐府的门口依依惜别,“不,如烟,你在骗本宫。或者,是拓跋弘业逼你的?”

“臻殿下,强迫我的从来没有别人,只有你!”看到他的错愕,武如烟的笑容里多了一丝得意,“这些日子我陪着你、哄着你,不过是为了让你求大王恩准弘业可以带王后同行罢了。如今,我的愿望达成,实在不必再与你虚与委蛇了。”

“虚与委蛇?难道本宫对你的心意,你一点都没感受到吗?”拓跋臻觉得自己对她已经极尽温柔和耐心,想不到所有的一切在她眼中根本一文不值!

“心意?”武如烟大笑起来,仿佛听到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臻殿下以为自己对我做的那些,算得上心意吗?错了,那是流程,是敷衍。”

“如烟也好,王位也罢,对于殿下来说都是你认为自己应该得到的,而并非殿下内心真正渴望得到的。就像我们孩提时的那些梦,每个人都有,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多数会付之一笑。你只是记­性­特别好,不肯撒手而已。”

明明觉得自己的目标很清晰,被她一说真的迷茫起来,拓跋臻困惑的看着她,“本宫总计划着回来,总计划着如何扳倒郑氏,如何娶你为妻,难道这不是本宫内心的渴望吗?”

“不,殿下,你的渴望早就变了。”武如烟的笑容里透着怜悯,“你的伤痛也许还未治愈,但你已经找到了你的药,只是你一直没有发现。从前我也不确定,直到这一次我来照顾你。”

“失血过多,你数度陷入昏迷,露珠儿担心你熬不过去,让我守着你、跟你说话。他们都跟你一样,以为你最在乎的人是我。可只有我知道,你对我的声音根本没有反应,只有当我提到素月的时候,你的心跳才会变强。”

拓跋臻的身体不由自主的一震,扶着城墙退了一步,“不,不是这样的,你在骗本宫!”

为了更好的欣赏他的愤怒,武如烟进了一步,“我根本不想照顾你,我恨不得你死!但我不能明目张胆的下手,可我知道另外一个方法,可以让你死得无声无息!”

(稍后还有一章!你们的留言宛如都有看到,谢谢亲们的支持!爱你们,么么哒!)

正文 正文_第二百章 都是输家

“我幼年时曾听父亲说过一种秘术,可以给人催眠,让他在梦境中死心,那么他的身体就会一起死掉。我知道你最惦念的是素月,所以我一遍遍的在你耳边叨念:素月死了。素月死了。素月死了……”

“我相信她死了你的心一定会跟着死!如我所愿,你真的变得虚弱。可露珠儿实在是太厉害,哪怕只有一口气她依旧可以吊着你的命。然后我的办法忽然失效,你第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

她的眼神里透着兴趣,仿佛是猎人看着自己的猎物。拓跋臻感觉到恐惧,仿佛有一把刀真正解剖他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是什么?”

“你说:我不相信!因为你喊完就再次晕过去,所以没有人知道,除了我。”武如烟得意的笑起来,“拓跋臻,我觉得你真可怜,就算得到王位又如何?就算得到天下又如何?你连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的!”拓跋臻“噔噔”的连退几步。他觉得头疼得快要裂开,但终于想起来,昏迷的时候他做了很多梦。每一个都跟素月有关,他们在桂花树下练功,他们去偷苏岑的桂花糖,他们在山上喝酒……

而每一个梦里总有个声音告诉他,素月死了,他再也没有这个师妹了!起初他很伤心,伤心得希望可以永远停在梦里看着她,看着她哭、看着她笑……

直到有一天,她忽然仰起脸来,笑着说:师兄,我们必须往坏处打算,但总要往好处努力啊!

他的月儿是那么坚强,永远像块粘糕一样爱粘着他,他还没有死,她怎么可以死呢?

他不相信,绝不相信!

可他更没有想到的是,真有一天他会将素月种在心里,他以为她只是武如烟的影子。他是昊玥国王储,他将来要承袭王位,他的王后应该是出身名门的闺秀,有着显赫的娘家,方能名正言顺母仪天下。

“啧啧,这滋味不好受吧?”武如烟看着他沮丧的样子,笑得无比快乐,“终于有机会让你也尝尝这种滋味,真是太舒坦了。”

城楼下,长街中,拓跋弘业的仪仗已经靠近。

“臻殿下,相信这个时候素月也已经离开天陵,你就坐在王储之位上,好好享受长夜寂寞的滋味吧!”武如烟敛起脸上的笑容,款款施了一礼,“如烟告退。”

“慢着!”震惊之后是更大的震惊,拓跋臻抬手便抓住她的宽袖,“你说什么?你说素月已经离开天陵?”

“当然!”武如烟十分负责任的点点头,“我整日里缠着你出双入对,趁着你睡着的时候,带着你母亲留给未来儿媳的那支发簪招摇过府,目的就是要让她死心。”

这比听到她和拓跋弘业私定终身更让拓跋臻愤怒一百倍,他粗暴的抓住她的衣襟往身前一提,“你说什么?”

双脚离地,衣服勒得肌肤火辣辣的疼,还有一种即将窒息的感觉,可武如烟的笑容愈发灿烂,“你有没有很想杀了我?很好,我要的就是这种感觉。你还记得那一次吗?弘业在长乐府门口甩开我的手,那时候我也很想杀了你!现在我们两清了!”

“说起来,你更应该感谢我而不是杀我。若不是我这样逼你,你如何知道自己对素月的感情这样深厚?殿下,你实在是不懂感恩呢!”

拓跋臻的手倏然脱力,背靠着城墙,整个人都颓唐下去。他从来没有想过素月会离开,他总以为她就在那里,只要他需要的时候,她就会过来。

他的脑子太乱,咕咚咕咚好似开锅一般。他得不到幸福,也不会让他们快活!他要报复,“父王已经默许我们的亲事,即便你心属意弘业又如何,本宫依然可以娶你。本宫现在就去请王旨,请父王赐婚。”

“殿下,你不用再挣扎,都是徒劳的。”武如烟取出衣袖中一方叠好的黄绢,“家父用永生对昊玥的忠诚誓言,用承诺辅佐你,换我一生安稳幸福。这是大王为我和弘业赐婚的密旨,我们一到封地。就会立刻行礼。”

这一刻,拓跋臻才感觉到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他意气风发的来,是要看拓跋弘业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落魄的样子,看到的却是自己的惨状。他自诩聪明,却终究栽在一个女人的手中。

“殿下,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吗?”看了看即将到楼下的仪仗,武如烟回身做最后的告别,“你所谓的喜欢我不过是一个自欺欺人的幌子,你从来没有重视过我,你根本不屑关注我处心积虑的把戏。你关注的,你所有所有的重点只有素月,你只在乎她在那些事件中做过什么!”

回首前尘,真的全是这样,那些曾经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一一浮现在眼前。

就像在绣湖,明明是武如烟设计素月,那样简单的­阴­谋他只好稍微一探就能明白,或者把那两个掉进湖里的杀手抓回来就能一清二楚。可他没有,他只有愤怒!

因为他知道素月的感情,也害怕那感情,所以他宁愿相信武如烟而疏远她。在那样无助的时候,他选择不信任她,她一定是很伤心的。可她不知道,他的心里并没有好过一分。

每次去看武如烟的时候,他只是想借着一种感觉去压制另一种感觉。他想,他与武如烟才应该是那一对,系出名门,名正言顺。

那支紫玉珐琅缀流苏的簪子,他曾经想过送给武如烟。可每每拿在手里,他眼前浮现的就是在漫天烟火的映衬下,素月披头散发巧笑倩兮的样子。

她用一根糖葫芦换掉发簪,她那样的善良,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努力的笑着。配合着所有人演戏,假装她只是个快乐的孩子!

没想起她一次,心就痛一次,各种表情的她在眼前不断的晃动着,拓跋臻觉得自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像个乞丐一样摊开四肢躺在城墙上,天空中飘着白云朵朵,它们全部变成素月的脸。

她笑着,甜甜的喊一声:清羽师兄……

(至此本文第一卷完结,感谢亲们的支持,祝大家节日快乐!)

正文 正文_第二百零一章 意外重逢

离愁,缠得素月一路上都是慢慢悠悠。晌午,烈日正当空的时候,她终于遇到一处可以歇脚的茶棚。

小二送上的凉茶,她象征­性­的抿了一口,便从胀鼓鼓的荷包里掏出碎银丢给他,“我就是歇歇脚,你不必费心招呼,捡些好的草料,帮我喂喂马即可。”

这可远远多过于茶钱,小二满心欢喜的去了。

隔壁桌几个正在喝酒的男人却把目光都落在素月身上,年纪轻轻,衣着华丽,出手阔绰,似乎是很容易下手的软柿子。

几个人心照不宣的一笑,其中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小个子便拎着酒壶摇摇晃晃的坐到素月旁边,“小姑娘,一个人出门啊?”

素月斜了他一眼,兀自从包袱中拿出小染准备的烧­鸡­。打开油纸,想起便溢了出来,周围几个桌子的人都在跟着咂嘴。

“哟,好香的­鸡­,姑娘是城里来的吧?”八字胡还想假意客气一番,方才与他同桌的那个络腮胡子却没了耐­性­,几步跨过来就要抢,“一个小丫头,你跟她费什么话啊!”

就在他手快要伸到的刹那,素月讲­鸡­往小胡子面前一推,“都是江湖儿女,我请你啊!”

“懂事!”那八字胡脸上立刻就是一喜,伸手就去拿­鸡­。络腮胡的手刚够到油纸一角,不乐意的一拖,“这是老子的。”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让,素月拍着手笑起来,“小女子一向崇拜绿林好汉,看两位的体格架势都像。不如立刻比较一番,谁赢了这只­鸡­就归谁,也可让小女子和大家伙开开眼界,可好?”

她一脸童真无害的笑容,那两个人当即点点头,“比就比,谁怕谁!”

谁也不愿意在一个小丫头面前丢面子,两个人当即就退到茶棚外拉开架势,满茶棚的人都停下话头看着他俩。

络腮胡激进有力,八字胡迅速灵活,一会儿这个挨一拳,一会儿那个挨一脚。

素月就着酸梅汤,啃完半只­鸡­两个人还没分出胜负,“哎,你们倒是快点,不吃我可吃了啊!”

“就是、就是,到底行不行啊!”

周围的人也跟着起哄,闹得两个人红了脸,眼看就要大打出手拼个你死我活,忽然有人笑起来,“我看你们俩真是胡子多见识短,两句话就被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挑唆的自相残杀,有意思吗?”

素月循着声音看过去,正是跟这两个蠢猪一桌那个唯一一个没有胡子的白面小生,他摇着折扇,“你们俩是想一会儿鼻青脸肿的分­鸡­骨头吗?”

经他提醒,那两个人才发现素月正啃着最后一只­鸡­腿,桌上就剩下一个­鸡­脖子和半个­鸡­胸了。

“小丫头,你敢骗我们!”

面对他们的气势汹汹,素月淡定咂咂嘴,打了个饱嗝,“这不是看得兴起,一时没注意嘛!喏,剩下的你们分。”

她将剩下的全抛出去,那两个人真同时跃起来将­鸡­扯成两半,络腮胡手中握着­鸡­脖子,八字胡手中捏着板块­鸡­胸。

周围的人都如同看猴戏一般哈哈大笑起来,那白面小生更是用扇子挡住脸,“真是比猪还蠢,以后出去别说认识我!”

“妈的!”两个人都是讲手中的东西一扔,奔着素月就冲过来。八字胡一面走一面朝着白面书生抱怨,“还不都是你,天天念叨要做个斯文人,结果有毛用啊!”

“就是,就是。”络腮胡也附和道,“神也是你,鬼也是你。”

他们那么快就从争执中重新统一战线,如果自己和拓跋臻这样容易的容易的和好,那该有多好?

素月愣神的功夫,他们已经走到近前,一人抓了素月一个包袱不说,小胡子还伸手去夺素月系在手腕那鼓鼓的银子荷包。

茶棚后有一道纱帘,帘子微动一道身影如闪电般从里面冲出来,拉着素月的胳臂一拽,堪堪让她避过那只脏手。

来的时候素月就看见那里面有人,当时还吃惊这简易茶棚里居然有雅间,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在这里歇脚,不曾想却是个熟悉的面孔,“烈风,你怎么在这里?里面的是你家公子?”

“还公子呢?”烈风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的东西还要不要了?”

素月这才回过神,那三个人正准备脚底板抹油开溜。她抽了三只筷子扔出去,正打中他们的膝关节,三个人齐刷刷的就跪了下去,抱着腿呻吟起来,“哎哟,哎哟……”

素月将包裹拿回来,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姑­奶­­奶­头一回出门就遇到你几个,按理是要送官究办的,不过姑­奶­­奶­今天遇到故人心情甚好就放你们一马,快滚吧!”

她在他们腿上各踢了一脚,他们才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连身上的灰尘都来不及拍,就撒丫子跑了。

小二追出来一声大喊,“喂,你们还没给钱呐!”那三个人瞬间跑得更快,气得小二直跺脚,“哎哟,他们可点了二斤牛­肉­呢!”

素月被他那模样逗得噗嗤一笑,“算了,算在那位公子头上吧!”

她抬手指了指纱帘,烈风立刻不乐意起来,“你倒是挺会替我家公子花钱的啊!”

“要不,算你头上?”素月挑了挑眉,烈风立刻捂着嘴摇摇头。

跟着他进到纱帘之后,素月才知道姜云霁的情况不容乐观。他的脸比上次更白,人也瘦了一圈,正靠在一张竹椅上休息,看见她扯出一抹虚弱的笑意,“好久不见!”

素月的鼻子一酸,几步上前,“怎么,怎么会这样的?”

“都是老毛病,不碍事的。”他的眼睛亮亮的,内藏着一种情愫。

可素月根本没工夫细看,回身便将自己的包袱摊在桌上,先从里面掏出一个木匣,又从木匣中翻出一个黑漆漆的瓷瓶和一个充斥着药味的荷包,“这是我师姐给你配的药,你赶紧服下,一定会有好转的。”

相对药,烈风更关注的是制药的人,他一把抓住素月,“那她人呢?”

事情暴露之后,素月原本是想请露珠儿同行,可她却怎么都不肯,只赠了这些药。

她的印象中烈风不曾见过露珠儿,如此激动,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正文 正文_第二百零二章 男颜祸水

“难道,你们是特意来这里寻她的?”

素月的推断得到烈风的点头确认,他的情绪显得十分低落,连给姜云霁倒水喂药都在频频摇头叹气,“命,这都是命,是公子的命,也是属下的命。”

素月忽然想起来,她之前并没有听露珠儿说过要离开,今早忽然出现在城门处显然也是走得着急,“若无意外,你们下午就会进城,直奔长乐府求医?”

烈风再次点了点头,素月心里一凉,露珠儿这是刻意要避开他们!但是,那是为什么呢?她看着手中的黑瓶,心里忐忑起来,这药吃药去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啊?

好在半个时辰之后,姜云霁的脸上有了缓和,“你出来是不是带了好多好吃的,给我也分点?”

他这些日子是难得有胃口,烈风顾不上他是问的素月就去翻包,“素月姑娘,这次你要是能救公子,我来世当牛做马都要报答你。”

“不是这个,是那个!”素月皱着眉将包袱抢了过去,“我才不指望什么下辈子,你要还就这辈子还吧!”

茶棚后面早备下米粥,配上小染给素月准备的点心和咸菜,姜云霁足足吃了两碗。他优雅的往竹椅上一靠,长舒一口气,“我仿佛许久都没有吃过东西,也许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

明明是想说点高兴的话,却让人听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仿佛是他对以后日子的无望。素月放下碗筷安慰他,“山上有事,师姐忙着回去。下次,下次我一定求着她治好你。”

烈风的脸­色­很难看,姜云霁却笑了笑,“好,我一定会等到那一天的。”

素月点点头,两个人四目相对,眼中都燃着希望。这样的时刻烈风觉得应该定格,却听得外面一阵马蹄声和喧哗,有人高喊着,“马贼来了,马贼来了……”

素月从窗户望出去,正是刚才好心放走的那三个鼠辈,此刻带着三十余人马杀了回来。

“你看看,都怪你!”烈风不快的噘起嘴,“好端端的,在这破茶棚子里炫什么富,这下子又要打架了。”

素月方才的确是故意的,她憋着一肚子的委屈没地方出气,看到那几个人便想打一架出出气。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姜云霁,更没想到会牵连出这么多人来。

小小的茶棚被团团包围起来,那个八字胡和络腮胡最先冲进来,“小丫头,快滚出来,乖乖把金银珠宝交出来,爷爷们可以留你一条­性­命。”

素月想出去,却被姜云霁拉住,“这些都是不入流的,让烈风去就好,你不必动手。”

烈风的武功虽好,可也架不住人多啊!

但想到他刚才那副不乐意的样子,素月便顺从的坐下来,“也好,你不是要报恩吗?现在就去吧!”

“公子!”感觉素月到了之后自己的地位在急剧下降,烈风的嘴翘得更高。满腹都是心酸却不得不去,好在出去之后并不是他一个人。

这次姜云霁的身体实在太差,自己无法骑行,所以身边随行的还有两个马夫、两个丫鬟、两个护卫,各个都是练家子。先前全坐在外面,此刻都随着烈风­操­起家伙走了出去。

八字胡和络腮胡一看这气势,立刻就退了出去,回到为首那个骑高头大马的首领模样人身边,“大当家的,就是这伙人,老有银子了。”

“那还愣着刚什么?”那个大当家的脾气并不好,照着八字胡的ρi股就是一脚,“那还不赶紧去给老子抢过来。”

他们是不太想打的,可骑虎难下只好朝着软柿子捏,两个人挥刀就朝着一个丫鬟去了。

“就知道欺负女的,臭不要脸。”素月趴在窗口看得起劲,回头问姜云霁,“你猜,他们多久能结束?”

姜云霁半眯着眼睛,“一炷香左右吧!”

“这么快?不如我们来赌一把,”虽然素月也看出那些人都是些三脚猫的功夫,不过毕竟人数上还是有优势,“但是赌什么呢?”

她歪着头想得仔细,姜云霁望着她的侧脸淡淡一笑,“来,你过来。”

素月以为他想到什么彩头,巴巴的凑过去坐下,双手交叠在椅子的把手上望着他,“嗯嗯,你想赌什么?”

姜云霁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好一会儿才闭上眼睛,“若是我赢了,到我治好病之前,你都要陪着我,成吗?”

反正自己没地方去,素月自然没有反对,“那若是我赢了呢?”

“想要什么彩头,你自己没想好吗?”

他以为她是有所图,其实她只是无聊。她不想让自己空下来,她怕拓跋臻会随时钻进她的脑子里,随时让她失控,就像先前一样。

见她久久不语,姜云霁推推她的胳臂,“还不去点香吗?一会儿别怪我耍赖哦!”

闻言,素月方才如梦初醒,“这会儿算送你的。我还没想好,若是我赢了,你就先欠着我一件事儿。”

她蹦蹦跳跳的转身去忙活,姜云霁的神­色­一黯。他看得出她不开心,便更不敢告诉她家人的事情,只在心里默默的念叨:烈风,你可一定要争气啊!

烈日下尘土飞扬,烈风在交战中打了个喷嚏。其实他也巴不得早点结束,这日头晒得人烦躁,又惦记着姜云霁的身体。他打了个口哨,喊了一嗓子,“速战速决!”

素月捧着个香炉回来,就看见一把明晃晃的刀架在姜云霁的脖子上。所有人都只注意到前门的人马,没料到那个白面小生竟然从后面悄悄的摸了进来。

姜云霁的神­色­很平静,素月心里却是慌乱的,她记得他不会武功,“放了他,你要的东西都在桌上,你可以自己拿。”

那个白面小生­阴­测测的一笑,“小爷现在想要的,可不止那些东西了。”

莫不是想劫财又劫­色­,可他的目光却没有在自己身上,而是在姜云霁身上。这,这是几个意思?

素月虽然脑子没转明白,但心里咯噔一下,“他,他虽然生得漂亮,可到底是、是个男的啊!而且,而且还是个病人。小哥,你能换换吗?”

正文 正文_第二百零三章 自寻死路

那白脸小生舔了舔嘴­唇­一副饥渴的样子,“换什么换,小爷这辈子还没见过比他更漂亮的男人呢!病着怕什么,这幅病怏怏的样子才更让人怜惜呢!只要小爷把他弄上山,他们就不会再把目光盯在老子的腚上了。”

姜云霁的脸唰的通红,素月却抿着嘴笑起来。

“你何必怕他们盯着你的腚,有了我包里的这些银子,足够你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过下半辈子。”先前的害怕一扫而空,她放下香炉将包袱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喏,你看看,这些银票足有上千两,够你买地买房买媳­妇­。”

“若是喜欢还能买几个小厮伺候着,这可比你弄他回山上强多了吧?”素月冲着他暧昧的眨眨眼,又拿出些玉器首饰,“这些可都是宫里流出来的,不比这个病秧子合适?”

那白脸山贼的眼睛里放出­精­光,差点就把刀从姜云霁的脖子上移开。他拼命的咽着口水,保留着最后的理智,“你,你不会突然对我动手吧?”

素月正捏着一副玉珠耳环把玩,十分惊讶的看他一眼,“动手?我根本不会武功,如何动手啊?”

“你,你不会武功,那刚才打伤小爷的是谁?”白脸山贼十分的不放心。

“他的护卫啊,你忘了就是刚才拉我的那个人。”

经过素月一提醒,他方才想起来,是有那么一个人在电光火石之间把她拉开,他们才趁机抢的包裹。然而被筷子打趴下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看清身后的情况。心中大石落地,他立刻哈哈大笑起来,泛着粼光的冷刀也从姜云霁的脖子上移开了。

“算命的说我今年有偏财运,小爷正愁着这财运从哪儿来,不曾想运气来了真是挡不住啊!”

趁着他得意的去收拾桌上的东西,素月快步跑到姜云霁身边,摸摸他冰凉的手,“吓着了吧?”

姜云霁虚弱的一笑,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没事,可别让他把你的积蓄都抢走,你刚才可是舍不得给我们看见的。”

想起方才自己紧张的样子,素月红着脸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缓步走过去看着那个白脸山贼。银两首饰都被他塞进怀里还不甘心,还要伸手去拿素月的衣服,嘴里啧啧的叹着,“这料子,卖出去也要值大价钱呐!”

不过他的手没能碰到衣服就“哎哟”一声叫起来,一根纤细的银针将他的食指钉在桌上。他恼怒的举刀扫视周围,“谁,是谁在偷袭小爷?”

姜云霁的眼睛闭着,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素月摇摇头,无辜的摊手表示不知道。他左看右看也没看到旁人,却也不敢再贪心,想把手指拔出来就走。

可一动就是锥心的疼,根本无从下手,只得恐吓的瞪着素月,“来,你过来帮我把针拔了。”

素月一下子跳得老远,“这,这不行,我怕血。你还是把刀放下,自己拔吧!”

那银针头几乎完全没入手指和桌板,根本无从使劲,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手指拔出来。

“哎,你是希望你们大当家赢啊,还是我们赢啊?要是大当家死了,你的腚从此也就保住了。其实,以你的聪明才智,回去当个大当家也是可以的嘛!”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素月一面趴在窗口看战况,一面跟他闲扯,“啧啧,就是皮肤生得细­嫩­些就被欺负,也是蛮惨的啊!不过,不管是谁赢,我觉得你动作都要快点了。万一是你大当家杀进来,你肯定要被带回山上的;万一是烈风进来,知道你刚才那些龌蹉的主意,肯定是要把你砍成八瓣的。”

白脸山贼打了个冷战,“别说了,你别说了!”他一狠心,硬生生的将手指头从针上抽了出来。

一条血线从他指头上­射­出来,素月心疼的看出去,幸好没落在衣服上。他撕下一截衣料将手指胡乱一裹,伸手去抓桌上的柳刀。

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指头,而是五个指头都被钉在了桌子上。

“谁,到底是谁?”他愤怒的回过头来,厉声责问,目光从姜云霁身上落到素月身上,“是你,是不是你?”

这一次素月没有反驳,而是不紧不慢的踱步过去,“怎么样?这受制于人的滋味如何?”

那白脸山贼恨得眼珠子都要爆出来,奈何十指连心根本无力反抗,“看你小小年纪,怎么生得如此歹毒?”

“歹毒?”素月哈哈大笑起来,她倒是希望自己可以歹毒一些。早早的除掉七巧、早早的除掉武如烟,那么事情何至于发展到现在的地步!

“你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的时候不歹毒?你要让他去替代你的时候不歹毒?你贪心不足的时候不歹毒?”素月连连发问逼得他哑口无言,“方才我已经饶过你们一次,是你们要自寻死路!”

白脸山贼心里一怕,便不管不顾的用左手去拿刀,素月哪里会给他机会。不但迅速的拿了柳刀在手,还在他的手背上拉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我原本以为你比他们聪明,结果一样蠢得像猪,这个时候还敢跟我动手吗?”

她见血后兴奋的眼神看得叫人害怕,那白脸山贼这下真是吓得面如纸­色­,“姑娘,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你大人大量饶了小的吧!姑娘,不,姑­奶­­奶­,姑­奶­­奶­饶命啊!”

说到杀人,素月是下不去手的,她顶多也只是吓吓他。虽然姜云霁心里明白,但还是忍不住从旁劝到,“月儿,别让他的血脏了你的手,留着让烈风进来处理吧!”

温柔的声音如同醍醐灌顶让人清醒,素月将刀扔到角落里,方才回到姜云霁身边,“方才若不是怕误伤你,我早将他拿下,平白让你受了委屈。”

姜云霁温柔的一笑,双眸灿若星辰,“你心疼我?”

“当然!”素月认真的点点头,“我刚才已经看到烈风赢了。所以在你病好之前我都得跟着你,以后是好日子还是坏日子,可就全凭你一句话了,我不得对你好点吗?”

姜云霁的眸光一黯:只是这样吗?

正文 正文_第二百零四章 好生刁蛮

果然不消片刻烈风就进来请命,他们这边无一人受伤,山贼被全数生擒,“公子,将这些人做如何处理?”

“派个人快马带去城门交给守卫,免得再为祸乡邻。”姜云霁看看手还被钉在桌上那个,“把他身上的东西搜出来,一并捆了去吧!”

“公子,公子,你宅心仁厚,求你留下我吧!”他倏然发力将手硬从针中抽了出来,噗通跪下,拼命的磕头,“若是公子不愿意要,就给我个痛快,我不怕坐牢,但再也不想跟他们在一起了。公子,求求你了。”

虽然素月还不是很明白盯着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她也知道不是好事。对上姜云霁询问的目光,她艰难的侧过脸。

“这样,你先将刚才拿的东西还回来,再包扎一下伤口,跟着我们以观后效吧!”

姜云霁的声音温柔,却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白脸山贼感动得眼泪花花的,一个劲的给他叩头,“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丫鬟带着他出去包扎,素月看着那些蒙尘的首饰,心中却十分烦躁。

“身为男儿,那样活着真是生不如死,就给他一个机会吧!”姜云霁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等回到瀛渊国,我再让烈风去给你置办些新的,可好?”

新的?她向来是不爱金玉之物,之所以带着这些一来是想有个念想,二来也可以应急。怕他失望,只是淡笑的摇摇头,“无所谓,就这样吧!”

她语气里有掩不住的失落,姜云霁明白却又无能为力。只恨自己没能早点认识她,让她免受这流离伤心之苦。

他们坐了一会儿,那个包扎好的白脸山贼又被丫鬟带了进来,手上拿着一方崭新的白绢,“公子,他方才自己掏钱跟老板买了绢布,想把这位姑娘的东西擦­干­净。你看,可使得?”

想不到他还有这份心思,素月错愕的看向姜云霁,老实说她还是希望他不要再碰那些东西。姜云霁看出她的心意,“你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不过你的手有伤,还是出去歇着,让采蓝替你擦吧!”

“多谢公子体恤,那么就有劳采蓝妹妹。”他躬身抱拳,样子十分的恭敬。

不过采蓝的脸­色­并不好看,素月猜她心里一定默默的腹诽:谁是你妹妹,不要脸!

素月正暗自发笑,就听见姜云霁介绍,“这个是我的贴身侍女采蓝,外面那个是她姐姐采绿,她们是双生子。”

“是吗?”素月方才喝茶的时候就看了好几眼,两个人都生得挺俊俏的,可不止神态气韵,连五官都是不同的,“不像啊!”

虽然对山贼和­干­活的事情不爽,但对素月采蓝还是很客气的,“奴婢和姐姐的确是双生子,不过姐姐像母亲多一些,奴婢像父亲多一些。蔺夫子说,这就是万中无一的异卵双生。”

“原来如此。”素月点点头,“如此看来,你父母都是人中龙凤,都生得十分俊俏呢!”

采蓝被赞得脸上一红,对素月的好感立刻增进几分,“姑娘,奴婢这就帮你把首饰收拾­干­净吧!”

“那,我们一起吧!”素月也抽出随身的锦帕。

看着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相处融洽,姜云霁方才安心的睡过去。

“姑娘,你是从天陵城哪个大户人家里逃出来的小姐吧?”采蓝压低声音跟素月闲扯,“奴婢也算是见过不少好东西,却从未见过这些宝贝呢!”

这不经意的话又戳中素月的伤心事,想来拓跋臻给她这些东西都是十分珍贵的,可她却从来没放在心上过。

见她闷声不说话,采蓝就知道自己捅了搂子,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等他们收拾完,烈风也已经将外面的事情打点完,“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吧!”

素月心里是忐忑的,她刚从天陵城逃出来,可没打算再回去,“启程去哪儿啊?我师姐可是走了的,你们追不上的。”

听到烈风的声音,姜云霁就醒了,看着素月紧张的样子不由得抿嘴一笑,“既然你师姐走了,我们便不需要再去天陵,自然是启程回瀛渊。”

素月心里这才松了口气,“那个送人去城门的,不用等他吗?”

“不用,他骑马能追上我们的。”烈风看了看天­色­,指挥采蓝和采绿扶姜云霁上车,若是再不动身天黑前就赶不到镇上落脚,姜云霁的身体现在可是受不得风餐露宿的。

午饭的时候他的­精­神略好一些,现下整个人基本是疲软的,素月看着不忍,“要不,再吃颗药?”

“你师姐是那么跟你交代的?”

烈风没好气的瞪她一眼,素月立刻噤声。露珠儿的交代是是药三分毒,所有的药理都是以毒攻毒,所以能不吃还是尽量不要吃。

姜云霁邀素月一同上车,她摆摆手婉言谢绝,“负重少马车也走得也快些,而且我骑着马还能顺便看看风景。”

“你只管自己看风景,就不管我一个人在马车里吗?”

话意有些酸,看到采蓝和采绿有些讪笑的表情,素月有些尴尬。幸好烈风在一旁推诿,“公子,她是个话唠,上了车你就没法休息,我可不同意啊!”

姜云霁这才作罢,素月心里更是暗松一口气。

紧赶慢赶的,他们终于在天黑前抵达落脚的小镇,又到了先前那家住宿的客栈。

“咦,几位客官怎么又回来了?可是在城外迷路了?”老板很是热情,亲自带着他们去房间,一路上不停的问长问短,“我看几位出手阔绰,可需要我明日帮你们找找带路人?”

“你记­性­挺好,管得也挺宽。”素月帮手扶着姜云霁上楼梯,回头看了看烈风,“你让他们把饭菜都送到房间里吧!”

正在饭点上,客栈里食客颇多。他们一行又全是俊男美女,惹得周围的人频频探看,素月感觉十分不爽,“看什么看,再把看你们的眼珠子都挖出来。”

不少胆小的都吓得缩回去,即便是想看也只敢偷偷的瞄几眼。素月正在沾沾自喜,忽听得一个浑厚的男音,“哪里来的野丫头,好生刁蛮。”

正文 正文_第二百零五章 惹不起的

素月仰头看过去,一个虬髯客站在二楼的栏杆边,眼角眉梢都是痞态,手持着酒壶颇有几分醉意。刚想回他,手却被姜云霁轻轻一握,“你这么招摇,可是想让人早点把你寻回去?”

素月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一整天太心烦而已。就算进宫饮宴她也没被人这么追着看过,唯一一次是去圣山的时候。

该死,又想起拓跋臻!素月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立刻赶走那个念头一门心思扶着姜云霁往上走。

他们的房间在三楼,正好要从二楼的区域路过,那个持着酒壶的虬髯客就在楼梯口拦住他们。老板在前面好言相劝无果,只得讨好的求着素月,“好姑娘,你就去给他道个歉,服个软吧!”

“道歉?”素月冷冷的扯着嘴角,“你在跟我开玩笑?”

那老板已经急出一头的汗,哪里还有心思开玩笑,“哎哟,好姑娘,他可是我们这儿出了名的恶霸,你们招惹不起,我也招惹不起啊!”

“公子,你看看她,就会惹麻烦。”烈风还记恨着白天的事情,看着素月满眼都是嫌弃,“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可怎么办?”

“我就不信这昊玥国还有我惹不起的人!”素月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取下盘在腰上的长鞭一扬,鞭子便直挂到三楼的廊柱上。她抱着姜云霁的腰一荡再一跃,便从楼梯直接翻上三楼,惹得周围的人又是一阵赞叹。

“哇,好俊的功夫。”

“难怪那么嚣张,小小年纪,真是厉害!”

“……”

那个虬髯客也是一愣,眼睛里斜出一抹恨意,“小丫头,你有本事别跑。”

素月将姜云霁安顿在走廊上稍事休息,又从楼上跳落到掌柜身边,“客房钥匙给我,你可以下去了。”

掌柜握着钥匙的手都在发抖,战战兢兢的看着素月,“姑娘,小的知道你们有钱,可小店是父辈留下的祖业不容易,还请你们手下留情啊。”

“放心,不会拆的。”素月咧着嘴捏捏他的大胖脸,再冲着那个虬髯客一瞪,“大门外等着我,一对一,谁输谁滚,再不准出现在这里。”

“好,谁怕谁!”那个虬髯客果然让开路,不过素月还是没走,依旧是借着鞭子的巧劲跃上三楼,安顿好姜云霁方才到大门外迎战。

虬髯客手中的酒壶换成了酒坛子,站在路中间耍着醉拳,周围已经围上一大圈看热闹的人。

烈风打开窗户,扶着姜云霁探出头,“公子,要不还是我去帮忙?”

姜云霁摇摇头,“她心里有气,没撒出来,由得她疯吧!让掌柜快去安排饭菜,我估摸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她上来就该喊饿了。”

“公子,你实在也太宠她了些。”烈风有些无奈叹了口气,“不过,我看她的功夫似乎真是­精­进不少,当真是件奇事。”

“这大概就是蔺夫子说的各人缘法吧!”姜云霁的目光舍不得离开素月,可他实在太过疲累,只好由得烈风扶到床上躺下,“希望我们的缘分可以长一些。”

“各位街坊,今日我与他在此一战。若是他输,以后便不得踏入此楼一步;若是我败,便立刻收拾东西走人,还请给为给我们做个见证。”

素月的声音清朗,周围的人都听得十分清楚。一个四五岁模样扎着羊角的小姑娘忽然从人群中挤出来,拽着素月的衣角,“漂亮姐姐,你可以让他不再来这条街吗?”

看来只要赢了这一战,她不但能够出气,还能助人为乐。素月挑眉看向已经醉意上头的虬髯客,“喂,你可同意?输了滚出这条街?”

“那你输了呢?”他是醉了,可算计起来却半点不含糊,“你若是输了也不必卷铺盖走人,只管陪着大爷喝一休,明天再到爷家里给爷当小老婆。”

原本素月只想给他留点教训,既然他这样不怕死,那她就必要让他留下永生的印记。她俯身将小女孩推回到人群中,“快去藏好,待会儿看姐姐怎么收拾他。”

小女孩冲着素月甜甜的一笑,立刻钻进人群里,一会儿又从人群中露出头,“漂亮姐姐,我在这里看着呢!”她坐在一个中年独眼男人的肩膀上,拼命的冲着她挥手。

素月莞尔一笑,冲她挥了挥手,旋即回身甩响了手中的长鞭。

“啪”一声之后,周围的人本能的退开几步,给他们留下更宽阔的地方。

自从露珠儿说她内力大增,不用再畏首畏尾不敢运功之后,素月还没机会跟人动武。最有用的便是抱着人飞来飞去,先是拓跋臻,再是姜云霁……

那个虬髯客看中素月长得娇俏可爱,以为好欺负,看她鞭子一甩才知道不好惹,人还没动就先将手中的酒坛子扔了过来。

素月看他的体格就知道他修的是硬功夫,长鞭直去便将坛子一分为二,酒水溅了一地,半条街都弥漫着酒香。

随着酒坛落地,那虬髯客也飞快的冲过来,手中的长拳直冲素月的胸口。素月的手腕一抖,鞭子便弯出一个古怪的“7”字型,那一横恰好绊住扎髯客的脚,他立时就摔了个大马趴。膝盖正跪在酒坛子的碎片上,血立刻就把地上的酒给染红了。

虽然是出师不利,但他却好像没有痛感,爬起来又往素月身上扑。素月往边上侧走几步,轻松避让到他的左后方,手中的鞭子一挥便缠住他的左脚,再轻轻一带,他又妥妥的摔了个狗啃泥。

人群中爆发出笑声和掌声,素月不但感觉到出气的快感,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如此十几招下来,那个虬髯客连素月的衣角都没捞着,便在地上摔得再也爬不起来。

他没有讨饶也没有呻吟,素月好奇的走过去,一脚踏在他背上,“没死就吱个声,到底服不服?”

他不是不疼,是疼得晕了过去。他的两个膝盖骨都碎了,只怕是很难再站起来。素月用鞭子缠住他的双腿,将他到拽着拖出了那条长街。

回过客栈门口,才发现满长街的人忽然都跪了下来,为首的正是那个胖乎乎的掌柜……

正文 正文_第二百零六章 寻路多舛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素月感觉受到极大的惊吓,忙不迭的招呼他们起来,“哎,你们快起来,都快起来啊!”

“漂亮姐姐,谢谢你!”那小姑娘最先起身从人群中冲出来,然后是掌柜,再是大家都陆陆续续的站了起来。

这个虬髯客仗着自己力气大,又跟县令勾结,没少在这里祸害乡里。不但到处白吃白喝,有一次还戳瞎了小姑娘父亲的一只眼睛。偶尔有些侠义之人路过出手,却从没有一个能敌得过他的。

“姑娘,你真是仙女下凡,拯救了我们整条街啊!”

素月在众人的恭维中红了脸,忙不迭的摆手,“哪里,哪里,你们太客气了。不过,他这样无赖,说话能算数吗?不会带着县令一起来为难你们吧?”

“姑娘,这一点你放心,他因为自诩武功第一,最好面子。今天输得这样惨,他这辈子都不敢再进我们这条街了。”

素月闻言放心下来,却也忍不住有些后悔,“早知道我就让他滚出镇子去,省得祸害别人。”

“就算滚去镇子,也会祸害别人,除非你杀了他。”这样的要求周围的人都不敢提,素月自然也不能做。她抬眼发现是烈风,不由得一脸嫌弃,“哼,你多次路过这里,早就该除掉这个祸害。”

“是是,都是我的错。”烈风嘴上答应,脸上却是一副懒得理你的表情,“那么请问仙女,现在可以上楼吃饭了吗?”

想到姜云霁可能还在等着,素月连忙向周围的人告辞,“我们舟车劳顿需要休息,还请各位也回去吧!”

第二天启程的时候,素月才知道百姓的力量是多么强大。街上站满送行的男女老幼,除了给他们送上吃的、喝的,还有送活­鸡­活鸭……

“没事,没事,烈风会处理好的。”看素月吓得钻进车厢,姜云霁柔声宽慰,“这个镇子小,总够就只有两条街。这条街上住的都是老实百姓,对街住的都是跟官府有关系的大户。那个无赖不敢祸害对街,所以只能在这里欺负,他们也是受够了。”

素月问姜云霁知道得这样清楚为何不早点出手,他只是讳莫如深的笑了笑,“待会你就知道了。”

原本就没多长的街道,他们足足走了一个时辰,这还是在他们带着各种护卫丫鬟的时候。

但这就足以成为他们见死不救的理由吗?素月不信。她的疑惑很快在姜云霁昏睡之后得到烈风的回答。

“你每到一处就弄得惊天动地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着万一拓跋臻来找你的时候一问就知道?”

离开人群后她又开始骑马,烈风示意她慢一些,两人便落在队伍的最后。

素月觉得自己很冤枉,她只是想打架而已。不过当她意识到这可能给拓跋臻留下线索的时候,她也是很后悔的。

“我保证,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她讨好的冲着烈风笑笑,“话说,我低调是应该的,为什么你们也这么低调呢?”

“我们这不叫低调,只是正常;你那个是没来由的太嚣张;我们的本质是不同的。”

他的语气中带着嫌弃,全然不似最初的样子。看他纵马加快,素月抓住他的马缰,“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瞒着你,有什么需要瞒着你。”烈风不屑的嗤之以鼻,“我告诉你,别仗着公子包容你就太把自己当回事。我们行走江湖十几年从未暴露过行踪,这一次应为你怕是要起轩然大波,你好自为之吧!”

烈风一把拽回缰绳追上前面的队伍,看他小心的护在姜云霁车架周围。素月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个姜云霁到底是什么身份?她真的可以完全信任吗?

晌午的时候他们没能赶到前面的集镇,便寻了处­阴­凉的树荫处生火做饭。

有露珠儿的药护体,姜云霁的­精­神看上去恢复不少,他坐在树荫下跟捡来的那个白脸山贼说话,“你叫什么名字?可还有什么亲人?”

“幼时的事情小的已经记不清,只是因为生得白净,他们都叫小的小白脸。”

素月嘴里的水“噗”的喷了出来,这名字果然是相当的经典。姜云霁神­色­如常的抽了丝绢给她擦嘴,“这名字是不太好,不如我重新给你取一个?”

“多谢公子,小的以后一定鞍前马后服侍公子。”

他感恩戴德的磕头,素月却十分怀疑。按照烈风的说法,他们如此谨慎的藏匿行踪,何苦要放过这个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或者放就放了,还收留他做什么?

“这个人来历不明,还是小心些好。”她附在他耳边低声提醒,“不如给他些银子,打发他走?”

姜云霁摇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既然你也已经记不住一次,那就把所有的前程往事都忘了吧!以后大家就叫你莫念,你觉得可好?”

他是个山贼,哪里懂得这些。立刻欢喜的道谢,“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小的一定好生伺候公子。”

“好了,去帮忙生火做饭吧!”待他走后,姜云霁方才向素月道:“你是不是一直在想我为何要收留他?”

这个当然!素月点点头,“洗耳恭听。”

“在说这个之前,我必须要先向你道歉。我上次回到瀛渊国的时候,你父母已经搬家,我遍布人手却还是未能找到他们的下落。”

素月心里咯噔一下,没来及发问姜云霁又继续说起来,“直到出发来求医前,才得到一条确切的信息,帮他们搬家的其中一个人,左手的虎口处有一个蚕状的纹身。”

说到这里素月就明白,那个小白脸的左手虎口处也有一个蚕状的纹身。可他在昊玥,那些人在瀛渊国,而且他是孤儿,跟那些人真的会有联系吗?

“你是不是早就想告诉我,但又怕我受不了这个打击,所以一直到现在才说?”

面对她的质疑,姜云霁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是的,抱歉。”

“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帮我很多,谢谢你!”素月冲着他挤出一抹笑意,心底却是一片冰凉。

这条寻亲之路,注定是要多舛了!

正文 正文_第二百零七章 自欺欺人

天气已经完全炎热起来,虫鸣声声吵得拓跋臻夙夜难寐。他披着衣服在府中闲逛,不知不觉便走到彩云轩。

这里一如既往的­干­净、整齐,墙角的九重葛疯一般的生长着,开出姹紫嫣红的花。那时候素月想种在重建的流云阁,他却说此物不耐寒无法越冬拒绝,其实心里觉得此物太平常,不够名贵。

现在想来,名贵与否又有什么要紧?重点是能够枝繁叶茂,蓬勃得让人心情愉悦。就如同那种花的人……

“殿下,你怎么在这里?”听到院子里有人叹气,小染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廊下坐了起来。虽然素月不在,可她还是习惯在这里值夜。

仿佛是窥探秘密的人被发现,拓跋臻的脸­色­一僵,“你,你怎么也在这里?”

天­色­已晚,小染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同样是暗自一喜,小心试探,“奴婢是想姑娘了。殿下,你也是吗?”

是的,他是想的,看他还是说不出口,只在黑夜中静默的站着。

看到他那个样子,小染便更想素月,“那时候姑娘也像你这个样子,每天都像是有好多话,却一句也不肯说出来。殿下,如今大局已定,你何不趁着时间充裕,把姑娘找回来呢?”

“她会回来吗?”拓跋臻不是没想过,可他怕她不肯,怕她会一转身,就如同现在一样,消无声息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他太大意,当时就不该听信武如烟的话,撤了监视她的人。

她说:是个人都不喜欢这种感觉,何况素月的­性­子烈,他们之间应该多一些信任。那时候,她就已经计划好,如何利用素月的­性­格将她逼走了吧!

“会的,只要你去追,姑娘就一定会回来的。”小染不失时机的上前游说,“殿下,你想想姑娘一个人在外漂泊,举目无亲,你不担心吗?她单纯又善良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拓跋臻想起他们一起下山的时候,素月在半山崴到脚,如果不是自己及时出现,她该怎么办?她那样不会照顾自己,那一在路上生病怎么办?遇到山贼怎么办?还有那个来历不明的姜云霁!

这样发展下去,拓跋臻简直觉得一刻都不能等,他应该立刻出发的,“小染,你快去帮我收拾东西,应季的衣服,足够的盘缠。”

“现在?”小染又是惊又是喜,忙不迭的点头,“好,奴婢这就去安排,奴婢让茼蒿给你备下最快的马。”

可再快的马也快不过云纹!

茼蒿虽然也想早点找到素月,但他却持反对意见,“殿下,大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你不能在这个时候不声不响的离开。大王需要你,昊玥也需要你!”

“那素月就不需要本宫了吗?”从知道真相、认清内心的那一刻,他最想做的事情便是再看到素月,给她摆上一桌好吃的,摸摸她的脸、揉揉她的头发,然后跟她说: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吧!

可他知道这很难,他肯用心,她未必肯接受!

“她曾经需要,可你没有在她身边!”

从素月计划除掉七巧,到她最后离开的那一刻,她心里惦记的都是拓跋臻。刚发现她离开的时候,茼蒿心里是自责过的,如果自己敏感一点,细心一点说不定就能留住她。当看到拓跋臻日日失魂的时候,他觉得她是对的!

“你敢怪本宫?”拓跋臻的眸光一睨,眼底露出一丝杀机,“你日日更在本宫身边,为何不提醒本宫!那一日,你为何不留住她!”

素月忽然消失,管家重新掌权,府中所有人都默契的闭口不提,怕的就是背上责任!

“殿下要打要罚属下绝无二话。但姑娘临走前交代让属下好好看着,属下既然答应了姑娘就不能由得你在这个时候胡来。”

她像是被禁锢在长乐府中的鸟儿,离开之后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茼蒿始终相信,从她决定离开的那一刻,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们的拉锯战一触即发,早已经看出苗头不对的管家及时的请来了宋雅。

宋雅一进院子便娇滴滴的攀上拓跋臻的胳臂,“表哥,我听管家说你要出门,我可不同意的啊!”

虽然这一次他们的意见难得统一,茼蒿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佯装咳嗽了两声。拓跋臻正好借此机会推开她的手,“跟你说过多少次,要叫本宫殿下。”

“人家从小就叫你表哥,你现在是当殿下,就算将来做了大王,那也还是人家的表哥嘛!”宋雅委屈的瘪起嘴。

她不知道,就算是素月,也曾被拓跋臻这样要求过。后来他想取消,素月却从不敢忘记!

“好了,别闹小孩子脾气,快回家去。”拓跋臻不耐烦的推了推她,“本宫和茼蒿还有要是要谈。”

“我不,我就不,我要守着你。省的你去找素月或者武如烟,她们个个可都不是省油的灯。”那一日她也去西门看热闹,看到的是满身疲惫的拓跋臻独自走下城楼。那时候,漫天的残阳如血,他满身的寂寥!

她日日监督着厨房做他喜欢的菜,他该吃吃、该喝喝,可表情永远没有变化,如同一具被带走灵魂的行尸。

“放肆!”当这两个名字同时出现的时候,拓跋臻心里是成倍的钝痛,他恨武如烟、更恨自己的愚蠢,他对权位的贪念和盲目的执着,让他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

宋雅被他泛红的眼神吓了一跳,喉咙都有些打颤,“我,我说的是实话,你,你就知道自欺欺人。”

拓跋臻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仿佛是要将她生吞活剥。宋雅吓得哇一声大哭起来,“你就知道欺负我,我要回去告诉父亲。”

她一面喊着,一面疯跑了出去。

“依属下看,雅小姐也是一番好意。殿下,你既然做得出来,何必怕人戳脊梁骨啊?”

茼蒿不失时机的火上浇油,引得拓跋臻心里又是一阵火烧火燎的疼,“她一去多日,本宫迟迟没有行动,为的就是要好好想清楚。从始至终,没有她,本宫这一生都不会完整!”

正文 正文_第二百零八章 紫红深瞳

“你确定你真的想清楚了?”茼蒿忽然笑起来,眼神中充满戏谑,“不在乎身份,不在乎地位,只因为她是素月?”

拓跋臻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他又似等着答案,便非常严肃的点点头,“是的,不为别的,就因为她是素月!”

茼蒿忽然朝着门外看了过去,“这下你们放心了吧?都出来吧!”

从墙根下走出来的除了哭的稀里哗啦的宋雅,还有拓跋邯郸和小染。

“你们,你们怎么都在这里?你们是早有预谋的?”拓跋臻“噔噔”的退了两步,他不敢对拓跋邯郸发火,只能愤怒的瞪着小染,“你也和他们一起骗本宫?”

小染恭敬的抚了抚身,“殿下恕罪,奴婢并不想骗你,只是不愿意再看到姑娘伤心。若是你没有一往无前的决心,奴婢宁愿你先前说的话都只是一场幻梦。”

“好,很好,好得很!”他不是故意拖到现在,只是执念如同心魔困扰。他想藏起来的一切,再一次被揭开,感觉整个人都低到尘埃。可是,他依然不想改变主意!

他看向拓跋邯郸,“那么,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可以。”拓跋邯郸点点头,冲他招了招手。拓跋臻本能的上前扶助他,父子俩并肩朝着门外走去。

“臻儿,从小到大你总是藏着自己的心事,孤看着你就像看着一扇关上的门。天一道长说你缺少一个机缘,有一个人可以打开你的门。所以孤才会忍痛让他带你离开,孤希望回来的时候能看到一个崭新的你。”

他们父子之间一向生疏,忽然说起这些,拓跋臻一时也是错愕,“儿臣从来不知道,父王是这样想的。”

“直到孤看见月儿的时候,孤就知道她就是天一说的那个人。孤盼望着你早日敞开心扉,却不想还是拖到现在。”后面的人懂事的隔开一段距离,拓跋邯郸停下来拍拍他的肩膀,“以后,别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一切便都会好起来的。”

“父王……”拓跋臻声音哽咽着跪下来,“儿臣不孝,未能体谅父王的一番苦心,请父王恕罪!”

“好了,好了,起来吧!”拓跋邯郸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来,过来看看父王给你带了什么。”

那是一匹骏马,比云纹还要高、壮。看到他眼底的惊喜,拓跋邯郸颇有成就感的点点头,“有了它,你就能追上月儿。答应父王,一定要把她找回来,好吗?”

“是,父王,儿臣一定会把她找回来的。”不但得到拓跋邯郸的支持,还冰释多年的误会,拓跋臻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精­神许多,“只是,儿臣离开的这段时间,还望父王保重身体,好生将养。”

“放心,有露珠儿神医的药护体,孤一定会等到你回来的。”拓跋邯郸亲切的笑起来,眼底是浓浓的慈爱,“孤还等着抱孙子呢!”

拓跋臻心口一紧,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拓跋邯郸心里暗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还不走?”

如蒙大赦,拓跋臻回身向小染处取了行囊。然,手却被两双手紧紧握住。

“殿下,属下会在这里照顾大王,你一路保重!”

“殿下,记得带姑娘回来!”

茼蒿和小染的眼中盛满殷切的期待。

拓跋臻重重的点点头,一定会的!这是他的所求,也是所有人的所求!

是夜,一团浓重的乌云挡住了月光,呼呼的大风刮个不停。素月起身关窗时听见隔壁房间里发出重重的咳嗽,不由得担心起来。即便有露珠儿的药,这一次姜云霁情况依旧是十分糟糕的。

她披衣过去的时候,烈风正好从房间里出来,“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素月大惑不解,他们现在是一路人,整日的在一起,“你让开,我又不是没见过。”

姜云霁的咳嗽忽然停了,变成一声声压抑的呻吟。烈风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更难看,“你走吧!公子不想让你看见他这个样子,回你的房间去吧!”

他越是这样说,素月越觉得非看不可,“你是想在这里跟我打一架吗?”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素月的对手,看到那充满威胁的眼神,烈风愣了一愣,无奈的退开,“介意的不是我,是公子!你若是今日迈进这个门口,就不能再离开公子的视线。”

这是什么鬼要求?素月只皱了皱眉变跨了进去。

双眸紧闭的姜云霁平躺在床上,准确的说是被采蓝和采绿按在床上。他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黄豆大小的汗珠,紧握着双拳拼命的挣扎着,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似乎是要想挣脱束缚。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素月大喝一声想要推开她们,却见姜云霁紧闭的眼睛倏然睁开,露出一双泛着紫红­色­的深瞳。

“啊!”她吃惊不小,本能的掩嘴退后一步。

就在那一霎那,姜云霁痛苦的表情中流露出一丝绝望,压抑的力量一下子爆发出来,直接将采蓝和采绿震开。

他踉踉跄跄的起身就想从窗户跳出去,素月这才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他拦腰抱住,“云霁,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他刚才一直在忍,还忍得很好!可就因为自己的贸然出现,因为自己那个害怕的表情,让他受到伤害,素月满心的愧疚。

姜云霁转了个身似乎是想推开她,可素月紧闭着眼睛将头抵在他的胸口,怎样都不肯松开半分。

推攘之间姜云霁眼眸中的紫红­色­越发加重,暴怒侵袭他的大脑,一如那一日走火入魔的七巧。他根本认不出眼前的人是素月,拳头如同雨点密密实实的落下来。

那一刻,想必他的心里也是极其痛苦的。素月咬牙承受着,甚至忘记运功抵抗!只一遍遍的呢喃着他的名字,“云霁,云霁……”

不知道是素月的呼唤起到作用,还是他体质本弱,这样疯狂的举动没能持续很长的时间,随着紫红­色­从他眼眸中褪去,他整个人也如同脱力一般瘫软下来。

素月脑中紧绷的那根弦轰然断掉,一下子晕了过去。

正文 正文_第二百零九章 求之不得

大雨之后,碧空如洗。湛蓝的天幕下,青山绿水间,一身白衣的姜云霁缓缓而来,温润浅笑,宛如是画中走出的仙君。

素月满心欢喜的迎上去,临到近处才发现,他濯濯的双眼中有两团紫红,正在一点点的侵蚀那双如墨深瞳,吓得一声大喊,“云霁,不要!”

她如同梦魇一般,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大夫说你没什么大碍,晕倒是因为忧思过度加上一点惊悸,休息两日就好了。”烈风自桌边走来,面无表情的搅着手上那碗粥,“条件有限,你凑合一口吧!”

还好这只是个梦,要是天天这样,那可是真受不了。素月暗自松了口气,接过粥,“云霁呢?他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烈风侧身走到一旁的矮凳上,“没事,只要过了那一阵就没事了。”

如果真是这样,他的表情为什么不见轻松?

素月胡乱的将粥都咽了下去,“走,我们去看看他。”等她拉开门,烈风还在那儿坐着,“走啊,你还愣着­干­什么?”

她一连喊了两遍,他都不为所动。反正就在隔壁,素月索­性­不管他,径直过去敲门,“云霁,我来看你了。”

正在里面打扫的店小二拉开门,一看是个漂亮姑娘,立刻脸红起来,“姑娘,你是在叫小的吗?小的不叫云霁,叫福子。”

素月哪有闲情看他那丰富多彩的表情,一把将他推开。可除了他,房间里再空无一人。姜云霁连同他的随从、行囊,全都不见了。

“姑娘,你到底在找什么啊?要不要小的帮你一起走?”

福子好心的凑过来却被素月一把抓住衣襟,“人呐?昨晚住在这屋里的客人呢?那个长得很英俊的公子呢?”

“他,他们天一亮就退房走了。”福子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说话都不利索起来,“姑娘,小的只是个打扫。你,你就放过小的吧!”

“走了?”素月松开他的衣襟,胡乱的给他整理了两下便飞快的冲回房间,看到坐着没动的烈风方才松了一口气,“我以为你们要跟我散伙,全撇下我跑了呢!他们是不是先启程一步,在前面等我们啊?”

烈风起身扫了房间一眼,“你要是觉得没什么大碍,就收拾东西,我们也该走了。”

素月觉得也是,她实在是太想当面确认姜云霁的身体,只有那样她才能完全放心。顶着炎炎烈日追了半日,却连马车的影子都没看到,素月才觉出异样,“烈风,你在耍我吧?”

“你觉得这不是去瀛渊国的路?”烈风根本没打算回答她的任何问题,对上素月质疑的眼神,他也是一脸的坦然,“那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这是去瀛渊国最快、最好的路。若你还不信,可以随便找个路人问问。”

她当然相信这是去瀛渊国的路,但她现在想找到的不是瀛渊国,而是姜云霁!

“你真的忍心离开你家公子这么远吗?在他这样病重的时候?”素月挑眉看他,眼底是一片清明,“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到底在隐瞒什么?”

“说实话,我是不放心的。可公子的命令是让我安全送你去瀛渊国,协助你找到家人,我不得不从。”

“那他们呢?他们去那里了?”素月终于明白烈风为什么一早上都摆着这张毫无表情的死人脸,因为他的魂早就跟着姜云霁飘走了。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烈风抖了抖自己的马缰,随便给了云纹一鞭子,“我只有早点送你到瀛渊,才能早点去跟公子汇合,走吧!”

“何必要送我去瀛渊那么麻烦,只要你带路,咱们现在不就能跟你的公子汇合吗?”素月手中的缰绳没动,云纹便是生生挨了那一鞭子半步都没走。

物似主人型,都是犟驴!烈风无奈的叹了口气,“你难道还不明白,现在是公子不想看见你!”

“知道,我当然知道。”素月厚着脸皮挤出一抹笑意,“我知道我昨晚的表现不好,惹他生气了。但是,我可以解释、可以补偿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也没有排斥他的意思……”

“够了,你根本就不明白。”被她叨念得心里怪不是滋味,烈风粗暴的打断她,“公子是不想看见你,不管你是什么表情,他都不想再见,你明白吗?”

“不明白!”他越是这样暴躁的强调,素月就越是不信。她知道姜云霁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他们说好要一起的,她答应过在他病好之前都要与他在一起。

见烈风咬牙切齿迟迟说不出一句话,素月反而无赖的笑起来,“哼,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那么笨,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

“我告诉你吧,因为我的智慧可不是用在这些地方的,不如让我来分析分析你的公子现在在哪里?”他不答话,她正好自顾自的分析起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还在镇上,他的身体根本来不及恢复到我这个程度,对不对?”

“就算你猜到又如何?你找不到他的。”烈风觉得头有点大,从前是公子千方百计的想跟她多呆一会儿,如今换她千方百计的要找到公子,“你的目的不就是找家人吗?我自然会送你去的,走吧!”

“连他都没有我家人的下落,你有么?相信你,我怕是猴年马月都找不到家人。”素月没好气的冲着他皱了皱鼻子,“你要是想浪费时间就继续前进,反正我是要回去找他的。”

她一拉马缰,云纹立刻掉了个头,朝着来路折返。

“喂,你等等我!”怕她跑的远追不上,烈风只得调转马头跟上,“没有我,你是找不到公子的。”

依照云纹风驰电掣的速度,片刻就能将他甩开一大截,可为什么她还没走出多远?素月等的可不就是他的这句话吗?

他们走了半天,又用了一个时辰快马加鞭回来。素月正盘算着进到镇上先找点好吃的,烈风却打马拐上另一条岔路,急得她边追边喊:“喂,不是都说好了吗?你是不是又想骗我啊?”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一十章 奇怪味道

房间外,骄阳似火,人心浮躁;房间内,热气腾腾,血气翻涌。姜云霁赤身坐在一桶血红的药汁中间,脑袋上冒着股股的白烟,肩膀上Сhā着十余支银针。

就在这所村郊民宅门口,烈风再一次拦住素月,“你想清楚,这一步跨进去,你就别想再撇下公子走了啊!”

素月恨不得把“绝不”两个字刻在脑门上给他看,这一个时辰他几乎念叨的都是这个问题。从前她不觉得他话多,此刻只恨不得堵住他的嘴,可惜还得靠他来敲门。

开门的是采蓝,看她一愣,素月以为她也要叮嘱一番,连忙表决心,“放心,不管我进不进这个门,我都不会丢下你们的。我会跟你们一起走,直到他身体痊愈。”

采蓝还好,稳住表情只是嘴角抽了抽;采绿却在她身后笑出声,“姑娘,奴婢们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她帮着开门牵马,请素月在院子里的­阴­凉处稍坐片刻,“公子正在沐浴,你稍等一会儿啊!”

有前车之鉴,素月可不敢掉以轻心,检查过窗户、房门封闭,马车包袱俱在才稍微喝了两口水。

看她紧张的样子,采绿又抿着嘴偷偷笑起来,“姑娘,你就放心吧!”

“还笑,都怪你们!”素月没好气的白她一眼。她是真担心,即便她对姜云霁的身份来历持着怀疑的态度。

待到姜云霁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的确­精­神不少。素月连忙凑上去,嗅到他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却不敢表现出来,“你是泡的药浴吗?看起来效果不错啊!”

姜云霁如常的淡淡一笑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侧头看向烈风,“我说的话你可有放在心上?”

烈风没有说话,硬生生的跪了下去,一副认打认罚的悉听尊便的样子。

一见着情形,素月只好帮着解释,“不关他的事,是我硬逼他带我回来的。我知道,昨晚的事情是我不对,请你别赶我走。我没有别的意思,而且我可以保证以后都不会了。”

她竟然是在自责?她说:请你别赶我走!姜云霁的心忽地漏掉一拍,她根本没有做错什么,真正错的是自己!一副不争气的身体,还有一颗不安分的心……

“收拾东西,启程!”他默然的转过身,不再是温润浅笑的样子。素月一怔,想起第一次看见拓跋臻的情形,那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面无表情的在树下练剑。

马车一动,姜云霁就闭上眼睛准备睡一觉。可没走两步,马车又停了下来,接着便觉得车厢一沉,“你怎么进来了?”

素月红着脸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那个,那个外面的太阳太大,我进来躲一躲。”她蜷缩在车门口的角落,“放心,等太阳小一点我就出去,不会占你太多地方的。”

她那样紧张、那样局促,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姜云霁好想冲她笑一笑,将她拉到身边,可他不能!从前发病的时候,他还能勉强控制住不伤害旁人。可昨晚,他不但失控,伤害的还是她,这让他无法接受!

看他面无表情的侧身睡去,素月暗自松了一口。她是真没想到他会那么小气,不过连拓跋臻那座冰上她都撬得动,她还怕搞不定他吗?

每到一个地方,素月总是忙前忙后、端茶递水悉心照顾。除了睡觉和上厕所,她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跟姜云霁呆在一起。可这样的日子没坚持两天,采蓝和采绿就再也不敢让她做这些事。

“昨天不都好好的吗?今天怎么又不让我­干­了?”采蓝的­性­格更冷一些,素月不敢招惹,只能缠着采绿,“我不就是想表示诚意让他消气吗?”

“姑娘,你就别白费心思了。”采绿不是不想帮她,是不敢帮她。姜云霁昨晚可是撂下狠话,谁要是再让素月­干­活谁就收拾东西回去,并且以后都别指望再跟着出来。

看素月委屈的憋着嘴,那样子像是要哭,只好扫了一眼四周,确定无人才压低声音安慰,“你别难过,公子根本没生你的气,他是舍不得让你做这些事。”

“那他为什么看见我都不笑了?”素月不依不饶的追问,“为什么我每次看着他,他都要侧过脸去?”

“可公子只说过不让你­干­活,却从来没说过不让你跟着他啊!”

她的所有视线都纠结在细节上,经过采绿提醒才想起这一层,无论她是要坐车还是要进他的房间,他从来都没有拒绝过。

“谢谢你!”心中豁然开朗,她跳起来给了采绿一个熊抱又欢快的冲进姜云霁的房间。

采绿还傻站在原地回神,冷不防被从树上跳下来的烈风吓了一跳,“哎呀,你几时躲在上面的?”

“你们来之前我已经在这里睡了一觉。”

采绿心下一凉,“那,那我们刚才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烈风点点头,“是。不过这次我可以替你保密,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如果被姜云霁知道,铁定立刻会被赶走。采绿根本没有退路,只能答应。

“不要再掺和他们的事情,不要给素月任何意见。”烈风一字一顿,确保让她听得清楚,记得明白,“尤其不能向她透露任何公子的想法,哪怕是跟她有关的!”

“这些年公子藏得有多辛苦你不是不知道,难得遇到一个能让他真正开心的人,为什么我们不帮帮他们呢?”采绿的出发点从来不是素月,她所知道的只是这个人能让姜云霁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就因为是她,就因为她能让公子笑得最开心,所以她也会让公子哭得最伤心!”从前烈风也是喜欢素月的,即便是替他们跑断腿他觉得也是可以的。

可看到她为拓跋臻伤心,看到姜云霁为她的伤心而伤心,看到他热切的渴望治好自己的病,看到他担心会失去她……

他原本就脆弱的身体,如何能承受如此反复剧烈的情绪波动?

所以对素月跟他的关系,烈风需要所有人都敬而远之,这便是他为什么舍得抛下姜云霁去护送素月离开的真正原因。

可惜,他失败了!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一十一章 红鳞巨蟒

方圆几十里都是药草田,对于这样的大夫素月是充满怀疑的。按理说批量产出的药都只能争对一种或者几种类似的病情,谁要是专门种些药草来针对姜云霁这种百年不遇的疑难杂症,那只能说明这个人脑子有病。

不过所有人都满怀希望的时候,素月也不能打岔。她坐在村口的槐树上躲太阳,百无聊赖的看着他们敲门,恭敬的递上帖子又眼巴巴的等着……

想到姜云霁那样痛苦的生活着,素月便觉得心中不忍。反正家人暂时没有消息,不如带着他们转道去缙云山让师父给看看,关键时候她还是觉得师门比较靠得住。

不多时,他们便失望的退了出来。莫念显得十分不好意思,一个劲的向姜云霁道歉,“公子,实在是对不住,让你白跑一趟了。”

绕道这里见这位大夫是他提议,来的路上他们也打听过,方圆百里这位的确也是最好的大夫,可能治的只是些日常的病症。

素月从树上跳下来,“还是跟我回缙云上吧,兴许我师父能有些办法。”

烈风将目光投向姜云霁,他的脸朝着别处好似没有听见一般,便也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招呼众人收拾东西转道离开。

莫名其妙的好像自己被隔离掉,素月快步上去拉住姜云霁的胳臂,“我师父一定会有办法的,你就跟我回缙云山好不好?”

姜云霁没有说话,倒是烈风一把将她推开,“你都是个被逐出师门的,还指望你师父会听你的吗?”

这又不是什么好事,素月不记得自己大张旗鼓的说过,一时羞红脸惴惴的低下头,“就算被逐出师门又如何?医者仁心岂会见死不救?”

明明是要对她狠心,看到她委屈的模样姜云霁又忍不住心软,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已经派人送信给蔺夫子,有他在,我不会有事的。”

“可,可你不是说他神龙见首不见尾吗?”素月说完就明白自己这话根本是多余的,他们对缙云山视若罔闻的样子根本就证实了自己之前的推测,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过节!

“行啊,你的身体你做主,我听你的安排。”素月从善如流扶着他上车,一路上再没有二话。

马车行得平缓,素月迷迷糊糊的睡了不知道多久,忽然感觉到车身一震停了下来。她揉着眼睛发看到姜云霁靠在窗口,烈风正小声的跟他说话,“怎么了?”

姜云霁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缓缓道:“到了。”

“到了?到哪儿了?谁到了?”见他神­色­郑重,素月便坐了起来,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是蔺夫子吗?那咱们赶紧让他给你瞧瞧呗。”

她急切的去撩车帘,发现他没有动,只好又放了下来,“怎么了,怕他治不好你?”

姜云霁没有说话,就那样看着她,一直看着她。看得素月心里直发毛,莫非刚才睡着流口水了?她抬手摸了摸没有啊!不能是脸上花了吧?她记得早上洗过脸啊……

就在她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的时候,姜云霁忽然笑起来,这是几天来的第一个笑容,如同春风吹皱池水,送来芬芳的气息。他薄­唇­微启,声音轻柔,“你在车上呆着,我下去看看。”

素月看得呆了,巴巴的咽着口水,就那么由得他从身边过去一个人下了车。直到有人踢了踢车厢,她才反应过来:说好要跟他在一起的呐!

车厢旁并没有人,所有人都聚集在前面准备兵器,她小心观察却没发现是谁踢了车厢。不过,很快她就无心追究,因为目光已经完全被姜云霁手中那柄长剑吸住。

剑长三尺,剑宽两指,银­色­的剑身上有两条清晰无比的金­色­纹路,乍看之下像是梵文。古铜­色­的剑柄上缀着一枚白­色­的璎珞,锐利的剑尖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光,隔着人群素月也能感觉到从那剑锋散发的阵阵寒意。

他剑锋对着远山一指,竟然有一种从容睥睨天下的豪情,俊逸潇洒之姿丝毫不输拓跋臻。

素月立刻两眼发光,“你竟然是会武功的?”

“你竟然是不知道的。”姜云霁学着她的口气一调侃,周围的人都这笑起来。

想来那一晚她是感受到他的内力的,否则采蓝和采绿怎么会被震下床?

素月讪笑着挠挠头,“那天我实在是紧张,过后竟也没来得及细想一下。你们各个都摩拳擦掌,这是要去­干­嘛?”

他们停留的地方是一条山涧,素月甚至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方来。路很窄,乱石嶙峋,马车根本无法通过。

“我们要到那边取点东西,你留在这里跟他们一起生火做饭等我回来。”

素月看了看站在身边的采蓝和采绿,又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向山涧的那一头,果断的摇了摇头,“我要跟你一起去。”

“不行,若是你跟上我们,她们俩做出的饭菜会不合胃口的。”

若是往常,姜云霁这个借口素月一定会受用,她做饭的手艺这里真是无人能及。

可自内力融合,她的目力也异于常人,能看到很远的地方。山涧的尽头是一处墨绿­色­所在,像是一个被藤萝围住的山洞入口,透着诡异和危险。

“我今天不想做饭,所以做出来的东西一定不好吃。”她的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在莫念的身上,“你武功最差,留你在这里给两位美女打杂。”

她似乎是主意已定,姜云霁的笑意僵在脸上,侧眼看了看烈风,他正专心的看着地图,根本无心谁去谁不去的问题。

风拂过,吹得身边的树木沙沙作响。

好一会儿烈风将地图收进怀里,看着姜云霁十分冷静的道:“路很窄,人多未必是好事,还是我和素月两个人进去吧!”

这一回轮到素月吃惊,烈风可是很少跟她站在一条线的。尤其她刚才想进去因为姜云霁会进去,若是跟烈风,她就要考虑考虑,“那里面有什么?或者说我们进去的目的是什么?”

“有一条红鳞巨蟒,”烈风不顾姜云霁的眼神阻拦,字字铿锵,“那个医者说巨蟒有毒,但它的胆是解毒至宝,或可治好公子的病。”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一十二章 蛇动如雷

当烈风的话音落下时,素月看到姜云霁死灰一样的表情,忽然就有一种同病相连的感觉。他们都不愿意让人看见自己的伤疤,却又不得不痛苦而卑微的活着。

她飞快的跑回车上取下软鞭,又将一柄锋利的匕首藏进靴子里,风淡风轻的拍拍采蓝和采绿的肩膀,“好好照顾你们家公子,我们很快就回来。”

这一次,难得的所有人都和他们一条心阻止姜云霁想要同去的打算,他们很快上路。

路的确很窄,而且是越来越窄。随着离目的地更近,山涧中传来闷雷一样的声音,隆隆的将虫鸣鸟叫都盖了过去。素月忍不住皱起眉头,“明明是条­干­涸的山涧,哪来这么大的水声?”

烈风的神情十分严肃,显然嫌弃她脑子不够用,“这不是水声,这是蛇动,它在捕猎!”

“什么?”素月的嘴张成一个大大的­鸡­蛋型,“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这蛇得有多大啊?”她以为她是上过圣山的人,她以为她是见过巨蟒的,该不会这里住的是火麒麟口中那条能带来死亡的龙神吧?

“你是不是后悔想回去了?”烈风的语气半点没有留情,“你是不是不想救公子了?若是这样,那你就……”

“行了,哪来的这么多废话。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你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素月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借着一处横生的树枝一甩鞭子荡到他的前面,“我走前面你就放心了吧!”

烈风的表情这才缓和下来,不过嘴上却不肯放松,“这还差不多,不枉我偷摸踢车厢那两脚。”

“你早知道我愿意做这些事情,还说这么多废话­干­嘛!”终于找到罪魁祸首,素月停下脚步回头瞪着他,“你们这一路到底玩的都是什么花样?”

他可没有素月那能屈能伸的鞭子,被她这样一挡,烈风就不好绕过去了,“花样,能有什么花样?所有人都看得出这里只有你我二人的武功最高,可公子不愿意让你以身犯险,所以决定亲自来。”

烈风不敢当面拂逆姜云霁的意思,只能暗中挑唆素月,故意瞒着她再挑起她的好奇心和保护欲。

“你到是挺会为你家公子着想啊?”素月酸溜溜的翻了个白眼继续向前走,“不过下次你可以直接跟我说,到底你们是帮过我的,如果真能救他,刀山火海我也愿意试一试。”

其实他真怕素月会临危退缩,这话听得十分舒坦,“我就知道你是个耿直人,有爱心又宽容,拓跋臻不选你根本就是他没眼光!”

眼看就到那绿­色­的藤萝屏障,烈风忽然感觉到一阵森冷的寒意,他以为是离巨蟒近了。抬头果然看见一双绿油油的眼睛,不过却是青山倒映在素月的眼睛里,她恶狠狠地挤出五个字,“不许再提他!”

分分钟就要翻脸,烈风连忙捂住嘴一个劲的点头。素月这才冷哼一声继续向前行。

山风催过,送来一股腐烂的恶臭。素月自怀中摸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红­色­的丹药,自己服下一粒,递给烈风一粒,“我师姐­精­心研制的‘赤丹’,今天算是便宜你了。”

烈风本来也是有所准备的,不过有避毒至宝,他跟那个医者买的药丸便不好意思再拿出来。看到前面的藤萝多起来,他便让素月停一停,借位绕道前面,“鞭子不方便,还是我来开路,万一有东西出来,你可千万拉我一把。”

“哟,原来你也怕死啊?”刚才被他一顿抢白,素月正好借机报复,“我还以为你是不要脸不要命的呐!”

烈风被她笑得不好意思起来,“为了公子我当然是万死不辞,可这不是还没找到药吗?我总不能就这么把小命折在这里吧?”

他们以为斩断藤萝之后会有一大群动物冲出来,类似蝙蝠之类的,可根本什么都没有。只露出一个深不见底地洞口,黑漆漆的一片。那轰隆隆的声音竟然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停止下来。

烈风自袖中掏出两颗夜明珠,一颗抛给素月,一颗顶在剑柄上。之前素月还疑惑他剑柄上那个半圆的凹痕有什么用,原来却是这样的妙处,“回头我也在鞭柄上弄一个这样的,直接把珠子嵌上去,省这许多麻烦。”

烈风的表情十分严肃,显然没有心情听她胡说八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率先迈开步子,“还是按照刚才的来,我打头你垫后,万一有东西出来互相帮衬。”

素月抿着嘴笑起来,“你不用紧张,这里除了那条蛇可什么都没有。至于那条蛇嘛,现在应该在更深的地方。”

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烈风大惑不解,“你怎么知道?”

“就刚才那动静,你觉得还敢有东西待在这里吗?”素月戳了戳他的头,“刚才八成是它在洞­茓­的深处捕食,这会儿吃饱喝足正等着我们去宰杀,赶紧走!”

看她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烈风只得瘪嘴跟上,不住的低声提醒,“你慢着点,留心脚下的石头。”

山洞内壁十分的光滑,别说是成块的石头,就是渣子都很少,显然是长期被摩擦的缘故。看那洞口藤萝的程度又不像是被大蛇碾压过,那它在这里到底靠吃什么过活呢?

素月满脑子都是疑惑,走得越久她的心情就越暴躁。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实在是沉不住气,也顾不上轻重“咚咚”的跑了起来。急得烈风飞奔几步将她拉住,“你小点声,小心惊动了它。”

即便是有夜明珠的照亮,视力范围还是十分有限的,周围的温度很低,素月讨厌这样­阴­寒局促的环境,“惊动更好,引它出来省得我们在里面乱转。”

她说着便是一鞭子打出去,击碎了一棵长在石墙上的钟­乳­石,发出啪一声脆响。随着碎石乒乒乓乓的落地,他们真的听见黑暗中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洞里的回音很大,他们辨不清声音的方向,本能的将夜明珠一收,找了个凸起的石头做屏障,在漆黑中屏住呼吸警惕着四周的情况。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一十三章 蛇口夺珠

很快,那悉悉索索的声音就清晰起来,似乎就停在方才石头掉落的地方。周围的温度好像低了几度,素月凭着直觉看过去,只觉得头皮一麻,情不自禁的抓住烈风的胳臂。

“嘶!”烈风疼得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却不敢开口说话,只是赶紧将她的手掰开。

黑暗中平白亮起两盏拳头大小的红灯,不用脑子也知道那就是巨蟒的眼睛。也因为知道所以变得更害怕,这得是多大的蟒,才能生出这么大的一双眼睛呐!

虽然漆黑一遍中什么都看不见,可素月还是本能的看了看自己的体型,心中立刻就伤感起来,“也不知道这小身板够不够给它塞牙缝的,万一一口没吞进去会不会把腰咬断?万一腰断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活活疼死?”

就在她胡思乱想走神的功夫,烈风已经悄悄的摸了过去。黑暗中他根本无法看清蛇得身体,只好将荷包里大大小小的夜明珠一股脑的倒了出来。珠子在地上滚得很快,声音加上光亮霎时间就吸引了巨蟒的注意。

“你是吓得腿软了吗?”看清周围的情形他也觉得腿软,可还是强打起­精­神招呼素月一起上,“赶紧动手啊!”

巨蟒盘踞在碎石上,几乎占满整个通道的宽度,夜明珠滚到它周围便被拦住停下来,正好让素月和烈风看清它的状况。

满身的红鳞跟夜明珠一起泛着冷光,呈螺旋形盘叠起来的身体好像是矗立在山洞内的一尊红塔。看清的那一刹那,素月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好像跌进了一个冰窟。

她使劲跺了跺脚、紧了紧手中的鞭子才让冰冻的脑子重新运转起来,心里的恐惧却是一点都没少,“这么大一条,怕是要成­精­了吧?”

“成­精­更好,那它的胆一定能救公子的命。”烈风心里也害怕,但想到姜云霁便觉得虽死无憾,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要搏一搏。

想到自己还有好多事情没做,素月觉得要是死在这里太可惜,可刚才豪言壮语一番总不能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吧?

“算了,死就死吧!”她一挥鞭子从藏身的山石后跳了出去,率先攻向红鳞巨蟒的眼睛。她想着如果没有眼睛,它活动起来一定就没有那么利索,而且眼睛看上去虽然恐怖,但应该比这满身坚硬的红鳞好对付些。

可很快她就发现这条路根本行不通,蛇塔的高度不偏不倚恰好她必须要运功飞起来才能够得着。最重要的是它虽然是一条肥蛇,却也是一条灵活的肥蛇,身子摇晃间总能很轻松的避开鞭子,偶尔一鞭打在它的厚鳞伤,它也视若无睹。

烈风想直接取胆,拿着姜云霁的宝剑围着蛇团团转,可半天没找到下手的位置,“我­干­什么,我­干­什么啊?”

蛇身盘起来足有米高,还有盘旋个不停的蛇头,想要直接取胆根本不可能。素月觉得强攻太难,必须要智取,“找你能下手的位置,伤一分算一分,总不能把体力耗没了等死。”

这个法子听着像是鱼死网破,但烈风知道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也亏他拿的是姜云霁的宝剑,寻了处蛇身柔软的地方就刺了过去。

剑身擦过红鳞几乎冒出了火花,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伴随着一股污血冒出来。蛇塔轰然变形,那巨蟒吃痛猛的一甩身子尾巴狠狠扫过他刚才站立的位置。

幸好烈风闪得快,及时躲到一块山石的后面,否则那千钧之力非将他拍成一块­肉­饼不可。

有两颗夜明珠立刻被压成粉末,胡乱的粘在蛇身上。电光火石的瞬间,素月将鞭子绕在一株钟­乳­石上,吊在岩壁上看着下面的情形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按理这个时候蛇会愤怒的继续攻击烈风,素月正思量着如何救他,忽然发现蛇竟然改了方向,扭动着肥壮的身子满山洞的在追散落的夜明珠。

动物天然对明亮圆形物体有一种崇拜,尤其是这种活过许多年头的。典籍上有说万物皆有灵­性­,许多动物会膜拜月亮,身体中会结出内丹。对于这条红鳞巨蟒来说,那些夜明珠或许就是求之不得的内丹!

想到这些,素月立刻心生一计,“烈风,抢珠子,藏起来!”

前一秒烈风还在庆幸自己带了这么多夜明珠,不但能照路,关键时候还能救命;后一秒听见素月的声音还以为听错了,“蛇口夺珠,你不如直接让我去死?”

“那你到底去不去?”素月根本没有停顿,说话间她已经看准时机从石壁上跳下来,就地一滚就将一颗夜明珠收入怀中,长鞭一探还将蛇口附近的一颗弹得老远。

一看这情形,烈风就知道她已经拿定主意,只好跟着往前冲,“你到底想­干­嘛?”

“它很喜欢这珠子,待会儿我就用珠子牵制它,你趁机取胆。”

她这样一说,烈风立刻明白过来,但心中也不安起来。说好听点是牵制,说不好听就是挑衅,那是在搏命!担心之余又由衷的钦佩她的勇气,他尚在害怕得不知所措的时候,她竟然已经想出办法来。

两方都在抢,很快珠子被吞的被吞,被藏的被藏,山洞中又陷入一片漆黑,只剩下沾着珠粉的半截蟒身和那两盏红灯还能看得见。

没有了夜明珠,巨蟒的重心又回到这两个人身上。它吐着信子“嘶嘶”的在山洞中游走,压得地上的碎石发出刺耳的声音。

借着微弱的光芒,两个人贴着石壁摸索到一起,勉强藏身到一块山石的后面。

烈风摸黑将夜明珠交到素月的手中,“只有两颗,你可省着点啊!”

“你刚才一咕噜倒出去的时候不是挺豪气吗?”素月紧张得手心全是冷汗,却又不敢大声的喘息,只在心里不断的提醒自己:冷静,千万要冷静!

“我不是心疼珠子,是心疼机会。”那大蟒看见明珠就吸,烈风担心一会儿别蛇胆没取到,他们连寻路出去的机会都没有了。末了又低声提醒,“你可千万小心,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算拿到蛇胆,公子也是活不了的。”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一十四章 就这样死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素月,满脑子想的都是她应该怎么利用这有限的条件最大限度的牵制巨蟒,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只含混的应了一声。

那“嘶嘶”的声音越来越近,她深吸一口气将一颗夜明珠高高的抛了出去。巨蟒昂起蛇头吞珠的同时,她的鞭子也朝着明珠卷了过去。

借着夜明珠的光华,烈风看清为了得到夜明珠,那巨蟒几乎是绷直身子跳起来,正好将整个蛇腹都暴露了出来。他把握时机提剑飞扑过去,直取蛇颈与­肛­门之间稍微偏后的位置。

因为愤怒,蛇胆内充盈着胆汁鼓胀而饱满,凸起在相比较白的蛇腹上。烈风心中大喜,觉得只要这一剑刺下去,姜云霁的病就能治愈,他们亦能全身而退。

然而,那只是他的臆想!

他的剑锋还没到触到巨蟒的身体,山洞便又一次陷入黑暗。伴随着一股臭不可闻的腥风,成功吞到珠子的蟒身已经重重的落回地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好像山洞都跟着摇晃了几下,被它撞碎的山石加上巨响震得洞内烟尘四起。

他险些被蟒身砸中,好一会儿才摸索着寻到素月身边,“时间根本不够,怎么办?”

“你怎么不说你自己速度慢,轻功差。”事情比预想得困难太多,素月捂着脸有些绝望。

“你以为自己又能好多少?”烈风同样是不服气的,他们自诩武功高强,可都差了那么一点点。

回想着半空中发生的那一幕,素月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挫败感。从前她总觉得习武是件很随意的事情,好不好、会多少都不是最紧要的。

可就在刚才,若是她的武功再­精­深一些,脱手而去的落月针便不会被蟒风给震偏。若是她武功再­精­深一些,她尽全力扔出去那颗明珠,就能用鞭子及时的收回来。

预想中万无一失的计划,皆是因为两个人的功力不够深厚才会漏洞百出。

她摸着口袋里剩下的三颗夜明珠脑子飞快的转着,刚才那一跃巨蟒也不轻松,此刻它趴在地上“嘶嘶”的吐着信子没有游动就是最好的证明。

“方才我抛得太正,正好在它头顶上方。这次我们走远一点,选好角度兴许能多争取一点时间。你觉得呢?”

她的提议得到烈风的确认,两个人便起身靠着石壁慢慢的朝着前面摸索,估摸着离那红灯的距离差不多方才一左一右的分到通道两侧准备。

素月先取了个较低的角度将珠子抛起来,又飞快的用鞭子收回来。成功的吸引巨蟒往这边游过来后,才拼尽全力的抛起来。

这一次借着珠光素月看清山洞的顶部有许多倒垂的石笋,石墙上也有许多可以落脚的凸起处,一株斜生的石笋横生在半壁上特别显眼。

尽管有了更加周密的计划,烈风的突袭还是没有成功。因为离巨蟒的距离更近,反而令到他来不及闪开,被成功吞珠的巨蟒粗壮的身体一撞,摔到石壁上再落下来。

当时就呛出一口鲜血,人也站不起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血腥气的吸引,那巨蟒摔下来之后并没有像先前那样趴在地上休息,而是飞快的朝着烈风坠下的地方游去。

素月赶紧掏出一颗夜明珠朝着它的反方向抛了出去,明亮的珠子如同一颗流星在漆黑中划过蛇头飞出去,果然成功吸引到它的注意力。

终于得到片刻喘息的时间,她赶紧扶起烈风退进石壁的一处夹缝中,“怎么样,可还撑得住?”

烈风感觉自己的骨头都碎了,五脏六腑也像火烧一样的疼着,却还想强撑着身体坚持,“没事,我可以的。”

可就这几个字他又呛出一口血,素月知道暂时是指望不上他了,便嘱咐他且在这里好好躲着,调息一下。

“你一个人行吗?”烈风想阻拦,可委实没了力气,“实在不行我们就退出去,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摸着剩下的最后一颗珠子,素月想对他笑一笑,想着漆黑一片也看不清,便叹了口气抽身摸索了出去。

刚才她没来及去抢回珠子,就是因为注意力都被周围的地形吸引。这一回能不能成功,可就全靠那电光火石记住的“道具”了。

她循着记忆中的方向摸索着爬上石壁,借着鞭子的帮助终于寻到记忆中那株斜生的石笋。冰冷湿滑的石笋十分没有安全感,当她还是强忍住黑暗带来的恐惧爬上去,用解下的腰带做成一个活套挂上去。

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漆黑中那两盏红灯又亮起来。追着夜明珠而去的巨蟒又循着血腥气游了回来,听着回荡在山洞内的“嘶嘶”声,他们再也没有时间喘息!

不成功便成仁!打定主意她将最后一颗夜明珠往活套上一放,大喊一声吸引巨蟒的注意力。

看到它昂扬起蛇头,张开那血盆大口,她便飞身从石笋上跳了下去。待到长鞭如预想的那样挽成一个圈直缠住那巨蟒的颈部,她立刻弃鞭抽出藏在靴子中的匕首,顺着亮出的蛇腹滑了下去。

刚摸到蛇胆的位置,那巨蟒也反应过来,缩回身子便要缠上偷袭的人。

这是千钧一发的时候,生死只在一刹间,姜云霁淡然微笑和他痛苦发病的样子在眼前交叠,素月毫不犹豫的将匕首深深Сhā进蟒腹中。

随着那股腥臭无比的蟒血喷溅在脸上,素月快速的将流出的蛇胆装入事先准备好的瓶子中。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巨蟒的身子用力一卷,将素月纤细的身体死死缠住。因为疼痛它不住的在地上翻滚、收缩,撞得到处噼里啪啦的乱响。

素月感觉到自己的骨骼五脏都受到挤压变形,头晕眼花喘不上气,匕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了手,她根本没有办法反抗。

“我要死了吗?我就要这样死在这里了吗?”

恍惚间她听见纷至沓来的脚步声,还有喧天的雷鸣锣鼓声,充血的眼里浮现的却是漫天的红光,似乎是拓跋臻和武如烟穿着大红吉服正在参拜天地的喜悦场景。

她想,也许就这样死了也是不错的!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一十五章 死能同­茓­

在将要窒息的最后一刻,令人伤心的画面忽然消失了。喜庆的红­色­变成一簇簇的火把,火光中她看见姜云霁那张俊美的脸,她从未见过他那样焦急的表情,却依然还是一个字“帅”!

他手持长剑,纵身飞奔过来,口中急切的唤着,“月儿,你撑住,我来了!”

不但是他来了,所有人都来了!他们举着弓箭在相对安全的­射­程范围内停下,一字排开不停的向着巨蟒的头部­射­处火箭。

姜云霁就借着这种牵制安全的冲到近前,他拼尽全力想要斩断缠住素月的蟒身。可巨蟒那常年累月被各种树脂、汁液浸渍过的红鳞坚硬异常,普通的长剑根本无法伤它分毫,反而被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虎口发麻。

可他没有退缩,仍然在素月身体附近的位置不断的尝试。眼神交错的瞬间他总是温和的浅笑,像是说着:别怕,我一定会救你的!

烈风几欲晕厥,听见声音从石缝中艰难的挤出来,拼着最后的力气向姜云霁抛出手中的宝剑,“公子,用这个!”

宝剑在手,姜云霁的攻击力果然大增,顷刻间便在巨蟒身上斩处一道口子。

身上挨了一剑,蟒头又被火箭灼伤,巨蟒吃痛对素月的缠裹便相对放松一些。可它还是舍不得这个到手的猎物,蠕动着身子要朝山洞深处逃窜。

素月的身体仍然被巨蟒缠住,可握着胆瓶的手得到解脱,她奋力将瓶子抛向姜云霁,“回去,都回去……”

巨蟒的身体粗壮,在山洞中慌不择路的乱窜起来,撞得碎石尘屑四溅,很快便将她微弱的声音掩盖住。

“公子,不能去啊!”看到姜云霁拔腿要追,采蓝急忙将他拉住,“这个山洞深不可测,素月姑娘怕是……”

“她是为我而来,我如何能弃她不顾?”姜云霁顺手将胆瓶塞到她手中,抽身便朝着素月消失的方向追过去,“月儿,你撑住!”

多年后素月仍然会忍不住回忆起那天的情形,如果她没有执意跟着烈风进去,如果她没有选择取胆而是逃命,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姜云霁对自己的感情。

看到胆瓶安全落到姜云霁的手中,素月就彻底晕了过去。到底能救人一命,她觉得也不算白死。

待到睁眼仍然在一处不知位置的山洞中,不过这里不再是漆黑一片。有阳光从头顶的石缝中照进来,素月发现自己半个身子都泡在­阴­冷的地下河中,而姜云霁正在不远处和巨蟒搏斗着。

他的眼睛又变成紫红­色­,白­色­的华衣早已经被染成红­色­,分不清到底是蛇血还是人血。

丢了蛇胆的巨蟒本就是强弩之末,可凭着身体壮实和受伤之后的暴怒硬生生的撑了这许久。它蛇尾横扫,蟒头撕咬,竟然还有随时准备将姜云霁吞裹入腹气劲。

素月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挣扎着从水里爬起来,到处寻找可以利用的武器。山洞一角一堆泛着冷光的物什引起她的注意,竟然是一些看着颇有些年头的兵器。

刀枪剑戟无一不有,只可惜因为年深日久许多都腐坏不能再用。素月急切的翻找一通,终于在最下层的地方找到一个带锁的小铁箱。

锁头已经锈死,她找了个石头胡乱砸开,里面竟然是盘着一条光灿灿长蛇,再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条软鞭。银黄相间的花纹乍一看像是用金丝银线织上去的,跟姜云霁那柄宝剑的花样十分相似,像是梵文。

时间紧迫她也来不及多想,抓起鞭子便往姜云霁那边冲。

因为巨蟒的注意力完全在姜云霁的身上,素月拼劲全力的一鞭虽然远不如没受伤时候的威力,但鞭子还是十分争气的在巨蟒的身上打出一股青烟,疼得它弓身跃入水中。

正在欣喜,素月手上忽然觉得手心一疼,本能的将鞭子扔到地上,低头一看竟然是那鞭柄在掌心处灼除一道红­色­的伤口。

好像是被蛇咬了一口,那疼痛感如同毒液一般瞬间便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疼得她倏然倒地。

“月儿,你怎么了?”姜云霁发现异样几乎是飞扑过来将她接住,“别睡,千万别睡啊!”

像是被不计其数的小蛇缠裹住心脉,那感觉比先前被红鳞巨蟒缠住还要难受一万倍,素月觉得这次她真的熬不过去了。趁着巨蟒还没游回来,她奋力的推开姜云霁,“走,你走,赶快走!”

“不,既然我追到这里,就没打算活着回去!”看到她痛苦的咬着嘴­唇­,他只恨自己不能替她承受这些痛苦,“我们生不能同寝,死却能同­茓­,云霁此生于愿足矣!”

他的身后,从水中回游的红鳞巨蟒再次张开血盆大口。素月来不及多想,一把将他推开,抓起地上的软鞭挥了过去。软鞭如电,再一次在巨蟒身上击出一串青烟。它跌回水中的时候,素月也再一次被鞭柄灼伤。

她痛苦的扼住右腕,不能抑制的抽搐着,她将头抵在冰冷的地上,整个身子都疼得弓了起来。虽然竭力的咬着嘴­唇­,还是泄露出一丝呻吟。

“月儿,月儿……”姜云霁想要抱抱她,可每一次靠近都会被她拼尽全力的推开。她疼得满地打滚却还在不停的喊着,“你走啊!快走啊!”

长剑Сhā入地面的时候,姜云霁终于从背后环住了她,双臂紧缩将她禁锢在胸前,双脚交叉锁住她的双腿。他们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坐在地上,他将头埋在她的颈窝,狠狠撕咬着她的耳垂,“素月,我告诉你,今天你生我生,你死我死!而在我死之前,你绝对不能死!”

他用力在她颈上一咬,留下深红的齿痕,疼得素月倒吸了一口凉气。复而在她耳畔温柔低语,“我爱你,从见到你的第一天开始!”

恍若一道闪电当头劈下,素月只觉得自己被雷得外焦里­嫩­,傻傻的坐在地上,竟然连疼痛都忘记了。

姜云霁知道,杀不死这条巨蟒,他们休想活着走出这个山洞。他最后再素月的颈间一吻,拔出深Сhā如泥土中的长剑,一步一步、稳稳当当的迎着冲上岸的巨蟒而去。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一十六章 生死相随

疯狂的紫红­色­浸透他的双眸,从决定告诉素月那些话的那一刻,他已经做好必死的准备。手中那三尺剑锋如同一条银­色­狂龙朝着扑过来的红鳞巨蟒席卷而去,红­色­和银­色­在地下河中纠缠着,竟然掀起一场巨大的水龙卷。

素月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周围的小石子都跟着抖动了起来。她从未想到姜云霁疯起来会是这个样子,那一晚若是不是他极力克制这股力量,自己早已经横尸当场。

他的隐忍、他的温柔、他的力量、他的一切,他从不屑对人提起。从前她觉得他是一朵花,开得无声,但美得让人怜爱;现在她才知道,他从来不是那娇弱的花朵,而是一棵顶天立地的树。可以遮风、可以避雨,却从不招摇过世!

素月看了一眼地上那条银黄相间的鞭子,那一条仿佛是毒蛇咬了她两口,让她痛不欲生的鞭子。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既然姜云霁可以为她把命留在这里,她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看到冲进水龙卷的素月,姜云霁的嘴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两个人背靠着背在风暴的中心抵御着巨蟒一次又一次的攻击,每一次长剑出击总会有血溅出,每一次软鞭挥动总能带起一股青烟。

当然,每一次的红鳞刮过,他们亦是伤痕累累。

不断的有血、有水、有汗,在浸湿着掌心,素月仿佛感觉掌心的灼热感也在慢慢消失。

水龙卷在三股势力的交织之下扩大、缩小,急速的变化着最终轰然倒塌,化作一场暴雨劈头盖脸的浇下来。

红鳞巨蟒的身体像被伐倒的巨树直挺挺的倒在水中,挣扎了两下便再也不动了。

素月喘着粗气看向姜云霁,他靠着剑的支撑才没有倒下,只是脸­色­苍白得吓人。被水冲过之后,露出破烂的衣衫和渗着血的伤口。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还活着,他们还活着!

素月想跟他说点什么,终究只挤出一个笑容便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待到醒来,他们已经回到先前的药村中。

姜云霁追着巨蟒进山洞之后其他人也立刻就跟了进来,因为不够快落在后头,又在七弯八拐的山洞里迷了路,听到水龙卷发出的巨大响动才确定位置赶过来。

当然,这些都是醒来后素月听采绿说的,“姑娘,你都不知道,当时你的身子好像冰一样冷,脸­色­比雪还要白,公子以为你死了,把你抱在怀里怎么都不肯松手。最后实在是没办法,烈风只好打晕了他。”

素月平躺在床上,望着接着蛛网的墙顶,想起那个噩梦一样的洞窟,“他现在怎么样了?那蟒蛇的胆可有用?”

“跟你一样没有大碍,身体正在逐步恢复。”采绿一面将吹凉的药一勺勺送到素月的嘴边,一面啧啧赞叹,“真没想到你看着像个娇小姐,武功却这样高呢!”

若是真的武功高,又怎么会被巨蟒伤成这个样子?还差点连累烈风和姜云霁的­性­命。素月叹着气饮下最后一口药,“我随身的那些东西呢?”

“奴婢都给你收着呢!”采绿先扶着她坐起来,才把东西给她呈过来,“都在这里,你看看可少了什么?若有丢了的,奴婢再派人回去找。”

素月点点头示意她放下,“你出去歇着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其实采绿还有好多问题想问素月,但见她神­色­恹恹也便只好点点头,将东西放在床前的矮凳上退了出去。

素月的目光在所有物什上一一扫过,珠花、药瓶、还有那条伤过她的鞭子。最终,她的目光落在那枚漆黑如墨的玉蛹上。

触感是一如往昔的冰凉,握着红绳让它在阳光下自由转动,光线在蛹身中流转像活物一般,仿佛随时可能扭动着身子挣脱出一只蛱蝶来。

素月想起很多事,想起自己那擅长种桑养蚕的父母,想起躺在摇篮里冲着自己笑的弟弟,想起拓跋臻也想起露珠儿,可唯独想不起自己的出生。

她挣扎着起身,忍着浑身的伤痛勉强穿上件外衣,拉开门正好看见莫念从门口经过,便见他叫住。

“你怎么起来了?公子嘱咐你要静养休息的。”莫念很适应现在的身份,看到姜云霁就像看到活菩萨,他的话自然也当成圣旨一样的信奉。

“你进来,我有话问你。”素月磨蹭着回到床边,取了那枚玉蛹给他看,“你可认得此物?”

似乎是极熟悉,却又怎么想不起来。莫念知道素月不喜欢自己,本想着有机会好好表现一下,可看了半天最终只能无奈的还给她,“也许没失忆之前是认得的,现在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那不是说了等于没说?素月摆摆手让他出去,“你回头好好想想,若是想起什么记得来告诉我。”

相对这边的沉寂气氛,姜云霁的卧房中就热闹许多。

药村的保长也就是他们所住宅子的主人神医周老头正冲着他满脸堆笑,“几位都是智慧与美貌并存的真勇士,老夫真是打从心眼里佩服啊!”

“神医客气,我们能一击即中也全得神医指点。”姜云霁客气的笑了笑,“不知道神医亲自过来,有何见教?”

“哎哟,公子真是明白人呐!”周老头本来还想客气几句,听他问得直白索­性­就不拐弯抹角,“老朽行医几十年,觉得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面比较好。你们是凭着老朽的指点找到巨蟒,受伤之后又是老朽医治,所以……”

自跟随姜云霁,烈风还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关键是还让姜云霁受伤,他肚子里早憋着一股邪火,抽出一张银票拍在桌上,“你不就是想要这个吗?”

文银一百两,就是这些药田里所有的药加起来也值不了这么多。烈风预想着他拿着银票欢喜的离开,却看到一张愤怒的脸。

周老头霍然站起来,“你什么意思?老朽医者仁心就该被你们这样侮辱吗?老朽是白救你们了吗?”

一不小心捅到马蜂窝,烈风正不知道如何作答,却见姜云霁淡淡一笑,“那你想要什么?蟒胆吗?”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一十七章 十大神兵

冷不防被他这样直白的戳中心事,周老头­干­巴巴的笑起来,“蟒胆得来不易,几位几乎是倾尽­性­命,老朽本不该来求取的,只是、只是老朽的儿子身染重病,必须此物入药才能解救。”

“老朽已经是黄土埋了半截的人,”他一扫先前的高傲,噗通跪倒在姜云霁的床前,“还请公子仗义援手,老朽必感恩不尽!”

“好你个鬼老头,原来打的是蟒胆的主意。”烈风先前还觉得有些内疚,一听这话恨不得一脚给他踹出门去,“我告诉你,你做梦!”

姜云霁先抬手示意他不必激动,再淡看着那老头,“你让我们去取蟒胆其实不是因为它能治我的病,而是它能治你儿子的病,对不对?”

他明明平和的笑着,可周老头却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身体筛糠一样抖起来,“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烈风简直觉得肺都要气炸,当即便是一脚将周老头踹趴在地上,“好你个老东西,你可知道我们公子是谁?你可知道那位姑娘是谁?倘若他们中有一个死在山洞中,你全家、乃至全村都人都得跟着陪葬!”

那老头显然没想到事情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躺在地上面如死灰,大声呼喊着,“老婆子,我保不住儿子,愧对你的在天之灵啊!”

“喊喊喊,你喊个鬼啊!”烈风领着他的衣领要将他拖出屋去,却又听见姜云霁开了口,“让他躺着吧!你去看看月儿醒了没有,请她过来一趟。”

“毕竟取到蛇胆的人是她,给不给还要问过她的意见才行。”

周老头“唰”的从地上坐起来,忙不迭的点头。烈风的脸却黑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不过这雨他不敢下在姜云霁的面前,只好把希望寄托在素月身上。

如他所愿,听完陈述素月当即就翻了个白眼,“他咋不上天呢?把我们当苦力就算了,居然还敢拿我们当傻子,你直接去回了他,就说我不同意。”

“好勒!”烈风满心欢喜的去回了话。

周老头一听立刻又哭喊起来,喊了两嗓发现姜云霁完全没有反应又只好从地上爬起来,“那我,我去找她说理去。”

“老头,她脾气不好,小心被她打出来啊!”烈风在背后幸灾乐祸的笑起来,姜云霁抬手推了他一把,“扶我过去看看。”

怕他去帮腔连累素月心软,万一真便宜这个老头,烈风觉得自己非气得撞墙不可,赶紧捂着胸口叫起来,“哎哟,方才走得太急,现在伤口好疼!哎哟,走不动了!”

姜云霁的确是那个意思,看烈风那十二万分的不情愿也只好无奈的摇摇头,“行了,我不去就是,这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烈风无趣的直起身子,“刚才那个老头叫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何况,这一招还是她教我的呢!”

姜云霁先前以为说的是周老头,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是素月教他的,“她料到我会想过去吗?她不想见我吗?”

“她说你心慈见不得人家苦,可明明自己才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一个。”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烈风更觉得他们应该在一起,可又更怕他们在一起。

万一拓跋臻找来,那后果可是不好收场的!

也不知素月到底跟周老头说了什么,他再也没有提过蟒胆的事情。

过了两天,姜云霁基本能自己走动,便过去看她。

他先在窗外看了看,发现她正在房间里冲着那条鞭子发呆,似乎是想去拿又不敢拿,方才推门进去道:“看什么,担心它再咬你一口吗?”

素月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就垂下眼睑去看自己掌心的伤,红­色­的灼痕触目惊心,连露珠儿的药都不能使其完全消除,她的确不敢再碰。

姜云霁勾了勾嘴角,挨着她坐下,将自己的右掌伸到她面前,“你看。”

他的掌心也有着这样的伤痕,虽然很浅淡,但仍然可以辨认。

“你,你怎么也有?”

看她错愕的睁大眼睛,一脸求知若渴的萌,姜云霁眼中涌起藏不住的温柔,“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个样子又蠢又可爱。”

拓跋臻从来都是说她傻,几时说过她这个样子可爱?素月的心情一下子萎靡下来,侧过身不再看他。

姜云霁却以为她是害羞,低低的笑起来,“这是江湖十大神兵之一的灵蛇鞭,是多少江湖人求之不得的宝贝。”

“再宝贝有什么用,它会咬我啊!”想起那疼痛的感觉和它惊人的威力,素月觉得是有爱又痛,真不想再多看它一眼。

“越是宝贝的东西越是有些脾气的,从前你不是它的主人它自然会伤害你。现在它饮过你的血,又与你一起并肩作战,自然不会再伤你了。”

素月不信,“你有何依据?”

“这就是证据。”他那带着红痕的手又在她眼前晃了两晃,“我的剑叫做听泉,也是江湖十大神兵之一。当年我握着它的时候尚且年幼,所以伤痕也相对较浅。”

“那一日的情况太混乱,我一时没想起来,否则就会引导你少受一些苦。不过也好,你到底还是驯服了它,这说明你们是真的有缘分。它,就是你的。”

素月不屑的撇撇嘴还是不相信,“既然是认主的宝物,为什么听泉剑你能握、烈风也能握?”

她梗着脖子等解释的时候恰好露出白皙脖颈上那枚红­色­的咬痕,姜云霁的心猛地一慌,急急地移开眼神,“听泉原本就是烈风的,是我九岁生辰的时候他送给我的。”

看他脸­色­变化,声音也变得低沉,素月还以为触到他的什么伤心事,连忙岔开话题,“唉,真是的。你说我的为什么叫灵蛇那么土气,你的却叫听泉那么好听呢?”

不等他答话又啧啧的叹道:“不过你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也须得有个听泉这样文雅的名字方才能与你相配。”

她侧过头来莞尔一笑,眼神如孩童般清澈明净。

姜云霁忽然觉得有些窘,她心思无暇根本没将那些事放在心上,倒是自己堂堂男儿却拘泥于此,实在惭愧。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一十八章 画面太美

采绿进门的时候看到并肩坐在条凳上的一对璧人,先是一愣继而就想退出去,却已经被眼尖的素月看到,“采绿,你拿的什么?可是按照我的方法作的糕点?”

她只好点点头,“正是。”

“那还不快拿过来,让你家公子尝尝。”一看到吃得素月便是两眼放光,“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长凳的那一头,姜云霁还在默默的向着心事,“吧唧”就摔倒地上,长凳也立了起来。

身上的伤口牵扯得全身都疼,他想呻吟却又觉得在素月面前不好意思,只一瞬便憋得满脸通红。

素月哪里知道只一瞬他脑子里已经转过这么些念头,还以为摔出个好歹来连忙去拉他。不曾想用力过猛反而扯得自己身上的伤口一痛,没把他拉起来反而是使自己失衡又朝他压了过去。

“哎呦!”采绿心里默默的帮他们叫了一声疼,单手捂住眼睛退到屋外。

画面太美她实在不刚看!

素月整个人正面朝下,腿叠在姜云霁的腿上;姜云霁整个人正面朝上,双手撑在素月的胸前。素月条件反­射­的叫了一声,姜云霁吓得一下子缩了手。

这下她的胸彻底压在他的胸上,若不是身高差了那么一点点,她的­唇­就要印在他的­唇­上!素月吓得又是一声尖叫,翻滚着从姜云霁的身上下来,坐在地上心如鹿撞,好半晌也没回过神来。

两个人都伤口都崩裂渗出血来,周老头一面给他们换药一面啧啧的叹气,“你们这些年轻人呐,仗着年轻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要亲热可以,但也得分个时间、分个场合是不是?这可是大白天呐!”

周围的人都在强压着笑意,尤其是那个采绿。明明知道他们没什么,偏偏不出来解释。

素月原本也觉得挺尴尬的,可看到姜云霁原本雪白的皮肤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心里就很不舒服,狠狠的一拍桌子,“周老头,你要是再胡说八道,你信不信我把嘴巴给你撕了?”

“哟,­干­什么?恼羞成怒,敢做不敢认呐?”蟒胆的事周老头还怀恨在心,抓住机会还不好好的戏弄素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嘛!依老朽之见……”

多年被拓跋臻不要脸折磨出来的经验告诉素月这个时候要冷静,对于这种不要脸的人她只能以毒攻毒,“我看那蟒胆酒你是不想要了吧?”

周老头的表情立刻僵硬起来,把还没出口的话迅速吞了回去,连包扎的动作都利索起来。弄完之后立刻收拾东西起身,“老朽先走一步,你们好好休息。”

看他那比兔子跑得还快的背影素月得意的挑挑眉,转头扫过周围那些看笑话的­阴­测测的一笑。

“哎呀,厨房还有事,奴婢也先告退。”率先反应过来的是采绿,她想要脚底抹油却发现腿好像被黏住根本迈不开步子,“姑娘,奴婢错了。”

“你的确是错了,错就错在你根本不是我的奴婢!”素月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声音却是不怒自威。她起身不紧不慢的踱到采绿面前,“从今往后未得我允许,你们最好都不要接近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都散了吧!”

她在采绿的肩上拍了一把,采绿顿时觉得身子一轻,脚终于可以动了。

把他们都吓跑了,素月回过头姜云霁的脸­色­也恢复正常的白皙,“他们跟你的关系都很好吧?我这样做你不会心疼吧?”

“我就是太宠他们,你做得很好。”姜云霁温柔的摇摇头,心底却是异样的波澜。

他没想到,在他不善面对的状况面前,她可以像个勇士一样将他们抵挡回去。

“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看见公子的脸红成那个样子。”出了素月的门,连一向话少的采蓝都忍不住感叹,“真是神奇啊!”

“可不是,我早就觉得那个素月姑娘不一般。”虽然被小惩大诫,采绿还是掩不住一脸的兴奋,“我觉得只有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公子才会露出最真实的样子。”

“唉,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身份,跟公子可还般配?”

“真实未必就是好事,假面也未必是坏事。什么身份都与咱们无关,咱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烈风兜头给他们泼了一盆凉水,表情十分严肃,“我再次提醒你们,素月的武功你们是知道的,不要招惹她!”

又在药村呆了两日,想着还在昊玥国的范围内,姜云霁便觉得不踏实,招呼烈风安排回程的事情。

烈风盘算着都是伤员应该多准备些药物和­干­粮,便于姜云霁约定明日一早启程。

天­色­渐白,素月出门的时候周老头已经倚着门框睡了个回笼觉,“我说哪里来的鼾声,原来是你这个老头子,你一把年纪睡在我这个大姑娘门口是成何体统啊?”

周老头嘿嘿的讪笑着,“老朽这不是怕睡过头,错过送各位贵客出行啊!”

“你是怕我偷偷跑了吧?”他打的什么鬼主意,素月心里是清楚得很,“酒我昨日已经命烈风放在你房间里了,你没看见吗?”

“是吗?”他当然是没看见,若是看见才不会大清早在这里蹲点,“老朽愚钝,还请姑娘指点。”

“就在你房间最高的那根房梁上。”本是想戏弄他一下,可看他那一脸的疲态,素月终究是心软,“你疼儿子我们管不着,但以后可别再拿别人当傻子。”

“是、是,老朽知错,知错了。”周老头千恩万谢的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素月只想起一句话,这便是所谓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吧!若是自己也在父母身边,便可免受这些伤心和流离之苦了吧?

她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采绿过来帮忙拿包袱,便只好自己拿着东西去门口跟他们汇合。刚走到转角便看见大门开着一条缝,似乎是有什么人要进来,烈风、采蓝带着两个护卫正在竭力阻止。

“姑娘,前门出不去了。请这边,奴婢带你走后门出去。”

采绿忽然从身后冒出来,吓了素月一跳。见她神­色­慌张,不由得心下一沉,“出什么事了?”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一十九章 黄泉路窄

“没,没什么!”采绿一面说着,一面接过素月手中的包袱,拉着她往后门走,“别看了,快走吧!不然一会儿就走不了了。”

“莫非外面又是来感谢的村民?因为咱们除掉了为祸一方的大蟒蛇?”想起上一个镇子的经历,素月不由得沾沾自喜,自动就脑补到那样的画面上去了。

采绿正愁怎么跟她解释,赶紧顺杆爬,“姑娘,你可真聪明,咱们快走吧!”

到了后门,姜云霁已经等在马车上。素月刚坐定,车夫便挥动了鞭子。

“这么急,不等等他们吗?”

姜云霁不知道采绿到底怎么跟她说的,但见她神­色­无恙心下才松了一口气,“不用,他们骑马快,一会儿就追上了。”

“哦。”素月点点头,撩起车窗帘想看看又是个怎样热闹的场景却被姜云霁拦下来,“事情来得急,早饭就只能在这里将就一口了。幸好采绿准备了许多糕点,你看看想吃什么?”

对于吃得,素月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的,当下就对外面的事情没了兴趣。等她回过神来,马车已经将整个药村抛在后头,“已经离得那么远了,我们要不要等等他们?”

“不用,采绿会在沿途给他们留下标记,咱们只管到前面的集镇安顿,他们自然会找来的。”

姜云霁依旧是在笑着,但眼角眉梢有掩不住的倦怠。素月情不自禁的抬手抚了抚,“你是不是累了?睡一会儿吧!”

他是累,很累!他知道拓跋臻一定会来,只是没想到来得那么急,来得那么快!他只是想多一点时间跟她相处,帮她找到家人,一起完成她的心愿……

姜云霁一觉醒来马车已经停下,他的身上盖着薄披风,素月却不在车内。心中一慌,立刻撩起车帘,看到素月正在不远处的小溪边打水方才松了一口气。

她不带带回满满的水囊,还带回一捧紫黑­色­的果实。抓一把放进嘴里一咬,立刻就流出紫红­色­的汁水,姜云霁不由得眉头一蹙,“这是什么,可能胡乱吃?”

素月咧嘴一笑露出染了­色­的牙齿,伸手便递了一颗到他嘴边,“毒药,你可愿意陪我一起吃?”

姜云霁想也没想就一口咬了下去,加上素月的手一捏,紫黑­色­的汁水一下子就给他的嘴­唇­上了­色­。

“糟了,你嘴­唇­都紫了,中毒了。”素月歪着头看他,一脸的顽皮。

汁水入口带着一股甘甜的果香,美味堪比异域进贡的水果。姜云霁笑得一脸的无奈,“是啊,我就要跟你一起死了。黄泉路窄,你可一定要记得带着我啊!”

言罢,他伸出紫红­色­的舌头,作出一副吊死鬼的样子,追着素月在草地上一阵疯跑。

两个人身上都有伤,跑起来的动作还踉踉跄跄,可清脆的笑声却仿佛能让周围的一切都能感受到他们发起内心的快乐!

不远处的树林中,两个身影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你觉得是这样的她快乐,还是你养在长乐府那个笼子里的更快乐?”烈风偏头看着拓跋臻,满脸都是嘲讽,“你们认识这么多年,可知道她心里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你觉得自己还有资格­干­涉她的去留吗?”

斗笠下,拓跋臻一脸的憔悴。他追了这么久,走了不少的弯路,好不容易才将他们堵在药村,却连她的面都没见到。好不容易追到这里,看见的又是这样一副场景。

数日不见,他们已经约定好生死相随了吗?拓跋臻不甘心,他实在是不甘心,“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是去是留我一定要问过她的意见!”

他大步流星似的从小树林中走出去,眼中只有一个目标就是素月。而此刻素月的眼中也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姜云霁!

她正在反攻,将一大把的桑葚如同天女散花一样朝着姜云霁扔过去,她稍微运了点功,务必要让桑葚落在他脸上的时候溅出水来。不想一颗桑葚正中姜云霁的眉心,他的身子便直挺挺的像后仰了过去。

“云霁?云霁,你怎么了?”他双目紧闭,任由紫红的汁液在白皙的脸颊上肆意,素月一下子慌了神,跪在他身边俯身去听他的心跳。

又是拍脸、又是摇晃,他都全无反应。就在素月准备叫车夫过来给他做人工呼吸的时候,姜云霁忽然睁开眼,拉着她的胳臂一拽,翻身将素月压倒身下,“哈哈,终于抓到你了!怎么样,还跑不跑了?”

紫红­色­的汁液在他脸上画出一副弯弯曲曲的地图,鼻梁是山,眼睛是湖。

素月哭笑不得,“姜云霁,你是个无赖。”

“你从前不是说我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吗?”他得意的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蓝天白云在他的身后,刹那成为背景。

“姜云霁,你为什么长得那么好看?为什么你的脸都花了还那么好看?”

她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放着光,姜云霁仿佛心跳骤停,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素月的嘴角划归一抹诡异的笑容,暗叫不好。

可为时已晚,他又被她压倒身下,“看,我不是抓住你了吗?”

一丛半高的矮灌木正好挡在他们的头边,拓跋臻只能看见他们的下半身,看见他们在草地上翻滚,肌肤接触、亲昵无比。后面会发生什么他简直不敢想,双腿如同灌钎一样停在原地,难道他们真的如烈风所说是两情相悦吗?

“月儿,你知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你知不知道你将要面对的到底是什么?”拓跋臻心里一遍遍的问着,嘴上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烈风当然也看到这一幕,不失时机的在一旁添油加醋,“怎么样,很震惊吧?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也觉得震惊,但现在已经习惯了。他们就是这样,不分时间、不分场合……”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眼中所见和耳畔所闻都好似重拳一样打在拓跋臻的心上,令他原本就因为疲惫而嘶哑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

他压低帽檐,再不敢朝这边看一眼,一步一步朝着来路退了回去……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二十章 青年才俊

姜云霁看着素月得意的样子,平和而温柔的笑着,好一会儿方才道:“你抓到我的时候,我不也抓到你吗?”

素月低头一看果然如此,自己的手的确将他的双肩按在地上,可他的手不也正抓在自己的小臂上吗?瞬间没了兴致,“还是你赢了,真没劲!”

她松开钳制,气鼓鼓的从他身上下来,坐在旁边玩起一朵野花。姜云霁也从地上坐起来,看这她的侧脸出神,她生气的时候小嘴翘的老高,也不知道能不能挂个酱油瓶上去?

直到烈风轻轻的咳嗽了两声,姜云霁才回过神来。第一反应是往他身后看了看,确定无人才松了口气,“都办妥了?”

烈风点点头,神情颇为得意,“险是险了些,不过比想象中顺利很多,而且是釜底抽薪之法。”

“釜底抽薪?什么釜底抽薪?”素月侧过头茫然的看这他们,“你们不会把周老头怎么了吧?他虽然心眼多了一点,到底还是个好父亲!”

看她煞有介事的帮他开脱,姜云霁和烈风相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神秘兮兮的,讨厌!”素月吃了瘪索­性­不再问,起身拍拍ρi股就往马车边走,“既然都到了,我们就接着赶路吧!我看离前面的镇子还有些距离,不抓紧天黑前未必赶得到了。”

她这样利爽到是让他们省心不少,姜云霁快走几步追上她,“你就要这样带着我赶路吗?”

素月偏头看了看紫一团乌一团的脸,不由得又笑起来,“对啊,免得你太好看吸引到别人。”

“哎哟,有人吃醋了呐!”烈风酸不拉几的喊了一嗓子,不等素月的拳头落到身上就撒腿飞快的跑开了。

正如素月担心的那样,他们紧赶慢赶到达集镇的时候天已经全黑,最惨是找遍整个镇子却没有一家客栈还有空余的房间。

他们已经不敢要求温暖舒适,只需要一个遮风避雨的栖身之所。当最后一间简陋的客栈关上门,素月分明看见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怎么会这样?”

像是有什么力量的指引,所有客栈都自动屏蔽了他们,“不行,我去抓个人来问问。”没得吃、没得睡,素月的暴脾气力可就上来了。

“你别去,还是让采蓝去吧!”姜云霁适时的拉住她,明显对她的脾气了如指掌,“最要紧是搞清楚这是为什么,别的再想办法。”

“镇上首富刘员外的女儿明日要抛绣球定亲,十里八乡的青年才俊都来凑热闹,所以客栈全满了。”

采蓝带回来的答案让素月目瞪口呆,“我明明看见那个客栈是空的好么?”

“那是因为刘员外在府上摆了流水席,所有来求亲的都到府上去吃完饭了。”

“首富就是首富,吃饭都这么任­性­啊!”素月错愕的回头看看姜云霁,转眼便有了主意,“那我们还住什么客栈,直接到刘员外府上不就得了吗?”

“我们只是路过,又不求亲,人家会让我们进去白吃白住吗?”采绿明显还没理解到素月的意思,茫然的左看右看,“包里还有不少的­干­粮,我们找个地方扎营,今天将就一晚上吧?”

“不要,我现在是伤员,我要吃­肉­!”素月扫了扫姜云霁,“采绿,你看看你家公子,你舍得让他露宿街头吗?”

采绿自然是不舍得,可她这个主意是没有办法而为之的,“可,我们怎么进去啊?”

素月笑嘻嘻的扫过众人,最终将目光定格在姜云霁那张俊美不凡的脸上,“这里不是有个现成的青年才俊吗?”

姜云霁还没开口,烈风的脸­色­倏然一暗,“公子的身份岂容你这般儿戏?”

素月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要不你来?虽然没有你家公子好看,不过应该比这十里八乡的好太多了吧?你们说是不是?”

最后一句是问采蓝和采绿的,她俩抿着嘴不敢笑出声。

“你怎么就没个正经呢?”烈风气得要跳脚,却将姜云霁淡淡一笑,“权宜之计,不妨事。若是能混个安逸的吃住,也不算白费我这张脸。”

“瞧瞧,人家多识大体啊!”素月得意的朝着烈风挑挑眉,讨好的挽上姜云霁的胳臂,“呆会儿你什么话都不用说,一切都看我的,保管咱们今晚能吃得舒服、睡得踏实。”

对于这一点他们自然是放心的,唯一不放心的便是,“万一,万一那个刘小姐真的看上公子怎么办?咱们总不能又打一架吧?”

这个可能­性­很大,素月也觉得姜云霁这张脸实在太迷人,可想到流水席她不得不忍痛割爱,“放心,不是有抛绣球吗?到时候只要我们不接,他们也奈何不了的。”

似乎是这么回事,一行人这才安心下来,打听了路径便满心欢喜的奔着刘府而去。

唯独烈风一脸的严肃,悄悄的将姜云霁拉到后面,“公子,你不能不顾及自己的身份,万一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这些年我们一直低调,深居简出应该没有大碍的。”姜云霁依旧保持着云淡风轻的笑意,“何况这是在昊玥,能有多少人认识我呢?”

他心意已决,烈风只得重重的叹了口气,“公子,你实在是太宠她,这简直是胡闹啊!”

“是吗?可我觉得很有趣。”他原本想着可以带她走一条平稳的路,这些天的日子却被她搅得天翻地覆波澜不断。最重要的是这种感觉他甘之如饴,笑容在姜云霁的脸上不断扩大。

不知道素月跟守门的人说了什么,很快就有人带着刘员外亲自出来迎接,“贵客临门刘某倍感荣幸,招呼不周之处还请贵客见谅。”

他领着他们穿过灯火通明的花园和前厅转进一个单独的房间,桌上摆着碗筷却没有酒菜。

“几位贵客稍坐,刘某人马上着人安排上菜,稍坐啊,稍坐!”

强龙不压地头蛇,可这个地头蛇却对他们恭敬有礼且丝毫没有多问。引得烈风大惑不解,等人一走立刻冲着素月发问,“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素月得意的一笑,“我什么都没说,只是送了他一份见面礼而已。”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二十一章 暗入闺门

所有人都想知道素月到底送了什么见面礼,她却笑而不语,自顾自的歪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就有人送来可口的饭菜和香醇的美酒,下人们都十分客气,“几位贵客请慢用,老爷很快就过来。”

素月还假模假样的客气一番,等到人一退出去便暴露出本­性­,左手一杯美酒,右手一只­鸡­腿,嘴上还不空闲的嘟囔着,“都抓紧时间吃,吃完好好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呢!”

一看她那个样子,采绿本能的咽了口口水,“姑娘,你是有多久没吃­肉­了?合着我们好像是在虐待你啊?”

素月表情十分严肃的点点头,“当然,这世间唯有美食和美酒不可辜负也!”

她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所有人都跟着笑起来。

不过并没有像她预计的那样,吃饱喝足再来个美美的觉。刚吃了个半饱,刘员外就带着一个中年女子进来了。

素月一条腿站在地上,一条腿踩在凳子上,手里还拿着一只卤猪蹄。她想放下已经来不及,索­性­连嘴都没擦就过去招呼,“一路辛苦,让员外和夫人见笑了。不知道两位过来,有何见教啊?”

幸好他们的重点都不在素月身上,也无暇顾及她的失礼。只目光在姜云霁身上上下扫动,好一会儿两个人才交换了一个十分满意的眼神,“小女很喜欢公子的礼物,想请公子到花园一叙。”

这还没抛绣球便被姜云霁迷得神魂颠倒可不是好事,素月连忙放下猪蹄挡住他们的视线,“多蒙员外老爷抬爱,不过我们公子今天已经很累,不如明天吧?”

“不,我们就要今天见。”他们整齐的挪了挪步子,目光十分坚定的看这姜云霁,“公子,请吧!”

这是要来硬的啊?素月咬着嘴­唇­盘算着应该如何推脱,却见姜云霁款款起身,“不过是走几步路的事情,小生没有意见。只是小姐要单独见小生,恐怕对外面的青年才俊不公,还是明日大家一同见吧!”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素月觉得完美。可刘员外两口子却并不买账,“此事我们自然不会说出去,相信你们也不会随便乱说的吧?”

刘员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最后落在素月身上,估摸着看她像个管事的。

素月被看得不好意思,只好勉强的点点头,“说,我们自然是不会说。但是这、这实在是不合规矩。你看我们公子也不像是那种暗入谁家闺门的,是不?还是等明天吧!”

“你们根本不是来求亲,是来骗吃骗喝的吧!”一直没有说话的刘夫人忽然恼怒起来,“一再推诿可是看不起我女儿?信不信我即刻就将你们扭送官府?”

官府那是万万去不得的,姜云霁和烈风交换了一个眼神只得勉强的点点头,“罢了,我随你们去便是。”

素月从头到尾都没有明说他们是来求亲的,只是稍微暗示了一下。可姜云霁实在是太好看,这两口子明显已经被他迷住,所以根本不管不顾,那样子像是今晚就要玉成好事。

“不行,我得跟去看看,”姜云霁一走,素月就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能让他一个人去面对。”

“这会儿知道着急,早­干­嘛去了?”烈风虽然也担心,但他相信这种情况姜云霁还是能应付得来,“你就坐着吃你的饭,就算是帮忙了。”

素月没理他,径直拉开门。两个体壮如牛的大汉不知什么时候守在门口,吓得她一下子缩了回来,“他们,他们不会是要抢亲吧?”

烈风也没想到会是这情形,连忙去窗口张望,果然窗外也站着人。他们竟然在不知道的时候,被软禁起来了。

“你到底送的什么礼物?”

面对他愤怒的质问,素月委屈的垂下头,“不就是,就是一幅画吗?”

“画?什么画?”

她讪讪的缩到墙角,“就是一副普通的画像而已,其实我觉得都不是很想,连云霁的三分神韵都没画出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怎么会引起他们这么大的注意,就算姜云霁再好看也不能让一个历练多年的商贾失去理智和分寸。烈风心下一沉,“不好,快拿兵器,公子有危险!”

素月也反映过来,可刚一运功就觉得身子一软,“糟糕,酒菜里被下药了。”

越是着急运功就越是无力,无数画面在脑中一一闪过,令素月越想越觉得不安。

首富结亲整个镇子根本没有半点喜庆的气氛,街头巷尾也没有讨论的声音。就连宾客盈门的刘府也没有半点红绸装点,前厅里那些吃吃喝喝的人,高矮胖瘦、五大三粗倒是热闹,但真配得上青年才俊这四个字吗?

素月忽然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整个镇子就如同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野兽,随时等着将他们吞食果腹。可姜云霁是什么人?他是那样低调温和的一个人,他有什么仇家需要这样大费周章的将他擒住?还是置他于死地呢?

幸好那药只是让人不能运功,并不能要人­性­命。素月翻出包袱中的银针先给自己扎了几针,“烈风,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你们的仇家吗?他们为什么要对云霁下手?”

“你胡说,公子一向温和,哪来什么仇家!”烈风懊恼的撇过头,心中也是十分焦急,“说不定就是拓跋臻设的局,他想要公子的命。”

“你胡说,他才不会呢!”素月以为自己可以忘记,可听到他出言不逊的时候,本能的选择为他开脱,“若是他要出手,还能让你们在昊玥自由出入吗?”

“你说的是从前,不是现在!”这样一想,烈风觉得拓跋臻实在是太可疑。他们先前分道扬镳的时候他是那样的愤怒,完全可能提前到这个镇上布局。

因爱生妒,因爱生恨,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何况姜云霁还是那样的身份!

“你不要血口喷人,他现在在天陵,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素月将银针从­茓­位中抽出来。她希望有人能支持自己,可目光所及所有人都垂下来了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二十二章 疑团重重

烈风不吭声,所有人也不敢说话。当务之急是就脱困,素月只压抑着怒火先给他们一一解毒。

幸好素月小时候嘴馋,总爱满山找野花野果子吃,可又分不清哪些有毒、哪些无毒,常常吃得满脸红疹或是麻痹。天一道人给她医得烦了,便传授了她一套金针刺­茓­的解毒之法。

可惜闯出屋子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受到“青年才俊”们的热情招待,那些人早已经拿着武器等在院子里。

素月手中的长鞭一甩,“这里我们来牵制,你快去救他。”说着把针包扔给烈风,“记住我刚才扎的位置,给他解毒。”

烈风赶到的时候,姜云霁正在被四个人黑衣人围攻,那所谓的员外两口子早已经不知去向。他赤手空拳应付得十分艰难,烈风连忙将听泉抛了过去,“公子,接剑。”

姜云霁身体带伤又被两个黑衣人缠住,根本无暇伸手。

一个黑衣人看那剑在灯光下划出一道漂亮的流光,心知是好剑便伸手接住。剑柄落入手中的踏实让他有些沾沾自喜,可很快就觉出异样,掌心剧痛让他慌忙将剑扔了出去,“妈的,这剑有毒!”

这一声惨叫帮着姜云霁分散了其他黑衣人的注意力,他正好乘机接住剑,“多谢了!”

他挥剑横扫,听泉在他手中发出一声低鸣,瞬间便是威力倍增,轻松夺去一个黑衣人的­性­命。

那个被听泉灼伤的人立刻表示不服,全力向姜云霁发起进攻。不过有烈风的加入,他们很快弥补了人数不足的劣势,还有时间聊聊天。

看到烈风左手中的剑鞘上包着一块巴掌大的布卷,姜云霁不由得皱眉,“你受伤了?”

“受伤?”烈风看了看自己的手忽而笑起来,“这是针包,刚才的饭菜里被下了软经散,那丫头让我来给你解毒的。”

姜云霁脸上那清浅的微笑变得有些僵硬,剑势忽然一狠换来面前黑衣人一声惨叫。

“百毒不侵算是你这病带来的唯一附加好处,你也不是故意瞒她的。再说她知道得越少对她来说越安全,你不必内疚。”看出他心绪急躁起来,烈风急忙出言宽慰。

姜云霁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可依然觉得有欺骗素月、害她担心的嫌疑。一连伤了两个人,呼吸才渐渐平缓下来。

前边素月也是忙得不可开交,灵蛇扫过之处皆是哀嚎一片,可这些并不是致命伤。前厅的人数众多,倒一下一批又上前一批,她很快就有些体力不支。

她刚用鞭子扫倒身前的一批,只觉得脖子一凉,一把长刀已然架到她的后颈处,“让他们都别动!”

“你们是什么人?受何人指使,为什么要害我们?”素月暗自捏了几枚落月针在掌中,只等着他一分神便将他拿下。

“我警告你不要搞小动作,让他们都把兵器放下!”那个人似乎有所察觉,刀锋又往前送了送。

素月感觉到一阵冰冷的疼痛,就知道肯定见红了,连忙将鞭子一丢,“好,好,你别杀我啊!咦,大侠,你脚下是什么东西?”

趁着那人低头的一瞬间,素月凭着直觉侧身甩出落月针,同时身子也朝着反方向弹了出去。她如愿的看到那个拿长刀的人直挺挺的倒下,可要他命的并不是那几枚落月针。

那个人的个子很矮,落月针从他头顶飞了过去,险些伤到那个站在他身后的男子。

他身形高大,套着一件大披风让人辨不出胖瘦;头上戴着一顶旧斗笠,帽檐压得极低。

素月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看见他从容的避开落月针,从那个矮子的身体中抽出那柄滴血的长剑,“你是谁?是来帮我们的吗?”

戴斗笠的男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得大门外一阵撞门的响动,并有人大声喊着,“里面发生什么事?快开门,我们是官兵!”

先前还在围攻的人刹那间四下逃窜,一阵兵荒马乱,待素月回过神来,那个带斗笠的男子已经不见了。

她懊丧的叹了口气想要去开门,却被采蓝和采绿一左一右的拉住,“走,我们快走!”

“喂,你们这是­干­什么啊?”

素月挣扎着被她们强行塞进马车,她们似乎也跟那群匪徒一样怕着官府的人。

很快,姜云霁和烈风也赶了过来,一行人从刘府后门急速的逃了出去。

不多时,刘府的大门就被打开,刘氏夫­妇­站在门内瑟瑟发抖。

“是谁?是谁报的案?不是说有劫案吗?”县令大人一看满地的狼藉却只有这么两个人,瞬间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可是在软玉温香的美人怀中,被一个戴斗笠的男子一把剑逼过来的。

刘员外怯怯的超黑暗处看了一眼,正犹豫着忽然觉得膝盖弯一麻,整个人就扑倒县令身上,顺势哭喊起来,“哎哟,我的大人呐,你可来了,若不是你来,小的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在县令的手中塞上一包银子,“劫匪惧怕官府,听到大人亲临,自然是吓得撒腿就跑啊!大人辛苦,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县令从善如流的将银子纳入袖中,语气也有所缓和,“咳,既然如此,那可有损失什么财物,需不需要报官登记啊?”

刘员外又惴惴的朝着黑暗中看了一眼,然后摇摇头,“全靠大人来得及时,没有什么损失,大人请回吧!”

什么事也没­干­就白拿一包银子,县令自然满心欢喜的带着人走了。看着大门阖上,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正是那个带着斗笠的男子。

刘员外夫­妇­“噗通”跪了下去,“壮士,我们已经照你的吩咐做了,还请你帮我们救救女儿吧!”

“我已查明他们将你女儿被关在地下室中,如今那些人已逃,你们快去救她出来吧!”

斗笠人声音清冷,刘员外两口子却是如闻天籁,“多谢壮士,多谢壮士。”

“还好没有伤及无辜,救了你女儿就赶紧收拾东西离开。未免走漏风声,那些黑衣人随时会来杀你们灭口的,以后好自为之吧!”斗笠人说着便纵身飞出房顶,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二十三章 舍近求远

马车一路奔袭直冲出镇子又行了近百里才停下来休整。

荒原处丛林寂静,素月却睡意全无,这一路颠簸让她想起和拓跋臻、水牛星夜兼程赶回天陵的日子。

无数的疑团萦绕在她的脑子里,姜云霁到底是谁?为什么有人要杀他?他们又为何惧怕官府?那个带着斗笠又是敌是友?

脑子如同浆糊一般,她想下车透气,一动方觉得脖子一疼,不由得轻咛出声,“嘶。”

姜云霁本靠着车厢小憩,立刻坐了起来,“怎么了?”

免他担心,素月微微一笑,“没事,胳臂麻了。”

她侧身去找药膏,不经意却将后颈露给了他。

“都见血了还说没事?”伤口不深却还是让姜云霁心口一疼,他夺了素月手中的药膏,“我替你搽。”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素月回身想拿回来,姜云霁却已经蘸了药在指尖,“你因我受伤,连一个补偿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吗?”

提起这个,素月心里就觉得有气,索­性­回过头去,任由他上药,“你轻点啊。”

“好。”姜云霁含笑点头,指尖轻柔的拂过她的伤口。

他的指尖和药膏一样冰凉,一接触伤口那火辣辣的疼痛便消失了,好像心也跟着安定一些。素月舒服的叹了口气,“你的手可真凉,可以当免费的冰块使呐!”

就只有那么一条血痕,一下子就抹完了。不过姜云霁的手并没有离开素月的后颈,而是将整个手掌都覆了上去,“凉快吗?”

他偏头看着素月的侧脸,温热的鼻息喷薄在素月的耳畔,令素月想起山洞中情景。他抱着她,撕咬着她的耳垂,说着:我爱你,从见到你的第一天开始!

仿佛是触电一般,素月的身子猛的往前一窜,脸颊绯红得像要滴出血来,“我,我下车去看看他们。”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车帘落下,明白过来的姜云霁亦在车厢里松了一口大气。

其他人也没有睡觉,在草地上起了一堆篝火正在说话。看见素月烈风立刻起身让出自己的位置,“夜里凉,这边坐。”

怕他们看出自己的异样,素月只是远远的笑了笑,“我不冷,在车里颠得头晕,我想四处走走。”

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不知不觉中素月便走到了拴马的地方。跑了一夜,云纹正在吃草补充体力,看见素月它亲昵的打了个响鼻。

素月抬手抚摸着它颈上的鬃毛,嘴角不经意的划过一丝微笑。她已经有日子没有骑过云纹,若是拓跋臻知道他的宝贝马现在只是用来托行李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是否已经娶武如烟为妻?他已经忘了自己了吧?

想到更深露重,姜云霁还是取了披风追过来。看素月站在云纹身边发呆,月辉在她眼里映出水波,就知道她一定是在想拓跋臻。

“月儿,小心着凉。”他展开披风将她裹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怎么,想骑马了吗?”

素月侧身避开他双臂的时候趁机抹了一把泪,含混的“嗯”了一声。

“走吧,我们回去商量一下明日的行程。”姜云霁讪讪的缩回手,“若你觉得身子已经恢复得话,骑马也是可以的。你­性­格飒爽,到底是我连累了你。”

“不、不,你已经帮我很多。”他是那样敏感善良的人,素月可不愿让自己的负面情绪感染到他,转而拍拍他的肩膀,“走,我们回去看看他们都谈得怎么样了。”

旁边的树丛中露出一顶旧斗笠,斗笠下露出一双失望的眼睛,他原是想出来跟她打个招呼的。

“吃点东西,暖暖身子。”采蓝将饼烤热了分给姜云霁和素月,“公子,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今晚的事你们怎么看?”姜云霁咬了一口饼,大抵是觉得­干­又放了下来。看素月吃得香便取了水囊一并递给她,“你慢点,没人跟你抢。”

烈风看了素月一眼方才道:“我起初怀疑是那个人,但后来一想肯定不是他。这么短的时间,他找不到这么多江湖人,也做不了这么周密的安排。”

万一姜云霁有什么闪失,他可是死一万次也补偿不了。先前那样的情形真是把他吓得够呛,几乎是本能的怀疑到愤然离开的拓跋臻。

姜云霁也赞同这个想法,“我与他虽然交集不多,但也相信他不是这种人。那么现在呢,你觉得可能是谁?”

“我想,我们想的是一样的。”烈风没有明说,但所有人都是一副了然的表情。

素月不由皱起眉,前一句她猜是说的拓跋臻,那么后一句话是什么呢?“什么这个人那个人的,你们这是打的什么哑谜啊?”

所有人都闭嘴面面相觑,只有姜云霁淡淡一笑,“等日子再长一点,你就会知道了。”

素月在他的眼中读到隐忍和歉意,只好悻悻的叹了口气,“我这是从一个谜团到另一个谜团呐!算了,随你们,我先去睡了。”

看她走得形单影只,姜云霁心里万分的过意不去,几度想要张口叫住她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公子,还是在等些日子吧!”烈风看出他的为难,从旁宽慰,“隐约透露一些,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才好。”

想来这个还是昊玥国,变数实在太多,姜云霁只好叹了口气,又将话题拉回接下来的行程上。

姜云霁担心拓跋臻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再来找素月,他建议走最近的路,先离开昊玥国再说。

但烈风等人恰遇与他持相反的建议,刺杀让他们心有余悸,他们建议改道。

“公子,他就是料定我们会走这条路,所以一路上肯定有许多的准备。我们必须要换,宁可绕远一些,再不能羊入虎口。”

“为什么你觉得我们是羊入虎口,而不是虎口拔牙呢?”不管他派来多少人,姜云霁的念头就只有一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若不是身体有恙,别说是四个黑衣人,就算再来四个他也不在话下。只有早日回到瀛渊,他们才能得到真正意义上的安全。

舍近求远根本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二十四章 面红耳赤

这一次,到底姜云霁还是舍近求远了。

烈风劝不动他便只好向素月求助,素月期初是不同意的。她想走近路,早一点去到瀛渊国就能早一点找到家人,可转念想到还得依仗姜云霁又只得妥协。

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找三个人不起眼的人,无异于是大海捞针。不管姜云霁是什么身份,她还需要借助这个身份,那么前提就是他得安全的活着。

改道之后的日子并不好顺利,他们走了两日才遇到集镇。看姜云霁一脸的疲态,烈风建议先在此处休整两日,可素月有些不情愿。

晚饭的时候,烈风特意给她加了一个­鸡­腿。

明知道吃人的嘴软,素月还是毫不犹豫的夹了起来,可还没送进嘴就觉得手臂一麻,好像有什么东西打到她手肘的麻经上。

­鸡­腿“吧唧”掉到地上,她和烈风同时站了起来。

“谁,是谁偷袭我?”素月的目光扫视过四周,周围的食客都在自顾自的吃东西或者说话,并没有任何可疑,只在地上找到一颗圆白的小石子。

“不想吃就明说,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烈风以为她是故意的,当即把­鸡­腿捡起来转身就走,“自私鬼!”

素月追上去一把将他拉住,“喂,你说清楚,谁是自私鬼?我哪一点自私了?”

满酒楼的人都朝这边看过来,采绿赶紧上去将他们拉开,压低声音道:“人多眼杂,你们就不能别再这里闹吗?”

素月气愤的一甩衣袖,转身回了房间。

“你看看她像个什么样子!”烈风不甘心的抱怨着,采绿只得从旁劝解,“你都舍得给她加­鸡­腿,就不能好好说句话吗?若是公子在这里,挨骂的还是你。”

“你什么都不知道。”烈风颇有些惋惜的将­鸡­腿毁尸灭迹,这可是他特制的加量不加价,吃后保管素月拉两天肚子的秘密武器。

可惜,计划失败!

“我是不知道,可我猜是她已经感觉出些什么了。”采绿颇有些为素月抱不平,“公子不说,你也不说,你们真的当人家傻吗?”

“你以为藏着掖着舒服呢?”烈风心里也觉得憋屈,他现在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姜云霁虽然每天还是淡笑挂在脸上,可他知道他心里也苦得很,“公子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他不说的事情我能有什么办法?”

房间里,素月对着那颗石子发呆许久,到底是谁的恶作剧?为什么他没有做别的,偏要打掉那只­鸡­腿呢?

大抵是因为心事太多,这一夜她睡得并不踏实,总感觉屋里有人走动,天刚亮就醒了过来。

木桌上、灯台下,那颗石子已经消失不见,凭空多出一张纸条:­鸡­腿有毒,慎言慎行,莫贪嘴!

“是谁?你是谁?”素月找遍整个房间连个影子都没捞着,没有脚印、没有痕迹、空气中也没有一丝残留的气息。

她忽然就想起那个人,那个在刘府救她的斗笠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又无声无息的消失……

这一天的行程里,烈风始终感觉有道目光追随着自己,回头就会迎上素月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莫非她知道了什么?

心中有愧,他尽量的避开她,可傍晚时分还是被她堵在落脚客栈的转角。

“你想­干­什么?”烈风本能的想要自卫,他现在是打不过素月的,即使她手中没有鞭子。

素月冷冷的看着他,直看得他心底发毛方才道:“这话不是该我问你吗?我是贪吃,可并不是什么都吃!”

果然已经被她识破,烈风就知道她昨天是故意的。他有些蜷缩的身子愤然站得笔直,“我想­干­什么,我不就是希望你拉两天肚子,让公子好好休息休息吗?”

原来只是泻药,这个理由让素月哭笑不得,“你知不知道,你很幼稚唉!”

她不想再与他争论,转身就要走。

烈风赶紧上前几步拦住她,“我知道你想早点赶回瀛渊找家人,可走这条路是大家一致的决定。你可不可以为公子考虑,别那么自私?”

“哼,若不是为他考虑,我会帮你劝他走这条路?”素月不屑的扭过头,“你不要太得寸进尺。”

“可公子的身体虚弱,你真的看不出来吗?他每天都在为你硬撑!”烈风无奈的叹了口气,退到一边给她让路,“算了,我们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若你要假装看不出来,我也没有办法。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那一天早就来了,素月什么都明白。正因为明白她更知道姜云霁需要绝对的安全,就得像当日的拓跋臻一样,回到自己的势力范围去。

她挺直着脊梁一步步的从他身边走过去,看着他的目光一点点黯淡下去,脑中萦绕的是山洞中那些令人心跳加速的画面。

他将头埋在她的颈窝,狠狠撕咬着她的耳垂,“素月,我告诉你,今天你生我生,你死我死!而在我死之前,你绝对不能死!”

他用力在她颈上一咬,在她耳畔温柔低语,“我爱你,从见到你的第一天开始!”

素月忽然觉得难过,他是那样隐忍的一个人,若不是在那生死的关头,他永远都不能说出那样的话。可现在,他们都缺乏面对的勇气。

“月儿,你怎么在这里?”这段日子,每到一处姜云霁总是抓紧时间在房间里休息,偶尔出来一走竟然遇到素月,他满眼都是欣喜。

脑子里正想着他,他就这样出现了。素月的脸一下子变得绯红,“我,我就是闲着出来走走!”

“怎么脸这样红,可是哪里不舒服?”姜云霁哪知道她的那些心事,抬手要试她额头的温度,吓得素月赶紧避开,“我,我没事。就是,就是有点热!”

照理他的指尖冰凉正好可以退热,可素月只是想了想便觉得更加发烫,赶紧绕开他一溜烟跑回自己的房间。后背抵着门扉她才有一丝踏实的感觉,整个人也慢慢冷静下来。

他又不是洪水猛兽,­干­嘛要这么怕要躲着他呢?

思及此,她不由得哑言失笑,那些事他们默契的闭口不提,怕的不就是见面的尴尬吗?

(PS:哎哟喂,这两个羞羞的银,以后可要肿么相处啊!)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二十五章 身后有剑

这次烈风学了乖,直接包下整间客栈,免得发生什么事情又担心被周围的人看了去。

难得姜云霁也出来一起用饭,看他­精­神不错,大家都不很高兴。正吃得热闹,忽听得他又将路线的事情重新提起,“经过再三思虑,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择近路返回。”

“为什么?”烈风第一个紧张起来,“你要是觉得这几日走得太辛苦,我们可以把行程慢下来。”

姜云霁淡淡的摇头,“现在有药和蟒胆酒保着,我的身体暂时不会有什么大碍。可迟早会出问题,我觉得还是应该尽快跟蔺夫子汇合。”

虽然周老头说蟒胆治不好姜云霁的病,可素月也记得露珠儿曾说蟒胆是清热解毒的佳品。她原想让姜云霁服下,奈何看周老头可怜,只好将蟒胆泡酒,分给他一些,更多的还是留给姜云霁日日服食。

“可是公子,他们上次失败这次必定加派更多的人手,我们这样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啊!”烈风的担心不无道理,一众人都跟着一脸焦虑。

“危险从来都有,即便我们改换路线,一旦他们觉察到也会很快追来的。”这一次姜云霁似乎是打定了主意,“只有早日回到瀛渊,我们才能真正的安全。”

这一点跟素月的想法不谋而合,不过因为白天的事情,她并没有说话。

就在那天夜里,姜云霁的担心就变成了事实。

素月被兵器碰撞的声音惊醒,她翻身起床抓起鞭子便直扑姜云霁的房间。可刚拉开门便见他一身黑衣站在门口,“你没事吧?”

“没事。”姜云霁淡淡一笑,冲着她伸出手,“我来带你去看戏。”

“看戏?看什么戏?”素月虽然疑惑,还是将手放到他的掌心。他的手一如既往的冰凉,冰凉得让人心疼,“你不用担心,你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嗯?”她的话有些突兀,但让姜云霁觉得温暖,脸上的笑容愈发扩大,“你是希望我好的,对吗?”

“不止是希望,我相信你一定会好的。”素月眼底凝着笑意,他是个温暖善良的人,不该就这样死去。

这几天的天气好,黑丝绒般的天幕上缀满繁星好像一颗颗的宝石。

他们并肩坐在屋顶上,看着下面四个黑衣人正在与采蓝采绿以及那两个护卫交战,“又是来找你麻烦的?”

她谨慎的没有用那个词,姜云霁感激的笑了笑,“是啊!”

“那我们为什么不去帮忙?”看底下的情形,似乎是四个黑衣人更占上风,素月不免有些担心,“万一他们受伤怎么办?”

“该受伤的一定会受伤,不该受伤的一定不会受伤。”姜云霁笃定的一笑,显然是成竹在胸。

“我们先前的路原本是极秘密的,却在半路遇到那样周全的埋伏。如今我们改换路径,他们还能跟过来,摆明就是有人通风报信。”

素月不是傻子,又有拓跋臻的经验在前,立刻明白过来,“你怀疑叛徒就在他们四个当中?可他们不是都跟了你很久吗?会不会是那个莫念?”

面对她一连串的发问,姜云霁都是淡笑,“这世上最善变的莫过于人心。不用着急,看下去就知道了。”

也许是他自幼徘徊在生死线上,素月总觉得他身上有种超脱年龄的淡然和沉稳,当即不再说话认真看着底下的情形。

很快采蓝和采绿就各被黑衣人砍了一刀,局势立刻呈现出一边倒,眼见着他们有­性­命危险,素月想要出手却被姜云霁按住。

就在这个时候,四个黑衣人并没有如她所想的追着他们斩草除根,而是扔下他们朝着客栈里跑。

最奇怪的是那两个护卫,他们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追上去保护可能尚在房中的姜云霁,而是坚持要去帮助采蓝和采绿。

她们只是受伤,并无­性­命之虞!

当然,黑衣人的计划没有成功,他们很快被烈风、莫念以及车夫从客栈中逼了出来。

“幸好你带了这么多人,不然真是麻烦!”素月不由得皱起眉头,“云霁,我猜你家在瀛渊国也颇有权势吧?”

这一次,姜云霁没有回避她的问题,而是迎着她探寻的目光流露出坦荡荡的微笑,“抱歉,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不过我答应你,等出了昊玥我就将所有事情全部告诉你。在此之间,我希望你相信我!”

满天繁星倒映在他的眼眸中,亮晶晶的都是诚意。素月莞尔一笑,重重的点点头,“好,我相信你!”

有了烈风的加入,战局就变成八对四。压倒­性­的优势很快让黑衣人落入下风,素月看得无聊,­干­脆和姜云霁在屋顶上打起赌来,“不如我们来猜他们谁先受伤,一两银子一局,如何?”

“我不知道,不过你可以猜一个,我就买剩下的任何一个,如何?”

“切,那我只有两成半的几率,你却有七成半。”素月嫌弃的噘起嘴,“说,你是不是想欺负我?”

姜云霁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懒得选而已,“那不如这样,你若是输了给一两,我输了给五两,如何?”

这个倒是不错的,素月点点头,“成交!”

她一连赢了三局,看她收银子收得开心,姜云霁输也输得高兴。两个人的注意力全在缠斗的一行人身上,丝毫没留意到他们身后的房梁上,一个持剑的黑衣人正在步步逼近。

他的眼中带着狠意,剑峰直指姜云霁的背心,眼见就要得手,剑锋却被什么东西一撞,发出“叮”一声。不但失了准头,还惊动了素月和姜云霁。

素月从房檐上一跃而起,回身就是一鞭子,“什么人,鬼鬼祟祟在这里偷袭?”

听到素月的声音,烈风立刻抛下那四个黑衣人上来保护姜云霁,“公子,你没事吧?”

姜云霁淡然的退到一边,“我没事,快去帮素月。”

黑衣人的剑势凌厉,比楼下那几个加起来的武功还要高出不知道多少倍。若不是刚才他的剑锋被什么东西打偏,姜云霁此时已经凶多吉少。

素月想想都觉得后怕,眼神一扫发现他正在房顶上找着什么,显然也感觉到异样。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二十六章 运气不好

姜云霁顺着瓦沟缓慢的搜索,终于找到一颗圆白的小石子。

素月只看了一眼便想到千钧一发救他们于危难的那个人,就是打掉她­鸡­腿的那个人,眼神便不由自主的四下晃动起来。

月光轻似薄纱,拉长了各处的­阴­影。虽然看不见他,心里却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安稳。

烈风的­性­子还算沉稳,久攻不下竟也急躁起来。再看素月心不在焉,立刻面露郁­色­,“你看什么呢,专心点。”

“你慌什么慌,楼下不是还没完吗。”素月白了他一眼,手中的长鞭一振,“要死的还是活的?”

她一正­色­,烈风瞬间就感觉自己轻松很多,出剑的速度也越发流畅,“死活不论,反正不能让他跑了。”

“好勒!”素月轻灵的跃起,长鞭在夜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宛如一条灵蛇直扑向黑衣人。

她的本意是缠住他的右腕,直接夺他的兵器。可黑衣人却自动送上左腕,想留出右手去迎击烈风。素月不禁冷笑,他竟然敢轻视自己的力量,那便要让他好好尝尝这滋味。

手上用力一拽,黑衣人立刻就有些脚步不稳,显然他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小姑娘的力道会是如此惊人!烈风的剑就在眼前,他却无法分神应付。

看到他眼中露出惊恐,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素月不由得放松了警惕。可就在这时,那个黑衣人并没有如他们想象那样尽力闪避,而是猛的一跺脚,竟然是用怪力踏破屋顶使整个人坠了下去。

这样怪异的招式令素月始料不及,她甚至来不及撤回缠在他手上的鞭子便整个人跟着坠了下去,“啊!”

“月儿,小心。”说时迟那时快,姜云霁一个飞身扑过去将她抱住。

如同临危时抓住的救命稻草,素月想也没想就丢掉鞭子勾住他的脖子。瓦砾残垣纷纷落下,姜云霁一手环在素月的腰上,一手将素月的头按在胸口护住。

三个人同时落到二楼的某个房间里,幸好他们早已经包下整间客栈。一束稀疏的月光从破洞处洒进来,烈风也从破洞中跳了进来。

黑衣人上下打量着姜云霁,满眼都是惊诧,“你,你竟然会武功?”

原来他不止是瞒着自己,是瞒着所有人。素月立刻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没有鞭子在手,她扬手便是五枚落月针,“你的话太多了!”

虽然姜云霁站在­阴­影中没有出手,但局势就是三比一,尤其先前他们是想生擒,此刻怕是只想下杀手。黑衣人明显感觉到压力成倍增加,虚晃一剑就想跳窗逃走。

素月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双手一扬,一把落月针如同天女散花一扬撒了出去。

那黑衣人虽然极力闪避还是没能逃过一劫,几枚银针刺入他不同的­茓­道,他的身体便犹如断线的风筝从窗口直坠下去,发出“嘭”一声巨响。

他运气不好,脑袋砸在楼下堆积的木箱上,一块碎木条从他的左眼直穿出后脑。出血不多,但已然没有活路。

那四个黑衣人已经被玩得片体鳞伤,一见老大死了,立刻就要跑。

“不留活口。”烈风从窗口跳下去,率先解决掉一个。

素月也想跟过去,却被姜云霁叫住,“就在这儿陪我吧!”

她只好悻悻的收回鞭子,“你明明可以自保,为什么总要藏着?”见他不语,素月只好撇撇嘴,“明白,等离开昊玥你再告诉我,是吧?”

她如此蕙质兰心姜云霁反而觉得内疚,“我的身份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还是病。你那天看到的,其实并不是我最糟糕的时候。”

“有时候我能控制,有时候不能。”他似乎是想笑一笑,可目光中却流露出掩不住的忧伤。他的黑衣与房中的黑暗融为一体,眼中透着月光一样悲凉。

“没关系,没关系,我明白了。”好奇是人的天­性­,可看到他那个表情的时候,素月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是他,所以她可以什么都不知道。

正好底下的战局已经结束,听到烈风的招呼,素月便扶着他从窗口跳了下去。

落地的瞬间,她扬起手中的长鞭,那两个护卫应声而倒。

“姑娘,你什么意思?”他们跪在地上,错愕的看着素月。见她不说话,又齐刷刷的看向姜云霁,“公子,是属下做错了什么吗?”

姜云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可这个时候微笑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尤其这微笑中透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那两个护卫的目光终于在他的凝视中一点点灰败下去,终于将头磕到地上,“属下鬼迷心窍,求公子饶恕。”

“是不是那个人指使你们的?”烈风和余下的人将尸体拖到一处,擦着手上的血迹走过来,“你们都跟他们说了什么?”

他又一次用了那个人,素月知道这是防着自己,索­性­打了个哈欠,“唉,好困!我先回去睡了,你们慢慢收拾吧!”

这两个护卫并没有向那只幕后的黑手透露更多的消息,唯一的错处就是在沿途留下标记,让他们追踪而来。

“公子,求你饶了我们吧!”一开始对方只是询问姜云霁的病情,让他们放松了警惕。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对方会下手杀姜云霁,等明白过来已经上了贼船。

姜云霁叹了口气,勿自背过身。

烈风会意亮出手中的长剑,“家中老小自有我们照顾,是想我动手还是自己来?”

素月躲在门后看着这一幕心下一沉,她以为姜云霁心慈,肯定会放他们一马,然而并没有。

那两个护卫在烈风的注视下,颤抖着把刀架在对方的脖子上,“公子的恩德,属下来世再报!”

两道鲜血喷涌而出,素月黯然的闭上眼睛。所有的一切,都和她的想象有太多的不一样了!

姜云霁,这个温柔又复杂的人,到底身后藏着怎样的秘密呢?

素月躺在床上,摩挲着颈上那枚黑­色­的玉蛹,无比的想念着拓跋臻,想念着露珠儿,想念着缙云山中那些简单而快乐的日子……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二十七章

素月想了许久才睡着,可刚迷糊过去又被采绿叫了起来,“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吗?”

采绿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们得连夜离开这里。”

他们惧怕官府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素月只好起身收拾。出得房间才发现偌大的客栈只有他们几个,店家和小二都不见了。

“他们不会都被灭口了吧?”素月心里暗暗的捏着一把汗,对上姜云霁的眼神莫名心虚起来。

她明明看着自己,却又慌张的移开目光,眼神中露出惧意。姜云霁何等聪明,立刻明白过来,“烈风给了他们足够的钱买下这间客栈,让他们回老家避一避风头,免得牵连他们。”

“哦哦,”素月在心中默默的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是讪讪一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奇怪。”

“我已经叫他们在马车里加了厚褥子,你上车好好睡一觉,等醒一切就都过去了。”姜云霁不怕她有别的意思,怕就怕她什么都不想。只有不在乎,才会不关注!

这一次,他们终于统一意见,要择近路尽快赶回瀛渊国。

前车之鉴加上姜云霁的身体情况稳定下来,他们尽可能的择僻静的路行走。遇到城镇总是匆匆补给,尽可能的选择城外扎营,轮流值守。

这一晚轮到素月和烈风值夜。

自重新带上玉蛹之后,素月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瞌睡越来越多。但似乎又与从前不同,她一次都没有再晕倒过。

看她眼睛半睁半合,烈风不耐烦的捡了根­干­树枝捅捅她的腿,“喂喂喂,白天睡、晚上睡,你是有多少年没睡过觉吗?”

素月大梦初醒,紧张得扫了一眼四周,“怎么,有什么情况吗?”

烈风嫌弃的哼了一声,“看看你那副德行,真不知道公子为什么要帮你。”

这回素月的瞌睡是全醒了,她似笑非笑的看着烈风,“你这是几个意思啊?羡慕、嫉妒、还是吃醋?”

“吃醋?我会吃醋?”烈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僵硬,霍然站了起来,“我是在替公子委屈。你反应迟钝,又贪吃贪睡,你有什么优点,可公子偏偏、偏偏……”

烈风了解姜云霁,他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真的关心。素月本想戏弄他的那些话再也说不出口,“你的公子要怎么样,那是你公子的问题,你想我怎么样?或者,我又能怎么样?”

如果没有山洞中的那些经历,素月或许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可是这些天,那些话总想魔音一样困扰着她。

“如果拓跋臻来找你,你会跟他回去吗?”烈风也变了口气,似乎对这个答案既期待又害怕。

“他会来找我吗?”素月在心里默默的问了一句,­唇­角一瞬浮起苦笑,眼中也泛起泪光,声音却异常坚定起来,“不会,我不会跟他回去的。”

因为满怀着希望才会有不断的失望,所以只要不去希望就不会失望,没有失望就不会伤、不会痛!

“你自己说的话,自己可要记清楚了。”这个答案是烈风想要的,可他并不能完全放心,起身抖了抖衣摆,“我四处转转,你可别再打瞌睡了。”

那些试图忘记的东西被赤­祼­­祼­的掀开,酸甜苦辣一起涌在喉头,她哪里还有心思睡!

素月没有说话,捡了根木棍全神贯注的拨弄着火苗。火大一些,身子就能暖和一些;身子暖了,心也能暖起来吧!

那个带着斗笠的身影站在火堆旁的大树后面,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他一直跟在他们后面,他等了许多天终于等到素月值夜的日子。

正如他计划的那样,一旦烈风走开,他就上前跟她说话。可现在,机会来了,他的双腿却好似灌铅一样沉重,一步也迈不开步子。

她说:不会,我不会跟他回去的。

她的声音不大,却是那样的坚定!

“怎么样,对这个结果你还满意吗?”烈风绕了一圈又转到斗笠人的身后,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满挑衅,“要跟到几时你才会死心?”

他知道自己一定在附近,所以故意那么问素月。拓跋臻心里跟明镜一样,却还是止不住有些难过,他从来没有这样被动过,哪怕是在被王后和拓跋弘业折磨的那些日子里。

那时候虽然艰难,可他知道事情一定会朝着他预期的方向,他一定会得到拓跋邯郸的信任、得到王储之位。

可现在,他日日餐风露宿、小心翼翼,却不知道素月会不会原谅自己,肯不肯再跟自己回去……

可即便是有那么多的不确定,他依然想要看着她,默默的守护她。

“你如此大费周章,不过就是想赶我走罢了。”拓跋臻虽然难过,却也不愿意在气势上输给烈风,尤其他不会放弃,“即便她不会跟我回去,我也不会离开她。”

“你以为你还有很多时间?”烈风笑起来,­唇­角全是讥诮,“最多三天我们就会离开昊玥国,你以为到了瀛渊,你还有机会跟下去吗?”

“我早就知道姜云霁的身份不简单,虽然你们藏得极好,可他那一身的贵气是藏不住的。”那日七巧的消息并不能让拓跋臻完全放心,他又着人四处打听之后终于确定姜云霁的身份,只可惜他还没来及告诉素月,他们的信任便分崩离析。

“知道又如何?”烈风的神情越发得意,声音也在不知不觉中提高,“你敢亮出你的身份,让官兵阻拦我们吗?还是你觉得自己可以暗中出手,杀掉公子以绝后患吗?”

这些拓跋臻不是没想过,可最终都被他一一否定了。因为姜云霁的身边跟着素月,他无法确定也不敢去确定素月的心意。

如果她的选择是姜云霁,那么自己将要如何自处呢?

“你应该知道,如果不是我,你们走不到今天。”拓跋臻看着他,目光如月华一样冰冷,“我只是想陪着她,你为什么要频频阻挠?”

因为生气,他的语气也提高了几分。

一阵风过,素月隐约听到林子里有声音,似乎是有人在说话,立刻抓了鞭子在手,“烈风,是你吗?”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二十八章 步步凌迟

烈风挑眉看向拓跋臻,“她来了,你要见见吗?”

素月是从拓跋臻背后的方向来,他看不见心里却是比看见还要慌张,他想见她却有不敢看她。

“三十步、二十九、二十八……”烈风正好面对拓跋臻,面对素月来的方向,他一声声的估算着她的步距,如同一刀刀的凌迟拓跋臻的心,“还有十步,你见还是不见?”

拓跋臻没有话说,只狠狠的一跺脚,朝着树林的深处跑去。

几点稀疏的月光拉长那带着斗笠的身影,跟素月渴望知道的问题重合,她立刻飞身追了上去,“你到底是谁?”

烈风没想到素月会看见他,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又不能丢下姜云霁不管,只能在原地喊了几嗓子,“穷寇莫追,素月回来,快回来!”

两道身影飞快的在林子里穿梭,让素月想起和拓跋臻在山上练习轻功的日子。只是那时候,他们的心情是轻快的。

她无法相信斗笠人是烈风口中的“穷寇”,但同样担心离营地太远万一姜云霁出事会来不及救援,便率先停了下来,“你别跑,我只是想跟你说声谢谢。”

拓跋臻真想回身告诉她,他不需要什么谢谢,他只想带她回去。可他只是远远的摆了摆手,然后继续飞奔,消失在林荫的黑暗处。

素月折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围在篝火堆前,显然他们被刚才的动静惊醒了。

姜云霁一看见她便站了起来,“怎么样,没事吧?”

烈风更是紧张得全身都僵硬起来,看到她只身一人,方才松了一口气,跟着站起来,“你刚才发疯似的往林子里跑,是不是魔障了?”

素月抬起头静静的扫过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烈风身上,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睛,“他到底是谁?”

“他,哪个他啊?”烈风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眼底去不经意的泄露出一丝慌乱,“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吗?”素月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的衣襟。虽然她比烈风要矮一个头,但气焰上却像是高出两个头,“你今天要是不说清楚,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回来这一路素月走得极慢,那么近的距离,斗笠人和烈风同时出现,她可以笃定他们一定是认识的。

她先前以为斗笠人可能是姜云霁的暗卫之类,但很快她又推翻这个结论。姜云霁的暗卫不会跟烈风作对,所以绝对不会打掉她手中的那只­鸡­腿,还留下那样的纸条。

尤其在客栈楼顶那一晚,姜云霁似乎也不知道他的存在!

烈风知道自己根本不是素月的对手,只好求助的看着姜云霁,“公子,救我啊!”

“月儿,咱们有话好好说,行吗?”姜云霁拍拍素月的肩膀,将她的手拉下来,“若烈风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我代替他向你道歉可好?”

“我不需要道歉,我只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面对那张温柔而俊美的脸,素月总是发不出脾气的,“云霁,你也是知道的对不对?你能不能告诉我他是谁?”

“月儿,方才的情形我并没有看见,我实在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姜云霁的眼神清澈,并不像是在撒谎,难道他也不知道吗?素月一时有些摸不清头脑,脚下却本能的退后一步,“就是那个在客栈屋顶救我们的人,你真的不知道吗?”

“那一晚我们并没有见过他,连他是高矮胖瘦我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他是谁呢?”姜云霁无辜的摇摇头,“月儿,我答应你,等我知道就告诉你,好么?”

他眼中盛着殷切的期待,让素月想起那张小纸条:谨言慎行!

“好吧!我虽然不相信烈风,但我相信你。”素月扯出一抹笑意,眼底却有掩不住得疏离,“不过,从今往后你们还是不要安排我值夜,免得我又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

她说完便爬上马车,兀自躺在车厢中闭目养神,回想着这一路发生的一切。

也许,等出了昊玥国,一切都能清楚了吧!

似乎姜云霁也是这样想的,他们的行程越发加快。原本三日的路程只两日便到了离开昊玥的最后一站:旋门关,自旋门关出再往东三十里便进入瀛渊国的地界。

天­色­已晚,关门已经关闭,他们无法出城,只能择客栈休息一晚。

旋门关虽然地处偏远边陲,但是因为地理位置特殊,经济贸易十分繁荣。即便此时已经是戌时三刻,到处依然是灯火通明。

满街都是穿着打扮各异的人,有卖小吃的、有玩杂耍的、有悠然逛街的等等。素月压抑好些天的心情,忽然间就像得到释放,好奇的在人群中乱窜。

姜云霁打了个眼­色­,采绿连忙紧紧的跟上她,“姑娘,这里人多,你可别走散了。”

这长街可比天陵那些中规中矩的商铺有意思多了,好多素月没见过的新奇小玩意。她的眼睛繁忙的扫来扫去,“采绿,你不觉得新鲜吗?你看这小玩意多好玩啊。”

她手上拿着一个木制的娃娃,上面有彩绘的鼻子眼睛和衣服等,看这就像个真的小娃娃,不过是超小版的。

她看见娃娃的腰上似乎有一道缝,便稍一使劲打开,里面竟然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娃娃,只是更小。它的腰上还有一条缝,再打开居然还有一个小娃娃。

“采绿,你看这个,多可爱啊!”因为兴奋,素月眼角眉梢都是亮晶晶的笑意,“不知道他有没有见过,我去拿给他看看。”

“唉,姑娘,你慢点!”她拿着娃娃就跑,采绿只好跟在后头付钱。

她不知道,这种套娃的产地便是在瀛渊国,不但姜云霁看腻了,连采绿都觉得不足为奇。

“你看这个娃娃好看吗?”

看她献宝似的在面前晃荡,姜云霁还是很惊喜的笑了,“好看,很可爱啊!”

“还有惊喜哦!”她揭开套娃的头,露出藏在里面的套娃,“铛铛铛,是不是很有趣啊?”

姜云霁配合的笑着,烈风却警惕着四周,压低了声音,“咱们不是来玩的,这里鱼龙混杂,保护公子要紧!”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二十九章 血雨腥风

这里是离开昊玥国的必经之路,这些天一直没有寻到他们踪影的黑衣人必然早已在这里做好准备。看似平和热闹的街道,也许很快就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烈风不说还好,一提起来所有人都跟着惶惶不安,素月更是看谁都好像不顺眼起来。

那个玩着火把的蛮人看上去很凶恶的样子;那个买东西的小贩似乎一直打量着这边;还有那些个路过的人似乎都是在看着姜云霁……

正走着姜云霁忽然觉得胳臂一紧,一看竟然是素月主动挽上自己的胳臂,身体紧贴着自己,一脸的防备。他低下头,在她耳畔轻语,“别怕,没事的。”

“感觉像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素月小声嘀咕着,将他的胳臂抓得更紧。

他们都做了乔装改扮,姜云霁现在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富商,素月是他可爱的女儿,外加两个丫鬟和一应仆从。他们现在只是一队想从旋门关到瀛渊国去贩货的普通商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他们选了集镇上最大的客栈,要了几间连在一起的房间,着小二将酒菜直接送到姜云霁的房间里。

采蓝用银针一一试过,确认无毒后方才让大家开动。他们风餐露宿这么多日,一吃起来那叫一个畅快淋漓,连姜云霁都比平日多吃了半碗饭。反倒是素月有些走神,只吃了半碗便放下筷子。

“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面对姜云霁温柔的关心,素月心中却是异样的烦躁,而她并不知道这样的烦躁到底是为什么。

“可能是太累。我先回房间休息一会儿,你们慢用。”她这一觉便是毫无挂碍的睡到五更。

睁开眼的瞬间看到床边坐着一个黑影,当即便是一掌劈了过去,“谁?”

黑影一晃闪出一丈开外,一颗夜明珠亮了又暗,正好让素月看清,那是乔庄改扮的姜商贾。他的手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招呼素月起身,两个人一起朝着房间的共墙摸了过去。

隔壁就是他的房间,此刻里面是安静的,偶尔有两声鼾声,很是祥和。

素月一算时辰立刻就高兴起来,城门即将打开,这提心吊胆的一夜就要无声无息的过去了。

可她还没来及跟姜云霁分享这个消息,就透过窗户的破洞看到隔壁的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一条缝。一个黑影左手握着一支小火折子,右手握着朴刀从门缝中蹑手蹑脚的摸进来,直朝着床榻而去。

虽然那里睡的不是姜云霁,但肯定是个自己人,素月想要出手却被姜云霁拦住。他一手扣在她的腰上,一手捂住她的嘴,让她动弹不得。

她还没来得及问一声为什么,就听见朴刀砍在床上的声音,接着是被褥里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

为了自己的安全,他又在牺牲无辜的人吗?素月无法认同他的这个做法,一口咬在他的手上。

姜云霁吃痛收回手的同时,另一只手亦在她的睡­茓­上轻轻一点,“你太急躁,还是睡一会儿吧!”

素月醒来已经在马车上,他们顺利出了旋门关,正在两国之间的分隔平原上飞奔。他们的人数并没有减少,那么死在姜云霁床上的到底是谁呢?

“没有人死,那不过是障眼法。”姜云霁一脸的倦怠,看着她笑意却依旧是如初的温和,“床上躺的是个浸过猪血的假人,那鼾声和呻吟都是藏在床下的烈风发出的,是不是很像啊?”

何止是很像,简直是超像。素月赞叹的同时经不住为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感到羞愧,“对不起,差点就坏了你们的计策。”

“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如果我一早跟你解释清楚就不会出现这些问题。”姜云霁的笑容中流露出浓浓的歉意,“情非得已才让你睡一会儿,还请你谅解。”

这并不是一条万全之策,最多算是缓兵之计。姜云霁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心里觉得沉甸甸的。

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车马不见了,很快就会发现死的那个是个假人。所以最危险的并不是昨晚那个客栈,而是这三十里开阔地带。

“不如,我们弃车骑马吧?”隐约看见后方尘土飞扬似乎有人马追来,素月心里就慌张起来,“他们的目标是你,你骑着云纹先走,我带着烈风留下抵挡。”

“来不及了。”马车忽然一沉,烈风探进头来,“莫念探得前面有埋伏。”

“这里视野开阔,基本没有什么可以遮挡隐蔽的地方,只能硬碰硬了。”姜云霁的脸­色­当即便跟着一沉,“月儿,他们人数应该不多,你的马快,我让采绿护送你从旁边绕过去。”

“绕过去­干­什么?”素月随手从包袱中抽出一件白­色­团花的斗篷给他,“不如你穿上我的斗篷,我让烈风护送你绕过去啊!反正他们的目标是你不是我,找不到你他们自然会走的。”

她一脸的懵然,心里却跟明镜一样清澈。姜云霁只觉得心口一暖,“你知不知道,这样风险很大的,可能会死。”

他故意加重语气,她却只是无谓的笑了笑,“我命如草芥,绝对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素月撩起车帘看了看前方,烟尘滚滚似乎是有十余骑人马朝着这边冲过来,“这里是休战地带,他们也实不敢太明目张胆。其实也不必以卵击石,我有更好的办法。”

“你能有什么好办法,”抛绣球招亲的事情犹在眼前,烈风对她的话并不是很感兴趣,“时间不多,你就不要再浪费了。”

“什么叫浪费?”大家都是为姜云霁的安全着想,素月也不像浪费时间与他争执,当即便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她想让那两个马夫扮成姜云霁的样子,各自带上采蓝和采绿,大张旗鼓从两边绕过去。不管对方有几分相信,必然都会秉承宁杀错不放过的心态分出人手去追击,那么剩下的就由他们几个对付了。

若是他们不管采蓝和采绿,那么逃脱之后他们便派一人去城门求救,余下的杀个回马枪,接应他们。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三十章 到底是谁

“老大,你看!”看到想自两侧绕过去的马匹和疑是姜云霁打扮的人,一直处于直冲状态的杀手马队终于停了下来,“这小子是要浑水摸鱼啊!”

那个被叫做老大的黑衣人看看马车停滞的方向,又看看一左一右的轻骑,“这样,你带两个人右翼拦截;你带两个人左翼拦截。”

“啊!”受命的两个小头目虽然蒙着脸,但眼神中流露的明显是担心,“三对二,不是必胜的把握啊?”

“姜云霁不会武功,所以最多算三对一。如果不是他的话,你们也不必多费心,这几个人足够了。”老大对自己的判断显得十分有信心,“而且想用两匹马突围,他们可舍不得自己的主子来冒这个险。”

他随手一指,两个小队立刻出发,余下的人随着他一起朝着马车而去。

逃之无路,烈风和车夫分列在姜云霁的马车旁边保护,在十余骑身强马壮的刺客包围中显得那样单薄。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穷追不舍?”哪怕实力悬殊,烈风还是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到底意欲何为?”

“到地下去问阎罗王吧!”黑衣人老大一挥手,喽啰们立刻围着马车展开车轮战般的攻击。

烈风亦抽出长剑迎敌,直接将冲过来的其中一个黑衣人挑下马,“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本事要小爷的命了。”

马夫的武功虽然不及烈风,但是一根马鞭舞得也是虎虎生风,就在车辕上跳跃之间已经连惊两匹马,硬生生的将两个准备砍向马车的黑衣人逼下马背。

可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有从马车后面偷袭成功,不过只劈开后车厢板便被一把剑逼了出来。

“妈的,这小丫头武功还挺厉害的。”那个黑衣人挨了一剑,蹭了蹭脸上的血焦躁起来,“老大,上锤子吧?”

被叫做“老大”黑衣人一直在外圈观战,听到他喊方才抡起手中的铜锤冲过来,“都闪开。”

烈风看他那两把跟头差不多大的铜锤,估摸着足有几十斤重,心中暗叫:不好!这一锤子要是砸下去,马车厢必定是要四分五裂了,到时候可就是什么都藏不住了。

正好有个黑衣人挥刀看过来,他来不及多想便是迎着刀锋冲上去。就在刀刃快要落在他身上的时候,忽然身子一矮伸出左手,使出怪力抓住那人的腰向上一抛。

那黑衣人还以为自己就要得手正要得意,忽然就到了天上,迎面扑来的还是那对充满力量的铜锤,当场就吓得晕了过去。

其实那个“老大”看到是自己人被当成人盾,只好硬生生的把力收了回去。可那个没出息晕过去,直挺挺的落下来,脑袋撞在一块石头上,就那么死了。

这啼笑皆非的变故让所有黑衣人都愣了一下,烈风得了喘息的机会哈哈大笑起来,“你就带着这么些没出息的,就想送我们去见阎王,难道是打算把小爷笑死不成?”

“小子,休得口出狂言,”黑衣人老大手中的铜锤一挥,放弃车厢朝着烈风扑了过去,“让爷爷来教你如何让你的脑袋开出花!”

烈风本就是故意激怒他,所以早就做好迎敌的准备。看那铜锤如有千钧之力,他硬是挥剑格挡住,锤、剑相接发出一声脆响。

他的剑虽然不及姜云霁的神兵,却也是万中无一的好剑,铜锤上当即被磕出一个印子,那黑衣人老大也被震退一步。

似乎,他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厉害。

“哟,没看出来你这铜锤还是软金的呢?小爷只轻轻一碰就出个缺口,可不划算呐!”烈风一面再次挑衅,一面朝着两队离开的方向张望。

他们被黑衣人截住,虽然在人数上处于弱势,但是在武功上相信有必胜的把握。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拖住这大队的人马。

“你得意得太早了!”黑衣人果然更生气,纵身一跃,从斜上方飞扑过来。这一次,他双锤齐下,狠狠的砸过来。怒目圆瞪,似乎是想直接把烈风砸成个­肉­饼。

看着凌厉的攻势,若是硬接下来必定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可若是避开,身后就是马车,万一砸坏马车,他们的计划可就要全暴露了。

这些念头在烈风的脑袋里只转了一下,他就知道自己唯有接下一条路可以走。当他拉开架势等着震痛虎口,呛出一口鲜血的时候,一个灰­色­的身影忽然从马车后跃过来。

他凌空翻转的瞬间宛如轻灵的鸟雀,双足只在那一对铜锤上一踢,黑衣人就被震了回去。

完全没想到自己拼尽全力的一击就被这样轻松化解,铜锤黑衣人暗暗活动着发麻的虎口,厉声问道,“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要是不想惹麻烦就赶紧滚,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来得不是别人,正是一路尾随他们的拓跋臻。他依旧带着那个旧斗笠,穿着那大斗篷,让人辨不出身影和五官。他没有说话,只是亮出长剑迎着铜锤人走了过去。

天一道长的剑法以轻越洒脱而出名,于分花拂柳间取人­性­命。而拓跋臻可说尽得其真传,对付铜锤人的蛮力简直就是克星。

看他从容挥洒不过几招就将铜锤人逼退好几步,余下的黑衣人虽然多,但是没有几个是真正厉害的,烈风感觉自己的压力一下子小了很多。

阻挡住几个黑衣人攻势的同时还空出一只手来敲了敲车厢,“采绿,你出来守住车尾。”

“好勒。”采绿从车厢后跳出来的时候心情还是平静的,看到正在和铜锤人交战的拓跋臻,心里不由得就是一沉,“他,他怎么在这里?”

那一日在药村,她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但她第一次看到公子的沉默,看到烈风的慌张。然后即便是烈风建议要分道而行那样危险的做法,姜云霁都是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他们的畏惧一度让她以为这个是敌人,可现下看来似乎又是盟友,她实在是有些不懂了。

他虽然打扮其貌不扬,但一招一式中流露的都是由内而外的洒脱和率­性­。

他,到底是谁?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三十一章 平地尘暴

一条银黄相间的鞭子忽然从斗篷下扫过来,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犹如一条吐信的毒蛇。离素月最近的那个黑衣人根本来不及闪避便被扫下马去,重重的摔在地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臭丫头,居然敢偷袭,”另一个黑衣人追上来破口大骂道,“看爷爷我怎么弄死你。”

他手中拿的一根长棍,从后面直挥向素月的后背。

素月根本没工夫理他,只是夹了夹马腹,云纹便加速将他甩开一大截。若不是为了配合姜云霁的速度,她是不可能被拦截住的。

不过,她是真要给姜云霁的聪明写个大大的服字。若是按照她的计划,他们还在做原地做困兽之斗,现在他们几乎是离逃脱不远了。

“云霁,你看前面可是瀛渊国的关门了?”眼看胜利在望,素月难免有些兴奋,回过头才发现姜云霁竟然被剩下的两个黑衣人给缠住了。

看他仓皇的左避右闪,她愣了一会才想起来,在众人面前的姜云霁是不会武功的。所以,这才是为什么只有三个人来的原因。

素月的­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意,他们实在太高估自己的实力,这样的歪瓜裂枣就是再来三个,她也不在话下。

“喂,看这边咯!”她右手勒住马缰掉头,左手随意的扬出一把落月针。

她原本是不打算要他们的命,只是想让他们离姜云霁远一点,毕竟都死光了可能会有新人来追的。

可方才那个拿棍子的黑衣人根本没反应过来便眉心正中一针,圆瞪着双眼死了;另一个使刀的倒是看见几点寒光,慌张的侧身避开却摔下马去,好歹是捡了一条命。

素月想让他活着在后面追着再拖延一会儿,却见姜云霁抽出听泉,俯身一剑毙命,“他看见我的脸了。”

对方一直以为姜云霁是不会武功的,他突然出手,也不失为一个误导对方的办法。反正这样素质的人,不管来多少,他们都是可以应付的。

素月点点头,“无所谓,现在我们搬救兵才是紧要的,赶紧走吧!”

这道关门是建在两座山之间的,两座大山巍峨入云绵延数里,中间仅有这一条可供通过道路。就如同是在一个大峡谷门口竖着一扇门,此关也因此得名峡谷关。

终于依稀能看清关门和城楼的模样,如同在沙漠中跋涉的旅人看见水源,两个人的眼神中都迸发出欣喜。

可就在这时,素月忽然感觉到一股力量绊住云纹。巨大的惯­性­作用几乎让云纹摔倒,素月整个人也凌空跃了起来,“有埋伏,退!”

她话音未落,灰黄的地上平行露出数条高低错落的绊马绳,不但是他们的前方有,连他们的后面也有。绊马绳的两头各由数名着灰衣带灰­色­头巾的人紧紧拽着并正在收拢,显然已经他们已然是在包围的中心。

难怪前面的黑衣人功夫那么差,原来这里才是真正的杀机!

素月前后扫了一眼,这里埋伏的足有二十多人,就看刚才绊马时对时机的把握和气势就知道要比那些黑衣人厉害许多倍。

她紧张的看向姜云霁,他已经从马背上下来,站在包围圈的中心依旧是那派云淡风轻,“你们想要的是我,放她走。”

灰衣人好像没有听见似的,一个个木讷着脸按部就班的收紧包围圈。等到他们一拥而上,即便是武功再高也难有胜算,突围只能是趁着现在。

素月当即便是一扬手中的长鞭,内力灌注,鞭身如长枪般笔直刺向离姜云霁最近的那名小个子灰衣人,“别跟他们废话,我们杀出去!”

那小个子的身法比想象中要快上许多,几乎是鞭子到的同时他也换了位置。素月不由得心下一惊,虽然她没有尽全力,可他移动的位置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完全是恰到好处。

姜云霁当然也看出来,只淡笑着叹了口气,“看来这次,我又要连累你了。”

“谁连累谁还说不定呢!”素月长鞭横扫,硬逼着靠近他的两个人左右散开,“别泄气,你还要没帮我找到家人呐!”

“如此,那我们便放手一搏吧!”一支响箭自姜云霁的袖中腾空而起在空中绽开。

因为白日里光线太强而失去光芒,只能听见一声闷响,不过这响声已经足够让另外两组人听见。

采蓝和莫念已经解决掉阻截的三个黑衣人,立刻策马向姜云霁的位置赶过来。

烈风也一改先前向拖延时间的慢招式,招呼众人速战速决。他们相隔一段距离,只能看见广袤的平原上似有一团尘暴在将他们紧紧包围。但他知道那绝不是尘暴,而是乔装打扮的人。

“这里交给我,你去帮他们。”一剑斩杀掉身边的黑衣人,烈风纵身到拓跋臻身边,帮他格挡住那一对铜锤,“你要找的人不在这里。”

云纹那样­性­烈的马,除了素月一般人是骑不上去的。所以从一开始,拓跋臻就清楚的知道,这辆马车不过是障眼法。

他撇过脸去,手腕一翻挽出一朵凌厉的剑花将铜锤人避退,“还是把这里交给我,你去帮他们。”

烈风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听出他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纠结,“也罢,我先过去,你赶快解决掉这些歪瓜裂枣过来跟我们汇合。若非不得已,公子是不会向我们求援的。”

拓跋臻可以不担心姜云霁,但不能不担心素月。虽然一言不发,但剑势已然顷刻凌厉起来,两招便刺伤铜锤人的左手。只剩下右手使锤,基本是大势已去。

抽身过来帮铜锤人的黑衣人也被他一一解决,可他并没有急着要铜锤人的命,反而分神去帮着采绿等人解决掉他们身边的麻烦,“快跟上烈风去救你家公子,这里交给我一个人就行。”

他的斗笠檐压得很低,可因为刻意,采绿还是看清了他那张风尘仆仆的脸。如风霜裁出的线条轮廓,五官立体而硬朗,虽不及姜云霁的五官完美,但气质上却让人觉得更有安全感。

“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为了素月,当然可以!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三十二章 紫红深瞳

灰衣人的攻击如疾风骤雨般席卷而来,好像层层的沙尘将他们紧紧围住,这令素月想起在蟒洞中的情形。

她不禁的看向姜云霁,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他的目光温暖平和,听泉在他手中宛如涓涓溪流,蜿蜒过靠近他的灰衣人,并在他们身上留下喷血的伤口。

随着越来越多的血液喷溅,他的眼中又染上淡淡的紫红。

“云霁,坚持住,他们就快到了!”她知道他忍得很辛苦。可那些灰衣人就好像没有痛觉神经一样,即便是受伤,只要腿还没断,只要血还没流­干­,他们就还能往前冲。

灵蛇并不能对他们照成很直接的伤害,即便是素月用上化绵为钢的内力,震到他们吐血,也只能暂时将他们击退。

“这都是什么怪物,这么打下去何时才是个头,得想个法子才行。”一轮交战下来,素月和姜云霁背靠着背在包围圈的中心喘息。

“这些看着像是被催眠的死士,面无表情,毫无知觉,不达目的,绝不退缩。”

姜云霁所了解的信息让素月想起发疯的七巧,“你是说,他们是被摄魂术超控的傀儡?”

“差不多吧!”

一个七巧差点要了她和拓跋臻两个人的命,这里有这么多个男版的七巧,那他们要怎么活得出去,难道真要把小命交代在这里吗?素月的内心是崩溃的,“你可知道破解之法?”

姜云霁无奈的摇摇头,他甚至连“摄魂术”这个特定的称呼都不知道,“不过,我们可以试试攻他们下盘,没有腿相信他们也不能走了吧!”

“好,那就这么办!”这个法子虽然有些狠,但现在已经是生死存亡的关头,素月也顾不上那许多。她右手扬出长鞭拖拽、左手紧握着锋利的匕首,随时准备给到近前的敌人关键一击。

她以为她可以做得很好,可她忘了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在这里近的距离杀过人。割开一个灰衣人的咽喉,鲜血喷溅在她的脸上,她感觉到一股从内而外的恶心,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月儿,你没事吧?”姜云霁杀掉近前的灰衣人,腾出一只手扶住她,“难道他们的血液里有毒?”可他先前分明碰过,根本没事,“你,没杀过人?”

杀过,可那时候她没有这样的感觉。素月想不通也没时间去细想这是为什么,“你帮我挡一挡。”

她依赖着姜云霁的保护,掏出露珠儿的药丸,快速的服下一粒,喘息了几口方才稳住心神。

“糟了,真是有毒。”姜云霁是打得太专注,忘了自己是百毒不侵的体制,“可还撑得住?”

素月羡慕他那百毒不侵的体制,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放心,死不了!”

看她横扫一鞭,“啪”一声只打得近前的灰衣人吐出一口鲜血,姜云霁方才放下心来,“我还是那句话,我没死之前是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他­唇­角飞扬,翩然一笑的瞬间仿佛能让天地动容。素月回过神来,他已经挥剑杀入灰衣人中。看他奋力的搏杀庇护着自己,一如山洞中迎战巨蟒的时候。

素月慌乱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长鞭一卷顷刻夺了一柄从后面偷袭他的刀,“我来帮你!”她挥舞着长鞭控制着那把刀,竟似使着一把长刀,逼得灰衣人纷纷退让。

可好景不长,他们没能借此机会冲出去,就有一个灰衣人冲上来握住刀锋。他双手都被拉出鲜血也不肯松手,素月担心丢了鞭子,只好放弃那把刀。

又回到最初的样子,他们互为依仗、浴血奋战,即便是几度觉得­精­疲力尽却毫无退意。每一次感觉撑不下去的时候,他们总会互相看一眼,心疼对方的念头总会替他们重新注入力量。

当灵蛇和听泉被灰衣人的鲜血染红时,他们终于盼到采蓝和莫念的增援;盼到烈风的加入;盼到他们一行人的重聚。

终于得空喘息,素月示意姜云霁先休息一下却发现他还在拼命的杀戮,他的双眼已经被紫红­色­蒙蔽,只剩下嗜血的疯狂。

“云霁,云霁,你看看我!”素月自纷乱的交战中冲到他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身上已经挂彩,整个人似乎跟那些无知无觉的灰衣人没了分别。

听到她的声音,姜云霁缓慢的转过头,一双紫红的深瞳似看着她又似看着别处。素月紧张的抓住他的双臂,“云霁,你看看我,你看着我的眼睛!”

她专注的看着他,全然忘记身在混乱之中。然而,姜云霁的眼神却似神游了许久才对上她的眼睛,喉结上下蠕动着,好半晌才吐出两个字,“小心!”

“小心?小心什么?”素月甚至来不及明白过来便被推倒在地,回头竟然是一柄长刀凌空劈下,正对着姜云霁那张俊美的脸砍去。这样近的距离,这样快的速度,除非奇迹出现,否则他必定难逃一死。

“不,不要啊!”她失声惊叫,绝望的闭上眼睛,一滴清泪猝不及防从眼角滑落。

分明不过一霎,却好似过了几个春秋那么漫长。听到周围嘈杂的声音和采绿的哭泣,她才鼓起勇气睁开眼睛。

可映入眼帘的并不是受伤的姜云霁,而是倒在采绿怀中的斗笠人,那个她追之不见的斗笠人!

他于千钧一发的时刻赶到,一脚踢开姜云霁,持着长剑拼尽全力想要格挡住那把大刀。奈何长剑已经在先前和铜锤人的交战中损伤,当下被巨大的力量冲击竟然在相持片刻后断开。灰衣人的大刀直嵌近他的左肩,顷刻间便染红了那件灰­色­的斗篷。

回过神来的姜云霁一剑刺入灰衣人的心脏,而斗笠人已然晕倒在采绿的怀中。

素月急忙掏出怀中的金疮药帮他止血,撕开那破旧的斗篷,里面露出浸染着鲜血的华衣。可她已经没有心思去留意这些细节,直到她掀开最里层的衣服,看到他的左肩上竟然还有另外一道伤口。

虽然早已经愈合,但那熟悉的红痕让她触目惊心。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肩膀,那是为救她才留下的伤痕……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三十三章 互相诋毁

拓跋臻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峡谷关内的驿站中,看到坐在床头搅动着汤勺吹凉清粥的女子,他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月儿?”

他的语气中充满着不自信,素月抬手将垂下的发丝捋到耳后,侧头冲他浅浅一笑,“怎么,不认识了?”

她的笑容一如往昔的俏皮,拓跋臻忽而就感觉到一种圆满,“好久不见!”

分明是欣喜偏偏要说得那样深沉,素月被他古怪的样子逗得“噗嗤”一笑,“你不是一直跟着我吗?不能算好久不见哦!”

看到伤痕的那一刻,她心里交织着惊讶、害怕、各种不敢相信,直到看到那张风尘仆仆的脸,所有的一切都变成喜悦。她内心中所期盼的一切,就那样猝不及防的变成现实!

那一刻,拓跋臻陪着她笑到失语,仿佛旅途中遇到的所有艰险都在这一刻都化为乌有。

素月将温热的清粥一勺勺送到他的嘴边,口中碎碎念着,“这可是­鸡­汤熬的,多吃点,对伤口好。我给你用的可是最好的金疮药,等结了痂再抹上师姐秘制的祛疤露,到时候保管一点也看不出来……”

“月儿,他待你好吗?”他忽然开口,素月措手不及,一勺粥全洒在床沿上。

她慌忙的抽出丝绢去擦,不想慌乱中用力过猛。不但没能把米粒清理­干­净,反而蹭的弄得到处都是,一张脸尴尬得快要滴出血来,“我去打点水来洗一洗。”

这么艰难才能见面,他怎么舍得让她逃走。拓跋臻一把抓住她的手,“回答我,他待你好吗?”

素月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将手挣脱出来,反而被他勒得手腕发红,“你弄疼我了。”

若是往常,拓跋臻一定会因为心疼她而松开,可这一次他一定要知道答案,“回答我,他待你好吗?”

“好,很好,非常好!你满意了吗?”

说出这样的话,素月全凭一时的冲动。一股脑喊出来之后发现拓跋臻并没有松手,气势便倏然弱了下去。她侧着身不敢看他的眼睛,口吻也变成商量:“放开我,成吗?”

拓跋臻没有放开,反而更用力的一拽,令她跌坐到床沿上,“那我告诉你,我不满意,很不满意!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就敢跟着他这样到处乱跑?”

初初确认斗笠人是拓跋臻的时候,素月是惊喜的、是感动的,可这一刻,她忽然感觉到一种愤怒,从心里蔓延出来的愤怒。

他以为事情变成今天的样子是她想的吗?那还不是因为他眼中只有武如烟,而她却连一个亲人都找不到。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不过是从跟着一个被追杀的人换做跟着另一个被追杀的人罢了!”

看到她勾在嘴角的冷笑,拓跋臻忽然感觉到自己和姜云霁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他们都欺骗了她!

即便所有的隐瞒都出自情非得已。

素月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在床沿上站起来,“殿下重伤未愈还是好好休息,旁的就不必多­操­心了。”

“如果他有妻有子,你也不在乎吗?”

他的话令素月的笑容更冷,“臻殿下,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原来他根本就不懂,什么都不懂。她只当姜云霁是朋友,一个很好的朋友,可以给她帮助的朋友,仅此而已!

“有妻有子,谁有妻有子?”烈风在门口站了很久,实在是听不下去才推门闯进来,“拓跋臻,你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

“我们公子多年游历在外,何时娶妻生子过?”他将手上那为拓跋臻添置的新衣重重放在桌上,“我看倒是你荣登王储之位,你父王没给你指门亲事?或是你已经娶了武家的那位大小姐,亦或是你心爱的表妹?”

拓跋臻的脸­色­黑得难看,素月更是垂者头不敢再听下去,“我裙子脏了,先去整理一下。”

踏出那道门,她就再没有进去的勇气。

被拓跋臻那一拽,她的裙子的确蹭到粥液。可回到房间打开包袱,看到里面整齐叠放的衣裙,却没有勇气拿出任何一套。那些都是拓跋臻让师傅订做的,即便她那时候已经是长乐府的管家,他依然细心的为她打理这些事。

可为什么那个时候,记忆里剩下的只有坏呢?

打了些水将裙上的饭渍洗了洗,素月便想着去驿站的后院转转。那里有个打理得极好的小花园,一座小小的假山,几树开得十分繁盛的九重葛。

她喜欢那花,没有繁复重叠的花瓣,许许多多的个体簇拥在一起,茂盛得能让人感觉到那种从内而外怒放的力量。

“姐,你说那个人到底是谁?自从他来了,公子都没怎么出过房间,公子是不愿意见他吗?”

“别胡说八道,公子只是在休养而已。”

走得近了,素月听清是采蓝和采绿的声音。

“那素月姑娘呢?”采绿的语气颇有些为姜云霁抱不平,“她好像一门心思都在那个人身上,整天衣不解带的照顾着,都没有去看看公子呢!”

“他是公子和素月姑娘的救命恩人,别说是素月姑娘去照顾,就算让我们去照顾,那也是应当的。”相对采绿的率直,采蓝的­性­子要沉稳许多,“你呀,你要记住,咱们做奴婢的只管伺候好主子,别的就不必­操­心了。”

“哦!”采绿虽然嘴上应着,心里却还是十分的不乐意,“这素月姑娘也是的,是不是看那位壮士长得好看,就不想要咱们家公子了。”

“他好看吗?再好看能有姜云霁好看吗?”这念头在脑中盘旋的时候,就见她们正从假山后走出来,素月赶紧躲到旁边的廊柱后。直到她们走远方才敢走出来,不过已然失去看花的兴致。

那天看到拓跋臻的血,她整颗心都落在他的身上,甚至忘记姜云霁的眼睛变成紫红,忘记他也是拖着一副病躯需要人照顾。

不知他怎么样了?

这个念头在脑中萦绕,素月不知不觉就从花园走到了姜云霁的房门外,可举起的手终究是停在了门边。

见到他,自己要说些什么呢?问他好不好?还是说点别的呢?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三十四章 岁月正好

“原来多利爽的姑娘,怎么如今也变得这样扭捏了?”

冷不防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吓得素月赶紧缩回手,“蔺、蔺夫子,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啊?我当然是来窥探你的秘密啊!”蔺夫子故意做出十分夸张的表情,看得素月满脸通红才将藏在身后的药碗拿出来,“难道我是来看我的病人的?”

这个老顽童!素月又羞又恼瞪他一眼,却又不得不在他的眼神示意下推开姜云霁的房门。

她踟蹰不前被蔺夫子从后重推了一把,“愣着­干­什么?进去帮我喂药。”

房间没有开窗,只点了两盏暗黄的灯。

素月没有心理准备,差点就被屋里浓重的药味呛晕过去,不由得眉头紧锁,“他,他伤得很严重吗?”

“重不重你去看过不就知道了?哪来这么多废话。”蔺夫子又推了她一把,直将他推到床前不能再进的位置,“老夫还要去采药,待会儿药凉了你就喂他喝下去。”

素月是想反驳,可蔺夫子的轻功出神入化,就她透过纱幔打量姜云霁的那功夫,他已经带上房门跑了。

听到他均匀的呼吸似睡得十分深沉安稳,素月纷杂的心绪才一点点的安静下来。她撩起一侧的纱幔,静静看着他的睡颜,她记得他没受什么外伤,可人似乎更白、更瘦了。

不知是不是做了噩梦,他虽然闭着眼,但眼珠子忽然在眼睑下游走,额头上慢慢渗出汗水,连呼吸都急促起来。素月连忙抽出丝绢替他擦拭,一面擦一面在他耳边低声呢喃,“云霁,别怕,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的呼吸终于平稳下去,人也慢慢清醒过来。

“月儿,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他眼中带着惊喜又似难以置信,直到握住素月的手,方才长长的舒了一口,“真是你,真好啊!”

“怎么?你不会梦见我被那些灰衣人杀死了吧?”他和拓跋臻醒来的样子有些相似,素月慌忙的抽出手,“怎么好像比从前还冷?蔺夫子的医术就没点进步吗?”

“不怪他,是我自己不顶用。”以为素月嫌弃,他怅然的将手缩了回去,欣喜褪去又恢复他如常的温和,“你怎么过来了,不用照顾他吗?”

“哦,烈风在哪儿呐!”提到这个话题素月也只想沉默,幸好蔺夫子留了药在这里,“药凉了,我喂你吧!”

她扶着姜云霁坐起来,有在他背后塞了两个厚厚的软枕,“怎么样,你觉得这个角度合适吗?”

她弓着身子,整个人几乎是侧俯在姜云霁的身上,右手勾着他的后背免得他失去支撑,左手尝试­性­的挪动着软枕的位置,“这样呢,这样会不会更舒服一点?”

他们之间的距离还不足一个巴掌的长度,姜云霁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就在耳畔,整个人一下子就燥热起来,“可以,就这样可以了。”

感觉到他有些挣扎,素月没有勉强,从善如流端起旁边的药碗。因为好奇她嗅了嗅,却不由得皱起眉来,“这是什么药,怎么味道那么奇怪?”

浓重的苦味中透着那么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血腥味,闻着就让人觉得反胃。

姜云霁脸上的表情先是一僵,旋即又恢复淡淡的笑意,“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问蔺夫子,我只是负责吃药的,他才是开药的。”

言罢也不等素月一勺勺的喂,兀自接过药碗一饮而下,“是难喝了些,不过管用就好了。”

既然他都这么说自己这个围观群众还能怎么样呢?素月无谓的耸耸肩,“你明白就行,我去给你冲点糖水顺顺口。”

“不用,我已经习惯了。”从小到大他喝过的药太多,这些对他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你还是坐下歇会儿,你这些天一直在照顾他,辛苦了。”

“那有什么辛苦的,你们这样病着都比我辛苦。”

若不是为了保护自己,姜云霁怎么会杀红眼睛,素月心里十分清楚。当然,若不是为了救自己,或许拓跋臻也不会受伤。

她不想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胡思乱想,也不想有人在耳边吵吵闹闹,而姜云霁一向话少。

“屋子里有些闷,我帮你开窗透透气可好?”

蔺夫子嘱咐要少吹风、少见光,可看她频频皱眉,玉手时不时的在鼻翼旁扇一下,姜云霁便欣喜的点点头,“我也正有此意,那就麻烦你了。”

虽然没有阳光直­射­进屋,可光线还是忽然变强,姜云霁下意识的侧身闭起眼睛,“今天的天气很好啊!”

“是啊!”素月以为他只是一点点的不适应,又想起采绿说他好几天没出过房间,当即就要伸手去扶他,“我带你出去看看?”

“不、不,还是不麻烦,等我好一点再出去看。”这一步要是迈出去,这几天的药可能都白喝了。姜云霁可不敢挑战蔺夫子的底线,“你要是想出去,就自己去玩,我吃完药就没事了。”

他那样温柔和善,加上光线气氛都是那么的刚刚好,素月打了个呵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我能不能在你这里睡一会儿啊?”

“睡会儿?”姜云霁愣了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在我这里?你确定吗?”

她守在拓跋臻身边的时候一点也不困,回到房间里也不觉得困,唯独在这间屋里,嗅着淡淡的药味,她想起自己已经两天没睡了。

“你,你放心,我不上床。我,我就在凳子上眯一会儿。”

“不、不,我没别的意思,我刚才就是没听清。”她的语气颇有些惴惴,其实就算她想上床,姜云霁也愿意让给她,“你喜欢睡哪里都可以,这屋子里的地方随你挑。”

素月的困意上来也顾不得他是真愿意还是装愿意,当即便搬了两把椅子相对一拼,整个人就半坐半躺了进去。

很快她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姜云霁想起蔺夫子提过她的病,那种会让人嗜睡的毛病。

第一次,他觉得有病有时候也不一定是件坏事。一如现在,阳光温热,岁月正好!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三十五章 吃迷魂汤

在驿站休养了五日,拓跋臻已经能下床活动。他恢复的速度快得连蔺夫子都啧啧赞叹,“难怪天一会收你为徒,果然是骨骼惊奇。若是云霁的底子有你一半好,也不至于受这么多罪了。”

“想像我这样容易啊,多吃点草根树皮、多挨几顿打就好了呗。”拓跋臻赤­祼­着上身单手趴在地上做俯卧撑,阳光下他小麦­色­的肌肤上全是汗水,“要不,回娘胎里再造一回也行。”

“哼,身体好了不起?”素月正好过来送早饭,当即便黑下脸来,“牛身体就好,整天不也只能犁地?”

“你居然拿我跟牛比?”拓跋臻从地上弹起来,抓起一旁的帕子一面擦汗,一面朝素月走去,“说说,他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迷魂汤,你这么护着他,连师兄都不要了?”

采绿端着药一直跟在素月的后头,乍一看见拓跋臻那健硕的胸肌就羞得满脸透红,再看他们都跟没事人一样又只好故作镇定。

此刻听拓跋臻的语气里颇有几分气愤,连忙上前劝架,“清羽公子你误会了。我们公子对素月姑娘一直是礼遇有佳,连一点苦都不愿意给她吃,哪里会让她喝什么迷魂汤啊!”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拓跋臻以为最纯最蠢的也就是素月,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更蠢的。他转头看向蔺夫子,“今天的药有些不一样,是先吃饭还是先吃药?”

往回总是先喝完药,等半个时辰后才会有饭送来,这一次素月的饭在前、采绿的药在后。

“你很细心啊!”蔺夫子看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嘉许,“你既然不信任我,怎么还肯喝我的药?”

“或许你会因为某些原因而动杀我的念头,但是月儿不会。从前都是她伺候我吃的,但今天不是。”拓跋臻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道出心中的疑惑,眼神直盯着采绿,“这位姑娘,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紧张呢?”

他彬彬有礼,声音充满温柔的磁­性­,眼神中又似充满期待。采绿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完全忽略了他前面对蔺夫子说的话。

“我、我、我……”紧张而局促,她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急得素月在一旁直翻白眼,­干­脆跟她交换了手中的托盘,把药往拓跋臻面前一送,“现在换我送了,你吃不吃啊?”

“啧啧,”拓跋臻嫌弃的咂咂嘴,“你就是这么对你师兄的吗?你就不能像对姜云霁那么对我温柔点吗?”

“他是谦谦公子,你是什么?”大庭广众之下还是那副不要脸的样子,素月没好气的嗔他一眼,“你看看你,跟蛮牛似的一点礼貌也没有。还不快点把药喝掉,想让我端到什么时候?”

到底拓跋臻心里还是疼素月的,看了蔺夫子一眼便将药一饮而下,“哇,今天的药好苦,我要吃糖。”

他像个撒娇的孩子般深锁着眉头,素月无奈的叹了口气,掏出怀里的蜜饯盒子,“从前你并不是这样的,当真是身份贵重了人也跟着娇贵起来了。”

“我记得你的蜜饯以前都是用瓷瓶装,什么时候换成这种小盒子了?”拓跋臻哪里是娇贵,无非是想找机会跟她多说几句话罢了。

“你要吃就吃,哪里来这么多废话。”素月将空碗递给采绿,有接了她手中的饭菜放到石桌上,“反正你壮得像牛似的,我看也用不着等药效什么的,直接就可以吃了。”

她嘴上说得强硬,眼神还是询问的看向蔺夫子,看他点点头方才放心下来,“快点,我们还有好多事要忙呢!”

“我看你就是个劳碌命。”拓跋臻不快的将蜜饯盒子纳入袖中,“我现在不想吃,你们一会儿再来收拾好了。”

整天就知道无礼抬扛,跟姜云霁一比素月直接给他负分,“随你!”

她转身就走,采绿只好跟上去,临行前惴惴的看向拓跋臻,“公子,你还是把衣服穿上,小心着凉。被、被人看见也、也不太好。”

她羞得满脸通红,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已经超到素月前面。拓跋臻不由得捧腹大笑起来,“姜云霁身边这么跟着这么个不经事的丫头?”

“若今天在这里光膀子的是公子,你以为你那个又能好多少?”蔺夫子兜头给他泼下一盆凉水,“算了,我们还是说回正事吧!这里已经是瀛渊国,你打算跟着我们到几时啊?”

“姜云霁叫你来跟我谈的?”站着说这一会儿的话,拓跋臻身上的汗也­干­得差不多,他取了架子上的白衣披上,忽然觉得自己这伤是不是可以好慢点?

“不,只是老朽今天起了善心想提醒你注意自己的身份。在昊玥国你尚不能为所欲为,何况是在这里?”

他的话不无道理,拓跋臻不是不知道,他所有的踟蹰都来自对素月心意的不确定。看她最近的态度,八成是不愿意回昊玥的。

“如此,那就多谢夫子好意。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不劳夫子费心。”再等两天,等他和素月的关系再缓和一些,哪怕再难他也要开口问问她。

蔺夫子无谓的耸耸肩,“我知道的你打的什么算盘,不过你没有那么多时间,明天我就会建议公子启程。”

“老头,你是故意的吧!”拓跋臻的暴脾气一下子上来,噌噌几步冲到蔺夫子面前,“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

然,好似过了一阵风,蔺夫子已经跃开几丈,不远不近似乎还是和他保持着刚才的距离,“天一没有告诉你老夫最厉害的功夫就是逃命吗?”

听他的语气和天一道长颇有些渊源,虽然遍寻记忆也没想起来,拓跋臻还是缓了缓语气,“夫子,我追到这里不容易,何况我的伤也没好,你们就想丢下我这么走了吗?”

“反正我言尽于此,你自己看着办。”蔺夫子没有多余的话,眨眼人便不见踪影。作为一个医者,他比拓跋臻更了解他的身体。

方才还热闹的小校场,转眼就剩下孤零零的自己,大热天里拓跋臻只觉得一阵心凉。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三十六章 误会丛生

素月到准备洗澡的时候才发现蜜饯盒子忘了拿回来,只好又披上衣服去找拓跋臻。似乎是知道会有客人,他的房门大大敞开着。她还是站在门口象征­性­的敲了敲门,“有人在吗?”

分明就看到他人立在窗边,却好像没听见似的没有任何回应,到底是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呢?想起从前,他们总是趁着对方走神的时候去蒙住对方的眼睛或是吓唬对方。

她蹑手蹑脚的摸到拓跋臻的背后,猛地大叫一声扑到背上,“哇,狼来了!”

“就你那点伎俩还想吓唬我?”早知道她会这样,拓跋臻的嘴角勾起一抹温暖的笑意,抬手托住她的臀部往上一送,直接将她背到背上,“傻丫头,你瘦了。”

这画面多么亲切熟悉,素月将脸贴在他宽阔结实的背上,缓缓的叹了口气,“总是风餐露宿的能不瘦吗?”

伤口在隐隐作疼,刚才那一下已经是勉强,拓跋臻将素月放下来,“跟我回去吧,我保证再也不欺负你,好不好?”

四目相对,他难得一次这样严肃认真,素月却不知该怎样回答。

“你知道父王的身体一向不好,他很惦记你的。还有小染、茼蒿,你不想他们吗?”

想,当然想,素月有时候做梦都在想。她并没有刻意的去回忆,却总会想起雪夜里那碗桂花汤圆和翠竹林立的侯府旧址……

但是,这些都不足以成为她回去的理由,“就只有他们想我吗?你就是来帮他们找我的?”

“不,当然不是,我来是因为我惦记你!”可这样的话拓跋臻只能在心里说说,他还是更习惯那个追在他身后的素月,而不是这个需要他来追逐的女子。

“是谁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拓跋臻用笑意伪装着自己那余下的自尊,抬手勾住素月的肩膀就像从前一样,“重点是我现在在这里,我来接你回去,不好吗?”

从前,只要他一点点的示好,素月便会满心欢喜的接受。可这一次,他看到的只是素月变得越来越冷的笑容,然后他们的距离又变得遥远。

“你觉得不重要的那些,恰好是我认为很重要的。”素月推开他的手,冷静的看着他的眼睛,“我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找到我的家人,别的我暂时不想去考虑。”

“如果我能帮你找到家人,你是不是就会跟我回去?”

“殿下,这话你说过很多次,可你每一次都会忘记。”想起这些事,素月就觉得心口在隐隐作疼,所有的好心情全都荡然无存,“殿下,昊玥需要你,大王需要你,你爱的人也需要你。而唯独我不需要,我想要的云霁会帮我找到的。”

“云霁?呵,好一个云霁!”不辞辛劳的追来,终于还是看到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听到他最不想听到的话,“很好,你们很好!”

拓跋臻自怀中摸出拿个蜜饯盒子摊在掌心,“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他送给你的吧?”

“是。”

素月伸手去拿,拓跋臻却一下子将手缩了回去,“他送的东西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重不重要都与你无关!”见他脸­色­不好,素月也跟着窝火,“你把东西还给我!”

“如果我说不呢?”拓跋臻将东西藏到身后,挑衅的看着她,“你是不是要抢啊?”

“哼!”素月冷冷的扯了扯嘴角,神情一下子冷静下来,“你若是喜欢就留着,这样的小玩意我那里还有一堆。即便是一个都没有了,他也会再买给我的。”

她说着抽身就走,令拓跋臻所有的高冷都溃不成军。他疾步上前,张开双臂堵住门,“你出府的时候是没带够银子吗?什么都要别人买,你这幅德行是跟谁学的?”

“我就喜欢别人送东西给我,你不服气啊!”素月不甘示弱的挑眉瞪着他,“臻殿下,我记得那时候你也没少往武家送东西吧?若不是我跑得快,恐怕连云纹都要被你送出去了吧?”

若是那时候武如烟一个劲的磨,拓跋臻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可现在云纹不是在你手上吗?”

他倒是承认得挺快的,连挣扎都没挣扎一下。哪怕是说个“不”字来骗骗自己他都不愿意吗?素月一个闪身从他腋下钻了出去,“那是因为我下手快,不是因为你!”

“臻殿下,我这寻亲之路甚为遥远,瀛渊国也不是你一个昊玥王储应该呆的地方。我奉劝你还是早点回到你家中去,反正你来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那些人的心中所想。”

“喂,你真的不要了?”素月走得那样决绝,连一丝挽留的契机都没有给他,拓跋臻只好一跺脚跟着追出来,“月儿,你等等我,我还给你还不行吗?”

素月根本懒得理他,一溜烟便跑回自己的房间,快速的栓好门窗,任由他在外面怎么敲也不再说话。

这一碗闭门羹吃得结实,拓跋臻在她的门口站了良久,直到隔壁的房间开了门。

“清羽公子,素月姑娘可能已经睡了,你明日再来找她可好?”采绿揉着惺忪的睡眼探出头来,显然并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怕被人围观,拓跋臻连忙点点头,“白日里忘了把蜜饯还给她,不如就请你帮我转交给她可好?”

能帮他做事,采绿自然是一万个愿意,接过盒子的时候无意中触到拓跋臻温热的指尖,心里又是一阵狂跳,好久才平息下来。

“瞧你那副春心萌动的样子,别说姐姐没提醒你,这个人可不是咱们这种身份的人能奢望的。”采蓝在榻上看了她一眼,又翻身睡了过去。

他是什么身份?再了不起能有公子的身份了不起吗?虽然他身上有些贵气,可听蔺夫子的口气也不过是个江湖前辈的徒弟,能有多高不可攀呢?

等明天见到素月就将盒子还给她,顺便向她确认一下这位壮士的身份。看他对素月十分信任,或许还能跟她套套近乎,拜托她帮忙牵牵线。

打定主意,采绿满心欢喜的将蜜饯盒子收在枕下,一切就等明天见分晓了。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三十七章 底线崩溃

翌日,当晨曦推开薄雾将温暖的光芒洒向大地的时候,素月被一股诱人的香气勾得从梦中醒来。

她眯着眼睛蹬鞋下床,全凭着灵敏的鼻子找到味道的来源,就在院子里的大树下。

火堆上架着一个小吊锅,锅里的米粥咕咚咕咚的冒着泡,散发出荷叶的清香。拓跋臻一身白衣守在旁边,时不时的用勺子搅动一下。

阳光透过层层树叶漏下来,好似碎金一般洒在他身上,衬得他整个五官都特别柔和,那额前渗出的汗珠更是­性­感。

最重要的是那已经剔骨切好的荷叶烤­鸡­就放在他身旁的茶几上,袅袅的冒着香气。

粥好,人好,­鸡­更好!

“香吧?”拓跋臻专注的搅动着越发黏稠的粥液,并没有看她。

“非常非常香,超级香!”她忙不迭的点头如捣蒜。作为一个吃货,她的底线就是这样崩溃的。她砸着嘴蹭过去,蹲在对面眼巴巴的望着拓跋臻,“你是特意给我准备的吧?”

“不是。”拓跋臻抬眼戏谑的看着她,“这是给我小师妹准备的。她说她会梳洗打扮,穿着我为她订制的衣裙来赴我的宴。”

素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一身雪白的睡衣,的确也太不合时宜。她了然的起身点点头,“嗯,既然如此,那我就勉为其难去帮你叫一叫她吧!”

等素月换好衣服过来,拓跋臻的粥也刚刚熬好。盛在茶几上中凉着,旁边摆着一碟莲藕桂花糕、一碟炝拌的藕丁、一盘去骨的荷香烤­鸡­……

连细瓷碗盘都是一水儿的荷叶造型,晶莹碧绿得可爱。素月舔着嘴­唇­、两眼放光的走过去,“原来是荷宴,现在我可以吃了吗?”

“还不能。”拓跋臻想了一宿才想到这个办法,看到素月的反应方觉得这一切努力都没有白费,“我在等我的小师妹,你是我的小师妹吗?”

“是,当然是。”看到这样­色­香味俱全的美食素月的节­操­就全没了。她提着裙裾配合的在他面前转了个圈,“清羽师兄,我穿着你赠的衣裙来赴宴,你还不请我落座吗?”

淡绿­色­的水纹束腰长裙包裹着纤细的腰身;领口缀着半圈珍珠衬着白皙的小脸;一头乌发高高的盘起,整个人显得清丽而洒脱。

拓跋臻满意的点点头,“哦,既然是我的素月小师妹,那就请坐吧!”

那一声阔别已经的“清羽师兄”叫得拓跋臻心里舒坦,不枉他天不亮就出去找来这放养的跑山­鸡­,又到荷塘里去采了新鲜的莲叶。

清粥入口带着荷叶的清香和莲心的清苦,盛夏季节的避暑佳品;藕丁清脆爽口带着淡淡的回甜,素月很是喜欢。

看她吃得开心,拓跋臻心里也高兴,“你慢点,没人跟你抢。”

“根本停不下来好吗?!”素月咽下嘴里的莲藕桂花糖糕,热切的看着拓跋臻,“师兄,我好久没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了。你在哪儿买的啊?”

“什么买的!什么买的!这是本师兄今天一大早特意给你做的好么?”拓跋臻蹭的站起来,刚才他还在沾沾自喜努力没白费,转眼就被一个买字概括所有功绩,他不能忍!

素月被他的阵仗吓了一跳,不过吃人嘴软她也不便与他强辩,忙不迭的拉他坐下,“我错了,我错了,都是师兄辛苦安排的。月儿无知,还请师兄见谅。”

“哼!”这态度简直和昨天判若两人,拓跋臻心里暗自高兴脸上却不露声­色­,“想不想以后天天都吃?”

这还用问吗?素月吃得没空回答他,只一个劲的点头。

“那让我陪你去找家人好不好?”

拓跋臻低头看着她,满心都是期待。素月扬起脸来,一口清粥喷在他脸上。

她实在不是故意的,可就那么小小的一方茶几,他们的距离近得无处躲避。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素月忙不迭的拿出丝绢过去替他擦拭,白皙的脸颊上一片绯­色­。

拓跋臻定定的看着她,等她擦­干­净要缩回去的时候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你就那么不愿意让我陪着你吗?”

“不,不是的。”猝不及防对上他心碎的眼神,素月慌张的挣扎起身,“我,我是担心、担心……”

“担心什么?”她喃喃的说不出口,一直在使劲扭动着手腕试图挣脱,拓跋臻随着她站起来,心里急得好似一团乱麻,“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想不想我陪你去?”

“想!”素月被他的眼神逼得没办法,只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可这里是瀛渊,我担心你的身份,担心有人会对你不利,担心你会受伤。”

“我就知道,你还是担心我的。”拓跋臻的眼神一下子闪亮起来,他就知道他的月儿没有这么容易被姜云霁收买,她心里还是惦念他的。

“喂,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拓跋臻忽然发力托着素月的腰肢将她抱起来,在树下滴溜溜的转着圈,她的裙摆随风飞扬,像极了荷塘里舒展的莲叶。

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心无嫌隙的亲近过,素月心里高兴却还是不住的推开他,“你疯了吗?你肩上还有伤,快放我下来。”

“知道我身上有伤就别乱动。”拓跋臻抱着她舍不得松手,不过却也依言不再打转,只将她轻轻的禁锢在胸前,“我说过会陪着你找到家人的,所以别赶我走,好吗?”

出城的那一天,素月望着高高的城墙以为他们今生再也没有机会见面。

她想不到他会放下一切追来;想不到他会像一把保护伞一样默默的在身后保护着自己;更想不到他们还有机会这样站在一起吃他做的美食……

但是,即便是心底那个声音一直叫嚣着答应他,快答应他!素月还是冷静的摇了摇头,“不可以。为了你的安全,你一定要走,而且要尽快!”

“为什么?”

“我虽是一介女流不懂国家大事,但也知道两国相持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

素月的话正中拓跋臻的心事,他一直小心藏匿行迹担心的正是这个。

更何况,姜云霁的身份就摆在那里!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三十八章 悠悠我心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昨晚想到很晚才睡,采绿起得略晚了些。满心期待的出门给素月送蜜饯盒子,不想却看见这样的场景。

大树下,晨曦中,紧紧依偎着一双璧人。男的一袭白衣翩翩,恰似耀眼的阳光;女的一袭绿裙娆娆,恰似婆娑的树影,光影交错如同画卷般美好。

然而这美好的画面随着从她手中滑落的蜜饯盒子发出那一声脆响戛然而止。

素月和拓跋臻同时偏头看向她,依偎的身体却没有因为她的出现而慌张的疏离,而是很自然的缓慢分开。

素月神­色­坦然的笑着,口吻一如往常的亲切,“采绿,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说话?”

看到她身边的茶几,采绿这才意识到他们是在这里吃早餐的。她看了看淡笑着的清羽,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捡起地上的蜜饯盒子递给素月,“他还给你的。”

她表情木纳全不似平时的伶俐模样,素月接盒子的时候顺便摸了摸她的脸,“怎么大清早的就不高兴,怪他让你跑腿了吗?我让他给你陪个不是可好?”

她的眼神直瞟着清羽,那语气好像是自家的阿猫阿狗可以随意使唤。采绿心里莫名其妙就酸涩起来,自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一转身便走了。

素月看着她的背影也没想明白,“这丫头是怎么了?你昨晚是不是把人家给得罪了?”

这简直是六月飞霜,拓跋臻无奈的瞪她一眼,“昨晚总共就说那么几句话,你想装没听见吗?”

素月想了一会儿觉得也是,不由得表情就变得凝重起来,“她、她不会听见我们刚才说的话了吧?”

关于拓跋臻的身份,他们一直守口如瓶。即便姜云霁和烈风知道似乎也没有告诉其他人,一直都称呼他在师门的名字:清羽。

如果是这样,那少不了会有一番风波。不过拓跋臻觉得这是迟早的事情,“反正我要跟着你去瀛渊,他们早晚也是要知道的,不碍事的。”

他说得倒是轻巧,可素月心里却放心不下,“谁同意你跟我去瀛渊了。未免夜长梦多,你明天就回天陵去,不、今天,马上就启程。”

“月儿,月儿!”她说着就去收拾桌上的东西,连美味也可以放在一边。拓跋臻心里既感动又气结,“你听我说,若是他们要对我不利何必等到现在,那天不救我不就完事了吗?还有,难道姜云霁在你眼中就是那样的小人吗?”

他一连串的发问呛得素月不得不停下手上慌乱的举措,“不,他当然不是那样的人,他心底善良自然是不会无端端伤害你的。可这里是瀛渊国,一旦你的身份走漏,就算是他也未必保得住你啊!”

那天拓跋臻昏过去之后并不知道,其实烈风真的主张过不救他。最后是素月苦苦哀求,连带着不知情的几个随从都在帮着求情才救下他一命。

所以对于采绿刚才的态度素月甚为不解。那一日,她哭得可是相当厉害的,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相识多年。

“既然你对我有这份信任,那我便也在这里答你一句:在帮你找到家人之前,我可以保证他在瀛渊国的安全。”姜云霁不知道何时站在他们身后,摇着手中的折扇神情坦然。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偷听我们说话?”看见他,素月莫名其妙的就紧张起来,好像背着相公和别人相会的小­妇­人被抓了现形一般。

姜云霁看着她笑了一会儿,方才慢悠悠的道:“我跟你一样,闻着香味来的啊!”

“什么?”素月长大的嘴足能塞下一个­鸡­蛋,那不是从一开始就来了,那他们刚才说的话岂不是全被他听见了。还有刚才,她被拓跋臻抱住的时候……

素月越想越觉得脸红,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你、你太过分了。我,我以为你是谦谦君子,怎么也学人家偷听呢?”

不过姜云霁似乎完全没把素月窘迫的样子放在心上,他围着桌子绕了一圈,拿了一块糕点在鼻端轻轻一嗅,“喜福居的莲藕桂花糕很出名,清羽兄排了很久的队吧?”

“喜福居?买的?”素月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是,这个是买的。”拓跋臻一看藏不住,只好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但­鸡­是我亲自烤的,粥也是我亲自熬的,这些你都是看见的。”

那倒是真的,熬粥和烤­鸡­是他们在上山经常做的两件事,至于糕点拓跋臻是真的不会。

“哼,那你刚才还那么拽?”

姜云霁留意着素月跟拓跋臻斗嘴的时候表情已经不像先前那么窘迫,方才将话题重新扯了回来,“我们明日就要启程赶回瀛渊国都长宁,你们商量好到底怎么走了吗?”

他的言外之意很明确,无非就是让素月做出一个选择。

素月看了看拓跋臻又看了看姜云霁,最终一咬牙,“我跟你去长宁,他回天陵。”

“你凭什么决定我的去留?”即便知道素月是在为自己考虑,拓跋臻还是那副纨绔的眼神看着姜云霁,“我们还是跟从前一样,她跟着你,我跟着她。”

“不行,我不同意!”素月咬牙瞪着拓跋臻,眼底满是威胁,“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撵回去?”

“月儿,如果你只是担心他的安全,那我想你多虑了。”他们谁也不肯退让,最后还是要姜云霁来圆场,“如果这一路他都只安分的做你的清羽师兄,那么我想我可以保证他的安全。”

素月对此半信半疑,拓跋臻确是深信不疑,语气颇有些戏谑,“如此,那这一路就全仰仗你的照顾了。”

姜云霁始终淡淡的笑着,看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毕竟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应该还你这个人情。”

“不,如果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还真不能要你这个人情。”拓跋臻的目光落在素月身上变得郑重而温和,“我想保护的从来只是她,不是你!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三十九章 利用软肋

既然上路的人确定下来,行程也便很快敲定。

翌日清晨,两辆马车已经停在驿站门口,比他们从前的更宽敞、更豪华。

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厚厚的软垫上还铺上了凉席,旁边的架子上放着水果和糕点。再不是从前奔袭逃命的节奏,这才是符合姜云霁身份的公子出游。

素月看了一眼就从马车上溜了下来,采蓝疑惑的看着她,“姑娘,你不坐车吗?”

“不了,我从没来过瀛渊,我想多看看,还是骑马比较方便。”她淡淡的扯了扯嘴角,过去同清羽一起牵马,“师兄,我来帮你。”

“没事,你知道我伤口恢复的速度,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虽然嘴上这样说,他还是把云纹的缰绳递给她,“我猜云纹是破风的崽,你信吗?”

“信,当然信。”

清羽能那么快找到素月,破风的嗅觉帮了很大的忙,想来当日拓跋邯郸把破风赠给他的时候,心里就是已经盘算好的。

看着他们牵马都能牵得那么笑逐颜开,姜云霁的心中一阵酸楚。虽然他只在刹那失神后又恢复如常,烈风还是细心的看在眼里,“公子,不如我请素月上后面的马车?”

“不用,她那么懒的人不会一直晒着的。”姜云霁淡淡一笑,十分笃定。

正如他预料的那样,午饭之后素月便主动上了马车,“还是车里舒服,外面太热晒得头晕。”

姜云霁不动声­色­倒了杯茶给她,“要不­干­脆在客栈歇一会儿,等太阳西斜的时候再走?”

“那不成。”入口微苦,不过回味甘甜,素月一口气喝完又要了一杯,“现在是炎夏,若是天天这样,我们要走到何时才能到长宁呐!你这茶可真好,喝完我头就不疼了。”

姜云霁知道她是寻亲心切便笑了笑,“也好,都听你的。不过既然已经入了瀛渊,我也该兑现我的诺言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你,现在要听吗?”

素月摆了摆手,一副十分瞌睡的样子,“我想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为什么?你生我的气,还是清羽已经告诉你了?”姜云霁有些不解,这些嫌隙可一路都像心魔一样折磨着他们,考验着他们之间的信任。

“都不是,只是我忽然想通了而已。”素月挨着车厢一侧躺了下去,背对着姜云霁,“我猜你和师兄一样都是身份贵重的王族,不过至于你到底在什么位置我不清楚也觉得不必清楚。只要你能保证我们的安全,帮我找到家人,这就足够了。”

她就是那么洒脱,洒脱的让人无所适从。

可这一次姜云霁想告诉她,他希望可以和她开诚布公、袒露心声,“你是怎么猜到的?”

“一支那样依稀难辨的烟火都能调来峡谷关的守军,你说意味着什么?”

那一日血染黄沙,他们身上都带着或轻或重的伤,若不是蔺夫子带着峡谷关的将士及时赶来,他们必然凶多吉少。

“当然,你可以说是因为蔺夫子的坚持。可你不知道,那日你力战而竭晕过去的时候,眼睛还是紫红­色­。一个无意中瞧见的将士吓得大叫一声妖怪,从此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

他是一个秘密,他的病更是一个秘密!为此连累的人的确不在少数,姜云霁长长的叹了口气,“既然你猜到七八分,就不想确定一下自己的猜测吗?”

素月回头看了他一眼,笑得十分得意,“无论你的身份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永远不会伤害我,这就足够了!”

一点点的促狭、百分百的信任,这对于姜云霁来说无异于是一颗定心丸,打消他心中所有的疑虑,“月儿,谢谢你!”

“不客气,知道太多对我未必就是好事。”素月浅浅一笑,闭上眼睛。

玉蛹的力量从来没有消失,随着她再次带上,她困倦的时间越来越长,只是再不像从前那样晕过去。

对此,蔺夫子亦是束手无策。他曾建议素月运功调息试图融合,不但没有效果反而引得两道真气在体内冲撞。幸好她睡一觉之后又恢复到正常的样子,否则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交差。

他所知道的跟露珠儿所讲大致差不多,只是他更确定这就是桑蚕部落被掠夺的圣物,能被素月得到是一种缘分。与之配套的应该还有一本类似于圣卷之类的东西记载此物的用法,只可惜不知道落在谁的手中。

如此日出而走日落而息的行了两日,他们来到一个相对较大的城镇。

有驿站的地方,他们照例是宿在驿站中。烈风递了牌子进去,很快就有人恭敬的迎出来,引路、安排晚饭、热水等一应事务,无不周全。

“这里唤作青峰镇,镇子的南面有座青峰山,山上的素斋很是出名。月儿,明天我带你去尝尝可好?”

对于姜云霁的这个提议,清羽第一个表示反对,“每天赶路都来不及,哪还有时间爬山,还是算了吧!”

作为一个吃货,作为一个寻亲的吃货,素月的内心是煎熬的,“不会耽误太多时间吧?”

“我们本就要南行,到青峰山算是路过,只是上山和吃饭会略花一些时间而已。”

“行,那就这么定了。”姜云霁的解释打消素月最后一点疑虑,清羽想反驳却被她恶狠狠的眼神瞪了回去,“谁要是不想去就留在山下,反正我是要去的。”

这个一个吃货的硬伤,从前清羽知道,现在姜云霁也知道了。

回房的时候,清羽故意拉着素月落在后头,“一顿素斋而已,不吃又怎么样?”

“会心情不好啊!”说到这个素月简直是满腹的委屈,“那日也不知道是谁信誓旦旦的说要每天给我准备好吃的呐!,结果呢?天天都是人家烈风在哪儿忙前忙后的安排。”

清羽心里也很无奈,他就知道素月是为这事冷落自己方才一直没有招惹她。可他也是初次过瀛渊,每个镇都是匆匆路过,他怎么知道哪有好吃的?

素月没好气的走了,清羽只得叹一句:成也贪吃败也贪吃!

正文 正文_第二百四十章 踏破铁鞋

青峰山果然如它的名字一样是一座被植被覆盖的青­色­山头,青石板的阶梯一直通到山上的大庙中,往来香客游人无数。

树影婆娑下凉风习习,路旁盛放的不知道名字小花散发出淡淡的幽香令人心旷神怡。不但是素月满脸的欣喜,连一直跟在姜云霁身边的采蓝和采绿都直叹好舒服。

唯有清羽一脸的不快,“这有什么好的,赶缙云山的风景可是差远了。”

素月扫了他一眼,兀自伴着姜云霁往前走,“别理他,他就是不服气。”

姜云霁的眼里从来只有素月,偶尔将清羽看在眼里那也是因为素月。他淡淡一笑,采了一朵蓝雪花簪在素月的鬓边,“因为他见过你的美,所以看淡了一切的风景。”

他不但留下清羽,还一再的帮他说好话,素月真是要给姜云霁的胸襟写一个大大的服字。她也采了一朵垫脚簪在他的发冠上,“再美也美不过你!”

姜云霁笑了,她也笑了,所有人看着他们的样子都笑了,唯独拓跋臻一脸的铁青。

“大庭广众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他强势的从他们中间Сhā过去,硬生生的将姜云霁撞得退了一步,“站在路中间也不怕挡着别人吗?”

素月要跟他吵却被姜云霁拉住,“算了,他不是故意的。烈风已经先行上去安排斋菜,我们也赶紧跟上吧!”

姜云霁看着也比清羽大不了两岁,可说话行事稳妥许多。素月依言点点头,心中盘算着怎么才能说服清羽别这么小气,毕竟现在是寄人篱下,要认清形势。

素斋果然就像传说中那么好吃,名字看上去和普通的菜式并没有甚区别,端上来的样子也像,但里面的食材却全是素的。

比如梅菜扣­肉­,梅菜的确是梅菜,下面的­肉­便是酱­色­的冬瓜。但是味道口感都和真真的梅菜扣­肉­没有多少差别。

素月一连吃了两碗饭,最后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叹了句,“好吃是好吃,可惜就是油水太少了。”

这回清羽得意了,“哼,我说不来吧,你还不信,这回知道厉害了。”

“哼,”素月不屑的白他一眼,“刚才不知道是谁一口气吃了四碗饭,吃得人家师父都看了你好几眼呐!”

他们互相挤兑惹得周围两桌的人都笑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姜云霁忽然敲了敲素月的虎口。

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素月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就在他们斜对面的桌上坐着两男三女,他们能看见的其中一个­妇­人的虎口上有一个同莫念一样的蚕形刺青。

留意到素月的目光,那个­妇­人慌忙将手笼进袖中,招呼同桌的人离开。

素月当即就要跟上去,却被姜云霁不动神­色­的按住。他打了个眼­色­,莫念立刻追了出去。

清羽不知缘由,只看到姜云霁紧紧握着素月的手而素月也没有挣扎,立刻心生怒意,“喂,你­干­什么拉着我师妹的手?”

他声音极大,惹得周围的人频频侧目。素月尴尬的缩回手,羞得满脸通红,“这里是寺院,你安静一点好不好?”

“你也知道这里是寺院,你们就不能检点一点?”

素月简直要被他气死,恨恨的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

没过多久莫念就折了回来,“他们似乎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我刚才看见他们到厢房收拾行李,现在正跟主持辞行。公子,我们要跟上吗?”

他看着姜云霁,姜云霁却看着素月,“你决定吧!”

“跟。”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也不会放弃。

他们追出去的时候,那五个人已经离开,不过走的却不是下山的路,而是上山。

“山林寂静,我们的目标太大,不能都去。”素月冷静的分析着,“师兄,你和云霁都有伤就留在这里等,采蓝采绿留下照顾你们,我、烈风和莫念去就行了。”

“你开什么玩笑,那边有五个人呢!”清羽不同意在情理之中,难得姜云霁也和他同一阵线,“而且我看他们个个步态稳健,似乎都是练家子,你们三个去我不放心。”

“放心,我们又不是去打架,只是去认识一下。”这就是素月为什么要带莫念的原因,他手上那个刺青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烈风也觉得没那么吓人,在一旁帮着素月说好话,好容易姜云霁才放行,再三叮嘱有事就发信号。这一耽误,他们就被那一行人甩下很长一段距离。

幸好问过小师父往山顶只有一条路,他们立刻加快脚程跟上。不想刚看到他们的人影闪过一个山坳处,就听见兵器碰撞的打斗声。

“糟糕,他们有危险。”素月想也没想便冲了上去,莫念紧紧的跟在她的身后,完全没有理会烈风静观其变的提议。

对方几乎没有给他们转圜的余地,不过那么短的一段距离,素月冲上去的时候胜负已分。两个游客打扮的中年人好端端的站着,三具尸体躺在地上,两个受伤的女人蜷缩在一起。

“哪里来的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我佛门清净地行凶。”素月没有带长鞭,一把落月针扬了出去。

身形略高大的用刀格挡开,另一个用轻功避开,两个人都是毫发无损,“雕虫小技也想逞英雄,赶紧滚一边去。”

素月冷冷一笑,随手在路旁折了根藤条,“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软绵绵的藤条从她手上挥出去之后便如百炼钢一般坚硬,轻敌的两个杀手齐刷刷的被震退两步,“这,这是什么武功,这么邪门?”

莫念一看这情形就知道自己不用动手,赶紧去救躺在血泊中的两个­妇­人,“大嫂,你们坚持住。”

那­妇­人心有抵触想推开他的手,不料看见他手上也有刺青不由得一愣,“你、你们是哪一家的?”

莫念讪讪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失忆了了。”

“那她呢?她是哪一家的?”另一个年长的­妇­人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素月,看着她化绵为刚的一招一式,脸上竟然浮起一丝喜­色­,“难道,她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正文 正文_第二百四十一章 好大醋味

关于素月的身世,莫念根本不清楚,只能摇摇头扶着他们退到旁边坐下,“你们呢?从哪里来,想找什么人?”

一个失忆一个不知道,刚刚打破的陌生感又退回到原地。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齐刷刷的沉默了。她们拒绝了莫念提供的金创药,拿出自己的互相给对方上药包扎。

“哎,大嫂,你们怎么又不说话了。”莫念有些着急,他很想快点搞清楚自己的身世。可不管他怎么问,那两个人都不再开口。

就在他们说话的这会儿,烈风也加入战局,所以很快那两个中年人就落入下风。一看任务要失败,两个人虚晃一刀就跑了。

“公子还在下面等着呢,别让他们担心。”

素月要追有被烈风拦下,只好悻悻作罢,“这种人不除,必定后患无穷。”

“那也是别人的,不是咱们的。”对姜云霁以外的事情,烈风一向是不关心的。他说完就站得远远的,像是害怕血溅到自己身上似的。

素月嫌弃的瞪他一眼,转头去帮忙救那两个­妇­人,“没事了,大嫂,我一定会救你们的。”

那两个­妇­人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轻松,反而害怕的退了一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方才若不是你们在后面追,我们不会这么轻易受伤。这种鬼蜮伎俩,我们是不会相信的。”

“我们没想伤害你们,不过是看到你们手上的刺青想问问你们而已。”小小误会弄出人命,素月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儿时的事情我记不清,但我一直在找我的家人,我得到的最后一个消息就是我的父母被手上有你们这种刺青的人接走了。”

看她们的眼神分明就是不信,素月连忙指了指站在一旁的烈风,“就是他,就是他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我父母之前生活在长宁,你们见过他们吗?”

那两个­妇­女的眼神闪了闪似乎想起什么,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忽然涌出大量血液,怎么止都止不住。

素月和莫念吓坏了,手忙脚乱的去按住伤口,可根本压不住。她试了点­茓­也没有任何用处,“怎么,怎么会这样?”

“没,没用了,他们的刀上淬了毒。”那个年长的­妇­女忽然拉住素月的手,因为失血过多连嘴­唇­都开始泛白,“我不知道你是谁,但相信你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桑蚕族的余孽,拜托你将这卷、这卷秘籍交给我们的祭司。”

她说得有气无力,艰难的从怀中掏出一卷被鲜血浸透的绢帛塞到素月的手中,“拜,拜托了!”

“可,我要怎么找到你们的祭司呢?”握着那带着体温的绢帛,素月如同握着一个烫手的山芋,“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要怎么帮你们呢?”

“教,教你武功的人,可能就是我们的祭司。”

那个­妇­人说完这句话便死了。素月再看莫念抱着的那个,伤虽然轻一些,但显然也是活不成了,“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们的吗?”

也许是知道大限将至,她脸上痛苦的表情渐渐变成笑意,一双血淋淋的手忽然伸向素月的喉咙,“是你,果然是你!”

她的手还没够到素月就重重的垂了下去。

“喂,什么是我?你说清楚啊?”

两个人都那么死了,刚刚找到的线索又断了。素月有气无力的坐到地上,想起她最后的那个动作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不料却摸到冰冷的玉蛹。

原来不知道几时,她贴身的玉蛹竟然滑了出来,那她刚才说的到底是什么呢?

带着疑问,他们将这一行五人的尸体草草掩埋,方才回去和姜云霁等人汇合。

“月儿,你没事吧?”看到那一身的血迹和惨白的脸­色­,姜云霁和清羽同时冲了过来。一个拉着她的左手,一个拉着她的右手,脸上写满了关切。

素月失神的摇摇头,“我没事,就是觉得好累。”看他们紧盯着自己身上的血迹,方才补充道:“是那两个­妇­人的,他们在前面遇到伏击的杀手,我们没救下来。”

心头大石落地,姜云霁想扶她却被清羽强势的推到一边,“你身娇­肉­贵就算了,还是我来吧!”他不由分说的蹲下,拍了拍自己有力的肩膀,“月儿,来,师兄背你下山。”

不是没有见过生死,可这一次素月却感觉到特别的难过,她趴在清羽的背上,满脑子都是那个­妇­人最后的微笑,“是你,果然是你!”

她到底认出的是自己还是认出那枚玉蛹?毋庸置疑,这玉蛹就是桑蚕部落的圣物,可那只是她偶然在裕王陵墓中得到的战利品,跟她的身世如何能划算等号呢?

听着莫念绘声绘­色­的跟他们将这山坳后面发生的事情,素月渐渐迷糊了过去,醒来已经回到青峰镇的驿站。

她起身发现那身血衣已经被换下来,而采绿正在把行囊放回柜子里,“怎么,怎么我们还没走吗?”

“公子说你状态不好,多歇息一晚再走。”自那天之后,采绿对素月的态度忽然冷淡许多,“你要是睡醒了就到前厅吃饭,大家都等着呢!”

“哦!”素月茫然的跟在她身后,“采绿,我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你了?”这话她想问好几天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跟她独处的机会。

“姑娘深得咱们公子和清羽公子的喜爱,得不得罪我一个丫鬟有什么要紧的,姑娘多虑了。”

这话听着就是话里有话,素月不敢怠慢,连忙赔笑拦住她,“好采绿,自我跟着你家公子以来,你跟我是最亲近的。我要是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你千万说出来,我可是一直当你是朋友的,好不好?”

采绿冷冷的笑了笑,“姑娘这种能引得公子和清羽公子争风吃醋的手段,我是学不来的,所以也做不了姑娘的朋友。”

她转身而去,素月却无声的笑了,好大的一股子酸味呐!

不过很快素月就笑不出来,因为她和姜云霁亲近的时候,采绿可不是这个态度。既然不是因为姜云霁,那么就是因为清羽!

难怪那日见他受伤,她哭得比谁都厉害!

正文 正文_第二百四十二章 福兮祸兮

一想到采绿和清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认识看对眼的,素月就觉得晚饭也是一股子的酸味,没吃几口就放下碗筷。

担心她白天受刺激过度,姜云霁特意嘱蔺夫子来给她看看。

想起自己是因为清羽的事情失魂,素月就觉得特不好意思,“夫子,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蔺夫子也是看出她心绪不宁,才没有推诿,“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好不好的也要老夫诊过才知道嘛!”

知道大家都是关心,素月只好亮出手腕,“行行行,你老说了算。”

确认之后蔺夫子方才放下心来,“别的问题没有,唯独你体内的真气愈来愈强,要小心驾驭才是啊!”

说到这个,素月忽然想起那卷绢帛来,“夫子,你见多识广,请帮我看看这个到底是什么?”

鲜红的血迹凝成红褐­色­,看着依旧让人触目惊心。还好绢帛上的文字不是用笔写而是绣上去的,方才能够毫无损毁的展示出来。

“妙,真是妙啊!”只看了两行蔺夫子的表情就变得兴奋起来,“果然是冥冥中自有主宰,你真的跟这东西有缘分呐!”

“夫子,你说什么呐,我怎么听不太懂啊!”

素月的茫然又惹来蔺夫子一阵笑,“傻丫头,这就是你一直在找的圣卷啊!”

“夫子,我一直找的是家人,才不是这东西呢!”素月扯了绢帛看了半晌也没看明白,那些文字她看着觉得亲切,可惜一个都不认识。

“虽然你不找它,但是它找上了你啊!”蔺夫子那张老脸上浮起一抹­奸­猾的笑意,“你找不找得到家人我不知道,但是你的武功肯定会更上一层楼咯!”

“真的?”她冒险带上玉蛹,为的可不是就是武功更上一层楼吗?

素月忙缠着他讲起绢帛上的内容,不过讲着讲着,蔺夫子得意的笑容又僵在脸上,“这好像不完整,是份残卷啊?”

“残卷?我就说我哪有那么好的运气。”素月的­精­神顿时萎靡下去。

“好了,你也不用这么泄气。”蔺夫子安抚的揉揉她的头,“虽然不能使你将玉蛹的威力发挥到最大,但至少能治好你的嗜睡。”

那也算个好处!素月挤出一个笑意,“谢谢夫子!”

“丫头,依照此法调息,一旦你体内的内力融会贯通必定势不可挡。可你要记住,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你不会一直这么好运气的。”

蔺夫子就是个老顽童,很少这样和蔼而郑重,素月心里隐隐不安起来,“夫子,我怎么感觉这是个烫手山芋啊?”

“你只要记住,任何时候都要有宽仁之心,不要滥杀无辜就好!”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他明明是满脸堆笑,可素月却始终有种被算计的感觉,“夫子,要不我把这东西都给你吧?”

“我啊?老咯,没这个福气了。”蔺夫子将绢帛重重的放在素月的手中,“妥善保管,好好利用。”

他不想说的话没人能逼他开口,就像他不想帮姜云霁的时候,烈风怎么都找不到他。素月送到门口,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夫子,天黑了,你慢点!”

蔺夫子没有答话,只是隔空挥了挥手。

阖上房门,素月看着手中的绢帛又重重的叹了口气,若是她早点知道还有圣卷的存在,她怎么都该再去一趟圣山,兴许裕王的陵寝中就有一套完整的。

可惜啊,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十日之后,他们平安抵达瀛渊国的第二大城:通州城。正如同姜云霁保证的那样,自峡谷关之后一路都是风平浪静,杀手不见了,连偶遇挑事的都没有,一切静得让素月对他的身份充满疑惑。

不过所有驿站的人都只尊他为公子,对他的身份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看到站在二楼看着自己出神的素月,姜云霁脸上的笑容更甚,“月儿,下来,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通州城位于瀛渊国南北分界的地段,亦是整个瀛渊国水路最发达的城市,南来北往的船商旅客络绎不绝,造就这里丰富的物产和美食。

他知道素月贪吃,特意安排在这里多停一天。

“好啊!”昨晚的羊­肉­汤锅还在眼前,素月“蹭”的从二楼的走廊跳了下来。

“等等,我也去。”即便有时候感觉到素月的刻意疏远,拓跋臻还是整天像影子一样跟着她。

不过没等他从二楼跳来下,素月已经拉着姜云霁跑了出去,“不带他,今天就咱俩去。”

这个提议正和姜云霁的心意,“他找不到你会着急的?”

“他才不着急呢!他自然会找到……人陪的。”素月拉着姜云霁在人群中飞快的穿梭,“你想带我去哪儿吃好吃的,左拐还是右拐啊?”

人多路也多,跑得太快姜云霁也分不太清楚,只好拉着素月停下来,“慢点、慢点,我们好像跑过了。”

“啊?”素月难为情的看着他,“你不会也不认识路吧?”

“认识倒是认识,不过你刚才跑太快没看清。”捕捉到她眼底的失望,姜云霁连忙宽慰,“你别着急,你跟着我保证不会让他找到的。”这回换成他牵着素月的手往前走。

他的掌心还是冰凉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素月却觉得很安心,即便他长着那样一张倾倒众生的脸。

“云霁,采蓝、采绿都是自幼跟着你的丫鬟吗?”

她没头没脑的一问,惹得姜云霁脚下一滞。素月本来心里就慌张,没留意一头撞在他胸口上,“哎哟!”

姜云霁赶紧给她揉了揉,“没事吧?”

素月皱眉摇摇头,脸上又泛起一层绯­色­。

姜云霁以为是他们的距离太亲近惹得她不好意思,慌忙退后一步,“她们两个入府的时候已经十岁,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采绿打着清羽的主意呗!”当然这话素月只能在心里说说,她揉了揉僵硬的表情挤出两分笑意,“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看她俩鞍前马后挺忠心的。”

“穷苦人家的孩子总是特别懂得惜福。”姜云霁语气未变,但手却忽然朝着素月的肩膀一拍,直将她拍出去一丈。

正文 正文_第二百四十三章 妖­精­打架

一把软剑不偏不倚的戳在素月方才站的位置,落空后即刻缩了回去,周围的人影交错,姜云霁根本没来得及看清下手人的样子。

素月更是狼狈,险些撞翻一位大婶篮子里的­鸡­蛋,扭头嗔怪的瞪姜云霁一眼,“都是他,他推我的。”

姜云霁立刻掏出一锭银子放在那大婶的手中,“抱歉大婶,让你受惊了。”

有钱又有颜,那大婶脸上的晦气一扫,满脸都是笑容,“哎呦,这是哪家的公子啊?生得这么俊俏,可有定亲啊?不瞒你说,大婶我是……”

“我们公子家中已有妻小,就不劳大婶费心了。”看她抓住姜云霁的手摸了又摸,素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忙将打断她的话将姜云霁拉走。

谁料她还不死心,一个劲的追着他们喊,“我就知道这么俊的公子怎么可能单身嘛。不过那也不碍事的,公子可还想添个二房、三房的,只管告诉我啊!”

素月拉着姜云霁一口气跑出了二里地,方才停下来喘口气。两人相视一眼,同时笑出声来。

可笑着笑着素月的笑容就僵在脸上,慌不择路之下,她居然拉着姜云霁跑进了一个僻静的死胡同。而他们身后,几个拿着刀剑的人正在步步逼近。

“在下姜云霁,敢问各位是哪条道上的朋友?”这里不是昊玥,他不需要在隐藏自己的身份。意识到危险的那一刻,姜云霁第一时间挡在素月面前。

一共四个人,两男两女,撇去手中的兵器,他们跟普通的路人没有任何区别。正常的穿衣打扮,最重要是没有蒙面,这先前遇到刺杀姜云霁的人不一样了。

“你不会武功,还是我站前面吧!”猛然想起蔺夫子的话,素月立刻意识到这些人并不是来找姜云霁而是来找自己的。所以不等姜云霁反驳,她已经跟他交换了位置,“我知道你们是来找我到的,只是我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各位,还请示下?”

看她态度诚恳,最中间的女子和旁边的男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警惕也放松许多,“好说,既然你有自知之明,就把东西交出来。”

素月猜到是绢帛,可还是故意问了一句,“什么东西?”

从那一日偶得到现在已经十余天过去,为什么他们会选择在这里下手呢?

“你少装蒜,你既然知道我们是找你的,就该知道我们要什么东西。”男人显然没有女人的耐­性­,手中的大刀已经跃跃欲试。

“哦,原来如此啊!”素月故意拉长尾音,不紧不慢的笑起来,“那东西是朋友的临终托付,可惜她没说清楚让我交给什么人,你们有什么东西能证明你们就是我要找的人吗?”

“当然,我们当然能证明。”原来不打架也可以把东西拿走,那四个人的脸上立刻浮起一丝窃喜。还是最中间的那个女子,从怀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个锦盒,锦盒中也有一卷绢帛,正好和素月得到的材质相同。

不过她十分的小心,只打开看了一眼便立刻盖上盖子,小心的藏回身上,“怎么样,可以给我们了吗?”

“当然不行。”素月十分嫌弃的撇撇嘴,“且不说你动作那么快我根本没看清,就算是看清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啊!我也有一份,是不是可以说你们这份也是我的呢?”

“当然不行。”答案脱口而出的同时中间的男人也失去耐­性­,手中的大刀一横,“别跟她废话,拿不回去我们都是死路一条,抢吧!”

“哎哎,怎么说不清就要抢了啊!”素月连忙护着姜云霁退了两步,“我不就是想让你们说说这东西的来历吗?犯得着赔上­性­命吗?”

他们只是奉命行事,哪里知道这绢帛的来历,当即便挥舞着兵器冲了过来。

素月随手捡了根烂竹竿在手里,没两下就被砍成几段,只好拉着姜云霁边打边退,“你的护卫呢?怎么还不招出来啊?”

他说她怎么那么大的胆子,怎么敢不管不顾的拉着自己到处乱跑,原来心里早就跟明镜一样。姜云霁哑然失笑,随即抬头一喊,“说你们呢,怎么还不出来啊?”

两个如鬼魅一般的影子从墙边、树梢落下来,顷刻间便结果了那四个人的­性­命。就如同他们来的样子,只微微的朝着姜云霁抱了抱拳,转瞬又不见了影子。

素月满心欢喜的将那女人怀中的锦盒掏了出来,谁知道里面只是一块与那绢帛一样的料子而已,根本一个字都没有。

气得她又在尸体上狠狠的踹了一脚,“哼,我就知道你们是骗子,活该!”

素月想把盒子扔了,却被姜云霁握着拢进袖中,“留着,咱们还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他们快速的离开那条死胡同,朝着人潮拥挤的地方而去。不过再没有胡吃海喝的心情,而是直接回了驿站。

“夫子,夫子?”素月直冲进蔺夫子的房间,发现他并不再屋里,又在院子里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人,“这大白天的去哪儿了?”

“姑娘,你在找蔺夫子吗?”采蓝喂马路过,正好看见没头苍蝇似的素月,“他出去了,说是要见一位故人。”

“哦。”素月点点头放下心来,“那他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没有,不过我猜午饭之前一定会回来的。”

“为何?”

“他特意嘱咐厨房加两个菜,说不定还要带客人回来呢!”

采蓝淡笑着走了,素月站在原地喃喃自语,“故人?那个说话说一半的怪老头,还有人愿意跟他做朋友吗?”

午饭的时间蔺夫子果然准时回来,不过没带什么故人,只带了满头大汗,没等人齐开饭已经兀自先喝了两碗汤。

“夫子,你这哪里像是去见故人,分明是去跟人打架嘛!”烈风正在摆碗筷,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应该还是妖­精­打架吧?”

“小小年纪不学好,说的什么胡话。”蔺夫子一口汤差点喷出来,再看他一脸的戏谑,手中的碗“呼”的朝他飞了过去,“臭小子,你敢跟踪我?”

正文 正文_第二百四十四章 身娇­肉­贵

远远的就听见饭厅里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素月和姜云霁赶紧加快脚步。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盘子飞了出来,吓得他们赶紧躲开。

“云霁,你没事吧?”

忽然听见素月惊叫的声音,吓得烈风赶紧撇下蔺夫子冲出来,“公子,公子怎么了?”

没有谁怎么了,姜云霁好端端的素月站在门侧,脸上带着一抹促狭的笑意。

办法虽然恼人,但好歹让纷争的两个人都停下来。

蔺夫子将一腔的怒火全撒在姜云霁身上,“哼,病好了就要过河拆桥是吧?居然敢派人跟踪我,姜云霁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跟踪你?”姜云霁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茫然的看着烈风,“你安排的?”

“我没有!”烈风一个劲的喊着冤枉,“我就是出去闲逛的时候看见他进了一间青楼。我本来只是想逗他玩玩,谁知道他居然翻脸,直接就动手打我,根本是做贼心虚。”

“青楼?”素月上上下下扫了蔺夫子一眼,使劲憋着笑,脸上酡红一片,“真是想不到夫子还有这个爱好呢!”

姜云霁也想笑,不过他不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必须要要拿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清清嗓子,他决定先拿烈风开刀,“夫子是大夫,医生仁心不分病患,万一他是去出诊呢?你这样猜度是不对的。快,向夫子道歉!”

烈风心里是十万个不愿意,可看到姜云霁不容反驳的眼神只好磨磨蹭蹭向蔺夫子道:“对不起!”

蔺夫子岂是那么容易放过他的,梗着脖子大声道,“啊?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我说对不起!”烈风也是委屈得紧,他委实没想到蔺夫子是这么输不起的人。

这一下不但是蔺夫子听见,连门外的清羽和采绿都闻声而入。

“这是怎么了,谁对不起谁啊?”

采绿的声音清脆,满脸笑意,看得出心情很好,再看他身边的清羽也是一脸笑意,素月一瞬间觉得心里有点堵得慌。

“好了,既然是无心又道过歉,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吧!”姜云霁说了句冠冕堂皇的话,但看蔺夫子还是一脸的铁青又凑到他耳边道:“夫子,这种事你也不想弄得人尽皆知吧?”

蔺夫子的表情这才缓和下来,“小兔崽子,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你。”

“哼,是你别让我再看见你吧!”

两个人都还是余怒未消,姜云霁也懒得再劝。只是饭厅中已经是杯盘狼藉显然已经不能愉快的吃饭,只好安排出去吃。

“去街口那家烤鸭馆吧!”又是采绿出言建议,一直站在清羽身边的她今天格外的活泼,“我们刚从哪儿路过,远远的就闻到香味了呐!”

“是吗?”素月挑眉看着她眼底不自觉的浮起一丝怒意,“我怎么觉得你们俩像是不用吃了啊?”

面对素月,清羽还是有些小紧张,“月儿,你何出此言啊?”

“俗话说得好,有情饮水饱啊!师兄你读了那么多书,不知道吗?”

她说得好像是开玩笑,清羽确实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一股冷意,不自觉的往旁边跨了一步,站得离采绿更远一些,“倒是师兄孤陋寡闻,确实没听过。”

采绿原本是想反驳,一看清羽那反应只好生生的将话咽了回去,“那你们说去哪儿吧?”

其实素月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可想到采绿和清羽之间那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最后还是姜云霁拿主意,大家一起去街尾那间饭馆。

饭馆的环境十分普通,不过人特别多。还是驿站的人去打了个招呼,方才给他们匀出一张临着河道的八仙桌,“公子,这里一直是这样,你知道的。”

“挺好的,你回去吧!”姜云霁淡然的点点头,从容的靠着凭栏坐下,丝毫不介意这里的吵杂环境。

与之相比清羽就显得娇贵很多,旁边桌的赤膊大汉将涮碗的水泼在地上,他居然夸张的退了一步。

素月心中本来就不悦,见他这样不由得冷笑起来,“当真是娇贵了,也不想想从前睡山洞的日子。”

他不介意环境差一点,只是希望周围的人能有些素质,自己舒坦的时候也照顾一下别人的感受。当然,他更在乎的是素月的话,不得不僵手僵脚的坐下,“你还记得我们一起住山洞的日子啊,那天的雨真是好大啊!”

素月当然不会忘,而且永远也不会忘。那是她第一次住山洞,却一点也不害怕,因为她知道有个人会保护她。可从离开那个地方,这个人要保护的人就变了。在昊玥是武如烟,在这里是采绿。

素月没有再说话,一直到菜端上来。

姜云霁给她夹了一块白斩­鸡­,“尝尝,这是这家的特­色­菜,限量的。”

素月方才进门的时候就发现,每桌都有且只有一份。

煮熟的­鸡­­肉­是泛白的,裹着一层鲜亮的红油,沾着一点翠绿的葱花和黑芝麻,一看就让人觉得食欲大增。素月小小的咬了一口,­鸡­­肉­的口感拿捏到位,既不老也不­嫩­,入口之后辣椒的香味也随着满溢到整个嘴巴,“好香啊!”

看她喜欢,姜云霁又给她夹了一块,“喜欢就多吃点,这里地方虽然不怎么样,味道确实一等一的,尤其价格还很便宜。”

“我说怎么来这种地方,原来是想省钱啊!”今天素月对自己一张口就是夹枪带棍,对姜云霁确实温柔可嘉,清羽心里也是憋着一肚子的火,“你要是请不起大可直说,我可是带够银子来的。”

他不敢直接问素月,只好将火烧到姜云霁身上,“月儿,你要是不愿意吃,咱们马上换地方。”

他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惹得周围的人频频侧目,不过不是艳羡而是鄙夷,那样子像是说着:哪里来的蠢货。

连带着一桌人都抬不起头,烈风不快的瞪他一眼,“你要是不想吃就出去,这可是开了三十年的老店,不是看我们公子面子,你连位置都拿不到。”

“不吃就不吃!”清羽不服气的站起来,放下筷子转身就走。

他平日里不是这个样子的,素月皱着眉追了出去,“师兄,你站住!”

正文 正文_第二百四十五章 镏金腰牌

清羽并没有走远,等到素月从屋里追出来直接就拉着她的手往前跑,“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一点点的促狭加一点点的得意,素月现在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你疯了,他们还等着我们吃饭呢。”

“今天我们不跟他们吃,我带你去吃好吃的,真正的好吃的。”

素月想问到底是什么,可清羽只是讳莫如深的一笑,拉着她足足跑了两条街才停下来。

一个小小的豆腐摊,两方陈旧的老桌子,一对慈爱的老夫妻。

头发花白的婆婆看见清羽就笑起来,“哟,小哥刚走就舍不得太婆的豆腐花了啊?”

不等清羽回话,旁边收拾桌子的老大爷嗔怪的看她一眼,“老太婆,你不会说话就别胡说,刚才来的分明不是这个姑娘。”

他们肯定没有认错人,必然刚才来的是清羽和采绿。可看那老两口说话的样子,素月偏偏是一点也生气不起来,“婆婆你没看错,刚才来的就是他;爷爷你也没说错,刚才那个姑娘确实不是我。”

“哟,那就是这个小哥不对了。”婆婆的语气中颇有些责怪,“怎么方才一个姑娘,一会儿不见又换一个姑娘呢?”

“你懂什么,这就叫有魅力,你没看一个姑娘美赛一个吗?”

看清羽一言不发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局促得连来这里的目的都忘了。素月心中那口怨气莫名其妙的就消了,忍住笑意问道:“婆婆爷爷,你们这儿都有什么好吃的啊?”

“看见没,泉水豆腐花,要来两碗吗?”老大爷指了指竖在一旁的招牌,神情颇有几分自豪,“四十年老字号,又香又甜哦!”

“说你眼神不济你还不承认,这小哥刚才都吃了多少了?”这回轮到老太婆嗔他,“要来也是给这位姑娘来一碗嘛!”她说着笑嘻嘻的去锅中给素月盛,“稍等啊!”

素月用肩膀撞了撞一脸窘迫的清羽,“说吧,刚才都跟采绿吃了几碗啊?”

清羽没说话,就竖了一根手指头。

“切!撒谎!方才那婆婆的用词分明是“多少”,“多少”能是一碗解决的事儿吗?”

被揭穿之后清羽只能讪讪一笑,“的确是一碗,不过是每个味道一碗!”

分明是一碗甜豆腐花,素月却吃出一股子的醋味,“哼,果然是有美相伴,胃口都特别好啊!”

“不,不是的。采绿推荐了这地方,可我不知道你什么味道最好吃,所以就每个味道要了一碗。”

清羽慌张的解释着,素月“噗哧”笑出声,“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只是你师妹,无权限制你自由的。”

这个时候清羽倒是希望她能限制自己的自由,最好能像以前那么无时无刻不想着黏着自己,可现在她更多的时候是黏着姜云霁。

“好吃吗?好吃再来一碗。”看她唏哩呼噜喝下大半碗,清羽想着自己这一趟走算没白费,“这可比那三十年的老店强吧?”

素月一直喜欢甜食,不过最近更偏重甜甜辣辣的东西,比如刚才那道白斩­鸡­,“好了,豆腐花吃完了,我们回去吧!”

“这就回去啦?”看她归心似箭,清羽的脸­色­又难看起来,“你早上拉着他跑出去的时候,怎不见你这么惦记着回来?”

想到早上的杀手,素月心下便是一沉,“我回来的时候你不在。”她放了银子在桌上,起身便走,“刚才被他们一阵胡闹,我正事儿都差点忘了。”

“呵,正事?”清羽一想到她那所谓的正事多半又与姜云霁有关心里就不舒服,一把拉住她不让走,“什么正事,说来听听呗?”

“有人要杀我!”素月压低了声音,但每一个字都是肯定而郑重的。

拓跋臻的表情一点点变得僵硬,然后默默的松开手。在这里,想要悄无声息的避过祸端,还是得靠姜云霁。

可素月赶回去的时候蔺夫子还是走了,约莫还是被烈风气的,所以没吃几口就放下碗筷。不过这次不是去和妖­精­打架,而是去替姜云霁找药。

“怎么?你又不舒服了?”

“没事,你不必担心,只是备下而已。”听到素月关切的声音,姜云霁脸上的笑容变得更生动一些,“你还没吃吧?要不要再加几个菜?”

吃是想吃的,不过看到清羽倚在进门的柱子那儿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素月只好摇摇头,“我吃过了,你们慢用。”

“我也吃好了,公子你们慢用。”采绿倏然站起来,一张小脸煞白,只在路过素月身边的时候,狠狠瞪了她一眼。

“她最近是怎么了?”采蓝无意识的一句感叹立刻得到素月的附和,“可不是,脾气可没从前好了。”

姜云霁看看素月又看看清羽,心中已经明白八九分,“采蓝,你这个做姐姐的功课做得不足哦!”

他笑起来,眼中闪着少有的戏谑。采蓝却不敢怠慢,慌忙起身,“我,我这就去问问她。”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尤其是一个女儿家的心事。素月以为姜云霁会阻止,不想他也跟着站了起来,“我也回去了。”

走过素月身边的时候,他的手自然的拍了拍她的肩,“走,回去给你看样东西。”

素月有想过会是吃得一类,毕竟她贪吃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不过看到姜云霁煞有介事的关上门,她心里便是“咯噔”一下。

“这是从那四个杀手身上找到的。”姜云霁自袖中摸出一块三指宽厚的腰牌递给她。

方才只顾着气那绢帛根本没想起查他们的身份,幸好有姜云霁的影子卫出马。

鎏金的腰牌一看就是有个非富即贵的主子,尤其那圆不圆方不方的形状让素月看着十分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天陵城各府都有,不过我不认得这花纹是哪家的。”

这东西就像是一个身份信物,从前长乐府也有,茼蒿、水牛出门的时候都会带着。不过造型没有这个大气,一看这幕后黑手的地位就不低。

清羽一直跟到这里听墙根,终于找到机会推门而入,“你不认得我认得,来给我看看。”

正文 正文_第二百四十六章 幕后黑手

素月有些迟疑,毕竟这东西是姜云霁找到的。看他点头方才肯递给清羽,语气中透着嗔怪,“师兄,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听墙根了?”

“我是担心你的安全。”从饭店跟到这里,从关门的那一刻清羽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推开这道门。不过此刻他的目光已经完全被那块腰牌吸引,“咦,怎么会是他?”

“你真认得?”话一出口素月就意识到自己有点傻,作为昊玥国王储的他怎么会不认得,看他惊讶的表情这个人至少还是个重臣。

“这是武家的。”他的声音很小,可见这几个对他来说是多么的艰难。

自从相认,这一路行来他们都有意无意的避开那个字眼,不想提起之时却是这样的光景。

“即便不是你安排的,也是你纵容的吧?”素月眼底噙着一抹冷意,猛的推开他夺门而去。

“月儿!”他叫了一声却不敢追上去,因为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她解释这个问题。他将目光投向姜云霁,“如果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

“我信!”姜云霁的答案是肯定的,不过脸上的表情却似笑非笑,“可我信有什么用呢?”

那潜台词就是:你还指望我能帮你说情吗?那是不可能的!

清羽怒极反笑,心中豁然开朗,“原来那超然红尘之外的云霁公子也不能免俗啊!”

“这一点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姜云霁完全没有否认,坦然得仿佛那才是他的本­性­,“否则又怎么会处处让素月与我保持距离?”

“是啊!”最大的失误就是应该早点将他处决在天陵,不该让他和素月有那么多的接触。清羽叹了口气,“你的心思她知道吗?”

“知道。”答应依旧是十分肯定,姜云霁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的脸从白到红再从红到黑,“不过她似乎一直在假装不知道。”

那么他们平日里那些亲密的举动是为什么呢?

两种可能,一是素月心里已经接受姜云霁只是不好意思回应;二是她心里并没有接受但又不想让彼此难堪。

想起素月自幼就跟师兄弟们在一起勾肩搭背,原本对于男女之间的尺度她就分得不是那么清楚。清羽更倾向于后一种可能,不过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不会放弃!

“谢谢你的坦诚,我一定会跟她解释清楚,她也一定会相信我的。”打定主意,清羽将腰牌纳入怀中,“这东西算你借我的,我会还给你的。”

“不必,既然是你的良将,你只管自己处理。”姜云霁将戏谑的笑脸收了起来,“只是我不希望看到她受伤,更不希望你连累到她。”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清羽的身份和行踪是绝对不能暴露的,不管是对昊玥国的人还是瀛渊国的人。

素月径直冲回房间,从午时等到日落也没有等到清羽的解释,心凉了人便也冷静下来。

她拿出那块来之不易的圣卷残片揣摩,随着这些日子的修习,她已经可以确认这是一套吐纳融汇的心法。虽然不能催动玉蛹之内的秘籍却可以调息体内的真气,她已经感觉到内力在不断的融合。

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素月拉开门冲出来一头撞在正准备敲门的姜云霁怀里,他藏在身后的东西炖盅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姜云霁的双手本能的环住她,“你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

看到流了一地的冰糖燕窝素月有些惋惜,可还是掩不住脸上的兴奋,“我想到了,云霁,我想到了。蔺夫子回来了吗?我要找他。”

听着素月的分析,蔺夫子频频点头,“这么说来圣卷的上半卷催动之法就在武国忠的手中,只可惜我当时没看见那个人当时的样子,否则应该能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清羽也是从这次的谈话中才完全知道玉蛹的来历和素月之前频繁出现嗜睡的症结所在,自责中不免心生疑惑,“既然是这么厉害的武功,为什么武国忠不自己练要便宜七巧呢?”

“因为这门武功只能女子练。”蔺夫子的解释让所有人大跌眼镜,“你探过素月的脉就该知道,这是一股­阴­柔之气。”

“但最奇怪的地方并不是在这里,依照圣卷的章法应该需要秘籍指引的催动方能引动玉蛹之内蕴藏的武学修为,可为什么素月没有见过上卷还是可以源源不断的获得玉蛹中蕴藏的力量呢?”

蔺夫子的话音一落,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素月的身上。

“你们看我­干­什么?”素月被看的心里直发毛,“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还会站在这里吗?”

这么紧张得时刻,蔺夫子忽然笑起来,就像个调皮的孩子,“所以啊,还是我说的,这是你的缘分也是你的福气啊!”

“呵呵,”素月­干­瘪瘪的扯了扯嘴角,“我能说不想要吗?”

一直沉默的姜云霁忽然开了口,“素月的修为得来像是玉蛹渗出来的点滴,七巧才是秘籍催动的爆发,我觉得唯一的共同之处可能在于他们都是女的,这符合玉蛹选择的标准。”

“也许是这样,因为没有更好的解释。”他的话并没有打消蔺夫子全部的疑虑,“我们再观察一下日子。”

“这是今天的重点吗?”话题绕来绕去都在自己身上,素月有些无奈的敲了敲桌子,“我们的重点是讨论现在应该把这个东西怎么办?”

圣卷像是烫手山芋一样被扔在桌上,没人愿意去碰。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武国忠把人收回去。”姜云霁抬眼看了看清羽,“不过我知道你做不到。”

“虽然我不可以,但是我父亲可以。”清羽如此说着,心中却是一片忐忑,“我这就传信给茼蒿,让他去请我父亲出面。”

姜云霁笑着,眼底满是嘲讽,“清羽公子这么多年在山上是怎么过的,这么小的事情也要依仗家人吗?”

他不想牵扯家里,但这就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他还想把武国忠手上的半卷要来,只是不知道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那个人一向是不吃亏的!

郑家倒台,武家毫发无损就是最好的证明!

正文 正文_第二百四十七章 间接接吻

得到任务失败,杀手被无声无息除掉的消息,武国忠冷峻的脸上浮起一抹诡异的微笑,“还真是世事难料。”

从确认绢帛是落在素月手上的那一刻,他心里就忍不住生出一丝的感慨。当时他让七巧取一样素月的信物备用,不想她拿来的是一枚墨­色­的玉蛹,那枚他看着裕王带进陵墓的桑蚕族圣物。

他想知道这小小的圣物到底有多大的威力,便让七巧催动玉蛹中的修为,效果他十分满意。只可惜露珠儿来得太及时,他没有找到机会将玉蛹从七巧身上取回,以至于让它重新回到素月的手中。

若不是当初武如烟逼得素月和拓跋臻决裂远走他乡,他们也不会有青峰山那段计划之外的偶遇。

“将军,据说对方的背景很深厚,我们怕是、怕是难以抗衡啊!”探子耷拉着脑袋,声音里透着怯弱,算上任务失败被处决的那两个,他们已经死了六个人了。

“我知道,瀛渊国的云霁公子嘛!”武国忠早就知道素月跟姜云霁在一起,他甚至还嘲讽过她这个小丫鬟运气很好,到哪里都能跟着倒霉的主子。

看他很随意的样子,探子的神情略略轻松一些,“将军,你是不是已经有打算了?”

“打算?我没有什么打算,目的倒是有一个,那就是除了绢帛还有那丫头脖子上的墨玉,你们都要一并给我带回来。”

武国忠笑着,轻描淡写的语气却让探子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将军,怎了又多了一样?你,你认识那个丫头?”

“还是老规矩,我不问过程,只要结果。”武国忠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然后一个人望着墙上的画像怔怔出神。

那是十五岁生辰时的武如烟,站在武府后院的青石桥上,娇艳如花、巧笑倩兮。

西北的蛮荒之地,不知道她过得可还安好?

算起来拓跋臻被拓跋邯郸禁足在长乐府中已经有些日子,冠冕堂皇的说法是他离家太久需要学习礼仪规矩。可武国忠心里是清楚得很,要想毁掉一个人最残酷的方式莫过于杀人诛心。

而武如烟走得时候必然将拓跋臻的心碾成碎片。

拓跋邯郸担心的便是拓跋臻会把对武如烟的气全撒到武府来,所以­干­脆不让他出门。

说来他还在这个未雨绸缪的帝王面前帮拓跋臻说过两次好话,而拓跋邯郸总是一副十分焦虑的样子,“国忠,他的­性­子太烈、戾气太重,不磨不行啊!”

这样也好,省得见面的时候还要对他卑躬屈膝,省得见面的时候就会想起被逼得远走封地的女儿……

一件旧长衫,一顶旧斗笠,清羽又回到做素月影子的样子,只是这次他不用再昼夜不敢合眼的追赶,只是纡尊降贵混迹在下人堆里即可。

武国忠的探子和杀手会随时找上素月,难保什么时候他们便会碰面,为了更好的隐藏他的身份,不得不出此下策。

素月将剥好的­鸡­蛋放到姜云霁的碗里,姜云霁作为还礼给素月夹了一块糕点,两个人都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这看似亲密实则疏远的画面在清羽看来却是不能忍的,他想起身坐到素月身边的时候,碗里忽然多了一个剥壳的­鸡­蛋。

采绿红着脸羞赧的道,“手滑了,就给你吃吧!”自清羽回到这身打扮,自吃饭的时候忽然变成两桌,她心里是最高兴的,似乎他们的距离又近了一步。

看到素月的目光看向这边,清羽立刻也给采绿夹了一块糕点,“你也吃。”

看到两个人目光相接的时候会心一笑,素月如鲠在喉。姜云霁不动声­色­的敲了敲她的碗,“医书有云:食时积郁,易伤脾胃。”

他越是风轻云淡的样子,素月便越是觉得心事被他看穿,不由得讪讪一笑,“我这一天好吃好喝的,哪来的什么积郁。”

她慌不择食夹了一块配菜中的野山椒到嘴里,霎时间辣得满脸通红,一个劲的张着嘴吸气,姜云霁连忙将手边的粥碗递给她。

“哎哟,辣死我了!辣死我了!”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她才缓过劲来,大喇喇的将碗递给正在添饭的采蓝,“劳你再帮我添一碗吧!”

采蓝接了碗看了一眼愣愣的道,“姑娘,这不是你的碗吧?”

所有人都是驿站提供的白底蓝花的瓷碗,只有姜云霁用的是他一贯的银碗,而采蓝手中的那只正好是银碗。

想起小时候听师姐们讨论,说是如果女子吃了男子的口水,那就是要嫁给他。素月的脸一下子烧得比吃了野山椒还要红,“我、我、我,你、你、你……”

她瞪着姜云霁好半晌没有说出一个字,最终一咬牙跑了。

“不就是一碗粥吗?”姜云霁错愕的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再转头看看采蓝,“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我的碗怎么了?不一样是吃饭的吗?”

采蓝茫然的看着姜云霁,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就是随口那么一问,并没有别的意思,不知是哪里得罪姑娘了。”

她不像撒谎,素月的样子也不像作假,姜云霁正百思不解的时候蔺夫子却“呵呵”的怪笑起来,“夫子,难道你知道?”

蔺夫子勾了勾手示意姜云霁附耳过去,只见他嘴­唇­微动姜云霁的脸上也渐渐泛起淡淡的绯­色­,“想不到民间竟然有这种讹传。”

“难道你不觉得很可爱吗?”蔺夫子一脸的调皮,朝着姜云霁促狭的眨眨眼,“还不去追?小子,别说老夫没提醒你,将错就错未必就不是正确的事哦!”

“这个为老不尊的!”姜云霁暗自腹诽着,快步追出门去。

清羽也想去,却被烈风拦下来,“你忘了约法三章了吗?尤其他们独处的时候,你是不能出现的。”

“哼!”清羽一甩衣袖恨恨的落座,若不是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会牵连素月,他才不会答应这么苛刻的条件。

在影子卫的帮助下,姜云霁很快找到素月。她不敢独自出门,站在驿站偏角的马厩前跟云纹说话,时不时的抬手擦一下眼角,似乎是在抹泪。

正文 正文_第二百四十八章 草率终身

一大把九重葛忽然出现在眼前,红­色­的一大束簇拥在一起,让每一个看到它的人都能感觉到它的热烈。

看到鲜花背后那张俊美的脸,素月慌忙擦了擦眼泪撇过头去不敢直视。

知道她害羞,将花束塞到她手中姜云霁便自觉的退后一步,“那纯属无稽之谈,你别放在心上。”

怎么会是假的呐?素月记忆里就看见过一个师姐因为花前月下吃到师兄的口水被师父给撵下山去的。难道,难道是他不想负责任,不想跟自己成亲的吗?

自己都吃了他的口水,从此以后便是再跟清羽师兄无缘了吗?那怎么办?那以后没有人要自己该怎么办?短短一会儿,就有无数个念头在素月的脑子里转来转去,令她心灰意冷。

先前眼泪还是零星的往下滴,这会儿怎么跟开了闸的小河似的哗哗的流?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姜云霁吓得慌了神,手忙脚乱的替素月擦眼泪,“别哭,别哭啊!你放心,我不会娶你的,我保证还不行吗?”

他话音一落素月便从默默的抽泣变成嚎啕大哭,“骗子,你们都是骗子。师兄不要我,你也不要我,你以前在山洞中说的都是假话对不对?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饶是姜云霁的脑子转得飞快这会儿也有点迟钝,这话是什么意思?好一会儿他终于明白过来,这不就是蔺夫子说的将错就错吗?

他一把握住素月胡乱捶打的小手,将她狠狠的拉进怀里,“我没骗你,我说得真话。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如果愿意,我明天就娶你好不好?”

素月一下子被他的气势镇住不敢再乱动,他的手是冰凉的,可双臂的宽厚和温暖是不亚于清羽的。“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她将头抵在她的胸口,声音比蚊子还要小。

“我说我喜欢你!从我第一次看见你我就喜欢你!”感觉到她没有反抗,他慢慢放松对她的禁锢,用冰凉的手拂去她眼角的泪,在她耳畔温柔细语道,“姜云霁喜欢素月!”

这不是山洞里的情势所迫,这不是病中的胡言乱语,更不是什么酒后吐真言,这是面对面的坦然。素月不敢看他的眼睛,惶恐的盯着自己的脚尖,一股焦躁冲上头顶。

她刚才只是气糊涂说说而已,其实就算没人娶她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师父不也是单身吗?蔺夫子不也是单身吗?

可姜云霁不痛,终于一股脑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心情说不出的愉悦。他盯着一言不发的素月,脸上浮起一丝难得的戏谑,“你要是不反对的话,我明天就让他们着手安排嫁娶的事宜。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不,不,绝对不行!”素月未知有诈,吓得惶然的退了两步。

“刚才是谁哭着、喊着说我是骗子的?”饶有兴趣的欣赏着她凌乱的模样,姜云霁脸上的笑意更甚,“怎么,你想反悔了?哦,原来你才是骗子啊!”

“不,不是的。”从前温润的人怎么会变得这样咄咄逼人?越是紧张脑子便越是转不动,好半晌素月才挤出一句话,“婚姻大事岂容儿戏,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绝对不行的。”

“如此说来,我便要尽快的帮你找到亲人,这样我们才能早日共结连理。”

分明是调侃的话,从姜云霁嘴里说出来偏有一种重大严肃的感觉,吓得素月心又是一阵乱跳,“等找到再说吧!”

她急急忙忙的推开他想要离开,脚下不留神踢到马草上的绳子,整个人踉跄着扑了出去。

幸好姜云霁的手快,一把将她拉住,轻轻一带又带回自己的怀中,“你慢点,要是磕着碰着,叫我如何向未来的岳父岳母交代。”

先前是自己哭闹得无理,想不到带来的后果如此严重。素月垂着红苹果一样的脸蛋,喃喃的道:“呃,我,我会小心的。”

悬而未决的心事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有了结果,因为那个素月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传闻,姜云霁真是忍不住在心里笑出声来,不过他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

这让素月看在眼里像是委屈他了似的,若是清羽她还能Сhā科打诨的赖过去。可平日里就没见姜云霁耍过赖,她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好。想起从蟒动回来的情形,她打定主意还是拖一天算一天。

看他们一前一后的从外面进来,各自捧着碗安静的吃饭。他们看着是跟出去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但似乎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清羽小心的观察着他们的举动,连采绿频繁夹到碗里的菜都没注意到,“怎么今天这饭越吃越多啊?”

采绿这才意识到他完全没看过自己,心中对素月的怨憎不由得又多了几分。

每每对上蔺夫子的眼神,总觉得他眼底有一抹促狭的笑意。素月以为那是一个长者依自己经验对男女之事的判断,吓得她都不敢跟他有更多的眼神接触。

不过一顿早餐,已经是吃得所有人各怀心事、风起云涌。饭后,他们照例骑马的骑马、乘车的乘车,开始一天的行程。

也不知道是不是怕素月尴尬,午饭的时候姜云霁的银碗没有拿出来,他和所有人一样用的酒楼的普通碗筷。

耳后似有利器划过空气的轻啸声,素月一伸手抓住一枚系着红缨的飞镖,颠了颠重量略轻了些,打开里面竟然有一张小纸条,上面书写一行娟秀的小楷:城外十里,落日亭。

算算距离已经会钉在她和姜云霁中间的桌面上,素月看了一眼便递给他,“是给你的吧?”

姜云霁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烈风立刻接过去双手合十一揉,那东西便碎成白­色­的粉末。

“既然你要去会友,那我们今天是不是就不走了?”有了早上的事情,素月第一次希望行程可以慢下来,“待会儿吃完我就随采蓝找间客栈订好房间等你们?”

“不,让他们先走,你和陪我去。”

“啊?”他毫不迟疑的语气惊得素月合不拢嘴,看那字体就知道,相约的分明是个女人啊!

正文 正文_第二百四十九章 第一神捕

落日亭虽说是在城外十里,但其中八里都是他们回长宁的必经之路,难怪姜云霁说不会耽误行程。

短暂的分道扬镳之后,素月就跟着他来到落日亭。远远的便看到一个着黑­色­劲装的人在亭中负手而立,已然等候多时。青丝束成发冠,背上背着两把大刀,看那威武的站姿和一身打扮分明是个男子。

素月正狐疑那字条是不是有诈,就见那人缓缓转过身来。一张圆润的脸上带着笑,五官轮廓无一不是一个女人,只是身材魁梧了些。

看她发现自己的时候表情明显一僵,唯恐是自己突兀的出现惊到她,素月客气的笑着冲她点点头。不想她却毫不领情的撇过头去,­精­明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姜云霁,“你托我寻的人其实是帮她吧?”

“你还是那么聪明。”姜云霁赞赏的笑了笑,翻身下马自然的走过来接下素月,“月儿,这位是贺兰,长宁第一神捕。贺兰,这位是素月,我的朋友。”

没想到堂堂的第一神捕竟然是个女子,长得还那么高大圆润。素月连忙抱了抱拳,“久仰神捕大名,今日有幸得见,素月真是三生有幸。”

“客气。”她也抱了抱拳,不过打量素月一番之后不免有些失望,“真是没想到,能让公子倾心相助的女子也不过如此。”

她的表情分明就是嫌弃,不免让素月想起同样珠圆玉润的宋雅,难道胖人的眼光都是这么差吗?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是客气的笑着,“神捕果然是眼光独到,公子清雅云逸,能得公子帮助是月儿的福气。”

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陷进去又被不声不响的弹了回来。贺兰的嫌弃中多了一丝怒意,“挺会说话的,不过我不爱听啊!”

素月的脾气姜云霁是知道的,她客气也就能客气那么一会儿,再说下去只怕要吵起来,连忙看向贺兰道:“你今日约我可是有什么发现,是人有着落了吗?”

“我想见见你不行吗?”贺兰大喇喇的往亭中的石凳上一坐,“你就不能关心关心我为什么在这里吗?”

像是挚友之间的抬杠,又像是情人之间的撒娇。素月压抑着笑意扯了扯嘴角,“要不,我还是到外面等你们吧?”

她眼底闪着促狭,惹得姜云霁一阵轻笑,“你这小脑袋整天装的都是什么啊?”

“我就是论事,是你想多了吧?”

素月调皮的眨着眼,四目相对时其实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简单的笑意。贺兰不悦的拍了拍石桌,“喂,你们是当我不存在吗?”

看着素月吐着舌头跳出亭子,姜云霁笑容里的暖意一点点淡去,又回复了如常的样子,“不管什么情况你直说便是。”

总有一个人会让你笑得最开心,即便是在云淡风轻的云霁公子身上,这话也是同样适用的。作为一个捕快,贺兰的观察力是十分敏锐的,幸好她从来都是有自知之明的。

“我已经找到那几个人的落脚点,并且确认了他们的身份,的确是那场战火中留下的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他们现在群居在长宁以北的一个小渔村,每天过着日出而捕日落而息的生活。”

赖以为生的伙计一般人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何况他们还是祖辈遗留下来的桑民。姜云霁的眉心不由得微蹙,“桑民变渔民,这是为何?”

“这个我也不清楚,大概是想忘记过去,过一些安生的日子吧!”

想起那些被武国忠追杀的桑蚕族人,姜云霁不免心生怜悯,“也是,这么多年过去,裕王的势力依然不肯放过他们。”

“也就是在我们瀛渊他们还有一条活路,要是再别的地方恐怕早死­干­净了。”说到瀛渊国自由开放的体制,贺兰颇有些自豪,“下一步怎么办,需要把他们看管起来吗?”

姜云霁看了看站在亭子外的素月,她正蹲身去看开在路旁的一朵小花,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任何东西在她眼中都是那样美好!

“不,就让他们安静的在那里生活吧!安排几个人暗中保护他们的安全,你就随我们一起回长宁休息几日吧!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我也想休息,不过靖州发生一起连环杀人案,我要即刻赶去处理,就不与你们一起了。”她说得豪迈,眼底是掩不住的遗憾,“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告辞!”

她将画好的渔村地图递给姜云霁,拱了拱手转身便出了亭子,看到蹲在地上的素月她忽然顿下脚步。

将地图小心的收入怀中,姜云霁回头便看到贺兰跟素月说了句什么,素月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一僵,她方才笑起来大摇大摆的走了。

“怎么了?”看她一直盯着贺兰的身影消失,浑然不觉自己的靠近,姜云霁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跟你说什么?”

“她说她要去查一起连环杀人案,所有死者的手上都有一个蚕形的刺青。”素月望着姜云霁,眼中满是祈求,“云霁,我们跟她一起去看看吧?”

姜云霁望着贺兰消失的方向,嘴角依旧噙着那抹淡淡的笑意,想来她已经猜到素月的身份,所以故意用那样的话来吓唬她吧!

“傻丫头,她骗你的。”姜云霁揉揉她的头,打了声唿哨,“她已经被你找到家人,我这就带你去找他们。”

“此话当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得到确认素月一扫­阴­霾立刻雀跃起来,“谢谢你云霁,谢谢你!”

跑出去吃草的两匹马听到哨声自动跑了回来,姜云霁推着素月赶紧上马,“你不用谢我,是她的功劳。我只是带路、传话而已。”

“那我先谢谢你,等见到她我再好好谢谢她。”素月猜到姜云霁有请她找人,只没想到她办得这样利索,不觉庆幸刚才的与人为善是多么正确。

因为担心他们的安全,烈风一行走得很慢,不过几里路他们便追上队伍。

迎上烈风询问的目光,姜云霁笑着点点头。烈风笑起来,姜云霁也笑起来,这一路收获满满。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五十章 一院一厨

三日之后的日落时分,他们终于抵达雁城。这里是离长宁最近的大城,出城之后再往北行两日便能抵达长宁。

马车沿街而行,看着周围熙攘的人群,素月忽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云霁,等到了长宁你就立刻送我去找我爹娘吗?”

姜云霁靠着软垫静静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月儿,你现在还是不想知道我到底是谁吗?”

他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素月愣了愣旋即“咯咯”的笑起来,“瀛渊国有位恒亲王,当朝皇上的胞弟,自幼体弱多病深居简出,不过乐善好施深得百姓爱戴。”

“瀛渊国的江湖还有另外一个传说,温润谦和的云霁公子,上通朝野下达百姓,虽然不会武功却晓喻江湖。”他们这一路走来,即便素月不想了解,也在街头巷尾听到许许多多的传闻。

这回轮到姜云霁一愣,素月脸上的笑容倏然扩大,“不过,对于我来说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姜云霁,这就足够了!”

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好像天上的星辰。一股暖流流过姜云霁的心田,他直起身子伸手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

他有无数的响亮的名号,亦有无数不为人知的苦痛,只有她说只要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姜云霁,这就足够了!

他这样突兀的举动,完全不像平日里淡然冷静的样子,这不是山洞中的危急时刻,更不是自己的逼迫。感觉到他心绪不宁,素月抬手将他回拥住,轻轻的拍着安抚,“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姜云霁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素月忽然就笑起来,这样任­性­的云霁公子,怕是没几个人见过吧!

“公子,到了。”马车一顿,烈风撩起车帘,看到在车厢中紧紧拥抱的两个人,大惊之下连忙将车帘放下。

“他们­干­什么呢?这么啰嗦。”清羽正好走过来,伸手就要去撩车帘,却被烈风一把将手拍开,不由得恼怒起来,“你什么意思?”

烈风冷冷一笑,“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不要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有什么资格来催促公子?”

对,他现在是素月的影子、是姜云霁的护卫,需要尽可能的隐藏在角落里。可看到烈风这样的表情,清羽心中隐隐感觉到不安:他们到底在做什么,需要这样秘密吗?

烈风越是不准,他就更觉得非看不可。情急下他直接动手拍着车厢,“月儿,你磨蹭什么呢?”

听到他的声音,素月身子本能的一缩,她多怕姜云霁会不放,可事实上并没有。

他如她所愿的松开手,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等到了长宁我们立刻赶去见你的父母。等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就会兑现我的诺言。”

这比不松手还让素月难堪,她差点呛出一口老血,不知道是该拒绝还是同意,只好红着一张脸快速的跳下马车。

“月儿,你怎么了?”清羽立刻撇下烈风跟上去,“唉,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啊!”

冲进驿站,一个侍卫将她拦下,问她找谁的时候她方才反应过来。没有姜云霁,她到这里的意义何在?

她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就在侍卫问得发火准备将她撵出来的时候,姜云霁从容的踱着步子走了进来,“她是我的朋友。”

烈风将信物递上去,那侍卫的表情立刻来了个大转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几位这边请。”

侍卫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单独的院子,更让素月欣喜的是竟然带着一个小小的厨房。

“哇,这驿站的规格比在通州的时候还好高呢!”素月好像找到新奇玩意一般,在小厨房里东翻西找的,“菜都是新鲜的,不如今晚我们就在这里吃,看我给你们露一手。”

可一转念素月又觉得不妥,“咦,你是知道我们要来,还是你们每日都是这样备下的?”

“是温西侯家的二公子要到雁山打猎,特意嘱咐备下的。不过他们是说昨天到的,可这会儿还没来。想来是计划有变,几位安心住下便是。”

想到那人是个二世祖一向活得不知时日,烈风便不想招惹,“你这儿还有别的院子吗?”

马屁似乎拍到马腿上,那侍卫的脸­色­有些挂不住,“有倒是有,不过不及这个宽敞,也没有厨房。”

素月看着手中那块黄橙橙腊­肉­舍不得放下,“两天还不来,这么多好东西不吃是不是有点暴殄天物的意思?”

看她那一副馋嘴像,烈风翻了个白眼,姜云霁却笑了起来,“你喜欢这里?”

“嗯嗯。”素月忙不迭的点点头,“有花有树又有­肉­,简直不能更好了。”

“那咱们今天就住这里了。”

“耶,太好了。”得到肯定,素月将那些菜翻腾得更欢快,“采蓝、采绿来帮忙,其他人都回屋歇着,今晚让你们大饱口福。”

“公子……”看姜云霁似乎主意已定,烈风只好将阻挠的话都咽了回去,心中默默祈祷,但愿那人是真的改变计划不来啊!

厨房委实小了一些,三个人有点转不开身,采蓝和采绿将一些菜拿到屋外采摘、淘洗,素月便在屋里忙活需要在砧板上­操­作的东西。

只见她手起刀落,随着那节奏感十足的声音,不多时便将葱姜蒜末等一应配料都准备齐全。摸摸那煮好晾在一旁的腊­肉­已经变成温热,便换了一块砧板给它大卸八块。

一刀下去便是半肥半瘦的一块,对着光亮处一看那亮晶晶的像是随时能滴出油来。闻着那诱人的香气素月真是想来一块,可想到大家都饿着只好忍着。

切好腊­肉­她就去将抹过盐的鱼下锅蒸,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便以为是采蓝或采绿进来,随口道:“火好像小了点。”

半晌无人回应,扭头一看竟是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正旁若无人的吃着她刚切好的腊­肉­。

对上素月质疑的目光,他轻浮一笑,“没见过本少爷这么英俊潇洒的公子吗?话说这雁城驿真是越来越好,连厨娘都生得这么俊俏了!”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五十一章 怂人二少

“你才是厨娘,你们全家都是厨娘!少在这里扯淡,赶紧滚出去!”先前素月就观察过,这个驿站的人特别多,像是朝中往来的官员。只当他是哪家走错门的纨绔公子,警告之后她便去拨弄灶底的柴火。

可弄完一抬头他还在那里杵着偷吃腊­肉­,而且是专挑瘦­肉­,整整齐齐的一碗被他扯得乱七八糟。

看到素月怨憎的目光,他反而笑得更得意,“啧啧,瞪人的样子也这么可爱,做个厨娘真是可惜了。赶明我跟司驿官说说,要了你随我一起回长宁去。”

“回你妹的长宁!”素月随手捡起一根柴火便朝他打了过去。没曾想他一副纨绔的样子却也是个练家子,柴火棍将他的华服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他人也从厨房窜到外面。一面逃跑一面大声喊着,“救命,救命啊!”

她根本没想要他的命,否则就不会只是划开衣服。

素月恨恨的扔下柴火棍,“没用的东西,再来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姜云霁的身体不好,不宜多食这些重盐的烟熏制品,所以这一路上他们都没有机会吃,好不容易有现成的又毁了。回到厨房里,素月郁闷的将泡椒剁得砰砰直响。

本以为这事儿就算过去,可不一会儿采蓝慌慌张张的冲进来,“姑娘,不好了。那个人又回来了,还带了一大群人。”

方才她和采绿一直在水井边洗菜,直到听见有人惨叫才知道有人溜进厨房偷吃被素月追打。

“一大群人又怎么样,这里是瀛渊,是你们的地盘,有什么好怕的。”素月扔下手上的东西随她出去。

院子里果然站着十余人,令采蓝方寸大乱的原因是他们抓了采绿,还硬在她嘴里塞了几根青菜,使她看上去狼狈不堪。

而方才那个被素月打跑的怂人就站在人群中间,又恢复了那副纨绔的表情,“没想到本少爷身边这么多人吧?要是知道害怕就赶紧跟本少爷求饶,兴许本少爷一高兴就饶了你们三个。”

有心法的调息,素月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大增,可最近杀手刺客都齐齐消失,她正愁找不到人练手呢!冷冷的扯了扯嘴角,“你们是想一个一个上,还是一起上啊?”

“哼,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怂人打了个眼­色­,旁边一个身高七尺的大个男人便站了出来,“对付你,只要我一个人就够了。”他手中的红缨枪一指,“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我先让你三招。”

“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我就勉强会会你吧!”素月将方才扔在地上的柴火棍又捡了起来,“不过咱们可先说好,输了不能喊救命哦!”

采蓝噗呲笑出声,采绿也都跟着吐掉嘴里的青菜,冲着他们调侃起来,“小心被打断腿哦!”

素月轻轻一笑,手中的木棍一挽直冲着那大个子就去,“小心咯!”

说好让三招,可只用了两招那大个子便被素月撂倒在地,惊得那一群人都变了脸­色­。那怂人挑衅的笑意就那么僵在脸上,“上,一起上。”

一众人跃跃欲试,素月也已经做好大混战的准备,却听得一个清悦的声音,“住手!”

姜云霁自房中出来,他已经沐浴过,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衫,脸上带着谦和的笑意,“温二少,好久不见了。”

“云霁兄,你怎么也住在这里?”被称为温二少的正是素月眼中的怂人。他看看姜云霁又看看素月,霎时间脸上又恢复纨绔的笑容,“我说这驿站里怎么有这么漂亮的丫鬟,原来是云霁兄的人啊!”

姜云霁不疾不徐的踱步到素月身边,取了她手中的柴火棍递给烈风,“过来,我给你介绍。”

“这位就是温西侯家的二公子:温嵩;二少,这是我朋友:素月。今日算是不打不相识,以后见面大家还得互相照应。”

原来这些菜原本就是他们定下的,思及此素月才勉强缓和表情,顺势拱手道:“素月初到贵地,不识得二少,方才得罪了。”

“这就算赔罪?”亮明身份之后看她态度客气,温嵩反而更嚣张,“云霁兄,不是我说你,这未免也太没诚意了吧!”

素月本想说:对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诚意。却见一直站在姜云霁身后的烈风忽然大笑起来。

“二少,你误会了,她不是在跟你赔罪,只是在跟你打招呼而已。想让她向你赔罪,恐怕你还不够资格。”说完连看都没看温嵩一眼便径直走过去将钳制着采绿的两个人推开,“看什么看,不认识你烈风小爷吗?”

似乎在长宁烈风也是颇有势力的,那两个人松开手惶恐的退了一步,“不敢,不敢。”

温嵩的眼珠子在素月身上转了好几转,愣是没想明白,“你到底是什么人?”

素月学着他的样子,眼珠子在他身上转了好几转,方才冷冷的问,“你管得着吗?”

聪明如素月怎么会不知道烈风肯定是有姜云霁的授意才敢这么嚣张,这个温嵩明显也是不招人待见的货­色­。

温嵩是温西侯的老来子,从小受尽宠爱没人赶招惹他,更别说像素月这样拿着棍子将他撵出来的。周围的人脸上都挂着窃笑,温嵩脸上再也挂不住,“姜云霁,你到底什么意思?你的下人你还管不管了?”

姜云霁的脸上始终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笑意,“温二少何必动这么大气,我刚才已经说过,月儿是我的朋友,不是我府中的下人。至于烈风嘛,他一向是归我皇兄管的。要不,你现在就带着他去长宁告状?”

看这样子就知道自己是吵不过了,温嵩­干­脆将躲在后面的侍卫提了出来,“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这个院子是我先订的,你们赶紧搬出去吧!”

这正是那个先前带他们过来住的侍卫,想来已经遭了这位二少爷的一顿拳脚,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二少你是昨天订的吧?”烈风帮着采绿整理好仪容,又站回姜云霁身边,“你昨天住没住我们管不着,反正今天是我们住了。”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五十二章 多此一举

这会儿素月终于明白为什么姜云霁同意的时候烈风的表情会那么难看,因为那些姜云霁不能说的话全得他来开口,比如和温嵩的各种强词夺理。

都怪自己贪吃惹的祸,想到吃的,素月一下子想起锅里蒸着鱼,“哎哟,你们先吵着,我去炒菜,待会儿吵累了好吃饭。”

她一溜烟的跑回厨房,采蓝和采绿也只好跟着来帮忙,剩下一群人在哪里大眼瞪小眼。

温嵩看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的问烈风,“她是不是有病啊?”

烈风也看着素月的背影不知道她唱的是哪出,“是啊!你有药啊?”

说完他们相视一眼,连带着周围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剑拔弩张的气氛莫名其妙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温嵩笑嘻嘻的勾着姜云霁的肩膀,“云霁兄,你在哪里找了这么好玩个小人回来?”

“你不是常说缘分使然吗?我觉得这就是。”姜云霁侧了侧身避开他的手,“今晚就在一起吃,住的地方你安排去别的院子吧!”

“要不是长宁大雨,我昨天就该到的,哪轮到你们住这好院子。”温嵩还是有些不服气,不过转念又嬉皮笑脸起来,“云霁,我可从来没看见你为谁争过,老实说你是不是看上那丫头了?”

“我有为她争过吗?”姜云霁的表情依旧是那么不咸不淡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少来!”温嵩别的本事没有,整天吃喝玩乐察言观­色­却是比谁都厉害,“烈风虽然一贯不待见我,可若没有你的授意,他也不敢对我这么无礼,分明就是受你指使。”

“哦,原来是这样啊!”姜云霁还是那副样子,只是眼角的笑纹更深了些,“为什么你觉得是我看上她,难道不能是她看上我吗?”

“嗯,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难怪刚才我说我英俊的时候她一脸鄙夷,见过你的人哪里还看得上我这种。”

这厢温嵩充分发挥着自己的八卦天赋和姜云霁叙旧,那厢素月在厨房中挥汗如雨。

半个时辰之后,四凉八热一个汤就整齐的摆到了桌上。

在厨房闻了太多油烟味素月反而失了胃口,“你们先吃,我去梳洗一下。”

“去吧、去吧!最好是淹死在水里,这些菜可都归我了。”

温嵩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他以为素月会发脾气,结果却只见她淡淡的笑了笑,“你胆子可真大,就不怕我给你下毒吗?”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这么多人吃,你怎么毒我一个人啊!”他正要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就听素月幽幽的道:“满桌的人就只有你不吃芹菜,所以我把解药放在芹菜里不行吗?”

她面无表情,说完就走。

温嵩左看右看发现正如她所说大家都在吃芹菜,只有自己一筷子都没动过。想起方才言谈中姜云霁暗示过她很记仇,不由得心中一虚,“云霁,她不会是说真的吧?”

姜云霁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了然的笑起来,“我说她怎么会这么宽容留你吃饭,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呵呵,你们肯定是在合伙吓唬我。”温嵩还是不敢相信,“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你也护不住她吧?”

这回姜云霁没说话,烈风嘿嘿的笑起来,“她只说给你下毒,没说要毒死你啊!何况她师父是缙云山的天一道长,要解毒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这答案让温嵩心乱如麻,他盯着桌子那头那盘芹菜炒百合,脸­色­很快就变得跟芹菜差不多了。为了保住小命他最终只能咬咬牙把心一横,闭着眼睛塞了一筷子芹菜到嘴里。

可是,那味道似乎比想象中还要难吃,浓重的药味直冲上脑门,他捂着嘴直冲出房间,扶着墙哇哇大吐起来。

一屋子人哄堂大笑……

素月沐浴出来的时候,吐得肝肠寸断的温嵩已经被送回房间,所有人都像看着英雄一样瞩目着她。

“你们,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浑然不觉的素月兀自挨着姜云霁坐下,方才发现空出一个位置,“咦,那个怂人呢?不会真以为我给他下毒所以跑了吧?”

一说到这个,所有人又笑了起来。

采绿先前吃过温嵩的大亏,这会儿看见素月态度格外温和,“他真以为你把解药放在芹菜里,硬撑着吃了一口。没想到受不了反而吐了,吐得比吃的还多,方才还是被人抬回去的呢!姑娘,你真是好厉害啊!”

这个结果素月倒是没想到。方才上菜时她留意到温嵩特意避开放芹菜的位置,只道他不爱吃,没想后果这么严重。

不过看大家都笑得挺开心的,可见这个二世祖的确也是欠收拾,心里那点小内疚瞬间就消失殆尽,“这样多好,少他一个大家就可以多吃点了。都动筷呗,你们都这样看着我,不会也怕我下毒吧?”

大家又嘻嘻哈哈的笑起来,一顿饭吃得轻松愉快。连一向少话的采蓝都忍不住接茬,“这感觉真好,好像家里过年的时候。”

“那我得多谢你们等我,否则我就是家里被嫌弃的那个了。”素月给姜云霁夹了一筷子梅菜扣­肉­,“多吃点,我看你最近都瘦了。”

“好,你也吃。”姜云霁给素月夹了给大­鸡­腿,“这是你最爱吃的,今天辛苦你了。”

“啧啧,”烈风看不下去,捂着嘴一个劲的喊酸得牙疼,“你们现在就开始相敬如宾,以后的日子是要让我们羡慕死吗?”

素月嘴里正咬着­鸡­腿,只好飞给他一记眼刀。

可落在旁人眼里这仿佛就是女儿家的羞赧,清羽的脸­色­那叫一个铁青。他重重的放下筷子,霍然起身,“这都什么菜,这么难吃,我不吃了。”

“这也太挑剔了吧?”烈风看了看满桌子的菜,且不说样样­精­致美味,至少比这一路走来所有驿站的厨子都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他一走,采绿也放下碗筷追了出去。看着一前一后两个身影渐渐并到一起,素月只觉得眼睛有些发酸。

其实是看他这段日子吃得不好,才想要亲自下厨,到头来不过是多此一举!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五十三章 关系匪浅

离席三位,满满一大桌子的菜自然剩下不少。这大热天做饭是真心累,素月憋着一肚子的气,收拾桌子的时候就想一股脑的全倒进泔水桶。

“姑娘……”采蓝怯怯的拦住她,接下她手中的盘子,“你做饭已经很累,剩下的就让我来吧!”

素月看了看那些盘盘碗碗的,洗起来也要花不少时间,“太多了,还是一起,弄完好早点休息。”

看她又端起一盘糖醋排骨要倒进泔水桶,采蓝连忙给一旁的莫念打了个眼­色­。采绿方才没吃,她这个当姐姐的得想着。

“不、不用,我来帮她就行。”莫念连忙站起来,接下素月手中的盘子,“我老是白吃白喝的,你给我个机会吧!”

似乎是个极好的理由,可为什么他们俩的脸都红了?素月狐疑的看着姜云霁,他正从椅子上站起来,款款的伸出手,“这会儿天气凉快,我带你出去走走。”

这也是个很好的理由!素月笑起来,不过伸出的手只是在他的掌心轻轻一拍便转身朝着门外走,“你是要带我去看飞鸟还巢吗?我听驿站的小厮说这里有很多鸟唉!”

这举动看着是亲昵的俏皮,姜云霁心里却很明白,这是一种聪明的拒绝。她心里还是在抗拒自己对她的好,她还是做不到像和清羽那样从善如流。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只要她没有抗拒跟自己在一起,这就足够了。

姜云霁快步追上她,“好啊,我也听说很壮观。”

“什么,你居然没去看过?你不是游历天下,看过很多美景奇观吗?”

惊讶的时候她总会睁大眼睛,黑亮的眼珠好像两颗黑曜石。分明是质疑却让姜云霁发自内心的笑起来,“且不说现在的季节不适宜观鸟,就雁城这地势也不行。山林太多,鸟儿一进了林子可就没什么可看了。”

“对、对,从前缙云上的鸟儿也多。有一次我看见一只花尾巴的,跟着师兄追到林子里,结果鸟儿没找到,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沾上了鸟屎。”

分明是很糗的事情,她说起来却是眉飞­色­舞,想来那段日子她一定很怀念吧!姜云霁不动神­色­的笑着,“那不如我带你去看花,看你最喜欢的九重葛。”

这个自然比观鸟来得更有吸引力,素月忙不迭的点点头。

落日西沉,夜幕正在悄悄的降临。饶是夏天日长,等素月跟着姜云霁一路慢慢悠悠的逛到地方,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那是一座府邸的后门,高挂着两盏大红的灯笼。九重葛的花枝已经蔓出墙头在夜风中摇曳,素月有些讪讪,“你确定我们要进去这里看吗?”

姜云霁点点头。

“那怎么进去?敲门?”

姜云霁摇摇头,“你带我,跳进去。”

“什么?”素月的眼睛又瞪得溜圆,可他的表情明显不是在开玩笑,“算了,天都黑了,我们还是不看了。”

她转身要走,却被姜云霁拽住衣袖,“两个选择,你带我跳进去或者我带你跳进去。”

这哪里是选择,分明就是强迫,这可不像是平日里那个温和的姜云霁,难道这里面有什么蹊跷?

素月的眸光闪了闪,“好,我带你进去。”

她伸手勾住姜云霁的腰,轻轻纵身便跳上围墙。刚才黑咕隆咚的没有看清,此刻居高临下将这个府邸的布局尽收眼底。

这是后花园,一个只种着九重葛的后花园。­精­巧布局的长短石灯台中亮着白光,将这里照得如同白昼。而光线的范围又恰好被参差的围墙挡住,在外面竟然一点也没看出来。

素月的嘴角勾起一抹赞赏的笑意,“如此看来,这座府邸的主人也是位机关门中的高手啊!”

“重点是她还跟你一样喜欢九重葛。”姜云霁的笑意中带着几丝笃定,似乎早已经对这里了如指掌,“走,我们下去吧!”

常见的九重葛多以树或者垂藤的形式存在,可这里不但有这样的,还有像青草一样铺在地上疯长的。藤条更纤细,花朵更艳丽。

红的、紫的、白的、粉的……整个后花园就像是九重葛的海洋一般。

素月按捺住心中的好奇,冷静的分析之后择了一个位置落脚,而后揽着姜云霁快速的几个纵身落在花海中心的凉亭里。

“你怎么知道这里没有机关?”姜云霁知道她是天一道人的徒弟,却不知道她修习的到底是什么,“莫非你跟着天一道长不是学的武功,而是这个?”

素月点点头,一面打量周围的环境,一面笑着说,“不过我知道这里没有机关却不是因为我的本事,而是猜的。”

虽然她的武功不错,但要飞来飞去还是很累,若不是看出机关,她为什么不直接走过来?

“因为我想屋主既然是爱花之人,就不希望有人践踏他的花,那么没有花的地方就应该是最安全的。”

素月的话音刚落,便听见啪啪两下掌声,一个女子款款从游廊的那头走了出来,“今早听见喜鹊在枝头唱歌,奴家就知道有喜事发生,未曾想竟然是云霁公子。奴家未曾远迎,还请公子恕罪。”

这声音怎么听着那么耳熟,等到她走出游廊的­阴­影,素月终于看清那张脸,“是你!”

她想也不想便要冲过去,手腕却被姜云霁紧紧扣住,“稍安勿躁,我给你介绍一下。”

素月错愕的看着他,那一刻她整颗心都好像被一只手给紧紧的扼住,“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她?”

她怒不可遏,她急需一个解释,可姜云霁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这是第一次,素月讨厌他这副不悲不喜犹如面具般的皮相,“姜云霁,我问你,为什么是她?为什么?”

往事如烟,历历在目,“那时候我就觉得你们认识,那时候我就觉得奇怪,难道说她就是你介绍给武如烟的,难道这一切根本就是你的安排,是你的一手策划的?”

这一刻,素月的脑子凌乱不堪!那一个让她和拓跋臻的关系从信任走向破灭的关键人物就站在这里,而她信任的姜云霁却像是与之相识多年、关系匪浅!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五十四章 摧枯拉朽

面对这个罪魁祸首,素月的脑子已经不能思考,她无法推开姜云霁,反手便是五枚落月针朝着那女人破风而去。

一如当日的场景,一柄大刀出现,五枚落月针全部变了方向。

姜云霁怕事情恶化,手臂一缩,将素月整个人拉进怀里紧紧抱住,“月儿,你别这么冲动,你听我解释。”

“放开我,你放开我!”素月狠狠的在他脚上一跺,“你这个骗子,我不相信你,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是,我是骗了你。”脚上的痛不及那话带来的心痛,姜云霁痛得闷哼一声还是不肯松开她,“可事实的全部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等我原原本本的告诉你,你再决定要不要相信我,好吗?”

他忽然承认下来,素月反倒是惊得一僵,“好,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她扶着亭子的栏杆坐下,一如当初被拓跋臻质疑时的失魂落魄。她终于在乎自己了,可姜云霁却只感觉到深深的悲哀。

这座府邸的主人就是当日在绣湖画舫上假意刺杀拓跋臻,配合武如烟离间素月和拓跋臻关系的琵琶和大刀。

事成之后他们去找武如烟收钱,可不想武如烟却安排人在他们拿钱离开的时候杀他们灭口,妄图制造被打劫杀害的假象掩人耳目。岂料烈风正好路过,及时施以援手才保住他们的小命。

天陵城遍布武家的眼线,哪怕是昊玥国也是不安全的,他们走投无路只好求助姜云霁。

“我保住他们­性­命的初衷是希望在你需要的时候可以帮你解开真相,让拓跋臻看清武如烟的真面目。后来出了七巧的事情一切就变得更直接,但看到拓跋臻根本无动于衷的时候,我就知道不管我把谁摆在他眼前,都是没有用的!”

“我承认我曾经想过要将错就错,我知道如果你和拓跋臻重归于好你是不会轻易离开天陵的。只有死心,只有完全对他死心,你才能毫不犹豫的离开。”

“是啊,所以你就把我当傻子一样,你利用我对你的信任骗我对不对?”素月怒极反笑,笑着笑着泪水便流下来。她好不容易才打开自己的心门,想不到真相却再一次刺痛她的心,“所以,我们在天陵城外的茶寮也不是偶遇咯?所以莫念早就是你的人咯?”

不,当然不是,病中的他根本没有力气来组这个局。可信任一旦裂开口子,所有一切就如摧枯拉朽。

姜云霁思索的沉默犹如一种默认,素月疯狂的笑着,眼泪不断的从她的眼角溢出,嘴里都是苦涩的味道,“姜云霁,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对我说过一句真话,哪怕一句?”

不等他回答,她又胆怯的摆了摆手,“算了,还是不要再说了。我不想知道,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她站起来,失魂的往后门走。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去,回到驿站去、回到房间里去,像乌龟一样缩进自己的壳里。

她全然忘了这里是九重葛的花海,这里满布着要命的机关!

“月儿,小心!”

她脚下的石板忽然陷下去,一排毒剑齐刷刷的朝着她­射­过去。电光火石的时候姜云霁根本来不及思考,本能的冲出去将她抱住,飞快的落在不远处那块安全的石板上。

他居然是会武功的!琵琶和大刀两个人惊讶之余又不约而同的选择无视,他们很快关掉机关。

惊魂之下,素月的表情更显呆滞,她一动不动的被姜云霁揽在怀里,好像被掠去灵魂。

“我先送她回去,你们也收拾一下准备离开吧!”姜云霁将她打横抱起来,一步一步朝着大门走去,“武国忠一直派人跟踪我们,你们的身份恐怕已经暴露了。”

“怎么办,他好像知道我们一直跟着他?”

“动手,等到他们的人马一汇合我们就没机会了。”

八条黑­色­的身影忽然从暗处冲了出来,直冲着姜云霁而去。有前车之鉴,他们这次带足人手而且武功比以往更胜,而姜云霁只有两个影子卫。

他们分工明确,四个人缠住影子卫,四个人朝着姜云霁下手。即便有琵琶和大刀的帮手,姜云霁还是很快落入下风。

未免所有人都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他只好将素月先放到一边,“月儿,你等我,解决掉他们我就带你回去。放心,很快的!”

她依旧是那副表情,苍白无神得让人心疼,可他没有别的办法。因为急于结束,他的攻势又快又狠,眼中很快就浮起淡淡的紫红­色­。

他们算计过所有,却没有把姜云霁会武功算进去,更没想到他的武功会那么高。

五比八并不是什么劣势,随着影子卫解决掉两个杀手,形势立刻就被扭转。

先前是打昏头,一个杀手看到蹲在地上的素月方才反应过来,这个人才是目标。他不动声­色­的跟同伙打了个眼­色­,慢慢的抽身朝着素月而去。

等姜云霁反应过来,他的刀离素月只剩下三尺的距离,“月儿,小心呐!”

怎么会有这么绝望的声音?好像是一个人被掏去心脏,素月抬头寻找着那个声音,却看到一柄冰冷的刀锋。求生是一种本能,有时候身体的反应会快过思维。素月甚至没有看清那个人到底长什么样子,五枚落月针已经脱手飞了出去。

没想到会遭到突然袭击,直到落月针刺入身体那杀手还是不敢相信。他瞪大眼睛,身体依旧保持着攻击的姿势,朝着素月不偏不倚的倒了下去……

他的刀锋锃亮,依照素月当时的­精­神状态根本避不开!

“月儿!”又是一声撕心裂肺,姜云霁整个人都濒临崩溃,双眼迅速被紫红­色­覆盖。他的招式变得­阴­狠毒辣,空手夺下一个杀手手中的刀并且迅速将其斩杀。

一如那日在荒原之中,他变成一个杀人的机器迅速狠辣的解决掉一个又一个杀手。当最后一个杀手躺下的时候,他也­精­疲力竭的倒了下去。

四仰八叉的躺在九重葛的花海中,他望着漆黑的天幕反复呢喃着一个名字:月儿,月儿……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五十五章 合久必分

每次姜云霁运功之后便会如同大病一场,或者说他这本来就是病。

琵琶和大刀将昏迷不醒的他们送回驿站的时候清羽也在,看到浑身是血的素月他慌乱得不知道要怎么办好。

他是素月的师兄,他说要当她的影子继续保护她,可为什么因为一时冲动他就弃他而去,让她受到这样的伤害!

他抓住大刀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怎么又是你?你为什么要一再的害我们?”

大刀显然没想到他也在这里,一时间竟然吓得不敢说话。还是琵琶先推开他,“你先冷静一下,救人要紧。若真是我们害她,现在还敢站在这里吗?”

一阵慌乱之后,素月和姜云霁都被放到床上。

姜云霁那个属于老毛病,蔺夫子问了情况便让采蓝将常备的药给他喂进去一颗。

而素月事实上并没有受任何的外伤,那杀手倒下去的时候她蜷缩的位置刚好避过刀锋,血是从杀手身上浸到她衣服上的,真正让人担心的是她为什么会昏过去。

看着蔺夫子的眉头时而紧蹙又时而松开,清羽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夫子,有什么你就直说。你这样我们可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你慌什么慌?”蔺夫子的手终于从素月的手腕上撤下来,他抬了抬手,采绿立刻将准备好的笔墨递过去,“按理有心法的调息她内力应该很稳定,今晚却是忽强忽弱十分异常。想来她不是晕倒,也是老毛病犯了。放心,死不了的。不过我们要在这里多住上几日,等他们好起来才能继续走了。”

听他如此所,所有人悬着的心才跟着刚下来,“好了,该煎药的煎药,该睡觉的睡觉。”

翌日,素月醒来就看见趴在床沿上熟睡的清羽。也不知他在这里守了多久,眼底一圈染着淡淡的青­色­。

她刚撑着沉重的身子坐起来,他也跟着醒过来。

仿佛是没睡醒,他慌张的叫了两声:月儿。看到素月好端端的坐在床上才松了口气,“饿了吗?厨房熬了粥,我去给你盛一碗。”

“师兄……”

她的声音怯怯的透着一点点的依赖,清羽搭在门上的手狠狠的抽搐了一下。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他,久到他已经忘了上次是什么时候。

“怎么了?”他回头看着她,笑容里多了几分欣喜和期待。

他刚好将门打开一人宽的缝,晨曦就那样穿过他高大的身影照进来,将他整个人拢在金­色­的光晕中。素月怔怔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方才垂下头,“没事,你去吧!”

分明感觉到她心绪不宁,清羽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开口询问,只好假装什么都没看出来,“你再睡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大米中加了一点糯米,熬出来的粥格外的稠黏糯软,再配上爽口的小菜,素月一口气吃了两碗。刚吃完清羽就将一枚剥好壳的­鸡­蛋放到她的碗里,“蔺夫子说你是营养不够才会晕倒,你要多吃点。”

“是吗?”素月记得睡过去之前自己的情绪很不稳定,内力如同火山喷发一般难以压制。不过她并没有拆穿,而是乖乖的将­鸡­蛋吃了下去,“可能是最近赶路太辛苦,谢谢师兄。”

她好像又变回从前那个小师妹,可清羽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时说不上来他只好收拾碗筷退出去。看着他的身影消失,素月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冷下来,这个时候她真的不知道应该相信谁,或者说还有谁可以相信!

姜云霁以为在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会再看到素月,不曾想她却主动过来。但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怕一尅口便会惹她生气或将她吓跑。

房间里那样安静,静得如同时间已经静止,只有从窗口照进来的光影在一点点的缩短,告诉他们时间从未停留。

过了许久,素月方才鼓起勇气开口,“你能不能把地图给我?”

她一定是想自己一个人去找父母,她对我已经完全失去信任了吗?姜云霁心里默默的想着却不敢问出口,“不急,容我再休息两日,我们一回长宁我就立刻带你去找他们。”

素月的表情十分严肃,是一种姜云霁不曾见过的陌生疏离,“我不想再等,我现在就要走,请你把地图给我。”

“我们曾约法三章,在帮你找到家人之前你都得跟着我。”姜云霁按捺着心中的不快,竭力保持着微笑,“你不可以耍赖的哦!”

“你既然已经确认我父母的所在,那么便算是帮我找到家人,这也不算耍赖。”若是往常素月一定会跟着笑起来,可这一次她没有,“我很感激你给予我的帮助,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但我真的没办法再跟在你身边,我只想找到我的家人。”

“你先回去,容我和蔺夫子商量一下,尽快安排启程,好吗?”

素月心里的答案已然是不好,可看到那张写满憔悴的俊颜她一时又开不了口,“好,我再给你一天时间。不过,我建议你不要勉强自己。毕竟长宁是你的底盘,无论我在哪里,你想找到我并不是什么难事。”

素月走了,屋子里又恢复死一般的寂静。姜云霁打了个响指,一个影子卫轻轻的落在床前,“去,让烈风过来一趟。”

影子没有说话,拱了拱手就从窗户跳了出去。

“公子,有何吩咐?”昨晚饭后他是带着蔺夫子去看温嵩,不想出了这样的大事。一整晚他都后悔得没睡着,脸­色­跟姜云霁一样憔悴。

“你安排一下,我们明日就启程回长宁。”

烈风的眉头一下子拧到一起,“公子,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宜上路,夫子说你最近频繁运功,这次至少要休息三天。”

“你去请夫子帮我备药,明天无论如何我们要启程。”

“公子……”

“去吧,有夫子在,我不会有事的。”

他决定的事情是谁也阻止不了的,烈风叹了口气,“又是因为她吧?”

姜云霁不再说话,他只好垂头丧气的退出去,“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以前我就不该帮你们送信跑腿。”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五十六章 出门围猎

想起姜云霁那张憔悴的脸,素月心里又觉得不忍,心烦意乱中便逛到马厩的位置。

“哟,我们娇艳的小厨娘这是怎么了?”温嵩正指挥着手下正在牵马拉弓,为去雁山打猎准备,看到形单影只的素月又开起玩笑来,“啧啧,看样子是心情不好啊!来,跟哥哥说说怎么了?是不是云霁那小子欺负你了?”

素月冷冷的白了他一眼,看到几个人在围着云纹指指点点立刻便冲上去将他们拉开,“看什么看,没见过好马啊!”

“看看而已,又不少你两斤­肉­,用得着这么粗鲁吗?”

“就是、就是。”

周围看热闹的一阵附和,看素月是个小姑娘,还有更得意的,“我们就要在这里看,你管得着吗?”

不绝于耳的笑声彻底激起素月的暴躁,她几步过去取了云纹身上的灵蛇鞭在手,“再问你们一次,滚不滚?”

“哦,气势还挺足呢?不过本大爷告诉你,本大爷长这么大,还不知道滚字怎么写呢!”

“好啊!”素月忽而笑起来,手中的灵蛇鞭蠢蠢欲动,“那就让我来教教你!”

一声惨叫响彻驿站,只一鞭子下去那个自称大爷的人便是皮开­肉­绽,周围的人吓得顷刻间四散奔逃。

温嵩看得心肝一颤,好悬,看来昨天若不是她是手下留情,自己恐怕早就小命不保。认清形势之后他对素月的态度立刻来了个大转弯,“哎哟,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啊、见谅!”

那一鞭打出去气也消了许多,何况她并不愿意与人结仇,“你不用这样,我不会打你的,昨天是个意外。”素月将鞭子收起来,又挂回云纹背上。

“我看你功夫和马都不错,有没有兴趣跟我们出去打猎?反正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

是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尤其她现在是一个熟人也不想见。素月将云纹从马厩中牵出来,“行啊!不过先说好,今天我可不做饭了,打到的猎物让你带的厨子收拾。”

“咦,你还知道我带了厨子呢?”温嵩不免有些好奇,“是云霁告诉你的?”

“呵,”素月扯了扯嘴角,“还用得着人说吗?就你这幅德行,难道还能自己做不成?”

关系没攀上反而挨了一顿损,不过他由此更确定素月和姜云霁之间的关系,肯定有点非同寻常。

温嵩的废话很多,这一路上Сhā科打诨的素月反而没有功夫去想那些烦心事,不多时他们便抵达了雁山猎场。

早已经有人来知会过,猎场主很客气的迎了出来,“二少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不过,不过……”

“本少又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有话你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看他只是带人迎出来,而没有打开猎场的大门,温嵩就感觉到异样。

“是,是,既然二少爽快,那我也就直说了。二少今日来得实在不巧,猎场已经被人包下了。”

“什么?”温嵩简直是想骂娘,他只是晚了一天,不但驿站的小院被姜云霁霸占,现在连猎场也被人包了。不过他这次学了乖,“是吗?那包场的人什么来头啊?”

“二少,你知道的,我们做生意的为的不过是一点点的银子,还望你见谅啊!”老板是个四十开外的胖子,笑起来满脸的­肉­都在颤抖,“不如你明天再来,至于银子我只收你八成,怎么样?”

素月原本对打猎没什么兴趣,不过看这里地势开阔、草木丰沛,云纹有点欢脱便想玩一会儿,“这猎场那么大,难道你平时也只接一拨客人吗?”

老板没有见过素月,不过看她一身华服器宇不凡,尤其那匹宝马比温嵩的还要好上许多,只得更客气的赔笑,“有时候也不止一拨,不过他们说明要包场的,我们自然是要满足客人要求。”

温嵩看他也确实是挺为难的,便将询问的目光投向素月,“要不,我们明天再来?”

“你以为一个个都跟你似的,闲啊!我明天就要走了。”素月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你昨晚跟我抢院子的气势哪去了?”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的错,温嵩长长的叹了口气,“我记得你有片圈出来的林子,让我们去玩一会儿,至于银子我付你双倍,怎么样?”

老板摇了摇头。

“三倍!”反正不是自己的银子,素月说起话来也不心疼。

多数时候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不过这一次老板的脸上抽了抽,还是摇了摇头,“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规矩,实在对不住啊!”

“二少,看来你这张脸不但在驿站不值钱,在这里也不值钱啊!”素月戏谑的笑起来,“下次要带人出来玩的时候,最好先把这些事情安排妥当,免得丢人。”她一勒马缰便准备下山。

“慢着!”素月的话直戳中温嵩的心事,他这人最好的不就是个面子。昨天之所以放弃那个院子,一来是因为跟姜云霁太熟,二来是他清楚自己的面子确实不如姜云霁大。不过今天这猎场,他就不信还能再跳出来一个恒亲王?

“贾贵全,你不给我面子、不给我爹面子就算了,你敢不给她面子吗?”温嵩的手直指向素月,“你知不知道这位姑娘是谁?她可是恒亲王身边的大红人,你招惹得起吗?”

这一路走来,素月已经见证过姜云霁的影响力。可她避到这里的原因是不想跟他有牵扯,可看到贾贵全的脸上换上一副敬畏的表情,她又只好把推脱的话都咽了回去。

她不说话,冷峻的脸上透出一股由内而外的贵气。贾贵全知道招惹不起,拒绝的口吻便更加坚定,“这、这、这,万一有个差池,我、我不好跟恒亲王交代。贵客还是改日再来,到时候我不收你们的钱。”

素月原本并不是非进去不可,可听他那样的口气反而不想走。手中的长鞭一扬直缠上桎梏着猎场大门的锁链,用力一拉便生生拽开,“哪怕是不打猎,我也要进去跑上两圈。还有,你不用跟任何人交代,尤其是恒亲王!”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五十七章 风波再起

云纹扬起前蹄,吓得几个想上前阻拦的家丁护卫连连后退。温嵩一看这情形便朝着贾贵全笑起来,“看来你要自求多福了。”言罢便一夹马腹带着人跟进去。

看着那乌泱泱的队伍贾贵全急得直跺脚,“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老爷莫急,小的建议你骑马跟上他们,尽量引着他们避开咱们的人。实在是遇上,也免得两厢­干­戈,无论是温西侯还是恒亲王,咱们可都不能招惹啊!”

小厮的好心建议却招来贾贵全重重一记爆炒栗子,“你懂什么,万一人让他们找到怎么办?”

“不会那么巧的。再说我们多少人,他们多少人,就算他们真认识要救,那也得咱们点头才出得了这个门。你说是不?”

贾贵全摸着下巴上的肥­肉­想了想,到底还是在自己的底盘,就算给恒亲王知道,那也是以后的事情。打定主意,他便选了匹快马去追,“这回你们可把门锁好了,别到时候再让他们随随便便就闯出去了。”

小厮连连点头,贾贵全这才安心的追上去。看到他们停在林子的边缘说话,似乎是在商量路线。连忙过去打招呼,“哎哟,贵客、贵客稍等啊!”

“贾老板,你这是想和我们兵戎相见?”

这次温嵩说话是一点没客气,贾贵全的脸一下子吓得煞白,“不敢、不敢,我是来给列位引路的。林子那么大,其实未必就会遇上他们的,你们说是不是?”

他这也算是来讨好,温嵩本不想闹得不快,便顺势点点头,“你明白就最好,前面带路,我们可要找大猎物哦!”

跟着他在密林里东转西转,很快便是一个时辰过去,别说是大猎物,连只兔子都没看着。

素月热得满身是汗,若不是有露珠儿的驱虫药护体,还不知道要被蚊虫咬出多少大包。她一鞭子甩在贾贵全身侧那棵手腕粗细的树上,“要是再找不到猎物,这棵树就是你的下场。”

只听得“咔咔”几声,那树竟然从中间断开,连带着温嵩都被吓了一跳,“你冷静点,冷静点。”

素月没有理他,目光一直留心着贾贵全的表情,“我的耐心不好,你自己看着办。”

“是、是,明白。”他满脸惶恐,连连点头。

素月还是觉得不踏实,她小心留意着周围的地形。这里林荫茂密,地上的枯枝败叶都是湿漉漉,周围生长的多为刺藤和毒草。这样的地方别说没有动物,就算是有那也是毒物。

那这老头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难道是刻意报复?可四周也不像是有什么机关陷阱。

难道是为了避开先前入山打猎的那一批?这个答案在他们进来之前就得出了结论。没有旌旗、没有呐喊,这山上根本没有大队游猎的人。如果真的是有,那么顶多几个人,撞上的几率基本为零。

她越走越慢渐渐落在队伍的后头,温嵩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个人中间已经隔开十几个人,“你怎么到后面去了?老贾说前面就该有猎物了,让你­射­第一箭啊?”

素月远远的冲他摆了摆手,“我不杀生,你们随意。”

这个答案差点没让贾贵全从马背上摔下去,“不杀生?不杀生来这地方­干­嘛啊?二少,咱们也是相识一场,你老实跟我说,她到底是什么人啊?”

温嵩无奈的耸耸肩,“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连烈风都要客气的叫她一声姑娘,可见她在恒亲王心里是什么地位。”

“啊?”贾贵全的脸­色­愈发的凝重,“我听说那个烈风可是跟恒亲王亲如兄弟的,真想知道这姑娘是咱瀛渊哪家出来的,怕是要飞上枝头咯。”

“是啊!我与恒亲王相识多年,从未见他宠过谁。”温嵩忍不住又朝素月看了几眼,“她可是第一份。”

正说着草丛中忽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温嵩立刻抽箭搭弓,­射­出了第一箭。正中目标,随从捡回来一看是只约莫六斤的灰兔子。

贾贵全立刻讨好的道,“恭喜二少,旗开得胜。”

温嵩却不满意,有女人在场时他总是喜欢露一手,尤其素月那么漂亮高傲,“一只兔子有什么胜不胜的,装起来吧!”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队伍的尾巴处有一丛半人高的灌木忽然剧烈的抖动起来。那动静看着像是有只鹿子被什么东西给绊住,想要挣脱出来。

温嵩心中暗想运气真是不错,搭弓就要­射­箭。就在这个时候,队伍后面的素月忽然举起左手,那是停止的意思。而灌木的抖动也在这个时候完全停止。

他还没来得及问,就见她翻身下马,一步步朝着那灌木靠了过去。

素月看得真切,灌木中有团黑­色­的­阴­影,虽然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但她知道肯定不是猎物。

“什么?那是什么东西?”贾贵全似乎比温嵩更紧张,他想过来却因为队伍的阻拦一时又过不来,急得一个劲的扯着嗓子问,“小心点,被是狼什么的咬上一口可就麻烦了。”

素月小心的用鞭子拨开一条缝隙,看到一张苍白的大脸,头发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全粘在脸上。她眼神近乎哀求,带血的手指在­唇­边打着一个噤声的手势。

素月转瞬便明白过来,这才是贾贵全不愿意让他们上山打猎的真正原因,因为这里正在被围猎的不是物而是人。两颗玉珠从她的指尖弹出去,打得那一线出去的灌木全都哗哗作响。

她不动声­色­的收回鞭子,露出一个十分失望的表情,“黑漆漆的一团,像是豪猪,跑了。”

“难怪那么大动静。”贾贵全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他抹了抹脑门上的汗,“不过那东西皮糙­肉­厚的不好做也不好吃,跑了就算了吧!”

“那你还不赶紧带我们去打点好吃的?”

贾贵全连忙诺诺的答是,一行人又开始往前走。

锦帕都被汗水浸透了,素月想用来扇扇风都不行。看到路旁有棵蒲葵,她索­性­停下来,“你们先去前面打着,我要做把扇子。”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五十八章 重­操­旧业

“那、那怎么行?你是贵客我们可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贾贵全明显是不愿意,想走到后面同素月一起。

奈何温嵩正好在前面挡住他,“哎哎,你既然知道是贵客,你还带我们兜了一个时辰。是想我们空手回去还是想让我们中午在这林子里生火啊?”

“不是,不是,你看我这把老骨头……”

“少废话,赶紧带我们往前走。”温嵩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并在他的马ρi股上抽了一鞭子,“你看她刚才那一鞭就知道别说是等闲人,就是熊来了也要被她打死,你就别瞎­操­心了。”

素月翻身下马,装模作样的抽出短刃割下几片宽大的蒲葵叶,“放心,我做个帽子、做个扇子就来,我的马好很快就能追上你们了。”

“你可快点啊!”贾贵全心里忐忑却又拗不过温嵩,只好带着一行人往前走。

这回他再不敢耍花样,专挑猎物多的地方带他们去,只盼着赶紧打到足够猎物好将他们送下山去。

确认一行人的身影完全消失,素月才扔下蒲葵往回赶。人还在灌木后躺着,不过已经嘴­唇­发白晕死过去了。

她连忙取出随身的药瓶喂她服下一颗秘丹,又拿水囊猛灌了几口水,“喂,你醒醒,千万要坚持住啊!”

又是掐人中、又是掐虎口,好一阵忙活贺兰才幽幽的睁开眼睛,“我,死了吗?”

“死了能看见我吗?”素月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她的肩膀中了一箭,腰上还有道手掌长短的刀伤。时间紧迫来不及包扎,素月将止血散胡乱的洒在伤口处,又用自己的披风勉强将她裹住,“他们很快会找到这里,我必须马上送你下山。来,我先扶你起来。”

贺兰艰难的摆摆手,“有很多人在搜山,我是逃不出去了。我不想连累你,但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她说着自怀中掏出一节火漆密封的竹筒塞到素月手中,“请你帮我交给云霁公子,一定要亲手交到他手中。”

“好,我答应你。”素月将东西揣进怀中贴身收藏,“不过我还是要试试,如果就这样把恩人留在这里,我爹娘知道会不认我的。”

想来她已经知道找人的事情和那日是故意吓唬她,贺兰讪讪一笑,“你跟云霁公子果然是无话不说啊!”

“哼,才不是呢!”素月扶着她站起来,慢慢的走到云纹身边,“他是个骗子,到现在还没给我看地图,我都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真的假的。”

“真的,当然是真的。”她可以怀疑姜云霁,但绝不能怀疑自己的办事能力,贺兰顾不上身上的伤痛,抬手就往怀里摸,“我这里还有一份,你等着我找找看。”

果然是好心有好报啊!素月眼里差点就放出光来,不过她按捺住自己的急切,依旧保持着怀疑的口吻,“是吗?那你照出来我看看呢?”

不远处忽然有人声传来,吓得贺兰立刻停了动作,“是他们,是他们找来了。”

素月也听得真切,立刻翻身上马再将她拉上去,大约是牵动伤口,贺兰额头上又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还撑得住吗?”

听声音已经很近,正是顺着他们进林子的方向来的。贺兰咬牙坚持着,“我实在是不想连累你,要不还是让我下去吧!”

求生是人的本能,素月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腰上,“你要记住,哪怕是要晕倒也要抱紧我,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有血迹,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大家快跟上。”

素月分辨了一下声音的方向,来路肯定是回不去,她得先追温嵩他们一段再想办法迂回。可巧这一路过去真是半条岔路也没有,出了视线范围的都是茂密的藤障。

没几步就听见贾贵全嚷嚷着要回来找素月,不然便让大家原地休息等等她。

“怎么办?”前有阻击后有追兵,贺兰的眼中浮起绝望,“我注定是熬不过这一关了。”

“不会的。”素月扭头给了她一个宽慰的微笑,“我看你天庭饱满,将来还要入主朝堂为官,不会把小命丢在这里的。”

趁着她愣神的功夫,素月取下她背上那柄刀,下马寻了处藤障砍出一个深约一米的大窟窿,“看来我还是高估了自己,此刻想带你冲出去肯定是不行,我先把你藏起来,等天黑之后我再带人来救你。”

藤障内­阴­暗潮湿,一拨开便是大群的蚊虫冲出来,看得贺兰直皱眉,“就算我不被他们找到,也怕要被这些蚊虫咬死在这里,血腥气太容易招来毒物了。”

“不会的。”素月将随身佩戴的香囊摘下系到她腰上,扶着她从马上下来,“带上这个,保管它们都会离你远远的。”

她想留点食物,奈何只在怀里摸到一盒蜜饯,“我身上也没有别的东西,你饿了就吃一颗,想想云霁公子,一定要撑到我们来,知道吗?”

这样也算聊胜于无吧!

贺兰看着那个简易的藤萝洞,­唇­角浮起一丝苦笑,“你确定我能撑到那个时候吗?他们真的看不见我吗?”

“当然。”素月自信的一笑,将她推进那个简陋的洞里,“你记住,不管外面有多少人,你不要害怕,只要你不出来,他们便伤不到你。”

贺兰将信将疑的看着她砍下几根树枝分别放在东南、西北、西南、东北四个方向,又捡了几堆石头胡乱的堆在几米开外的地方,“你,你这是在布阵?”

“你也不笨嘛!不过这个阵委实是简单了些,不过不要紧,我还有秘密武器哦!”下山这一年多,素月差点都忘了自己的本事,若不是那日看到琵琶和大刀的后花园受了刺激。

摸出怀里那个久未用过的黑­色­瓷瓶,在布着机关的位置各滴上几滴,她这才满意的拍拍手,“大功告成。”

“若是安全的时候,你还是要给自己包扎一下,我可不想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流­干­血。”她将止血散和大刀都留给贺兰,又将洞口小心翼翼的伪装一番。追兵近在咫尺,她不得不狠心离开。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五十九章 智取强攻

一行人都在林子里休息,看到素月的身影晃晃悠悠的出现,贾贵全终于松了一口气,“哎哟,贵客怎么这么慢,真是要急死我们了?”

“­干­什么?你怪我啊?”素月没好气的扫他一眼,“我还没怪你呢,到底打到猎物没有啊?”

“打到了,打到了,你看这么多呢!”贾贵全讨好的拉开袋子,里面全是兔子,足有十几只。

“怎么你这山上只出兔子,没有别的吗?”

看素月似乎很不满意,温嵩也觉得脸上挂不住,“从前不是这样的,老贾你今天到底有没有找好地方给我们?是不是把大猎物都留给那拨客人了啊?”

“哎哟,二少,你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大概是今天太热,大猎物都躲起来乘凉了。”

“算了算了,”素月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这些东西也够今天的伙食,走吧,我们回去吧!”

“这就回去了?”温嵩完全搞不懂素月这唱的是哪一出,刚才硬要闯进来的是她,好不容易刚打了点东西又嚷嚷着回去,“你这不是磨人吗?”

素月亮出手上和颈上被蚊虫咬出的大包,“我要是被蚊子咬死在这里?你不怕姜云霁找你要人吗?”

她连姜云霁都抬出来,温嵩哪里还敢说再啰嗦半个字,一群人都觉得有些扫兴。唯独贾贵全是发自内心的笑出来,“二少别生气,姑娘家自然不比咱们大老爷们。今天这些东西就算我送给你们的,明日欢迎你们再来啊!”

温嵩没有尽兴,自然是惦记明天再来的,“老贾,这可是你说的,咱们说话算话啊!”

素月牵着马想往回走,贾贵全却带了另外一条路,“贵客这边请,这边出山更近一些。”

“我说刚才怎么走那么就又没有猎物,感情你一直在折腾我们玩呢!”

素月的眼神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善意,这么大热的天里,贾贵全觉得自己的冷汗还在嗖嗖的冒着,“哎哟,我是真没有啊!”

“行了,行了,你也别解释了。”素月不耐烦的一挥手,指着前方那条藏在大石头后小路,“是不是这条?你确定是最快的?”

“是、是,确定。”贾贵全还在忙不迭的点头,素月已经纵着云纹如同闪电般的从他眼前掠了过去,“哎哟,这姑­奶­­奶­的脾气真是急啊!”

这一回温嵩落到队伍后面,“老贾,你可记得今儿答应的事儿,别等本少明天上山你还是这德行啊!”

“放心,绝对不会,绝对不会。”贾贵全打马跟在后面,一个劲的赔着笑脸。

直到将他们送出猎场的大门,他才松了一口气。天边传来沉闷的雷声,吓得他差点从马上摔下来,连忙招呼守门的小厮,“关上大门,让所有人都出去,大雨之前一定要把人找回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素月出了猎场速度也没慢下来,若不是遇到行人温嵩根本追不上她,“你­干­什么呢?几只蚊虫就把你吓成这样?”

看到一个瓶子飞过来,素月抬手接住的同时云纹的速度自然的慢下来,“什么东西?”

“专业驱蚊的。”温嵩的神­色­颇有几分得意,“我进山的时候看见没蚊子咬你,还以为你做足准备,结果只是花架子啊!”

素月拧开轻轻一嗅便立刻丢回给他,“这么难闻的味道,我才不要。”

“说得好像你有更好的似的。”

当然有!不过素月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硬生生的把话咽了回去。这个人她昨天才认识,根本无法确认他的身份,所以还是少说为妙。

他们进院子的时候,饭菜刚刚端上桌。温嵩连手都没洗就冲了进去,“哎哟,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瞧啊!”

看他那一副馋像,周围的人都笑起来,“姑娘,终于有个比你还贪吃的了。”

可这一次素月没有笑,她接下采蓝手中的托盘,里面是­鸡­粥和爽口小菜,不用问也知道是给姜云霁送去的,“你坐下吃饭,我给他送过去。”

清羽还没来得及阻止,烈风先挡住她的去路,“你这风尘仆仆的样子还是别去,公子看了会不高兴的。”

“你以为我就高兴见他吗?”素月将滚烫的­鸡­粥往前一送,吓烈风往旁边一跳,“你们都老实坐下吃饭,我有话跟他说。”

这话针对的肯定不光是烈风,清羽的ρi股刚从凳子上抬起来又只好悻悻的坐回去。

房间里有挂上黑布,弥漫的药味中透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每一次姜云霁病发之后都会是这样。昨晚是为了救自己他才搞成这个样子,素月想起早上对他说话时的语气不免有些内疚,僵在房中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不过这个时辰猜到是有人送饭来,姜云霁靠在床头叹了口气,“我今天不想吃,拿回去吧!”

素月将托盘放到床边的小桌上,将床帐撩起来,兀自在床沿上坐下方才道:“空腹服药伤胃,多少还是要吃一点。”

没想到会是她,惊讶、欣喜一股脑的涌上心头,姜云霁错愕得不知该如何反应。看到素月递来的粥,他机械的张开嘴。

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一个喂一个吃,很快那碗粥就见了底,小菜盘子也空了。素月扯了他的丝绢替他擦了擦嘴,方才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有件事告诉你,不过你要先答应我不能激动?”

只要不是那些离开的请求,姜云霁从来没有想过反驳,自然是点头应允,“好。”

素月摸出怀里那节火漆密封的竹筒放进他的掌心,“贺兰给我的,她受了很重的伤。”

姜云霁的手抖了一下,感觉到他立刻就想起身,素月将他按回床上,“她不在这里。我救不了她只能先将她藏起来,我需要人帮忙。”

姜云霁打了个响指,两个影子卫从房梁上跳了下来,“他们俩再加烈风,够吗?”

他什么都没有多问,只在心里全心全意的信任,她要的他都会竭尽所能的给。

“她在雁山的猎场被困,我怀疑猎场里所有的人都在找她。我不知道应该智取还是硬攻,我上午是跟着温嵩误打误撞进去的。”

温嵩来打猎这件事姜云霁是知道的,他略一沉吟便道,“去把他和烈风都叫进来。”

正文 正文_第二百六十章 又是演戏

一阵紧似一阵的闷雷过后,大雨倾盆而至。

望着雨帘中弥散着的水雾,姜云霁满脑子都是贺兰惨白的脸颊和湿漉漉的头发,“不管是智取还是强攻,现在都是最好的机会。”

蔺夫子是绝对不允许他出去的,打开窗子看看外面已经是极限。烈风在一旁叹着气,“公子,你心里想的我都知道,但是夫子说不行就是不行。他们相信你的计划,你也要相信他们,而且素月姑娘她不会辜负你的。”

“我知道她不会辜负我,我只是不想连累她受伤害。”此时此刻,姜云霁怨恨自己这个不争气的身体,“此一役,她必定会依赖清羽更多了。”

素月歪在车厢里打了个喷嚏,她本想骑马的,是姜云霁说这样更够气势。温嵩一个劲的在旁边宽慰她,“没事的,云霁兄是什么人,他的安排必定是万无一失。”

“你早­干­什么去了?你方才要是早说你认识路,我就把她带出去了,还用得着来走这一趟吗?”说到这个素月就觉得心塞,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雁山猎场很大,所谓的入口不过是相对宽敞和为人熟知的路线罢了。所以从进林子那一刻温嵩就清楚的知道贾贵全在带着他们绕圈子,可他一直以为贾贵全是舍不得猎物,直到素月热得发脾气他才觉得不是那么简单。

看素月回来就进了姜云霁的房间他就猜到出事,不过他一贯是个闲散少爷,从不管这些事情。若是不是姜云霁开口,他也不愿意来趟这趟浑水,“那能怪我吗?还不是你藏着掖着的。”

“我怎么知道你跟那个鬼老头是不是一伙的,一口一个老贾叫得那么亲热。”

两个人一路吵闹,终于到了雁山猎场的大门外。这么大的雨,他们大概是没想到会有人来,连塔楼上的人都不在。

“怎么办?”温嵩看着密密匝匝的雨帘又露出畏难情绪,“反正我不下车啊!”

素月原本也没指望他,照例是一鞭子拉开那没什么用的大门,“你指路,我们尽量把马车驶到地方,我记得走最近的那条路好像还比较宽敞。”

“呵呵,”温嵩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姑­奶­­奶­,你是骑马当然觉得宽敞,要是这林子里连马车都能进去,哪儿还有猎物给你打?直接改游园得了。”

“那你的意思我们还是只能牵制?”

这是姜云霁的计划,素月和温嵩还是从大门进,就说丢了要紧的东西。贾贵全照例会三推四阻,那么他们便会吵起来,这个时候动静越大越好。他怕打起来自然会把人手都招回来。

这个时候清羽带着人从小路上去,找到贺兰的位置将她带出来便可。蔺夫子会等在马车上,随时准备给她救治。

“不然呢?”温嵩反正是打定主意不下车,淋成落汤­鸡­实在是太有损他这二少爷的形象。

“那好,你在车上等着,我自己去。”马车驶到林子边缘便进不去,素月披上蓑衣骑上云纹就走,“如果他们反映过来,你可千万要拖住他们,尽量不要让他们进林子。”

这个差事温嵩自然是愿意的,看着素月的身影消失,他那玩世不恭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严肃:这个女人到底是谁?能被姜云霁如此信任?

蓑衣和斗笠在这样的雨天都是摆设,山路被冲刷出许多沟壑,连云纹这样的好马走起来都颇有些吃力。

等到地方的时候,素月的衣服已经全湿透,腻腻的黏在身上十分难受。不过她完全顾不上这些,先前摆放的树枝已经东歪西倒,但藤洞的入口似乎还是她离开时遮挡严密的样子。

然而打开之后她却不由得傻了眼,湿漉漉的地上只有那件沾血的披风,贺兰不见了。

环顾着四周,如梦似幻的水雾中没有半个人影,这样的雨天连野兽都会藏起踪迹,她又会去哪里呢?

阵法的确有破坏的痕迹,可这根本说不清是人为还是风雨。而藤障四周却没有半点挣扎打斗的痕迹,那么一个大活人会去哪里呢?

素月痛苦的皱起眉头,脑中不断回忆着每一个细节,很快她便苦涩的笑起来,“贺兰啊贺兰,这次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她回身爬上马背,朝着来路折返回去。

温嵩刚打了个小盹就被哒哒的马蹄声惊醒,“这么快?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呢?”

素月接过他递上的帕子胡乱的摸了一把脸,“你快去贾贵全的窝里看看他们是不是抓了贺兰,若是有你找机会给我们放给信号。若是没有你便跟他说你掉了东西,让他帮你找。”

温嵩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你疯了,他出来找你们怎么办?”

“放心,这么大的雨他不会出来的。”刚才体验了一回,素月确信他们绝对不会出来,“到时候你就好好守着他们,万一有什么动静,立刻给我们信号,也省得你在马车上听雨。”

安排妥当,素月又一头扎进雨幕中。饶是她一个健康的人被风一吹也打起哆嗦,她真不敢想贺兰那受伤的身体还能坚持多久。

雨渐渐变小,刚觉得视线好一点林子里有起了大雾。素月寻了一路没找到贺兰的踪迹反而是跟从另一条路来的清羽碰上头。

听她把情况说了一边,清羽立刻不乐意起来,“荒谬,简直是荒谬,他真拿咱们当猴子耍呢?”

“也许,她也是不得已。”早在姜云霁没有打开那个竹筒的时候她就该疑心的,可是她忘记了。素月叹了口气,“既然走到这里,我们还得继续把戏演下去。”

他们从大雨倾盆找到小雨淅沥,足足一个时辰才放弃。

素月上车的时候已经冷得直打哆嗦,她蜷缩在车厢里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清羽拿出酒喂她喝了几口。

热辣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流尽心窝素月才觉得稍微暖和那么一点,催促着清羽喝完赶紧给大家分一分。

看着酒壶在众人的手中传递,素月倏然从车厢里坐了起来,“师兄,你还记得小时候琼师姐和绍师兄的事情吗?”

正文 正文_第二百六十一章 局中之局

“琼师姐和绍师兄?”清羽不知道她为何突然问这个,还是点头答道,“当然记得。他们现在恐怕跟神仙眷侣一样,逍遥自在、生儿育女了吧!”

“那你知道他们当年为什么被逐出师门吗?”看他一脸艳羡,似乎并不像传闻中那么有辱师门,反而是一件好事,“那些师兄说是因为琼师姐吃了绍师兄的口水,是真的吗?”

清羽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素月,好一会儿才哈哈大笑起来,“我的傻月儿,当然不是啊!吃口水有什么了不起,你小时候不爱吃药的时候,哪次不是我先喝一口你再喝一口?”

咦,素月想想的确是这个样子的。不但清羽喂药是这样,连师父喂药的时候也会先试试温度方才送到嘴边,还有苏岑师兄……

看她还是满脸的困惑,清羽只好正­色­解释道:“他们被逐出师门是因为他们两情相悦私定终身,如果留在山上是不允许结婚生子的,所以师父才用这个名义将他们一并撵走。至于吃口水这个说法,大抵是师父不愿意女弟子和男弟子再太过亲近吧!”

心头大石“咣当”一声落地,素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又缩回车厢里。

清羽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你没事吧?”

素月忽然握住他的手,借着他的力又坐起来。她的脸停在离他三寸的位置,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师兄,你说师父把我们逐出师门是不是也想我们结婚生子啊?”

他们的距离那么近,近得他只要往前一动便会碰到她柔软的­唇­瓣。她就那么看着自己,清澈的眼神中写着懵懂。清羽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上脑门,慌张的垂下眼睑,“有,有可能哦!”

车厢里的时间如同静止一般,良久,素月都没有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

久到清羽以为会发生点什么的时候,素月的身子又缩回车厢的角落里,“我知道,师父放我下山是让我去找家人。但你不是,你是自愿下山的,那时候你想的是回到天陵跟武如烟结婚生子吧?”

这是素月第一次这样简单直白的提起这件事,在刚刚经历过这许多事情之后,她忽然提起这个,竟然能够平心静气。

“不、不是的。”他不敢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是因为他真的想过要忘记。一个爹不疼没娘爱的人,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宫殿又有什么意思,即便他有许多的不甘心。

“决定跟你下山的那一刻,我是真的想陪你去找家人。”清羽的眼神穿过车窗变得迷离,“我喜欢你记忆里的那个家:有温热的饭菜,有慈爱的爹娘,还有调皮的弟弟……”

是的,那是一个和睦而温暖的家,尽管他们东奔西走,尽管他们颠沛流离。素月想起来,­唇­角也不自觉的扬起一丝笑意。

“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我逃不了只能战。”清羽的目光变得很哀伤,“我渐渐迷失自己,直到我再一次失去你。”

这一次素月没有接话,清羽也没有再说下去。在长久的沉默中他们终于回到驿站,烈风早已经命人备下热水。

素月面无表情的从他身边走过,回房将自己淹没在温暖的水中。僵硬的身体一点点温暖起来,那些凌乱的思路也在逐渐的清晰,她又一次成为一颗棋子,还是一颗悲催的棋子。

从她遇见贺兰的那一刻就是一个套,不是她偶然遇见贺兰,而是贺兰在众多打猎的人中选择让她看见。姜云霁没有打开的那个火漆密封的竹筒里应该空无一物,因为真正的东西仍然在贺兰身上。

她的目的在于希望素月能组织人来牵制贾贵全等人的注意力,那时候她并不知道会有这场倾盆而至的大雨。

而姜云霁应该在看到那节竹筒的时候就明白,可他还是让他们冒着大雨去了。因为在他心里更需要贺兰的万无一失!

人心太冷那就不要让身体太冷,趁着水和身子都还温暖,素月从水里站了起来。裹着宽大的浴巾,她挑选出心爱的衣衫,从前她总怕那些衣服会勾起回忆,现在她总怕这些衣服不能勾起回忆。

晚饭时分,正如她所猜测的那样,早已经找到这里并且包扎过伤口的贺兰被烈风引荐给大家。神采奕奕,全然不似几个时辰前在山林里奄奄一息的那个人。

“素月姑娘,我敬你一杯,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素月安静的看着她,脸上带着平和的笑意,“是你把握时机得当,素月不敢居功。”若是从前她一定会暴跳如雷,可见过太多的背叛和利用,她觉得除了家人,这世上已经没什么要紧了!

贺兰一杯接一杯的敬着,不管是冒雨上山的还是在驿站坐镇指挥的,但凡坐在这里的她都叫一声恩人。

温嵩在马车里就喝得不少,此刻更是酒意上头拉着贺兰要补偿。他添油加醋的渲染着差点为救她和贾贵全的人打起来,周旋的时候是多么的惊心动魄,贺兰陪着笑脸喝完一杯又一杯他还是不松手。

“你得、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温嵩舌头打结,身影也是摇摇晃晃,“下次、下次有人再说我调戏良家­妇­女的时候,你、你不准再追着打我ρi股。太、太丢人了!”

他们的身份摆在那里,不用解释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都哄然笑起来,唯有素月始终安静的吃着饭。

两碗饭、一碗汤、还有一只兔腿,她擦­干­净嘴边的油渍,第一次像个大家闺秀那样站起来,“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烈风虚张声势的笑意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姑娘,既然你先吃完,就麻烦你把公子的饭给他送过去吧!”

与其说是请求,听上去更像是吩咐。素月回身冲他淡淡一笑,“我受了风寒不想传染给公子,一会儿还是你吃完亲自送去吧!”

这不是她一贯的风格啊!烈风错愕的看着素月,端着托盘的手僵在半空中,“可,公子有话跟你说。”

素月并没有因此驻足,窈窕的身影转眼便消失在门口。

正文 正文_第二百六十二章 只说一遍

当烈风将一切陈述给姜云霁的时候,他的表情十分的安静,甚至还带着一点笑意,“她比想象中更聪明。”

“公子,你早知道会这样?”烈风的愤怒转成疑惑,错愕的望着他,“那你还让我跟她说那些话做什么?”

“你若是不说,我又怎会确定呢?”

他的反问呛得烈风有苦难言,敢情他也是个棋子,“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明天真要启程吗?”

“如果她真的如你所说,便不会再提这件事。”姜云霁的心情好胃口也跟着好起来,很快便将食物一扫而空,“这次倒真是机缘巧合,我救了贺兰,她也间接的帮了我。”

烈风有些听不懂,不过看到姜云霁高兴,他也觉得高兴,“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告退了。”

寂静的黑暗中,姜云霁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很快就变成难以言喻的苦涩。带素月去看九重葛的时候,他是想向她和盘托出过往的种种隐瞒,想不到来不及解释便又欺瞒利用了她一次。

如果身体允许,他愿意自己去做那个诱饵。在这里条路上他们似乎越走越远,剩下唯一的纽带便是她的家人、或者能利用的还有那口口水……

大约真是累极了,素月这倒头一觉便直到太阳晒ρi股。她迎着霞光推门而出,看到在院子里练剑的清羽。

一条青带将发冠高束,展现出硬朗的五官轮廓,小麦­色­的肌肤上挂着晶莹的汗珠。他五官不如姜云霁好看,不过身材就耐看多了。汗湿的薄衣紧紧贴在身上,包裹得凹凸有致,张弛有度。

看见素月他的嘴角立刻绽出温和的笑意,手中的长剑如电,直冲着她的面门而来,“好久没切磋,来,让师兄看看你这些日子有没有进步。”

素月快速的闪身,往旁边的柱子后一躲,冲着他直皱眉,“才不要,大清早弄一身汗,臭死啦!”

清羽的脚步一僵,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胳肢窝,只是一点点的汗味而已。他咧嘴一笑,“你懂什么,这才叫男人味。莫非你还指望我身上带着胭脂水粉的味道?”

“我不是嫌弃你,是不想自己弄出一身汗而已。”看他垂下剑,素月方才从柱子后面绕出来,“大清早这么用功,难得啊!”

清羽靠着另一个廊柱看着她笑,“从前师父总说你不是练武的料,让我勤加练习将来才能保护你。可如今你功力大增,我若是不更努力,将来如何能保护你?”

回忆总是甜的,素月羞赧的瞪他一眼,“不但更用功,连嘴巴也跟抹了蜜一样,不想理你。”

看素月往外走,清羽赶紧跟上,“没关系,你不理我,我理你啊!”

他又恢复了从前那副没皮没脸的样子,素月禁不住笑出声,不过还是将他拦住,“一会儿就该吃饭了。你不抓紧时间回去洗个澡,是想把所有人熏开好自己一个人吃吗?或者,你是想让谁看看?”

她忽然笑起来,笑得十分的猥琐,清羽下意识的循着她的目光低下头。白衣湿透之后就变得透明,能看出胸肌的轮廓和突兀的两点,他一下子抱紧双臂,“月儿,你怎么也变得流氓了?”

素月没有回答,只是咯咯的笑起来,直笑得他落荒而逃。

从前都是他调戏她,如今怎么就变了样子呢?以至于早饭的时候,即便已经换了身衣服将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清羽依然觉得素月的目光意味深长。

他心不在焉的喝着粥,一不小心打掉采绿送到碗边的­鸡­蛋,“对、对不起啊!”

采绿懊恼的将蛋扔到空盘子里,看看他又看看素月,“你今天怎么神不守舍的?”

清羽兀自垂头喝着碗里的粥,好一会儿才压低声音道:“往后你不用再帮我剥­鸡­蛋了,其实我不爱吃。”

“不爱吃你还吃那么久?”采绿有些愤然,不过这话她还是只在心里说了说。

她猜到事情肯定跟素月有关,所以没等到收拾桌子便悄悄的跟在他们身后一前一后的出了门。

他们站在空旷的后院里,中间隔着五步的距离。素月一个劲的笑着,清羽脸上挂着深深的无奈,“你能不能不笑了?”

素月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可最后还是笑出声,“师兄,你是个傻子啊!”

“月儿,你够了!”饶是对她耐心再好,清羽也忍不住,感觉再这样笑下去自己的一世英名非折在她手中不可,“好好的,我有话跟你说。”

素月还是抽了好几下才把自己的笑意压制下来,“好啊,不过咱们不能在这里说。”

清羽想问为什么,可看到素月眨了眨眼他便什么也没说,跟着她一路飞奔。一个拐角,素月忽然伸出手将他拉近一扇门中。很快他便知道为什么不能在那里说,因为采绿出现在视野中,东张西望也没看到人才悻悻的离开。

“你怎么知道她在跟踪我们?是姜云霁的安排吗?”黑暗中,清羽紧紧靠在素月身上。一旦确定危险解除,素月便一把将他推开,“是你生得太俊,把人家给迷住了。”

“我能有姜云霁俊?”清羽尴尬的扯扯嘴角,“这话怎么连我自己都不信呢?”

“因为事实上你的确没有他俊啊!”这一点素月毫不避讳,她拉开门走出去,确认四下再无人方才道:“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

这个角落是驿站放杂物的,到处乱糟糟的。似乎觉得是很长的一段话,清羽先找了个烂板车的车辕擦­干­净让素月坐下,方才一板一眼的道:“这些话我只说一遍,你听清楚。”

素月实在不习惯他这严肃的样子,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怎么我感觉那么恐怖,要不你还是别说了,成么?”

答案当然是不行的。清羽努力许久才下了这个决心,“月儿,我们跟他们分道扬镳吧?我会带你找到家人,就像我们无数次说好的那样的,好不好?”

素月揉了揉耳朵,“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说过只说一遍,她这分明就是借口!清羽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正文 正文_第二百六十三章 轻轻一吻

“哎,哎,师兄!”素月的确是在找借口,可看到清羽真是要走慌了神。急忙追上去将他拽住,“既然你有这个提议,那你心里应该有计划了。来、来,咱们再聊五个铜板的听听呗!”

清羽心里的确已经有一个初步的计划,那就是他带着素月大海捞针似的寻找长宁以北那个渔村。因为离开姜云霁,他们的目标会变得更小,乔装改扮的行走会更加容易,避开所有耳目的时候还能有许多独处的时间。

的确就跟他们当年在山上计划的一样,简单轻松,不涉及任何人、任何事。高兴便在风景秀丽的地方多住上几天,不开心便在客栈里睡上几天,反正银子是足够的。

素月只是欢欣鼓舞了一下子神­色­便黯然下来,“好是好,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

“为什么?”清羽不解。他做好一切准备来陪她浪迹天涯,她却要说放弃吗?

“从前我们都是无根的野草,飘到哪里便在哪里落脚是无碍的。可现在不同,你我心里都清楚,你父亲的身体撑不了多久。”这么久以来,素月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对昊玥的惦念和担忧,“我一直在想,你是怎么说服他让你独自出来的,难道他不担心吗?”

“是他让我来的,他希望我能把你找回去。”这是真话,他最后的勇气都是因为拓跋邯郸的话,“我没骗你,他真的很惦记你。”

自己的不辞而别,想来是让他伤心了吧?素月的眼底浮起一抹内疚,平心而论在天陵的那些日子,她真的得到拓跋邯郸许多的优待,否则早已经不知道要死多少次。

“那么,这就是你站在这里的原因?”

这是素月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从前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现在他想通了。

“是。不过这只是其中之一,重要的我要兑现我的诺言,帮你找到家人,同你一生一世。”他的脸上泛着绯红,坚定的眼神中竟然透出几分羞赧。

素月看着他好半晌最后还是“噗呲”笑出声,“师兄,咱们能不开这玩笑吗?你说这话的样子好假啊!”

她摇头晃脑的从他身边走过,想着是时候结束这对话,却在擦身而过的瞬间被他扣住手腕。

“我也曾以为是假的,可有一天我发现我根本骗不了自己。”想起那一日她孤身离开,他便心如刀割。

他扳过她的身子,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不想再试第二次。”

心如鹿撞形容的感觉便是如此吧?素月觉得自己的心跳太快,呼吸都有点跟不上。千辛万苦终于等到他的表白,她却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很快,她便什么都不用说了。清羽的吻落下来,好像羽毛拂过嘴­唇­。

柔软的­唇­瓣轻轻一碰便如同粘上一样,令人舍不得放开。素月觉得自己最后的呼吸都要被他完全剥夺,整个人软软的滑了下去。

“月儿!月儿!你怎么了?”明明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能说晕就晕?那一刻,清羽觉得整个人生都要凌乱了。

他着急的抱着她四处找水,好在在她脸上拍了些凉水之后,她终于慢慢的睁开眼,“师兄,我,我这是怎么了?”

这个问题应该怎么回答她?因为我吻了你,所以你晕倒了?清羽感觉这话还没说出来自己就要先疯掉,满世界浅浅一吻便能让人晕过去除了自己大概不会有第二个;满世界被浅浅一吻便会晕过去的除了素月大概也不会有第二个!

他只能无比憨厚的笑着,“大概,大概是天气太热,你喘不过气吧!”

然后就是这个连他自己都不信的答案,素月却信了。

她站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水,“嗯,我也觉得是太热了,这个天果然是不适合出门的。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师兄再见!”

好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说话这些话,她转身就走。一开始还是正常的步履从容,可刚一过拐角便是撒丫子的疯跑。

清羽追了几步便笑得直不起腰来,明明很在乎却还要假装,这从来就是素月的死­茓­,他竟然忘记了。

素月一口气跑回房间里,删上门灌了好大一壶凉茶才让狂跳的心慢下来。她摸着滚烫的脸颊­唇­边浮起羞赧的笑意,他们竟然接吻、竟然接吻了……

一想起来素月心中又是一阵悸动,感觉随时可能再次晕过去。她又喝了几口茶,方才慢慢的挪步到铜镜前。

镜中的女子双颊红粉菲菲,一双翦水秋瞳中含着莫名的情愫:似嗔、似喜,难以名状。她伸手轻轻的抚摸着柔软的­唇­瓣,因为他的触碰,那里似乎变得更加娇艳、柔软……

“素月姑娘,你在吗?”采蓝的声音不合时宜的打断素月的冥想,“公子请你过去一叙,是关于找你家人的。”

姜云霁很聪明,他清楚的知道什么地方是素月的死­茓­。

笑意在她脸上迅速的褪去,潮红也消失不见。素月开门的时候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好,我这就过去。”

采蓝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前面引路,“是在贺兰神捕的房间,她昨晚喝太多,刚才又吐了一次,把伤口崩裂了。”

“只是不想走而已,有必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付出血的代价吗?”素月心中有此一问,面­色­便是更加冷淡。采蓝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亦不敢再多言。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蔺夫子正在给她包扎。看到素月,贺兰愧疚的笑了笑,“我听云霁公子说你们今日本来是要启程的,不好意思全让我给耽误了。”

“不碍事,早一天迟一天并不是什么要紧事,你先养好伤再说吧!”素月温和的笑着,神情十分自然,“只是没想到堂堂的长宁第一神捕喝起酒来竟然也是个­性­情中人。”

这话要是传出去,不但要被江湖人耻笑,定然还会让威名受损。贺兰狠狠的剜了姜云霁一眼,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是啊,我也没想到怎么就喝成这样子了。”

“都怪我,是我灌你太多,完全没考虑到你身上受了那么重的伤。”坐在姜云霁身边的温嵩一面起身给素月让位子,一面圆场,“说到底都是我的错,否则也不会耽误你们的行程了。”

正文 正文_第二百六十四章 再回猎场

素月像是没看见他似的,径直在一旁的圆凳上落座,“怎么能怪你呢?若不是你要上山打猎,我们怎么会救到贺兰神捕呢?若非如此又哪来的这一夜宿醉呢?”

说到这个,温嵩还是觉得颇有成就感,“幸好昨天你坚持要进去,我才有机会­干­我生平第一件好事。救人呐,我这辈子都没救过人呐!”

温嵩说着又要开始他的滔滔不绝,姜云霁忽然捂住嘴轻轻的咳嗽了两声,“哦,哦,差点忘了还有正事呢!咱们还是说回正事吧!”他讪讪的笑着,又坐回椅子上。

从进门到现在姜云霁都没有开口,他们只是象征­性­的微笑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素月以为这会儿轮到他说话,不想开口的却是贺兰。

“那日在落日亭我告诉你我在追查一起连环杀人案,那是真的。”包扎好伤口,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当然,那个纹身是假的。”

素月的心一紧又是一松,瞬间连敷衍一句的兴趣都失去了。

贺兰并不在意,自顾自的说着,“官府只当是普通的连环杀人案来查,而我却发现死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他们都有出落得标致的孩子。然而在父母被杀之后,这些孩子全都不见了。”

素月心里咯噔一下,不过她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因为她实在不知道那一句是等着自己的圈套。

“因为找的方向不同,所以我很快锁定了嫌疑人。我跟着他们从靖州追到这里,直到在雁山猎场失去踪迹,没过多久我就遭到猎场内部的猎杀。遇到你们的时候,我已经在林子里躲了两天。”

她似乎很累,停下喘息的空档,一直没有说话的姜云霁忽然拿出那节竹筒将话题继续下去,“你给我带回的竹筒里封存的就是那些失踪孩子的画像,烈风从昨夜开始已经在城里寻找,希望可以找到蛛丝马迹。”

虽然每一节竹筒的样子都差不多,可素月很清楚的知道姜云霁手上那支绝不是自己带回来的。火漆密封的竹筒一般需要­干­燥成黄褐­色­,而他手中的那支分明透着淡淡的绿­色­,要么就是贺兰临时做的,要么便是在雨水中浸泡太久的缘故。

不过素月清楚这一切都不重要,既然他们愿意演戏,那么她便陪着他们演下去。

随着她的点头,贺兰的表情明显一松,“雁山猎场在这里很有势力,即便是在长宁也是响当当的。我势单力薄即便是找到凶手也可能无法将他们绳之以法,所以我想请你们帮忙,拜托你们再多留几日,好吗?”

良久都没有人接话,素月抬头才发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你们,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姜云霁的笑容中带着期待,殷切的望着素月,“我知道你想早点找到家人,但是既然我们已经介入就不能丢下那些孩子不管。所以我们留下来帮贺兰处理完这件事再走,好不好?”

他特意用了“我们”而不是“我”,素月就知道姜云霁不会轻易让自己离开。既然已经架到这样的高度,她也不能执意说不行,毕竟贺兰是帮她找到家人的人。

“你是我们倚仗的云霁公子,你是我在瀛渊国所有的希望。当然是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咯!”素月笑得很坦然,她起身整了整衣服,“还有别的事吗?若是没有我想回去再睡一会儿。”

“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请你祝我一臂之力。”贺兰的表情十分犹豫,好一会儿才似下定决心,“我想请你再去一趟雁山猎场。”

“­干­什么?你还想被我救第二次?”素月的­唇­角忍不住浮起一丝讥诮,“还是你看上山上什么猎物,想让我替你打回来补补?”

“不,不是的。只是单纯的想让你去打猎,而且不是打一天,是希望你在山上多住几日。”

这个提议素月真是笑不出来,明明知道那是虎狼窝,还要一头扎进去,岂不是傻子?她转头看着姜云霁,“是我一个人去,还是我们一起去?”

“你和温嵩去,可以带上清羽,不过他的身份你一定要记住了。”

她刻意用了“我们”这个词,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姜云霁的笑意里多了一丝歉意,“雁山猎场已经经营五十多年,每年都会给长宁的各路达官显贵贡献无数的猎物和皮毛。如果贼窝真的在那里,我便需要时间妥善安排一下。”

“如果我死在那里怎么办?”素月轻轻一问转眼便兀自笑起来,“行了,我明白了。”

“不过我有个条件。”她转头看向贺兰,“事成之后,你要给我地图,能让我明确找到家人的地图、行不行?”

贺兰看着姜云霁,这次他的目光超乎寻常的平静,平静到她根本得不到半点暗示。

“怎么?这很让你为难吗?”素月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她,眼底浮起嘲讽的笑意,“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要找到家人,如果你连一张地图都不肯给我,凭什么让我去为你冒这个险?”

在山上的时候她就答应给素月地图,这原本就是应允的承诺。现在还多了一项附加条件,分明还是自己赚到。贺兰迟疑片刻之后重重的点点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姜云霁将素月送出贺兰的房间,停在无人的廊下,“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素月回头看着他淡淡一笑,“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姜云霁,这就足够了。”

从前这句话给了姜云霁力量和勇气,如今却像是一根敲在他心上的鼓锤。他追上素月,“那你觉得我还是你认识的那个姜云霁吗?”

素月“噗哧”一笑,白皙的手指在他的心口轻轻戳了戳,“那么,你觉得你还是吗?”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姜云霁还傻傻的站在原地。

蔺夫子从贺兰的房间里出来,看到站在烈日下暴晒的某人好一顿捶胸顿足,“你呀你,真是不要命啊!这两天的药算是白吃了,你这么做到底是跟自己过不去,还是跟老夫过不去啊?”

正文 正文_第二百六十五章 求收留啊

看到去而复返的温嵩和素月,贾贵全脸上的笑容十分僵硬,太阳­茓­突突的跳着,“二位,这是又丢了什么贵重东西?”

“再大的家业,也经不住老丢东西。”温嵩痞痞的笑着,“那日我们可是说好要来打猎的,老贾你莫不是想耍赖吧?”

“不敢,不敢。”他嘴上说着,人却没有动,猎场大门依旧是紧闭着。

“那你还不快开门?莫非你今天的场子又被什么贵客包了?难道你还想让我们姑娘再破一次门?”

温嵩回头冲着素月眨了眨眼,素月的手下意识的便放到灵蛇鞭上。吓得贾贵全连忙踢了旁边的小厮一脚,“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开门,怠慢贵客小心你ρi股开花。”

听到温嵩说要安排房间住上几日的时候,贾贵全的太阳­茓­又突突的跳了两下,“寒舍简陋,怕是配不上客人尊贵的身份。围猎之后,我派马车送你们下山可好?”

“这里空气真好,比驿站里住着舒服多了。”温嵩未及答话,便见素月张开双臂在草场上做了个深呼吸,一脸的惬意,“不要再啰嗦了,我们快点去狩猎吧!”

“你又不杀生,催什么催。”温嵩没好气的应着,不过还是立刻让所有人各自分工准备。

这就算定下来了?完全没有人将他这个猎场主的意见放在眼里。贾贵全觉得自己就差把“尴尬”两个字刻在脑门上了,心里也好似悬着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那还是老规矩,我给你们带路?”

“可以。不过你要是敢再像上次那样玩我们,可别怪我翻脸无情啊!”

“放心,放心,上次是怕两拨人撞上,这次绝对不会了。”难得有一句话被温嵩接纳的,贾贵全简直要感激涕零,他看了看队伍,“就是这些人吗?那咱们走着?”

素月看了看落在队伍最后面的琵琶和大刀轻轻咳嗽了一声,温嵩立刻吩咐道,“后面那两个,你们留在这里安排午饭,其他人跟我来。”

琵琶和大刀相视一笑,显然这样的结果早在预料之中。他们的原意是跟着姜云霁,不过这位云霁公子的秘密实在太多,他们还不在信任的范围之内。

猎场有备用的厨子、杂工,他们只需要将人数和饭菜的要求安排下去即可。可也足够让琵琶想破头,她望着一厨房的菜肴野味直叹气,“唉,云霁公子这次可真是给咱们出了个难题啊?”

“我觉得不一定,说不定他就是想让我们来收拾她呢?”大刀与她谨慎的态度截然相反,很随意的靠着门,“反正无论我们怎么做她都会挑刺,那还费那么些心思­干­什么?”

对他的神经大条,琵琶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你不懂,云霁公子对她那是动了真心的。”

“你知道?他亲口给你说的?”大刀的神情颇有些不屑,“我可听说长宁城里等着嫁入恒亲王的名媛能从西直门排到东直门,云霁公子就算看上她那也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否则他这次怎的就不带上她呢?”

“胡说,你根本什么都不懂。”琵琶嗔怪的瞪他一眼,“那次在船上可以说是我走眼,但这次绝对错不了。云霁公子差点就为她发疯,即便是你为我也未必做得到。”

“­干­什么?你这是抱怨我对你不够好?”大刀走过去,从后面环抱住琵琶开始耳鬓厮磨。

画面变得香艳,素月悄悄的从窗下退开。发疯又怎样?那不过是做了亏心事的后遗症罢了。心中不觉有些难过,似乎每一次她和姜云霁涉及到这些问题的时候,总是有一个人不冷静的。

“怎么样?他们都是怎么编排你的坏话的?”清羽笑嘻嘻的凑过来,将云纹的马缰递给她,“快说出来开心一下。”

素月眼珠一转,促狭的笑起来,“他们说那个傻子怎么还活着,怎么还没被武如烟整死呢?”

清羽的笑意全僵在脸上,若是他们当面说他定要打死他们,可从素月嘴里说出来,他能怎么样?

“他们说得对,我差点就死在武如烟手里了。”

素月只觉得脚下一软,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这话怎么听着像是秀恩爱?”

“她曾经想过下毒,可惜你和露珠儿看得太紧没有给她机会。”清羽走在她身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后来她想给我催眠,可惜被我识破了。”

难得她肯主动提起,清羽自然要趁着这个机会把一切都告诉她,“父亲将如烟许配给弘业,在你出城的那日,他们一起去了西边的荒凉之地,想来已经成亲了吧!”

原来是这样,素月常常舒了一口气,说不出是该悲还是喜,“这么说就是她不要你,你才来找我的啰?”

“是啊!”清羽故意跳到面前挡住她的路,而且还非要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就是她甩了我,让我无家可归,所以我只能偷了父亲的马来求你收留。怎么样,素月小师妹还肯不肯收留我啊?”

春风再美也不及你的笑,就在清羽体会着这句话的深刻含义时,脚丫子感觉到一阵剧痛。绽开在素月嘴角那抹水漾的笑意渐渐变得狰狞,她的脚踩在他的脚趾上狠狠的碾压,“不肯呐!”

就在清羽觉得自己的脚就要废了的时候,­奸­计得逞的素月终于欢呼着飞快的逃开。即便是知道这样的结果,她心里还是高兴更多,无论如何他还是来了!

清羽顾不上去安抚疼痛的脚趾,一瘸一拐的追在她身后,“哎,看在我都追你这么久的份上,你就勉强收留我呗?”

“不要、不要、不要……”素月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声音却宛如一串欢快的银铃。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呐!我保护你那么久,还帮你救姜云霁,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嘛!”

那段日子,清羽是真的苦。他们还有能坐马车、住客栈,他却因为害怕丢失他们的身影,只能睡荒地、住房顶……

素月心念一动,果然停下来。她看着清羽,敛起脸上的笑意,“那日在峡谷关外,你为什么要帮姜云霁挡刀?”

正文 正文_第二百六十六章 意外收获

“我怕你伤心,更怕能让你伤心的是他而不是我!”那一瞬间有种流泪的冲动,素月迅速的背过身去,清羽仍在喃喃低语,“我怕等到了瀛渊会护不住你,或者连我也自身难保。到底这里还是他的底盘,他活着总能照顾你更多些。”

“别说了,别说了。”素月闭上眼睛,眼前便是漫舞黄沙中,一抹喷溅的鲜血犹如残阳,“你记住,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她拂袖而去,眼睛红得像藏在山里的兔子。

这是心疼吗?对,肯定是!清羽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飞快的追上去,“哎哟,你别走那么快,我脚好疼,你是不是把脚趾给我踩碎了?哎哟,我要看大夫啊!”

他好像真事儿似的往素月身上靠,素月才不理他,飞快的躲开。一个躲、一个追,欢快的笑声传遍整个草场……

午饭的时候琵琶很忐忑,不过对于所有安排的菜式素月并没有像她担心的那样发表任何意见,因为她正忙着在桌子底下和清羽用脚打架。

温嵩看不下去,重重的拍了拍桌子,“打猎的时候没见你们这么上心,要是力气没处使下午就进林子打头熊去,在这里较什么劲!”

素月没生气,偏头冲他咧嘴一笑,“好啊!一人一头,谁怕谁啊!”

猎熊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且不说这里有没有,就这句话便将贾贵全吓得半死,“哎哟,贵客千万别开这种玩笑,我老了,可受不了啊!”

素月将脚收回去,随手给贾贵全夹了块肥­鸡­,“行行,不去。下午林子里热,蚊虫也多,哪有在房间里睡觉舒服,是不是?”

“哎哟!”贾贵全那叫一个受宠若惊,忙不迭的点头道谢,“一看姑娘就是打猎的行家,可是经常跟着云霁公子出入啊?”

这摆明就是刺探消息,一桌人都变了脸­色­,素月却像是没听懂似的笑着,“跟他出入什么?他身体不好满长宁还有谁不知道的吗?我这就是懒,懒得没治了,懂吗?”

“哦,哦!”贾贵全一副很了然的样子,“明白,明白。看姑娘就是出生富贵的,只是不知道是长宁城中哪家的小姐啊?”

“我啊?”这个问题温嵩也想知道,他一面吃饭,一面竖起耳朵。却只听见素月嘿嘿一笑,“你猜啊!”

贾贵全很诚恳的摇摇头,“猜不到。”

“猜不到就吃你的饭,我是哪家的关你鸟事啊!”素月扯了只­鸡­腿放到嘴里,又恢复了她豪放而暴躁的真面目。

除了贾贵全,一桌人都笑起来,温嵩差点把嘴里的饭喷出来。他就说素月今儿怎么跟转­性­似的和颜悦­色­起来,赶紧就憋着人满心期待的时候给人一闷棍呢!

一连吃素月好几次亏,贾贵全心里满腔的怒火却不敢发出来,还得在桌上陪着笑脸,“哎哟,是我多嘴,对不住,对不住!你们慢慢吃,我先去安排人给你们收拾房间啊!”

他的身影消失,素月手中的­鸡­腿也光了。随手将骨头一撂,“老滑头,还想套我的话,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一众人又抿着嘴笑起来,素月的目光在他们身上那么一扫,“看把你们乐得,在这里笑笑就算了。可千万别放松警惕,这地方可不是闹着玩的。”

夜,张开羽翼包裹着广袤的大地,万籁俱静的时刻两个鬼魅一般的身形穿过猎场的居住区,朝着厨房后面的地窖而去。

前面身形高大的那个停下来打了个手势,后面娇小的那个立刻会意停下来,两人小心翼翼的靠着墙根摸索过去。

屋子里还亮着灯光,两个喝得醉醺醺的猎场守卫正抱着酒壶围坐在一起聊天。

“你说这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是咋想的,咱猎场是有花姑娘还是咋的,来了一次来两次,搞得老贾心惊胆战的,我们的日子也跟着不好过。”

“唉,可不是,我听说从靖州打了回来的苗子好得很,还想去尝尝鲜呢!”

“这波怕是不行,我听说是要送进宫的。”

“是吗?难怪这回都没忘咱们这儿送呢?是不是直接送去长宁了?”

剩下的话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意义,素月从窗缝中­射­入两根淬了麻药的落月针,很快两个守卫便歪歪斜斜的倒了下去。

“人也不在这里,我们还进去看什么?”地窖的入口在房子正中的地板下,揭开遮挡的铁板便闻到一股潮腐的霉味,清羽皱起眉头,“万一被发现可就暴露了。”

“你懂什么,这以后可都是呈堂证供。”素月一马当先下到地窖里。想到自此以后那些孩子都会成为无家可归的孤儿,她就觉得难受,“万一还有一两个没来得及送走的,我们也好顺便救一救不是吗?”

“行行,都你说了算。”清羽知道劝不住她只能跟在她身后。

没想到地窖里真还有三个没来及送出去的孩子,被关在墙角一个木制的囚笼里,看见有人便拼命的往角落里缩。

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脏得几乎要跟黑暗的地窖融为一体,唯独清澈的眼睛里写着惊慌、恐惧、悲哀,还有对生的希望。

素月临时起意带在身上的糕点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她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放在笼子边上,柔声细语道:“放心,我不是来杀你们的。吃点东西,再坚持一下,很快就会有人救你们出去了。”

“不,不,我们不要出去,不要。”个子稍大的一个男孩叫嚣着,用身体护住另外两个,“不是进宫当太监就是去当娈童,我们宁愿困死在这里。”

眼看后面那两个饿的眼冒绿光的小的要冲出来抢糕点,他飞快的抓起糕点扔得老远,“不能吃,吃了就一辈子抬不起头,爹娘在天上都不会原谅我们的。”

他背对着素月,孱弱的身体不住的颤抖着,似害怕也似倔强。

素月的眼泪一下子滑落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分别时尚在襁褓中的弟弟,如今也该与他年纪相仿了吧?如果没有父母的庇护,他是否能有这样的骨气?

正文 正文_第二百六十七章 ­阴­差阳错

素月拭去眼角那一滴清泪,伸手拉下脸上的面罩,“你们看着我,记住我这张脸,不出几日我一定会救你们出去。不用进宫,也不用去做娈童,我会送你们回家。”

她捡起地上的糕点,拂去上面的草屑,重新放回木箱旁边,“但前提是,你们得活到那个时候。”

她没有再说话,径直朝着出口走去。清羽连忙跟上,出门的时候没忘记将那两个守卫脖子上的落月针取走。

夜风瑟瑟的吹着,他腹诽着是不是应该跟她说点什么,可思来想去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想,素月却先开口,“师兄,你说我们为什么活着?”

这个问题清羽从来没想过仔细的想过,他儿时最高兴的是能看见母妃的笑;后来是因为母妃临死的时候要他活着;再后来他想报仇……

“你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知道答案难有定论,素月怅然若失的摇摇头,“我一直在想是什么力量让那三个孩子撑到现在;又是什么力量支撑着我父母背井离乡。师兄,我有点害怕了。”

人都说无知无畏,此刻的素月再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她见过许多事,心绪也变得复杂了。

“命运就像一只看不见的大手,不管我怎么挣扎,它都将带着我走向必经的轨迹。”

清羽摸摸她的头,轻轻的勾住她的肩膀将她揽进怀里,“傻丫头,既然你都说命运安排好的,那还有什么可害怕的?何况,这不还有我陪着你吗?”

贴心的话总是令人愉悦,素月暂时将烦恼抛却,又是一脚踩在他的脚趾上,“哼,我还没答应要收留你呢?”

她飞快的跑开,像一只在夜里展翅的鸟儿,留下错愕的清羽站在原地傻笑。

翌日的行程安排照例是上午打猎,下午睡觉,而琵琶和大刀照例是留在家里安排午饭。

“为什么又是我们俩?”琵琶没吭声,大刀却不服气,“你是不是想公报私仇?”

“什么是公?什么是私?”温嵩反应奇快,一拍桌子将话题扯回来,“云霁公子让你们俩来就是保护素月姑娘的安全,饮食不就是最关键的一环吗?”

这话听得贾贵全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你们都是贵客,小的不敢怠慢,绝对不会拿不­干­净的饮食糊弄你们。要是你们愿意,尽管都去打猎,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就你?你知道什么?”素月不紧不慢的从凳子上站起来,“二少不吃芹菜你知道吗?我不吃什么你知道吗?再说你留在这里谁给我们带路?昨天我差点就迷路你不知道吗?”

分明是素月自己偷跑回来监视琵琶和大刀,转眼她又把脏水泼到贾贵全身上。

“是,是。”贾贵全不知有诈,惶恐得连连点头,“那一切还是听姑娘的安排。”

素月这才转头看着大刀,“看样子你是不服啊!要不,我们练练,谁赢了听谁的?”

那日在船上若是有机会出手,定不会让他们逃跑,更不会让自己落到武如烟的计划之中,这个仇素月可是一直铭记在心。

大刀刚要开口却被琵琶一把拽到身后,“男人嘛,总是整天想出去乱跑的。他又是个粗人不懂说话,还请姑娘见谅!既然跟着姑娘,那么一切自然是听姑娘的。”

“这还差不多!”素月冷冷的挥了挥手,招呼众人赶紧准备,越是拖延日头便越是毒辣。

等众人一走,大刀就扯着嗓子骂骂咧咧起来,“不就是仗着一副好脸蛋得云霁公子喜欢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论身份地位她算个什么东西!”

“你真是的,少说一句能少二斤­肉­?”他品行如此,琵琶也只得无奈的摇摇头,“你歇一会儿,厨房那边我去安排就是。”

等到琵琶回来的时候,大刀坐在门槛上已经和猎场的守卫聊起来。那是一个生得细白斯文的男子,和平日里见的守卫不同,看到琵琶甚是客气的起身告辞。

琵琶狐疑的拾起地上的酒坛子嗅了嗅,这么短的时间居然喝了一坛,“你都跟他说什么了?”

大刀眼圈泛着血丝,一个劲的看着琵琶傻笑,“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受那丫头的窝囊气,有人会来收拾她的。”

琵琶的脸­色­刷一下变得苍白,提起他的衣襟将他从地上拖起来,“你到底说什么了?”

“他问我素月的身份,我就告诉他了。”琵琶难得发怒一次,吓得大刀的酒也醒了三分,“我说她是韩妃的义女,深得拓跋邯郸大王的喜爱。云霁公子跟她识于民间,情投意合。”

“就这些?”如果只是这些,那么问题应该不大。转念她又想起还有一个人的身份更说不得,“你没说什么清羽的事吧?”

大刀摇摇头,“他没问,我自然没说。”

琵琶这才松了一口气,手一脱力大刀便跌坐在地上,“以后不管谁来问你任何事情,你都要说不知道。还有,从今天起不许在喝酒了!”

“慢着,你刚才说有人会来收拾她?”琵琶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谁会来?他跟你说什么了?”

大刀又很得意的笑起来,“谁最见不得云霁公子好你还不知道吗?他自然是不会让云霁公子接下昊玥国这门姻亲的。”

犹如是晴天霹雳,琵琶的身影晃了晃,扶着墙方才站稳,“完了,完了,你会害死素月,也会害死公子的。”

难怪那个守卫的气度不一样,她狠狠一脚踢在大刀的ρi股上,疼得他从地上跳起来,“快去牵马,我们马上进山去找素月。”

“找她­干­什么?通知她逃跑吗?”大刀说完方才明白过来,立刻捂住嘴。可他不甘心,“那我那些话不是白说了?”

“你别忘了,我们能活到现在,那都是因为有公子护着。若是连命都没了,那些话还有什么要紧的。”琵琶吼完便不再理他,径直朝着马厩走去。

大刀只好在后面紧紧跟上,“可是,依我对她的了解,她是不会轻易离开的。尤其,尤其……”

这次他学了乖,发现有守卫在走动便没再说下去,只快步追上琵琶,“你知道去哪儿找他们吗?”

正文 正文_第二百六十八章 来者不善

答案当然是不知道。以致于他们在山上转了一个时辰,被蚊虫咬得满头包却连人影都没捞着。等折回大本营才发现他们早已经满载而归。

对于素月的猜测,这一次大刀是正确的。听完琵琶的道歉,她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人生在世犹如浮萍,有时候去留并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既然生在局中,那就随局而动吧!”

“你们也不必太担心,不管他是什么人,未必就能把我怎么样的。”素月看着在一旁局促的大刀,“你不要觉得很委屈,始终是你们欠我比较多。画舫上那一日,你们几乎毁了我,所以我应该恨你们。”

“姑娘,正如你所说,我们也不过是飘萍一片,有时候由不得我们做主的。”琵琶是有诚意来道歉的。无论如何他们当日的确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幸好有姜云霁帮忙,否则早已是死无葬身之地。既然知道素月是他心尖上的人,那么他们理应和平相处。

“哼,你倒是学得很快啊!”素月嘴角勾着一抹清冷的笑意,“可还有一句话叫做: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行了,你们也别指望我会理解、原谅你们,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会像你们一样暗中报复。如果我要出手,一定是在明处。”素月说完便撂下他们离开,完全无视两个人脸上的错愕。

琵琶狠狠的剜了大刀一眼,“看看你­干­的好事,这下怕是要出大乱子了。”

照例是上午打猎,下午睡觉,晚饭之后大家围着火堆聊聊天。

当然,多数时候都是温嵩那个话唠在说话。他也如姜云霁那样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美景,不过他说的多数美景是指美女。他说话的时候不像姜云霁那么规矩,用词粗俗而轻松,有时候连不待见他的清羽也会跟着笑起来。

如此又过了两日之后,猎场迎了又一批客人:东太子。

瀛渊国的国风开放,兼容并进,就连国之本体也与别处不同,太子是两位。住在东宫的称为东太子,是萧皇后的儿子姜子睿;住在西宫的称为西太子,是陈皇后的儿子姜子健。

而恒亲王姜云霁正是当今皇上姜云清一母所生的胞弟,所以即便他体弱多病不问政事,姜云清依然十分信任他。两位太子都想得到他的青睐,以便在皇位之争中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

姜子睿为人­阴­狠,得不到的东西即便是毁掉也绝不会允许落入他人的手中。几次拉拢姜云霁不成,便已经动了除之而后快的心思,但姜云霁好歹是皇叔,他并不敢太明目张胆。

这些都是素月听温嵩和琵琶说的,想来在昊玥国一路追杀他们的便是姜子睿的人,所以一旦进入瀛渊国的范围,那些人便消失无踪了。

雁山猎场有好几栋专门给客人准备的木楼,大体结构相似,环境条件也是差不多的。可偏偏姜子睿看来看去还是觉得已经被素月他们住下的这栋最好。

“既然他喜欢,那便让给他便是。”

素月淡然的口气让心惊胆战的贾贵全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哎哟,多谢姑娘,姑娘你真是我的救星,活菩萨啊!”

就在素月招呼大家把东西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这位高贵的东太子又改变主意,决定还是选另外一栋相隔较远的木楼。

“这分明就是玩咱们嘛!”随着清羽将收好的包袱往床上狠狠一摔,一行人都哭丧着脸。

“大家别生气,”琵琶站在一旁尴尬的搓着手,“要不,我帮你们把东西放回去?”

素月摆摆手让她退下,“不关你事,到底还是冲我来的。”她看着温嵩,“二少,你有没有什么主意?”

温嵩无可奈何的扯了扯嘴角,说是笑感觉更像哭,“招惹上他咱们可算是完了。他妈的也不知道是谁把你在这里的消息透露出去的,若是让我找到,非得撕烂他的嘴不可。”

一个平时嬉皮笑脸的人都爆出粗口,大刀这才意识到自己这祸真是闯大,下意识的抬手护着嘴巴。

温嵩本来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不曾想还真有这事,忽的站起来抓住大刀的衣襟将他提起来,“你他妈不是说云霁公子对你们有救命之恩吗?怎么就是这么报答你恩人的?”

“二少,二少,他不是故意的。”琵琶吓得“噗通”一声跪下来,“姑娘,求你饶了他这回吧!”

素月叹着气将温嵩的手掰开,将脸­色­惨白的大刀放下来,“行了,事情已经变成这样,就算你杀了他们也是于事无补。现在的情况还不算太坏,先看看再说吧!再则云霁让我们上山就是看着贾贵全,让他分不出心思­干­别的事情,如此一来他肯定是更无暇顾及其他,就这样吧!”

“呵,呵呵,”温嵩古怪的­干­笑两声,“你们不在长宁,根本不了解他。”

受一番折磨自然是少不了的,素月提醒所有人做好心理准备。然而姜子睿是下午到的,他们的噩梦便从晚饭时分正是拉开序幕。

先是贾贵全跑来说晚饭实在没时间给他们安排,让他们自行解决。刚做到一半跟大刀打听过消息的白面守卫又过来请他和琵琶过去,说东太子要亲自面见两位,还要重重有赏。

琵琶尴尬的看着素月,“姑娘,你只要说一句,我就是拼着这条命也不会去的。”

“这话说的,我能让你去拼命吗?”素月扯了扯嘴角,根本挤不出半分笑意,“行了,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便是。”

温嵩坐在厨房的房梁上看着素月,那表情好似看着一个陌生人,“我以为以你的脾气,应该在知道没饭吃的时候就冲过去打一架,原来你还可以这么冷静?”

素月抬头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我怕还没开始打就被赶出这里,那我们说好的事情呢?而且我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或许要等案子破了才能真相大白。”

温嵩有些不相信,不过他更懒得动脑子,“行吧,能再次吃到你做的菜,也算他东太子功劳一件,我们且在忍几日吧!”

正文 正文_第二百六十九章 善者不来

然,等到第二日素月才明白这所谓的“忍”是件多么艰难的事情。她还没醒便有守卫挨个来敲门,“起床了,起床了,太子爷让你们到草场集合,出发打猎了。”

素月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假装没听见,可没过多一会儿便听到一声如雷贯耳的锣响,吓得她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抓起桌上的灵蛇鞭便要冲出去,却被清羽死死拽住。天还没亮,灰暗中他的眼神格外明亮,“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我们便不能功亏一篑。如果姜云霁的计算没错,那么就是这几日他们就该成功了。还有,那三个孩子呢!”

素月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将情绪平静下来,“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高高兴兴的去打猎?”

清羽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他沾了蜜盒里的脂粉给自己画了一个大大的黑眼圈,“我怕有我的画像流到瀛渊国皇室,万一被认出来就麻烦了。一会儿他们若是问起,我便说被你起床气打的。”

看着他滑稽的样子,素月噗哧笑起来,“师兄,有你在真好!”

“傻丫头,又说傻话。”清羽宠溺的揉揉她的头,“行了,赶紧换衣服,省得待会儿那破锣又响了。”

不过等素月赶到集合的地方,发现只有他们几个人。不但姜子睿没来,连他身边的人也一个没来,除了那个白脸的守卫:霍亥,想来刚才叫嚷着起床和敲锣的人都是他。

霍亥,这个名字还真是没取错,整个就是一祸害。

素月眨了眨眼,琵琶立刻会意上前拉拢两句,“霍亥兄弟,这大清早的是要­干­什么啊?你看大家都没睡醒,猎物不也还睡着的么?”

霍亥揉揉惺忪的眼睛,显然他也是没睡醒的,“我这也是没办法,太子爷说松针上的晨露泡茶最好喝,让你们进山去采些晨露回来,他待会儿好泡茶。”

素月哀怨的望着温嵩,好似在说,“这就是你们大长宁豪门的日常吗?”

温嵩无奈的耸耸肩,好似在回,“这就是命啊!”

“磨蹭什么呢?这可是太子之命,你们是不是想抗命啊?”霍亥又敲了敲锣,震得所有人都被迫­精­神起来,“我告诉你们,天亮之前要是回不来,小心太子爷扒了你们的皮,还不赶紧滚?”

一人一个陶罐,在林子里收集了半个时辰才收到半瓮。素月崩溃的躺在一个树杈上大喊,“温嵩,好二少,你就不能想想办法救救咱们吗?你在长宁也是这么被使唤的吗?”

温嵩轻飘飘的落在她旁边的树杈上,“你知道我为什么老到处跑吗?就因为我爹老让我跟他一起玩,我他妈每次都是被玩的那个好吗?”

说起这个肯定又是一部血泪史,素月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听到姜子睿来的时候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她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要不这样,你先下山去吧,反正这事儿也跟你没什么关系,无谓再牵连你了。”

“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温嵩靠着树杈坐下来,笑意里透着些许的得意,“你别看我跟姜云霁表面上完全不同,但我们的心那可是一样的,否则你凭什么以为我能在那么多人面前叫他一句云霁兄。”

“他心里也是好玩得很的,可他坐在那么高的位置上,有太多不能随心所欲的地方。”他的语气中透出深深的怜悯,“我之前一直在想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能配得上他,没想到你居然是昊玥国韩妃的义女。”

“你错了。”这都是大刀乱嚼舌根的恶果,素月真想拔了他的舌头,“我认识他的时候只是个普通的婢女,而且结识韩妃纯属意外。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更多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也像他手中的棋子。”

“不,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他想利用你的身份。”温嵩连连摆手解释,“经过这几天的接触,我觉得你跟大多数人是不一样的,不会轻易让人看透,却能轻易得到别人的信任。好像很透明,又好像是个迷。我想,云霁大概也是被你这一点吸引住的吧!”

素月似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那方小心收藏的木匣,“既然你对他那么了解,你帮我看看这个是什么东西。”

打开盒子,温嵩便倒吸了一口凉气,“天呐,他居然把这个给你了。”他没有多看一眼便将盒子还给素月,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太好了,我感觉我们要逆袭了。”

素月看着盒子里那块她一直不知道是什么的碧玉,“你别卖关子,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温嵩没有立即答她,而是站起来先在树杈上笑了好一会儿才道:“这是先帝赐给他的,这东西可以令皇上答应他一个条件,无论什么都可以。当然,这东西也是他的信物,凡见此信物犹如恒亲王亲临。月儿,你真是捡到宝了!”

素月的眼珠子一下瞪得溜圆,感觉那东西更像个烫手的山芋,“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在我身上,我压力好大啊!”

“没事,压力大你就在这里躺一会儿,我先去招呼他们。我们今儿要回去逆袭,吓死姜子睿那个王八蛋。”温嵩哈哈的大笑着,跳下树杈招呼大家回来,不用再收集晨露。

他将收好的晨露撞在陶罐里封好,又摘了些松针放到小瓮缸里,直接兑了些水进去,“泡上半个时辰咱们再回去,就大功告成了。”

“你这是糊弄傻子呢?”清羽瞪着温嵩,已经预想到回去的日子有多难过了。

温嵩没有解释,只是笑着看向素月,“到时候就看我们这位未来的恒亲王妃怎么表演了。”

“恒亲王妃?”素月坐在树杈上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让我演戏就演戏,少在这儿胡说八道妖言惑众。”

“让你演恒亲王妃这一出,我不同意。”清羽看了她好一会儿方才失神的叹了口气,“你们没想过太子爷这么小打小闹的目的何在吗?”

同时皇家贵族的出生,清羽比温嵩更了解姜子睿那些小算盘,“他就是在逼你,逼你用恒亲王的身份去压他。”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七十章 晨露风波

堂堂东宫太子,幼稚的像个孩子,这样的举动不能不让人怀疑。清羽从来是见不得素月受委屈的,可他知道就算坐实素月恒亲王妃这个头衔也不可能逆袭,所以他不断的再提醒素月、也提醒自己要千万忍耐。

温嵩好不容易想出来的主意就这样夭折,他不甘心的瞪着脚边的小瓮缸,“那我们真的就剩下给他捡露水这条路了吗?”

“那倒也不是。”素月从树上跳下来,将瓮缸里的松针全捞了起来,又兑了半壶水进去装满,“密封好之后给琵琶两口子拿着,至于细节咱们边走边走。”

他们回到草场的时候时间还很早,姜子睿还没起来的,霍亥坐在一块石头上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温嵩踢了他一脚,他才慌里慌张的站起来,“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不是人多力量大么?”温嵩一如往常的嬉皮笑脸,“要不就是山神知道咱们太子爷要来,连露水都下得比平日里多呢!”

他打了个眼­色­,琵琶立刻将手上捧的瓮缸递过去,“霍亥兄弟你看看,可都新鲜着,揭开就能闻到一股松针的香气呢!”

她说着特意朝霍亥的鼻子下送了送,果然有股松针的味道。这么好的东西,霍亥定是没有喝过的,明明分不出真假偏生装出一副很懂行的样子,“不错,就是这个味。”

“那我们可以回去歇会儿了吗?”那瓮缸在琵琶手中就跟装着火药似的,这下终于送到霍亥手中,她僵硬的身子一下子轻松许多,“哎哟,你可不知道,山上的树又高,蚊子又多,都要累死我们了。”

“累啊?”本以为他会大发善心,霍亥却哈哈大笑起来,“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歇什么歇,赶紧去马厩给太子把马刷了,草料喂饱。一会儿太子起来就要去打猎,赶紧的。”

早知道没那么容易过关,众人还是装出很失望的样子,一步三叹气的朝着马厩去。

霍亥捧着那瓮缸满心欢喜的朝着自己的房间去,这么多太子一个人也喝不完,他正好可以匀一点,也不枉自己这么早起来的辛苦。

他小心翼翼的匀出一小陶罐藏到墙角的柜子底下,左右检查都不露痕迹方才满意的拍拍手,捧着瓮缸去厨房给尊贵的太子爷烧水泡茶。

­精­心烹制的茶姜子睿只喝了一口便全喷在霍亥的脸上,“这就是他们从松针上采回来的晨露?”

霍亥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惶恐的跪在地上磕头,“是的,太子爷。奴才闻过,真有一股松针的香味啊!”

姜子睿一脚将霍亥踹翻在地,“去,把他们几个找来,全都找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直面,所有人在一起。

果然是姜家出美男,姜子睿斜靠在榻上,婢女正在给他梳头。仅仅是一个侧脸便能看出­精­致的五官和姜云霁又几分相识,不过轮廓更­阴­柔一些,大抵是随母亲的缘故。

素月打量他的时候,他也正斜眼看着素月,“你就是我王叔的新宠?”

“太子爷过奖,奴婢资质平庸只是恒亲王收留的一个可怜丫鬟而已。”

素月刻意放低姿态,反而让他不知道怎么下手,“对,我王叔就是爱到处捡些丫鬟啊、奴才什么的回来。我跟他说过多少回,让他别这么悲天悯人,质素太差。”

素月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笑着,眼观鼻鼻观心,静等着他发难。

“这些晨露就是你们今早收来的?”他的眼神瞟着桌上的茶壶,素月会意立刻诚恳的点点头,“回太子爷,是的。”

姜子睿并没有马上发怒倒是让素月更加肯定清羽之前的判断,他不是个外露于行的人,所以之前的种种不过是在逼他们。

“你确定?”姜子睿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这是你们在树上一点一滴收集来的。”

“太子爷,看你这样问便是这水有什么令你不满意的地方了。”素月脸上立刻露出几分怯意,“不过奴婢还是要说,我们拿回来的的确是一点一滴收集来的。然后我们交给他,至于后面是怎样的,我们的确不清楚。”

看素月的指尖一指,霍亥立刻感觉到不安,可还在强自镇定,“太子爷,这就是他们给我的,我都给你烧来了呀!”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一直没有说话的温嵩忽然开口,“我那年去拜访青松大师的时候偶然喝过一回,不如让我来鉴别一下这是不是我们采回来那罐?”

姜子睿没有反对,温嵩便兀自倒了一杯,在嘴里细细的咂了几口。

“像又不像啊!”好一会儿他方才放下茶杯神情大变,“太子爷,你知道我是不敢糊弄你的。这、这味道的确不纯,这绝不是我们采回来的那一瓮。”

温嵩满脸的惊恐,指着霍亥的手指都在发抖,“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偷偷匀出一些喝,又兑了水进去,才会有松针的香味又失去晨露的意义。”

这话正中霍亥要害,他急得满头大汗连连摆手,“不是的,绝对不是,温二少你可别血口喷人啊!太子爷,你要相信奴才啊!”

姜子睿微眯着眼睛一一扫过众人,所有人脸上除去恐惧就是无辜。不过这些人他是不了解,霍亥他还是知道的,他的确有些爱耍小聪明。

“霍亥,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你敢糊弄我?”

即便是这样质问的话,姜子睿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素月又从他身上看到一个和姜云霁相似的共同点,却也同时感觉到深深的危险。

霍亥跪在地上,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太子爷,你相信我,我不敢,真的不敢啊!”

“敢不敢的,去他房里搜一搜不就知道了。”这个时候旁人是没有说话资格的,只有温嵩跟他们相对熟悉一些,“兑那么多水进去,他即便喝了一些,房间里应该也还剩下不少吧!”

只是姜子睿一个眼神,门口的两个侍卫便走了出去。

霍亥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不过很快又恢复,这是死也是生!只要姜子睿看过那罐他藏起来的晨露,就会知道他根本没兑过水!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七十一章 惊恐万状

很快,那两个人便如他所愿在他房中找到那一罐藏得极好的晨露。早有人备下小炉,就放在素月等人中间。那么热的天气里,简直更蒸澡一样享受。

很快紫砂壶中的水便翻腾起来,松针的清香很快满溢到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这个时候再不需要任何人说任何话。

已经梳洗完毕的姜子睿从榻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已经吓瘫在地上霍亥,冷静的转动着他拇指上那枚白玉扳指,“你说,本宫该拿你怎么办好呢?”

他从前没少­干­过这样的事情,可那是因为姜子睿没有发现。一旦信任离析,他知道就算拖上谁都逃不过一死,索­性­躺在地上默认所有罪状,“太子爷,看在奴才跟你多年的份上,求你给奴才一个痛快吧!”

姜子睿温和的笑着,“可你跟着本宫这么多年,本宫舍不得杀你啊!”

他的话音一落,霍亥的脸上便露出更惊恐的表情,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去抱他的腿,“不,太子爷,求你,求你杀了奴才吧!”

姜子睿很冷静的退了一步,还是刚才去搜屋的那两个侍卫上前,一个反扭着霍亥的手将他死死踩在地上,一个面无表情的提起炉子上那冒着滚滚热气的紫砂壶。

“不,不要啊!不要……”

随着滚烫的水从霍亥的头顶浇下去,他所有的求饶全部化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烫掉的头发顺着水一缕缕的流下来,皮肤上全是红肿的水泡,那一瞬间房间里的温度犹如骤然降到冰点。素月只觉得遍体生寒,她再也忍不住,撞开身边的人夺门而出,伏在门外的栏杆上哇哇大吐。

即便是太阳已经出来,即便她的身体已经笼罩在阳光中,她还是觉得冷。冷得她牙齿打战,冷得她血液凝固,冷得她想起姜云霁……

要生活在这样的家族中,他还能保持着微笑,心系百姓,他这些年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如果早知道后果会是这样严重,她不会趁着霍亥去烧水的功夫用那罐真正的晨露换走那罐假的;如果早知道后果这样严重,她宁可在山上再熬一个时辰;如果早知道会这样,她一定会对姜云霁好一点……

一只白皙纤长的手递来一方散发着香气的手绢,“擦擦,这个样子可不美了。”

是姜子睿!

虽然只有这一会儿的见面,虽然只有这寥寥的几句话,可素月知道这个魔音她这一生都无法忘记。

素月没有接他的手绢,扯着衣袖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其实她只是­干­呕并没有什么可吐,因为从起床到现在她根本什么都没有吃过。衣袖抹到的只是满脸的泪水和擦之不绝的冷汗。

她靠着廊柱站起来,深垂着眼睑,“奴婢出生寒微,不敢承蒙太子爷的厚爱。”

姜子睿微笑着进了一步,素月便惶恐的退了一步,他再进,她再退,如此反复数次直到走廊的尽头。

“这里是二楼,你再退可就要掉下去了?”姜子睿饶有兴趣的看着素月,语气里竟然透着一丝丝的委屈,“本宫长得那么难看,你就那么怕本宫吗?”

素月惶恐的扶着栏杆,心里暗暗骂了句娘,嘴上却还要恭敬,“奴婢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求太子爷绕了奴婢。奴婢刚才真不是故意的,就是打小胆子就小。”

“小?你的胆子还小吗?”姜子睿的脸又往前凑了凑,吓得素月连连往后偏头,半个身子都悬道栏杆外面,“那怎么本宫还听说你一鞭子就能拉开猎场的大门,还扬言能打死一头熊呢?”

素月心里那叫一个苦啊!她惴惴的垂着头,呢喃着好像张不开嘴似的,好半晌才挤出几个字,“应该没有哪条律法规定不能吹牛吧?”

那样子好像讨不到糖吃的孩子!姜子睿终于哈哈大笑起来,伸手将素月的半个身子从栏杆外拉进来,“好了,快回去洗把脸收拾一下,待会儿陪本宫进山打猎。”

就在素月暗自怀疑这就过关的时候?本已经离开的姜子睿忽然回过身来,“记得穿漂亮一点,本宫可就带你一个人去。”

很快一行人就从姜子睿的房间里被赶出来,垫后的又是那两个面无表情的侍卫,拖着已经昏死过去的霍亥。

清羽和温嵩一左一右的将素月夹在中间,眼神上下打量就查给她做个全身大检查。

“听见你吐我们都担心死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沉不住啊?”清羽关切的话招来温嵩一个大白眼,“行了,你就别说没用的了,你不就是担心她吃亏吗?月儿,你老实说刚才有没有被占便宜,为什么他会笑得那么大声?”

素月不敢对姜子睿下手,还不敢对温嵩下手吗?她正憋着一肚子气没处撒,狠狠一脚踩在他脚趾上,“你脑子里就不能装点别的?你是怕害不死我,是吧?”

温嵩疼得龇牙咧嘴却又不敢有太大动静,“别说我没提醒你,他可不是好惹的主儿。越是他看起来一副喜欢你的样子,你就越要小心了。”

这个不用他提醒素月也已经看出来,就凭着他对霍亥那一手,便是叫她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他让我跟他去打猎,就带我一个人去。”知道他们一定不同意,素月说话间已经先握住他们俩的手,“你们别激动,先听我说完。看他的样子还在试探我,所以我需要你们帮我做两件事。”

知道她心中已经有对策,温嵩才勉强松了口气,“这个时候你就别啰嗦,赶紧吩咐就是。”

“太子出行必定声势浩大,我估计这里超过一大半的人都要随行。师兄你想办法把地窖里那三个孩子救出来,然后立刻送下山去。”

“至于二少你就负责给他打掩护,尽量别惊动地窖的守卫,不能让他们发现孩子被明目张胆的劫走,明白吗?”

温嵩自然是没什么意见,不过清羽明显是不能同意的。

他看着素月,冷冷的扯了扯嘴角,“你这是要变着法子的赶我走啊?是不是那个姜子睿也看上你了?你现在可以彻底把我扔了是吧?”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七十二章 你很可爱

素月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不过没等她解释,温嵩便先推了清羽一把,“你不就是她青梅竹马的师兄吗?你有什么资格跟云霁跟太子较劲?就算她不选你又怎样,就算是我也能把你比下去,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清羽的答案就要冲口而出,素月连忙跳起来捂住他的嘴,“你闭嘴,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让你下山的原因。你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吗?你刚才也看到那场面有多吓人,我需要的不仅是你要下去,还得带着恒亲王上山,只有他才能终结这一切,你明不明白?”

明白,他当然明白,可他舍不得,他不甘心!

在素月坚定的眼神中,清羽终究是败下阵来,“只恨天下之大,也不全是王土!”他重重的将素月抱进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若在必要的时候,我不介意你用恒亲王妃的头衔来保全自己。”

他在素月的额头轻轻一吻,一扭头便大步流星的离开。

“什么王土不王土,说得好像你能做主似的。”温嵩听得半懂不懂,只好悻悻的追上去,“哎哟,你慢点,你们俩可真是师兄妹,急起来都是要人命的啊!”

素月在房里换了一身宝蓝­色­的骑装,将繁复的发髻打散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看着铜镜中的倒影,她深深了一口气,方才拿起灵蛇出门。

看到云纹姜子睿脸上又是一个浅笑,“本宫听说此马是昊玥国特有的良马,看来拓跋邯郸大王的确是很宠爱你的。”

素月淡淡的笑了笑,“不过是机缘巧合,若是太子爷喜欢,不妨拿去便是。”

堂堂的瀛渊国太子,做这样的事情岂不是让人笑话。姜子睿自然是不会这样做的,不过看向素月的眼神反倒是多了两分欣赏,不过是换个衣服的时间,她已经从失控的情绪中完全调整过来。

他挥了挥手,队伍就这样开拔了。

比素月的猜测还要夸张,整个猎场的人几乎是倾巢而出,大抵就只剩下准备晚饭的和看守地窖的,连门楼上的人都不见了。

大刀换上守卫的衣服给地窖的守卫送去两坛子下了迷药的酒,很快他们便将三个饿晕的孩子从地窖抱了出来。

也亏得是饿晕过去,反倒是省下清羽一番口舌。那一日他一直站在­阴­影里没有露脸,真怕这三个犟牛不肯走。

温嵩在马车里给他放上换洗衣服和­干­粮银两,并将自己的手令给他,“这个可以调动我留在驿站的那些人,你千万要找到云霁,东太子的手段狠辣,我和素月可能撑不了多久。”

这个不用说清羽心里也清楚,他看着大刀和琵琶好不容易才按捺住杀掉他们的冲动,“若你们害怕便跟我一起下山;若是想留在这里便要管住自己的嘴,不要再多说一个字。”

见识过姜子睿的狠辣,便应知道这些人有多善良。

琵琶重重的点点头,“你放心,祸是我们闯出来的,就算是死我们也绝不会再说半个退字。”

大刀也郑重的向清羽保证,“我们已经坑了你们两回,不会再有第三回了。”

这感觉像是遗体告别,温嵩最烦这些煽情的场面,连连摆手,“行了,行了,赶紧走吧!路上小心点,月儿可担心着你呢!”

提起素月,清羽抽到马背上的鞭子又加了三成力。马儿一阵长嘶,飞快的跑了出去。

他们顺着林子越走越远,越走越­阴­暗。姜子睿不说,素月也不问。

明明还是烈日当空,可随着林子越来越密,周遭的光线渐渐暗下来。树影攒动飞出许许多多的毒蚊子,饶是在猎场生活多年的守卫也被咬得不可开交。有人开始骂娘,寂静的队伍慢慢热闹起来。

姜子睿用眼角的余光瞟着素月,他期待着她像早上一样露出惊慌的表情,可她坐在马背上竟然巍然不动,“你不怕吗?”

“你说这些蚊子吗?”素月淡淡的笑了笑,“奴婢见过比这个还毒、还大的。”她拍了拍腰间的香囊,“这个是奴婢师姐秘制的,有了它多毒的蚊子都不会近身的。”

她跟长宁城中那些娇滴滴的大家闺秀果然是不同的,难怪姜云霁会另眼相看。姜子睿点点头,“本宫以为韩妃的义女应该也是养尊处优、身娇­肉­贵,倒是小看你了。”

“太子爷大可不必介意奴婢那个身份,因为没人把它放在眼里,那只是一个意外。”那个身份从来没有给素月任何优势,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根本不在意。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你给本宫讲讲那是怎样的意外吧!”

这分明就是套话,素月只好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奴婢的师姐是个神医,她治好昊玥国大王子的病,求大王在奴婢及笄之日为奴婢行及笄之礼。然后大王带了当时还是夫人的韩妃来,然后奴婢就有了这个莫名其妙的身份。”

她僻重就轻的确是意外得不能在意外。在姜子睿听来这更像是个笑话,“据本宫所知,大王子是王后的儿子,那岂不是韩妃的对头?”

“是啊!你是不是想笑,是不是觉得这就像个笑话?”他没说出来的话,她索­性­帮他说了。姜子睿的心里一怔,不过表情却丝毫没有波澜。

素月也好像没看见似的,兀自叹气接着道,“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像个笑话,所以我就离开昊玥了。出城的时候还遇到山贼,幸好云霁公子救了我。”

她说着说着竟然忘记尊卑有别,可见所有的身份在她眼中都是浮云。姜子睿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你这会儿是不怕本宫了吗?”

他故意把那两个字咬得很重,惊得素月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奴婢,奴婢错了!”

“难道不是该死吗?”姜子睿也不笑,就那么侧这头静静的盯着素月。

那一刻素月的内心是崩溃的,她尴尬的扯着嘴角,“可是,奴婢还不想死啊!”

她吃瘪的样子真好看。姜子睿笑起来,眼角扬起一个很美的幅度,“王叔有没有说过你很可爱?”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七十三章 噩梦再来

看他直起身子策马向前,似乎没有打算追究下去的意思。素月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有,他一般说奴婢蠢的时候最可爱。太子爷,你也是想说奴婢很蠢吧?”

看着她那一脸纠结又诚恳的表情,姜子睿哈哈大笑起来,“王叔真是有眼光,你果然是很蠢很可爱!很好,以后就跟在本宫身边伺候吧!”

他忽然掉转马头朝着来路奔跑起来,“今天不打了,本宫要回去睡觉了。”

这简直是求之不得,素月觉得再跑下去自己就要出痱子了。她赶紧勒住云纹的缰绳,掉头跟上姜子睿。可跑了一会儿她又觉得不对,也不知道清羽他们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不会这会儿回去正好撞个正着吧?

于是乎,她的速度又渐渐慢下来,趁人不备的时候悄悄把避虫的香包给松了。很快,她白皙的额头上就被叮出两个大包,“太子爷,奴婢的香包掉了,奴婢回去找找。”

姜子睿一停下,众人也跟着停下来,所有疾驰的马全都来了个急刹,原本整齐的队伍一下子就有点乱了。

“本宫陪你去找,其他人先下山。”

素月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眼睛一下子又瞪得溜圆,“这里怪热的,还是奴婢自己去吧!”

姜子睿坐在马背上笑盈盈的望着她,“要不,让他们俩陪你去?”

他口中所说的“他们俩”正是早上那两个心狠手辣、面无表情的侍卫。素月立刻感觉到自己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不要!”

她讪讪的扯了扯嘴角,“那就有劳太子爷了。”

马队很快消失,他们折回去的路却走得很慢。因为素月下马之后总在东看西看,像是害怕漏掉每一个细节。

姜子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个香包对你很重要?”

“是啊!我……”素月差点又说错话,不过这次她迅速的圆了回去,“哦,奴婢的师姐送给奴婢的,当然重要啦!”

“你要是不习惯,就还是不要这么称呼来称呼去的了吧!”

“什么称呼来称呼去?”他忽然这么没头没脑的说一句,素月半晌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第一个表情又是害怕,“不、不,奴婢习惯,奴婢可习惯了呐!太子爷不要多想,就算不习惯奴婢也是可以克服的。”

“你放心,本宫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姜子睿笑起来,弯弯的眼睛真好看。素月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你们这一家人,怎么长得一个比一个好看呐!”

这话要是放在朝堂上是可以砍头的,不过在这荒山野岭中,再配上素月那天然萌的表情,姜子睿又笑了。“你是说本宫比王叔还要好看吗?”

“当然没有!”不过这话素月只是在心里说说。她装出一副一时失语又不承认的样子,兀自垂下羞红的脸在地上找起来,“啊,什么?奴婢说什么了吗?奴婢什么都没说啊!”

惹得姜子睿又是一阵轻笑,“有趣,实在是有趣!”不过他笑完目光还是紧盯着素月,“其实,你不用拖延时间,本宫想该走的人,大概都已经走了吧!”

“啊?”素月抬头看着他,缩在身后的手已经紧张得握成了拳头,“太子爷,奴婢好像听不懂啊!”

姜子睿也不生气,反而从马背上跳下来,陪着她往前走,“本宫知道你们想派人去给王叔送信,所以方才进山的时候才会兴师动众带走所有人,这么好的机会,他们不可能不要的。”

他太聪明,不,简直是诡谲!

素月绝望的闭上眼睛,深深的叹了口气,“你一直吓唬我,就是想用我引云霁公子来吧?”

这一次,她用了“我”,而不是奴婢。姜子睿知道这不再是口误,而是她站在姜云霁的面前就是这个样子,“是,本宫一直在想你能忍到什么时候。不过看来本宫的估计没有错,你虽然胆子大,但到底还是个女人。”

这次他脸上的得意是真的。

“是啊,我到底还是个女人,总会害怕的。”素月终于寻回自己的香包,也跟着他笑起来,“不过,只怕到时候会让太子爷失望。”

其实他不知道,若不是因为清羽的身份,她是断然不会向姜云霁求救的。而她所谓的让清羽去请姜云霁,不过是个幌子,是一个要让所有人相信她害怕的幌子。

可姜云霁一定会知道,真正让她害怕的不是姜子睿,而是清羽的身份。这世上最恐怖的事情莫过于,一个人的软肋让敌人抓住,所以姜云霁会做的第一件事情并不是上山,而是将清羽送走。

就在姜子睿自信满满以为三日之内姜云霁便会带人上山的时候,素月等人把握机会过了几天难得的清静日子。

果然第四日的寅时,他们的噩梦又重新开始。照例是一巡敲门叫起床的声音,半晌无人回应之后又变成响锣。

等一行人全到草场之后,看到的却是一个头上缠着绷带的身影。

素月打了个激灵全身的瞌睡虫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那不是别人,正是被浇了滚水的霍亥。亏得那一罐子水并没有多少,他才捡回一条小命,看到素月他们自然是分外眼红。

“赶紧的,松针上的露水,满满一瓮,再敢偷­奸­耍滑我就是你们的下场。”他将大瓮往温嵩怀里一塞,“二少,别说我没提醒你,卯时三刻前不回来,日子也是不好过的。”

“明白,明白。”温嵩十分配合的点点头,稍带关切的摸了摸他的头,“太子爷对你果然是真爱,你可千万要好好养着,这个天气容易感染,万一留下疤什么的,兴许太子爷可就不喜欢了啊!”

霍亥气得想给温嵩一脚,可想到自己到底是个奴才,而且马上就要是个过气奴才,只好恨恨的瞪他一眼,“放心,我会一边休息一边给你们看时辰,晚一刻半刻我都会告诉太子爷的。”

嘴上的瘾倒是过得痛快,望着茫茫的山林,看着手中的瓮缸。温嵩绝望的皱起眉头,“这个时候,我也想跟太子爷说一声:给我来个痛快吧!月儿,你这次还有什么招没有啊?”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七十四章 诱敌深入

“招?”素月的嘴角弯着一抹无奈,“我想此时只能是无招胜有招了。”

这意思就是只能像砧板上的­肉­,任由姜子睿宰割?

琵琶叹了口气,“也许公子并不是不想管我们,只是那些孩子更重要吧?”她将陶罐递给大刀,“那我们就来老老实实的为公子多争取一点时间吧!”

“哎哎……”素月将他们叫住,“还是别去了,这荒山野岭的,万一有杀手来怎么办?”

“最近想杀我的人太多了,之所以没下手就是因为咱们总在一起。万一你们离我太远,他们一定会把握机会下手的。”素月神经质的望着黑漆漆的四周,树梢的­阴­影在夜­色­里婆娑,“说不定他们就躲在哪个树杈上偷偷看着咱们呢!”

被她这样一说,大刀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你不是一向自诩武功高强吗?你还会怕的吗?”

素月啧啧的谈着,“大刀哥,瞧你这么说话就是实战中的­精­英,像我这样的不过是牛吹得好嘛!”她亲昵的攀上琵琶的肩膀,“琵琶姐,你们待会儿可千万要保护好我,我的小命可就交到你们手上,你们千万不要离我太远啊!”

她像是说给他们听,又像是在说给别人听,神情古怪得让他们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温嵩不悦的翻了白眼,“你要是有计划就说出来,东太子不会杀你,可不代表他不会拿我们下手。你要是没有计划,我们就辛苦点满足他的要求。”

“啧啧,二少就是个急脾气。”素月很淡定的依次按着他们在地上坐下,“我是那么无情无义的人吗?既然你知道他不会杀我,就要相信我一定不会让他杀你们的。”

“我现在担心的是,我一路过来遇到那么多杀手,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都不在了。这么多天都没趁着我落单的时候杀我,万一我今天完不成任务被太子爷关起来,他们怕是再难有机会咯!”

素月说着靠着温嵩坐下,在他的手背上狠狠的掐了一下,“反正是死路一条,不如大家一起睡个好觉?”

温嵩瞪着素月刚要发问,就发现她正拼命的眨眼,便知道她心中已经有计划。索­性­往地上一躺,“横竖都是死,那就睡吧!”

琵琶和大刀从惹祸之后就知道自己已经失去发言权,只好叹着气跟他们一样躺下。透过树林看出去,广袤的夜空中繁心点点,分外美丽。

一个时辰过得很快,素月将他们摇醒之后照例是老规矩,一把松针一瓮水,等到出林子的时候再把松针捞出来扔掉。

看到等在草场的霍亥,素月便撇下众人捧着水瓮满心欢喜的冲了过去。

温嵩看着她的背影,嫌弃的呸了一口,“刚才还说有杀手,这会儿跑得比兔子都快,分明就是想邀功。”

“你也别这么说,只要能得到太子爷的照拂,杀手便再难有机会靠近她了。”琵琶好心的在旁边劝慰,那声音大得好像怕温嵩听不见似的。

“要我是杀手一定会抓住机会现在下手,霍亥不会武功,素月再厉害也抵挡不住那么多人。”大刀在一旁补充着,“不过这里地势开阔,素月应该是看准杀手不敢动手吧!”

素月恭恭敬敬的将瓮缸递到霍亥面前,“时间刚刚好,请验货。”

“看你这样子又是偷懒来的吧?”虽然凌晨时分天气还比较凉爽,可半点汗珠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毕竟上山下树是很耗体力的。霍亥看了她一眼并没有伸手,“自己捧好,跟我去见太子爷,这次你亲手泡茶给他喝。”

傻子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何况霍亥不是傻子。素月紧张的用眼神偷瞄着四周,“怎么还不来呢?”这是第一次,她如此渴望杀手的出现。

“一、二、三……”心中默默的数着步子,眼看离姜子睿的小楼越来越近,素月的心也越来越没底。

她可是一直在观察,好几次她都感觉到暗处有眼睛在看着自己。若非清羽一直和她同吃同睡、形影不离,恐怕杀手早已经下手了。

当她数到“十六”的时候,终于听见耳后传来兵器划破空气的轻啸声。她尖叫着将瓮缸抛了出去,矮身避过杀手长剑刺来的同时取下腰上的灵蛇。

霍亥闻声回头,看到飞来的瓮缸本能的伸手接住,下一刻瓮缸便“啪”一声在他手中裂开。

收势不及的杀手手中的长剑正好刺破瓮缸,停在离霍亥颈子一寸的距离。霍亥吓得大叫一声,扔下瓮缸的残片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喊着,“有刺客,保护太子!有刺客,保护太子……”

算上那个杀手,一共来了六个人。素月的长鞭横扫,立刻夺了两个人的兵器,“就你们这素质,不是来送死吗?”

她话音落下便有一个人从地里窜了起来,他穿着草绿­色­的伪装,竟然躲过这么多双眼睛,最重要的是他的兵器竟然也是鞭子。

当他的鞭子缠住灵蛇,素月立刻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自从得到内力开始用鞭子之后,她一直鲜有对手。眼看将要落入下风,她回头冲着温嵩大喊一声,“愣在­干­什么?还不来帮忙?”

琵琶和大刀很快加入战局,可起到的效果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绿草人狐疑看着素月,“咦,怎么会这样?你是故意引诱我们出手的?”

他们早就盯上素月,更知道姜云霁安排在她身边的都是高手。可没想到琵琶和大刀的武功加起来也不如素月,这足以证明她在林子里说话的时候已经在布局了。

素月十分坦然的笑起来,“你很聪明,不过可惜知道得实在太晚了!”

陆续有火把亮起的时候,他们又走了三五十招。

素月突发怪力,长鞭便如木棍一般直挺挺的打在绿草人背上,疼得他大退一步,“你,你这是什么兵器?”

他的脸也是绿的,让人辨不清五官,不过听声音像个好奇的孩子。如果不是在这样的环境,素月觉得自己说不定能跟他聊上几句。素月弯着嘴角笑起来,“再不走可就走不掉啰?”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七十五章 一场赌局

除去绿草人跑掉,其他的杀手全数被擒。不过没等到姜子睿起床审问,又全数咬舌自尽了。最后被绑到姜子睿房间的,还是只有素月一行。

他照例是懒洋洋的歪在榻上等着婢女伺候,眼神不冷不热的瞟着素月,“你就不能消停一点,让本宫好好喝个早茶吗?”

自那一日在林子里卸下伪装,素月也懒得陪他演戏,“现在有杀手来杀我,我是受害人啊,你怎么能怪我呢?再则,即便是被追杀,那我也是将瓮缸交到你的亲信手中了啊!”

霍亥的脸一下子苍白,当然他缠着绷带是看不出来的,只是膝盖一软“啪”的跪了下去,“太子爷,不关我的事啊!太子爷……”

姜子睿根本没有说话,那两个面无表情的侍卫却像是心灵感应一样将吓软的霍亥拖了出去。

“本宫现在终于有点理解王叔为什么喜欢你。”姜子睿从榻上坐起来,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素月,“你很聪明,连杀手都能被你算计进去,做你的敌人实在太危险了。不如,本宫也做你的朋友吧?”

“呵呵,连杀手都能算计进去?”素月扯了扯嘴角算是给他一个笑,“太子爷,你委实是看得起我。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会有杀手吗?因为我以为那些杀手是你安排的。”

这个推论让姜子睿意外,“为什么?”

“因为恒亲王没有出现让你意外,你觉得是对我的威胁不够。但你贵为太子又不能直接对我下手,那么找人假装暗杀来吓唬我,难道不是一个好办法吗?”

“这个办法本宫怎么就没想到呢?”姜子睿的声音听不出悲喜,似夸赞又似感叹,“然后呢?”

“当他们集体自杀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错了。他们不是你安排的,我差点就真把自己的小命交代在这场赌局里了。”

这个答案就简单许多,若真是自己人,那么等到事后一定会悄悄送走,根本无需自杀。

无需素月解释姜子睿也能明白,“那你认为他们是谁派来的?”

“当然是武国忠的人。”可素月才不会这样告诉他。她茫然的摇摇头,一脸无害的样子,“我不知道,但我想应该是有人不愿意看到我落在你手中,所以要杀我灭口呗!”

这个推断合情又合理,姜子睿起身绕着素月转了一圈方才幽幽的问:“你觉得会是恒亲王吗?”

素月认真的看了他一眼,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方才哈哈大笑起来,“嗯,的确有这个可能。”

这笑容分明是一种嘲讽,因为刚说完这个问题,姜子睿也觉察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如果真是姜云霁,那么他直接放弃便是,何须费尽心思来杀她?只有他在乎并且可以称之为软肋的东西,才有人不希望她留在对手的手中。

而素月刚才的回答,也正好印证这个推论,她并不希望自己成为姜云霁的软肋,但显然已经是了。

“从今天起,你们老实呆在房间里,哪儿也不许去,三餐都会有人给你们送到房间。”

姜子睿的话音一落,便有人赶着他们从房间里离开,并且一路“护送”到素月的房间。

看到那几张几乎要皱在一起的苦脸,素月大力的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喂,你们这时­干­什么?从今天起咱们只要负责吃和睡就好,难道你们还不愿意吗?”

温嵩看了看原本就简单的房间,现在四个人明显有点摆不开,“就这里,能吃得好、睡得好吗?”

“哎哟喂!”素月一拍脑门做出一个十分惊讶的表情,“差点忘了,二少哎,二少怎么能住这么简陋的房间呢?要不,你去跟太子爷说说,还是让你每天早上去给他采晨露回来泡茶?”

一想起那件事,温嵩还是觉得这里比较好。他佝偻着身子,老老实实的找了个角落坐下,“行,什么都是你说了算,行了吧?”

瞧着他憋憋屈屈的样子,琵琶和大刀都笑起来,“姑娘,你真的很聪明,实在是不服不行啊!”

利用杀手这件事实在是兵行险招,他们一开始都没明白,直到所有人躺在林子里假寐的时候,素月在他们掌心悄悄写了一个“诱”字。

素月豪气的摆摆手,“低调,低调。咱们现在可得保存实力,鬼知道是杀手先来还是太子爷先改变主意?只有活着,才是真理!”

如此吃吃睡睡的日子里,素月仍然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她认真且负责任的折磨着贾贵全,不是发现菜好像有毒就是感觉窗子外面有人。

每天务必让贾贵全到她的房间里报道两次,每次时间总不少于半个小时。

每每听到贾贵全那些无聊的汇报,姜子睿总是面无表情的摆摆手,“随她去,看她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事实上素月也真没什么新花样玩,如此养­精­蓄锐的三日之后,他们终于等来姜云霁的马车,用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恒亲王仪仗。

队伍的规模不比那日姜子睿出现的时候差,可见姜云霁在朝中的分量并不亚于这个东宫太子。

然而从马车上下来的并不是尊贵的恒亲王姜云霁,而是他的贴身护卫,可以在御前带刀行走的烈风。

素月一行被贾贵全连推带攘的带到草场中间,一面立着烈风,一面站着姜子睿。

他们似乎已经谈过,姜子睿的手中握着一卷纸,从上面的褶皱来看明显已经动怒。而烈风只是抱着双臂一脸淡然的看着他,像是在等一个最终的答案。

场上的气氛安静得好像要凝固,只有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声音。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姜子睿的手才松开一些,似乎他已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他似笑非笑的围着素月转了个圈,“王叔果然很在乎你,可本宫至今仍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如实告知?”

见素月点点头,他方才温和的道:“以你的武功闯下山并不是什么难事,你一直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到底用意何在?”

温嵩急不可耐想炫耀一下,却被素月狠狠一个眼神瞪了回去,“我说,我是不想丢下他们,你信吗?”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七十六章 与我为敌

只要姜子睿还没确定的说放人,只要他们还没坐上姜云霁的马车离开这里,素月便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

果然她的话音一落,姜子睿就拍着手笑起来,“王叔果然没有选错人,你配他合适。”

他转头看着烈风,“你回去告诉他,本宫相信他的人品,人就暂时先还给你们。还望他保重身体,千万要熬到洞房花烛那一日,到时候莫忘了到东宫送张帖子。”

烈风一直冷静的神­色­终于有了波澜,幸好又被他强大的自制力压了回去,“东太子请放心,一定会有那一日的。”

姜子睿最忌讳的便是有人叫他东太子,他始终坚持自己才是那个唯一的太子!素月本来已经走过他身边,冷不防又被他抓着手腕拖了回去,“你要是这么说,那这个人还是暂时先押在本宫这里吧!”

这猝不及防的一出将所有人都吓住,温嵩等人本能的就是往烈风身边跑,转眼素月就成为唯一落在姜子睿手中的人。

素月的眉头蹙了蹙,颇有些无奈的看着他,“太子爷,你这么幼稚真的好吗?”

姜子睿以为她会动怒、会反抗,然她只是淡淡的看着自己,像看着一个胡闹的孩子,“本宫高兴,不行啊?”

素月的嘴角微微一动,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是吗?”

就在姜子睿分神揣摩那笑意的刹那,素月不但挣脱他的钳制还将他的胳臂反扣到背上压住,一把锋利的匕首悄无声息的滑到他的脖子上,“你是高兴,可我不高兴啊!”

场面一下子炸开,无数东太子党想要冲上来,却都因为她手中那把匕首而止步,只一个劲儿的隔空叫骂着让她赶紧放人。

素月全然无动于衷,只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在姜子睿耳畔低语,“太子爷,让人扼住喉咙的感觉不好受吧?”

“为了王叔你竟敢与我为敌?”姜子睿强自镇定的笑着,“你想怎么样?”

“太子爷,我不欲与你为敌,也不欲与任何人为敌。我出现在瀛渊是个意外,等我办完这里的事就会离开,离开瀛渊国也离开恒亲王,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在我身上打主意,尤其是别打恒亲王或者任何与我相关人的主意。否则,我保证这柄匕首不是只停在你的咽喉上,而是Сhā进你的胸腔。”

素月低声说完便将他完全松开,双手举在耳旁做着一个投向的姿势,朗声问道:“太子爷,请问现在我们能走了吗?”

姜子睿狠狠推开上来搀扶的人,兀自揉着僵硬的脖子,“滚,不要再出现在本宫面前,否则本宫绝不放过你。”

他从未吃过这样的亏,在这么多人面前,还是在一个女人的身上,怎能叫他不恼怒?

即便知道他看不见,素月还是收起匕首客气的抱了抱拳,“你放心,若非必要,我也绝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等到素月等人开始启程,烈风方才挥了挥手,剩下的­精­锐迅速的将贾贵全等人包围。

“太子爷,这是怎么回事?太子爷,太子爷救救小的啊……”

可无论贾贵全如何求救,姜子睿都像是没听见一样想着自己的心事。那两个跟他心灵相通的冷面侍卫正在指挥众人收拾东西,看样子是要即刻班师回长宁。

素月从马车上往回看的时候,猎场已经乱成一团,“怎么会这样,难道贾贵全就是连环杀人案的幕后主使?”

“从前也许不是,但现在肯定是了。”温嵩闭着眼睛靠在车厢上,整个人都好像脱力一般。

为了凉快一些,车帘是撩起来的。烈风不在,素月满腹的疑惑便只能问坐在车辕上的采蓝,“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采蓝和素月虽然不亲近,但从前总还是会客气的回答她的问题,为她提供所有必要的帮助。

然,这一次,她只是冷冷的扫了众人一眼,连目光都没有落在素月身上,“你那么聪明,自己想啊!”

这是什么态度?

素月一吃惊眼睛又瞪得溜圆,不过闭门羹这种东西她才不要在采蓝身上吃两回。她缓和情绪靠在车厢上养神,腹诽着待会儿见到姜云霁应该跟他说什么,之前对他态度那样不好,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

在车厢里摇得昏昏欲睡的时候,素月感觉到身边的位置一轻,接着又是一沉。睁眼琵琶和大刀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头大汗的烈风。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地图交到素月手上,“这是先前说好的,你只要照着按图索骥就能找到你的家人。你师兄身份特殊,不便再出现在这里,公子已经安排他先行过去了。”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又道,“二少会陪着你到长宁,后面的路你就得自己走。到前面的路口咱们就得分开,你看你是骑马还是坐车?我好着人给你安排。”

看他连珠炮似的说完,素月只觉得脑子有点蒙,“你什么意思?是我自己过去吗?那云霁呢?”

烈风低垂着脑袋,一个劲的拽着衣袖擦汗,“案子还没有真正完结,公子还有事情需要处理,暂时走不开。你急于寻找家人,所以安排你先过去。”

素月看看温嵩,他还是那副样子,靠着车厢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一样。一种不安油然而生,不过她并没有立即发难,而是平静的道:“我之前着急是因为我师兄在这里不安全,既然他走了,那么我也就不着急了。我先跟你去同云霁汇合,咱们再商量下一步怎么走。”

烈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僵硬,连温嵩也睁开眼睛,“要地图是你自己的要求,你不会是想反悔吧?”

“是啊,要地图是我自己的决定,可我没说要马上走啊!”

温嵩觉得她无赖起来的样子比起自己也差不了多少,这件事并不是他能决定,索­性­又闭上眼睛睡起觉来。

烈风跟她并不是一个段位,又争执几句无果之后,他只好喃喃的将姜云霁搬出来,“你怎么想是你的事,这是公子的安排,不但我要照办,你也要照办。”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七十七章 真亦假时

“照办?”素月的嘴角噙起一抹冷笑,“这么说你就是做不了主啰?既然做不了主你就别跟我废话,等见到云霁我自己跟他说,反正没见到他之前我是绝对不会走的。”

“公子不会见你的!”一直坐在车辕上没有说话的采蓝忽然回过头来,眼圈中泛着一丝血红,“你满脑子只有你的家人、你的师兄,你心里从未有过公子,他已经不想再见你了。”

是吗?他果然是在生气吗?素月将疑惑的目光投向烈风,他正兀自垂着头,似乎没有打算解释。

可这个理由分明假得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吧?

不过她还是没有戳穿,只是委屈的瘪了瘪嘴,“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更要去见见他才行。我心里哪里就只有家人、师兄,我为他那也是拼过命的。这个理由,我不服!”

“你见不到他的,公子已经回长宁了。”烈风叹了口气,“我给你一个地址,你到长宁去找他吧!”

素月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所有的表情都渐渐冷淡下来,“烈风,你知不知道你撒谎的时候下眼睑会不自觉的跳,你们有什么话还是跟我直说吧!”

“我没撒谎,我说的都是实话。”烈风虽然嘴上不承认,但还是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我只是觉得眼睛有点不舒服。”

其实作为姜云霁身边训练有素的人,他也算喜怒不形于­色­,他的下眼睑并没有跳,真正出卖他的是他后面的这个解释和动作。

素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直看到他心里发毛才恍然大悟。“素月,你这个骗子!”谈话摆明是没办法再继续,他愤然跳下马车。

温嵩忽然睁开眼睛道:“如果她不是骗子,如何能安然无恙的熬过这些天?”

如果眼神可以变成刀,那么相信采蓝已经在温嵩和素月身上戳出十七八个窟窿。然而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抓起车辕上的刀朝着素月狠狠劈了过去。

然,素月的心思并没有在这里。她满脑子都是姜云霁为什么不肯见自己?她应该如何说服烈风待自己去见他?

“小心。”温嵩窝在车厢最里面的角落,也来不及出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刀对着素月的肩膀砍下去。

就在刀锋划破素月衣服的一瞬间,一道白光闪过,他们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接着素月肩上的力便消失,然后马车奇怪的抖了几下。

采蓝的身子好像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前面的路上。马车盖子被掀开,姜云霁的两个影子卫一前一后的护在素月身边。

“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素月“噌”的站了起来,胡乱的抓住一个,“云霁呢?他是不是也在这里?”

影子卫垂着头没有说话,采蓝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抹嘴角的血方道:“即便知道在山上并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可公子还是不放心。从你山上那天这两个影子卫就一直跟着你,你难道要说你没感觉到吗?”

感觉倒是一直有感觉,可她一直以为是伺机而动的杀手。想来那一日更是惊险,若是影子卫早点出手,她就骗不了姜子睿了。

看采蓝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素月就明白事情一定出了什么意外。伸手将她从路旁拉回车上,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你跟我说实话,云霁是不是出事了?”

不知是素月的眼神太关切,还是刚才受伤太疼,采蓝的眼泪唰唰的往下掉,“公子,公子他受伤了,很严重的伤。如果不是你带走影子卫,他就不会出事了。”

“外伤不及心伤,原本他还能撑得住。可知道你落在姜子睿手中还要费心安排你师兄的事情,他心力交瘁以致毒发,现下已经昏迷不醒了。”

素月颓然的跌坐在残破的马车上,心中只剩下后悔和自责。她总以为他是无所不能的,明知道他身体不好还在太阳下跟他吵架……

岔路口很快便到了。

这一趟愉快的围猎变成玩命,温嵩早已是疲惫不堪,他肯定是回长宁。然,烈风自然也不肯带素月会雁城,那是姜云霁昏迷前最后的嘱咐。

“那你把影子卫给他带回去,”烈风左一个公子吩咐,另一个公子安排,听得素月脑仁疼,“这个他总没说不可以吧?”

姜云霁大概是想说的,不过是没有时间说而已。想到姜云霁缠绵榻上,的确是最需要影子卫保护的时候,烈风只好点点头。

商量结束便各自踏上行程,可还没走出多远素月便让车夫驻了马。温嵩本想好好睡一觉,这一停又醒过来,“在山上就没睡好过,到这里你还不肯让我好好睡一觉吗?”

“如果我就这样丢下他走,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即便知道顺着这条阳关道走下去,就能平平安安的找到家人、找到清羽,结束一直以来的颠沛流离。可一想到那张苍白的脸,想到那双紫红­色­的深瞳,想到那虚弱的微笑,素月的心便觉得一阵紧似一阵的疼。

温嵩并不意外,“那你还在等什么?”

“你已经猜到我的打算?”素月有些错愕,她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足以骗过众人。

“如果猜不到,那本少识人的本事岂不是白学了?”温嵩得意的笑起来,“再说,这些日子咱们也不是白相处的,对不对?”

素月忽然想起啦,既然温嵩能看出自己的心事,那烈风岂不是也能看出。

“糟了,他们肯定跑远了。”她“呼”的在车厢里站起来,一头撞在车顶梁上,立刻疼得龇牙咧嘴。

可她没时间再计较这些,顺利揉了几下便跳上马背,朝着烈风离开的方向飞奔。

她甚至来不及告别,这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吧?

温嵩看着她的背影哈哈大笑,“到时候别忘请我喝喜酒,我回去就开始给你们准备贺礼。”

素月吓得一哆嗦,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心里暗骂着,“就知道喝,咋不喝死呢!”

烈风他们确实跑得很快,快得素月追得满头大汗才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若不是有囚徒拉长队伍,她怕是连影子都捞不着了。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七十八章 左右为难

还是雁城驿,还是那个院子,还是那间房。

厚重的幕帘将房间变成一个封闭的空间,浓重的药味中混合着比以往更重的血腥气。

房间里又闷又热没有一丝风,降温的冰块才拿进来没多久便全化成了水。

素月悬在床梁上看着平躺在床上那个虚弱得面如金纸的男人,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因为太热,他没有盖被子,就那么在床上摆成一个“大”字。若是从前她一定会笑,因为任谁也想不到风光霁月的云霁公子竟然会有这种睡相。

然,这一刻她只恨不能替他承受这种痛苦!

他只穿着一条短亵裤,露出缠满纱布的双腿。那是有多少伤口才会被缠成这个样子?

疑惑他的腰部为什么感觉是凸起与身体的为,飘然落地细看之下才发现他的腰下竟然垫着止血包。是多重的伤才需要垫成这个样子?

不过数日不见,他至少瘦了十来斤。素月小心翼翼的趴在床沿上,用颤抖的指尖轻轻抚摸着那瘦得变形的五官,“云霁,对不起,我不该带走影子卫,不该惹你生气,你起来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静谧的空气中流淌的除了时间,只剩下他微弱的呼吸。他的指尖那么冰凉,冰凉得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生气。

一股绝望从素月的心底开始蔓延,她握着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云霁,你睁开眼看看我,你看看我在猎场吃得好睡得好,都胖了一圈呢!”

即便是毫无反应,她还是絮絮叨叨的说着,听到外面有脚步身传来,她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他的手,躲进房梁的­阴­影里。

先进门的是蔺夫子,他拿着烛火在前面引路,后面跟着端着药的采蓝和换冰块的采绿。

他们不像素月那么小心翼翼,说话的时候扯着嗓子巴不得能把姜云霁惊醒才好。

蔺夫子撩起姜云霁的眼皮只看了一眼便重重叹了口气,“还是紫红­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褪下去。”

他的动作很快,光线又太微弱,素月瞪大眼睛也没看清楚,只能在心里默默责问,“你不是自称名医吗?你不是很会看吗?怎么会不知道?”

采蓝跟着叹了口气,“夫子,要不我们还是回长宁吧?宫里的药材说不定能好一些。”

“你是急糊涂了吧?若是宫里的药好,他还有东奔西走这么多年?”

两个人一边配合着撬开姜云霁的嘴,将温热的药汁灌进去,一边喋喋的商议着。

“对,回去还指不定多少人等着下黑手,东太子肯定首当其冲。要不是为了救素月,公子说不定能借这次的事情彻底扳倒东太子,真是晦气!”

素月就知道姜子睿一定提了什么条件,否则他不会放人放得那么轻松。联想起猎场的一幕又一幕,莫非他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而贾贵全不过是一个替罪羔羊?

等蔺夫子他们忙完侍药的事情退出房间,素月又轻手轻脚的落回床边。她学着蔺夫子的样子翻了翻姜云霁的眼皮,果然看到一双紫红­色­的深瞳。

“要是我师姐在就好了,她一定能治好你的。”素月叹了一句,颓然的坐在床沿上,握着姜云霁的手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你师姐不会治他的。”

“夫、夫子……”蔺夫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吓了素月一跳,来不及躲避她只好坐着不动,“你刚才不是出去了吗?”

“哼!”蔺夫子得意的翻了个白眼,“我是那么粗心大意的人吗?进门的时候我就闻到你身上的药包味,不过没说而已。”

在这么浓重的药味中他还能分辨出药包的味道,素月非常诚恳的竖起大拇指,“厉害!”

可蔺夫子并没有因为她的夸张而高兴,反而重重的叹了口气,“这个厉害有什么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他只好。”

这是让人最丧气的话题,素月跟着叹气,“夫子,你方才说我师姐不会救他,是为什么?”她心里早有过这个疑问,只是一直没机会得到答案。

“你知道他是怎么中毒的吗?”

素月错愕的摇了摇头,“这不是胎里病吗?怎么又变成中毒了?”

“这不但是毒,而是是这世上最­阴­损的毒。”晦暗中素月看不清蔺夫子的表情,即便如此她也听出他语气中的嫌恶和鄙夷,“而下毒的人就是天一道人,你的师父。”

“什么?”素月“呼”的一下站了起来,声音提高了八度,“不可能,我师父才不是那样的人,我不准你诬蔑我师父。”

仿佛知道她不会相信,蔺夫子很淡定的斜了她一眼,“那你说你“宅心仁厚”的师父为什么不肯救他?那你说我为什么平白要诬蔑他?”

那个词明显是贬义的,即便心里左右为难,素月还是强自辩解,“我,我师父也许并不知道他,所以不救他很正常啊!”

“他送过帖子上山,年后还亲自去了一趟,皆是无功而返。”

“年后?”素月的眉头微微一蹙,暗自盘算起来,莫非就是自己去北川那个时候,露珠儿说山中有大事发生不能远行,所以只送了药而人没有出现?

“回来之后他的心情一直不好,但具体细节他却怎么都不肯说。不过,如果有机会,我想他会愿意告诉你的。”蔺夫子的声音怅然若失,“对了,你不去长宁跟你师兄汇合,跑到这里来是几个意思?”

素月看了看床上那个伤痕累累的人,颓然的低下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看看他。要不是我,他也不会搞成这个样子。”

“痴儿啊,痴儿!”蔺夫子似笑非笑的叹了一句,“那现在看完了,你打算怎么做?留下来还是离开?”

“我可以留下来吗?”所有人都是在一个劲的赶她走,只有蔺夫子不是,素月好像看到希望一眼殷切的望着他,“夫子,你可以帮我留下来吗?”

“你可不可以留下,决定在你而不是我,就像你现在为什么在这里。”蔺夫子的表情变得严肃而郑重,“但我必须提醒你,长宁那个地方人多眼杂,你师兄的身份很危险。”

正文 正文_第二百七十九章 环肥燕瘦

从靖州的连环杀人案到雁城的失踪人口案,两案并作一案,由三司会审。

宣判那一日的清晨,晨曦刚刚推开薄雾,恒亲王的车队便出现在长宁城的城门处。

车厢内,素月正用绞好的热帕为姜云霁敷脸,“云霁,你感觉到了吗?咱们已经到长宁了。你是想先回家还是去衙门看看呢?”

他的面­色­比之前好了很多,可答案照旧是无声无息。这些日子素月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自顾自的轻笑起来,“呃,还是先回家,我好想去你府里看看那些如花美眷,不知道是不是环肥燕瘦给有特­色­?”

马车剧烈的抖了一下,忽然停下来。素月手忙脚乱的用帕子盖住水盆,车厢内狭窄,她不想溅湿姜云霁的脸,“烈风,怎么回事?”

撩起车帘她看到两个纵马驻足的身影,一个是温嵩,另一个是一身随从打扮的清羽。

“本少亲自来接你们,惊喜吧?”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温嵩是得意,清羽是欣喜,“月儿,这一路可还好?”

车帘已经被素月捏出重重的褶皱,她紧抿着嘴­唇­狠狠的瞪了清羽一眼,“烈风,我们走。”

她就这样一句话都没有便缩回车厢中,温嵩和清羽对看一眼,这不像她的风格啊!

他们想靠近问个清楚,烈风的手一挥自有两列队伍将他们左右隔开,丝毫不让他们靠近车子。

“喂,烈风,你几个意思啊?这次几天没见就不认人了?”温嵩是长宁有名的二世祖,他可受不了这样无视,何况他现在觉得自己跟姜云霁、素月,那应该都是有交情的。

烈风没有说话,兀自指挥着队伍加快进程回府。

温嵩气得想下马理论,却被清羽一拽,“算了,回去再说。”他眼神示意四周,那意思就是:这里人多眼杂,也许有什么难言之隐。

温嵩会意,这才悻悻作罢!

素月在车厢里长长的叹了口气,她看看姜云霁,又想想清羽,心情沉重到无以复加。她多希望清羽已经按照计划中的那样出发去渔村……

长宁城按照东西南北各分为四个区,恒亲王的府邸就坐落在最繁华的北区,这里靠近皇城,周围多数都是官员富户。

他们并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走了恒亲王府的后门。按照素月的安排,采蓝和采绿已经先行回来打点。姜云霁病重的消息并宜被太多人知道,家仆基本都被遣散,迎接的都是亲信。

然,进门看到的还是跪了一地的莺莺燕燕,烈风不由得皱起眉,“你们这是­干­什么,都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可她们不退反进,一个比一个诚恳的跪步上前高喊着,“恭迎恒亲王!”

那声音一个比一个大,好像生怕有好处会漏掉。

烈风的脸­色­愈发难看,采蓝忙在一旁解释,“我,我们什么都没跟她们说,是自己来的。各位主子,你们先起来可好?王爷累了,兴许这会儿还睡着呢?”

采蓝的好言相劝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让形势愈演愈烈,趁着大家都在高喊着“恭迎恒亲王”的时候,有人居然跪倒车边想掀帘子。

不过她的手还没碰到车帘,手背上便被扎上一根手指长短的银针,瞬间手便像是被冰冻一样,动弹不得。

她捧着手退了两步嘤嘤的哭着,却半点不敢发脾气,“妾身就是想见见王爷,王爷就是这般嫌弃吗?”

“不是王爷嫌弃,是我嫌弃。”车帘一撩,众人的眼前一亮。素月穿着一袭碧绿­色­的长裙,站在车辕上一脸的冷漠。她真想收回先前的话,她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姜云霁身边真有这么多莺莺燕燕,“看什么看,本姑娘脾气不好,都赶紧滚回自己屋呆着去。”

她还是不愿意相信他有妻有妾的传闻是真的,这一个个的素质实在跟想象中与他比肩的闺秀差远了。不过由不得她不相信,她话音一落就有大胆的跳出来叫嚷着,“喂,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素月看了看烈风,他正跟采蓝、蔺夫子商量着什么,完全没空理会自己。采绿倒是在看,不过因为清羽的事情她早不待见素月的,抱着双臂站在旁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这意思便是要自己一个人面对了呗?素月想起从前在书上看到的一个词,叫舌战群儒。不过她既然不是君子,这些也不是鸿儒,那就没必要用舌,还是用蛇吧!

灵蛇扬起来,宛如一道优雅的弧线,“啪”一声脆响之后,出言不逊那女子脚下的石板立刻裂开一条缝,她的脸刷一下变得惨白。

素月也不着急,就那么不温不火的看着她们,“你们是想自己走,还是吃我一鞭再走?”

地上跪着的人霎时间散了个­干­净,唯独那个说话的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素月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哟,勇气可嘉,失敬失敬啊!”

那女子不是不想动,是吓得走不动。看到素月手中的鞭子又要扬起来,心里一着急当即翻了个白眼,“咕咚”一头栽下,竟是被吓晕过去。

这回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回到素月身上,她理直气壮的将灵蛇收起来,“看什么看,你们也想吃鞭子不成,还不赶快帮忙?”

确认那些莺莺燕燕都不敢再出来捣乱,他们才将分工合作关门的关门,抬人的抬人,各司其职将姜云霁安全的送回房间。

紧绷许久的神经终于得到片刻的松弛,烈风擦了擦额上的汗,“行了,大家都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这就休息了?”素月小心的帮姜云霁抚平衣上的褶皱,认真的看他一眼,“演得那么辛苦,都不赏口饭吃?”

烈风冲她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向采蓝和采绿,“说你们俩呢?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吗?”

采蓝自然是没有忘也不敢忘,不过她怯怯的看了清羽一眼,“他说由他来准备的。”

素月望着清羽,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这段日子一直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住在恒亲王府?那岂不是满王府的人都认识他啰?”

正文 正文_第二百八十章 天涯相隔

当然,清羽也没有给她机会将心中的疑问问出口,而是真的像一个随从那样躬了躬身子,“各位请移步前厅,已经为各位备下丰盛的美食。”

他本是为讨好素月,然所有人都鱼贯而出,只有她站在房内。

“老规矩,你们吃完给我送过来。”

她已经一刻也不愿意离开姜云霁?为了她连美食都可以放下吗?清羽的心里微微泛着酸涩,“我准备的可都是你爱吃的。要不,我帮你守在这儿,你去吃完再过来?”

“不必,你待会每样给我来一小点就好,辛苦师兄。”素月坚定的阖上房门,没有再给他游说的机会。

清羽没有吃,而是先挑了一些给素月送过去,即便是一样一点也装了足足两大碗。看得温嵩频频咋舌,“你差不多就行了,她吃得了这么多吗?”

“你不懂。”清羽没理他,兀自往堆成塔尖的菜上又加了一个大­鸡­腿,“你没看她最近都瘦了吗?得好好补一补。”

他满心欢喜的送过去,素月却只是象征­性­的吃了几口。

清羽的脸­色­不由难看起来,“你刚才不是说饿了吗?”

“我一开始是不想他们误会我的身份,后来是想单独跟你说一会儿话。”素月放下碗筷,神情肃然,“你这些日子都住在这里?”

清羽点点头,“我想整个长宁,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我想等你一起走。”

“如果我不跟你一起走呢?”

素月面无表情的一问,清羽的脸­色­一僵,“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他身体未愈,身边不能离人。”素月偏头朝着床的方向看了一眼,眼底多了一份凄然。

“哼,他身边那么多人,需要你照顾吗?”清羽霍然站起来,眼底已有愠恼,“我看是你舍不得他吧?月儿,你老实说是不是……”

看素月翻着白眼瞪着自己,他又只好将后面的话硬生生的咽回去,“月儿,看他这身体一时半会儿怕是很难痊愈,不如我们先去找你的家人再回来看他,好不好?”

“我家人的事情不必担心,我可以随时让烈风派人去接,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你的身份。”素月很认真的看着他,“师兄,你回去吧!”

“回去?”这次轮到清羽的眼睛瞪得溜圆,“月儿,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素月摇头否定了他最后一丝希望,“我从昊玥追到这里,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你就这样让我回去?”

“师兄,问题再你不在我。”素月端起桌上那碗温凉,从善如流的来到姜云霁的身边,“即便你计划十载,可如今你还是没有习惯自己已经是王储这个身份。自你成为王储的那日,你的画像必然已经传遍各国各族的权利核心,你这样肆无忌惮的出现在长宁,太危险了。”

“你也说是权利核心,那有什么可怕的?”他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月儿,父亲嘱咐我要带你回去,你让我到时候怎么跟他们交代?”

“你以为你还离瀛渊国的权利核心远吗?东太子见过你,恒亲王府你住着,现下云霁这样病着,若有一日皇上来看他撞见你,你该怎么办?”她从来不在乎他的身份,可一场场血淋淋的事实告诉她,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他们之所以能熬到现在,不过是因为运气好罢了!

“武国忠的人随时会来,若是让他们发现你在这里,跟我在一起,你让你父亲怎么办?”素月的每一句话都戳在清羽的心上,“你不出现在朝堂上这么长时间,想来他已经起疑了吧!”

即便武如烟临走前说过,武国忠用对昊玥的一世忠诚来换她的半生幸福,然而武国忠那样深藏不露的人,谁又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呢?

“月儿,我不想离开这里,不想离开你。”

他的声音很轻,可素月却将每一个字都听得那么清楚。她握着勺子喂食的手停在碗沿上,半晌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师兄,即便是天涯相隔,我们还是素月清羽。而我,只想要你好好的!”

有泪水在眼眶里充盈,素月努力的不让它落下来,即便是心疼得好像被刀扎一样,她也必须要那样做。

这便是诀别时候说的话吧?清羽笑起来,满嘴都是苦涩,“你所有的一切都是说为我好,其实你就是舍不得他,对不对?”

“如果你要这样想,那么就是这样吧!”一碗粥已经尽数喂进姜云霁的嘴里,素月抽出丝绢替他擦了擦嘴,又翻了翻他的眼皮。这些日子,他眼中的紫红正在一点点的淡去,也许醒来的日子不远矣。

清羽跌坐在回凳子上,“月儿,你的心何时变得这么狠?”

“如果恨我能让你觉得舒服一点,那你就恨吧!”

素月的表情是那样僵硬而冷漠,寒意从清羽的心里蔓延到全身,即便是在炎热的夏日他也感觉不带一丝暖意。

素月拉开门叫了烈风的名字,很快便有人将烈风找来。

“准备好­干­粮、通关文书一类的东西,送他走,越快越好!”

烈风知道清羽会走,只是没想到素月会让他走得这么急。他们刚刚重逢,就不想多呆在一起一会儿吗?

见烈风没动,素月有将话重复了一遍,“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我说了不算了吗?”

蔺夫子帮素月撒了个谎,说是素月跟姜云霁说话的时候他有反映,并且奇迹般的睁过一会儿眼。虽然眼睛还是紫红­色­,却清楚的叫出她的名字,并且让素月留下来。

姜云霁对她的在乎所有人都明白,所以没有人怀疑,大家都觉得只要她在这里,姜云霁就很快会醒过来。对她的话自然也是言听计从,不敢违逆。

幸好素月不是一个独断的人,她做的所有决定都会先跟大家商量一下,唯独这件事。

当然,烈风很高兴她能有这样的决定,“是,我立刻就去办。”

素月回头看了清羽一眼,“记住,一定要将他平安送回长宁。”

清羽就那么铁青着一张脸看着素月,“你应该知道,若是我不愿意走,谁也送不走我!”

正文 正文_第二百八十一章 百般照拂

烈风走了,房间里又只剩下素月和清羽相向而立。

“你会愿意的。”素月忽然笑起来,笑意清浅而温暖,“我请蔺夫子给你父亲配了药,能延缓他的病情,减轻他的痛苦。让别人送实在是不放心,所以还得你亲自给他送回去。”

死,清羽不怕!可他不愿意看到身边的人死去,特别是拓跋邯郸,他才刚刚感受到来自他的父爱。所以素月之前说的那些理由他都可以不管不顾,唯独这一条不行。

即便这只是个套,他还是得一头栽进去!

素月赢了,然而她的脸上并没有笑容。看着烈风将他送出后门,看着他无限留恋的转身,她却只能躲在廊柱后面抹眼泪。

“你放心,采绿一定会照顾好他的。”烈风让采绿随行,一来可以确保清羽是真的离开;二来万一遇到什么事情,采绿的身份对他也是个掩护;三来,采绿的心意需要一个机会。

“谢谢你,辛苦了。”他的那些小算盘素月何尝不知道,可她没有办法去在意,她想也许现在正经历的,都是上天对她和清羽的考验。

她擦­干­眼泪又回到姜云霁的房间,他身体的情况基本稳定,房间里再不需要厚重的幕帘遮挡。数着光­阴­一寸寸的缩短,她趴在床头沉沉的睡了过去。

同无数次做过的梦一样,她仿佛又回到小时候,温柔的母亲,慈祥的父亲。可这一次却又是不同的,她看不清他们的脸,只看到他们穿着用金线绣着图腾的华服,那不是他们那个普通人家应该有的打扮。可那种亲近的感觉是对的,他们亲昵的招手,宠溺的唤着,“月儿……”

声音仿佛是穿越时光传来,那么真切而熟悉。素月看见了火光,看见红­色­的鲜血浸透华服,染红了图腾。看着他们的身体缓缓倒下,她想过去扶住他们,却无论怎么着急都跑不过去;她想喊却怎么都喊不出来……

一直冰凉的手抚上额头,素月一个激灵终于从梦中醒过来,“云霁!”

那是一种习惯,一种感应!

她睁眼果然看到姜云霁微微睁开的眼睛,他的嘴角带着虚弱的笑意,“别哭!”

素月抹了一把脸,果然抹到一手冰冷的泪水。她傻傻的笑起来,笑着笑着泪水又流下来,“云霁,为什么每次我困在梦里的时候你总能把我唤醒,可为什么我却不能将你唤醒呢?”

她以为她还睡着,这不过是她的第二重梦境而已。姜云霁还是在笑,清浅而温暖,他勾了勾手,素月会意将脸凑过了过去。他的手在她鼻尖一捏,她立刻感觉到一种真实的痛感。

她不是在做梦,他真的醒来!他眼里还残留着一点点的紫红,但更多的是本­色­。

素月激动得又哭又笑,好一会儿才想起要去找蔺夫子来看看,却又因为被姜云霁拽住而止步,“先别叫他们,你再陪我坐一会儿。”

他的样子很虚弱,虚弱得让人不忍心拒绝。素月回握住他的手,趴在床沿上看着他,“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在我耳边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谢谢你送我回家!谢谢你,月儿!”姜云霁又笑了,这次笑得像个童真的孩子。

时光仿佛是在那一刻静止,他们的笑意凝在眼角变成一副美丽的画卷。

门却在这时被突兀的撞开,烈风一面往里走,一面惊慌的喊着,“姑娘,姑娘,东太子来了!他非要来进来看王爷,大门快拦不住了。”

这段日子姜云霁总是怎么都叫不醒,他们已经习惯这样大呼小叫的进他的房间。素月的手仍旧和姜云霁握在一起,两个人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

画风似乎不对,烈风好像被蜜蜂蜇了一样惨叫一声,飞快的逃出屋子,然后装模作样的阖上房门,“公子,东太子来了,你可要见见?”

他的声音平稳,然却有欣喜的眼泪正顺着眼角往下落。姜云霁醒了,他的期盼之中却又是意料之外。就在他擦去眼泪的时候,素月拉开房门,“进来说吧!”

姜云霁已经靠着厚厚的垫子坐起来,虽然气­色­还没有恢复,但看得出意识已经清明。他假装没有看见烈风泛红的眼圈,兀自接下那个无话,“你说子睿来了?他怎么知道我们回来了?”

“毕竟我们从城门而入,一路行来他要知道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带了许多的补品,说是你身体一贯不好,最近身心疲惫应该好好补补。”

烈风眼中的正常,素月却不那么认为,“知道是正常,不过来得也忒快了一点,我们才回来多久?而且我觉得他的动机没那么简单,他明知道云霁受伤,这个时候八成是来探虚实的。”

姜云霁认同的点点头,“那你怎么看?我们是见还是不见?”

“这个得看你啰!”素月顽皮的笑起来,“我已经帮你决定那么久,这回得你自己决定啦!你要是不想见,我负责帮你赶走他;你要是想见,我也会尽力配合你啊!”

她声音轻快,好像婉转的黄鹂鸟儿在歌唱。姜云霁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烈风,那你去安排他前厅稍等,一刻后再请他进来。月儿,你帮我梳个头吧?”

“好,包在我身上。”对于一个昏迷的人来说,披头散发的躺着并没有什么不好,可素月总担心他随时会醒。他是那么风光霁月的人,一定不愿意看到自己邋遢的样子,所以她总会替他收拾的整整齐齐。当然,她也实在是太无聊了。

很快素月便为他束好发戴上发冠,又给他找了身淡蓝­色­的长衫换上,他的皮肤很好,这样的打扮清爽得就像是蓝天白云。

看着素月忙碌的安排人手在房中摆上水果、茶点,如同是丈夫看见小妻子在忙着待客,姜云霁的心里满溢着幸福,“月儿,让她们弄就好,你过来坐一会儿吧!”

素月偏头冲他促狭的一笑,“开什么玩笑,东太子哎,在雁城对我们那是百般照拂,我怎么能不好好的报答一番呢?必定要让他宾至如归,终身难忘的。”

正文 正文_第二百八十二章 身娇­肉­贵

姜子睿在前厅等了半个时辰才被采蓝请进屋,她眼角未­干­的泪痕打消他久等的不快,他几乎可以想到姜云霁那病困潦倒的样子和所有人的仓皇。

然,还没进到姜云霁的卧房,他就在院子里嗅到一股奇异的香气,在炎热的夏日里让人有一种清凉凝神的的感觉。

素月穿着一身翠绿的长裙,笑盈盈的站在门口,“恭迎太子爷。”

“数日不见,月儿越发俊俏了。”姜子睿还了一个笑,伸手想要摸素月的脸,却被她避了过去,“怎么?回到王叔身边就嫌弃本宫不够好看了吗?”

素月与他保持着安全距离在前面引路,“太子爷说笑,你的容颜俊美岂是我这种乡野村姑可以亵渎。我是担心自己皮糙­肉­厚,唯恐伤了殿下的玉手。”

姜云霁就坐在屋里的摇椅上,慵懒而悠然。虽然手中捧着药碗,却丝毫不影他的翩然气度,“臣身体不适,不便行礼,太子爷请自便!”

姜子睿刚想着客套两句就听见素月尖声尖气起来,“你的药怎么还没喝完?是不是想挨揍?”

“今天的药太苦……”他怯怯的噘着嘴,像个撒娇的孩子。

听闻他醒来,蔺夫子赶紧过来给他检查并重新调配了方子。他们并非有意让姜子睿在外面等那么久,可现在确是有意要让他坐冷板凳。

素月叉着腰瞪着他,“一把年纪,在小辈面前也不害臊,也不怕太子爷笑话你这个当叔叔的吗?”

这话表面上是在说姜云霁,可姜子睿听得出里面那敲打的味道,不过他不动声­色­的笑着,“月儿这样子,真是有几分恒亲王妃的样子。王叔,看来你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啊!”

“哎,可不是,一天唠唠叨叨的,烦死了。”姜云霁好像遇到知己一样亲昵的招招手,“太子爷别站在,过来坐。”

姜云霁平时对谁都是一副谦和的样子,难得在他脸上有另外一种表情,姜子睿仿佛看到一丝破冰的曙光。

“也许这就是拉拢他的最好契机。”他如此想着,便听话的坐了过去,“王叔你别客气,我今天是来看你的。咱们这也不是在朝堂之上,就别太子爷长、太子爷短的,你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叫我子睿吧!”

素月站在他身后,皮笑­肉­不笑的冲着姜云霁挤了挤眼睛,“那感情好,今天就你负责把这碗药给他灌下去。我去叫厨房安排午饭,你待会儿吃过饭再走。”

被她这样一说,姜子睿才想起自己是来送礼的客人,连忙将外面的人招进来,“王叔,这是百年的老山参;这是提气补血的黄芪;还有这些个药材都是我­精­挑细选的,希望王叔早日康复。”

东西不少,素月就当着他的面一样样打开,一面看一面啧啧惊叹。

“哇,这个不错。”

“哇,这个也不错。”

“哇,太子爷有心,这些东西对王爷的身体一定是大有益处的。”素月笑眯眯的照单全收,让人拿到库房小心存放,而后便将那碗黑乎乎的药汁放到他手中,“多谢太子爷,那么这碗药可就拜托你了。”

素月一走,姜云霁便哭丧起脸,“子睿,你帮我倒了,成么?”

“那怎么行,这药有助于你的身体恢复,你必须要喝的。”姜子睿本想替他吹一吹,可还没到近前便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只好象征­性­的呼了两下就赶紧递给他,“我要是完不成任务,素月肯定不会轻饶我的。”

“就算你完成任务,她也不会轻饶你的!”姜云霁心里暗笑,接下碗仰头一饮而尽,“好吧,那我就给你这个面子!”

他愿意给面子,这是不是就算是关系迈进一大步?

姜子睿体贴的接下空碗,“王叔就是王叔,永远都是这么宽和善良,不愿意让人为难。”

采蓝为姜云霁递上水杯漱口,顺便将素月准备好的水果拿给姜子睿,“用膳的时间尚早,请太子爷先用些新鲜水果吧!”

冰镇的葡萄最是消暑解渴,恒亲王府的虽然也是佳品,不过姜子睿吃了几颗还是觉得略酸了些,“王叔,明天我让人给你送些今年的新贡过来,那味道才叫一个清甜爽口。”

“我现在吃药,生冷都要忌口,是月儿喜欢这个味道。”说起素月,姜云霁总是会笑得很温柔,“你要是不喜欢,我让他们给你换一个甜汤来,那个味道很不错的。”

他只是颔了颔首,采蓝立刻就端了两碗甜汤过来,冰镇的递给姜子睿,常温的递给姜云霁。

入口爽滑,清甜可口,其中还有一些好像很有嚼劲的珍珠丸子。姜子睿一连吃了两碗方才问,“王叔,这是什么?这么好吃的东西我竟从未吃过,你府中什么时候有了这样厉害的厨子?”

姜云霁笑起来,眼底一片温柔,“这是月儿做的,她总是能轻而易举的给人许多惊喜。”

又是素月,就这么几句话的时间他已经反复多次提起这个女人的名字。姜子睿的心里又重新坚定拉拢姜云霁的念头,从前他半死不活、无欲无求,如今他有了牵挂便有了软肋。只要善加利用,这个人一定能为自己所用。

姜子睿贪心又吃了一碗才觉得肚子有些疼,他想忍一忍才发现那感觉来得十分汹涌根本忍不住,急忙起身向姜云霁告辞,“王叔,我想起府上还有些事情,就不留在这里用膳了。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姜云霁想挽留,奈何起身不便,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他风风火火的来,又逃也似的离开。

“采蓝,这甜汤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啊!只是寒凉,不宜多食,太子爷太贪嘴而已。”采蓝想严肃的答着,可嘴角不自觉的流露出一抹促狭的笑意。

姜云霁知道八成又是素月在使坏,催促着她从实招来,“莫非你们在甜汤里下了泻药?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太子爷身娇­肉­贵的,我们才不敢给他加泻药,万一被查出来可不得了。姑娘只是在制冰的水里加了些促进肠胃收缩的草汁而已,怪就怪他自己贪心吃那么多!”

正文 正文_第二百八十三章 权衡之术

姜云霁的醒来无疑是恒亲王府的大的喜讯,他们也便没有什么需要隐藏的秘密。等到先前放假回家省亲的家仆回来,府邸里那叫一个热闹非凡。

从前素月觉得长乐府的人已经很多,到了这里才知道受宠和不受宠是有天渊之别的。

烈风为她引荐了一部分府中管事的人,这其中光管家就有三位。

一位是皇上安排的大管家,主理府中诸事;一位是已故皇太后安排的二管家,主要负责府中的吃穿用度;一位是姜云霁自己找来的三管家,主管府中的环境和物品修缮等杂事。

这三位管家的下面有各有两位助手,另外还有各个院子的掌事嬷嬷,外加一应的掌事婢女……

每一个背后都有些来头。素月看得眼也花、脑也疼,半晌也没弄清楚谁是谁家的。

最后只能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发挥她一贯的土匪气质,“我不管你们是谁家来的,也不管你们以前是怎么做事的。在我这里只记住一点,既然生是恒亲王府的人,就得万事以王爷为重,谁要是敢跟我耍花样,就别怪我对他不客气!”

她一进门就吓晕了王爷姬妾的事情早就便传整个王府,自然没有敢怀疑她的实力。

众人唯唯诺诺的退下之后,她狠狠揪住烈风的后襟,“我说了不管事,你给我介绍这些人是几个意思?”

“哎,哎,你别激动嘛!”烈风就知道会惨,所以等人一走就想脚底板抹油开溜,可还是被素月抓了个正着,“我这不是怕你无聊,给你找点事情打发时间吗?”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你­干­脆也给我介绍介绍府里的女眷呗?”

素月的表情似笑非笑,看得烈风心里值发憷,“你、你想­干­什么?”

“那日来得匆忙,都没好好的跟她们说说话,”素月嘿嘿的笑着,“我这不就是想跟他们好好打个招呼么?”

明知道她不怀好意,烈风整个脸都垮下来,“这个我可做不得主,你要是坚持要去,咱们就先去问过公子。”

但凡到这个时候,他总是把姜云霁抬出来,素月悻悻的松开手,“算了,那我还是不去了。”

“其实那些人跟这些人没什么区别。”怕她一个人胡思乱想,烈风只好追着她解释,“公子从未在那个院子留宿过,也从未亲近过里面的任何人,这点你可以完全放心。”

“放心?我放什么心?”素月想嘴上这样说,脸颊上却不由自主的泛起一丝绯红,“我只是觉得虽然云霁财大气粗,但也不能总养着这么一堆闲人吧?”

“哦!”烈风故意将尾音拉得老长,“明白,姑娘一心一意为公子省钱,真是叫人佩服。那咱们去跟公子谈谈呗?”

素月翻了个白眼,“不去!”

“去嘛、去嘛!”越是看她难为情的样子,烈风越是凑到她眼皮底下喋喋个不休,“既然你如此为公子着想,那就由我去帮你跟公子说吧!”

看他架势就要去,素月立刻狠狠威胁道:“你敢!你要是敢到云霁耳边乱嚼舌根,看我撕烂你的嘴!”

“乱嚼什么舌根?”不知道什么时候,姜云霁坐在轮椅上,已经被采蓝推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艳阳微风中,他温柔浅笑,恍若弱柳扶风,让人心生怜惜。

素月抽了口凉气,再次用眼神警告过烈风方才凑到他身边,蹲身将头枕在轮椅的扶手上,“太阳那么大,你怎么出来了?”

“你不是常说要见见光、活动活动,身体才好得快吗?”姜云霁亲昵的捏了捏她的鼻子,“你们刚才说什么呢?是不是烈风又惹你生气了?”

烈风委屈的瘪着嘴,大呼姜云霁偏心,“公子,你委实也忒偏心了。你看她那副母夜叉的样子就知道,我才是被欺负的对象啊!”

“母夜叉?你敢说我是母夜叉?”素月站起来就是一脚飞踢向他的ρi股,不过被他飞快的躲开。

躲开便罢,他还得意洋洋的回过头做鬼脸,“来啊,来啊,你来抓我啊!”

这下可真惹恼素月,抬手便将胳臂上的挽纱扬了出去,准确无误的缠住烈风的脚踝,“跑啊,你再跑一个给我看看啊!”

“都上兵器了,你这是耍赖!”烈风没有挣扎,因为他知道争也争不过,无论如何到最后姜云霁总是站在素月那边的。

当然,那一脚踢下去,素月也消气松开他,“哼,让你再说我坏话!”

“哼,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烈风含混了一句,素月扭头瞪他一眼,吓得他赶紧闭了嘴。

看着他们肆无忌惮追逐打闹的样子,姜云霁多想也跟他们一样,不过蔺夫子说他的脚尚在恢复之中,还不能妄动。

“王爷,贺兰神捕求见,说有要事禀报,现正在前厅等候。”

一个小厮跑来传话,打断姜云霁的神思,“好,我们这就过去。”

未曾见面,他已经猜到七八分,必然是关于案子的。他们回城那一日,三司会审的最终罪名本来是要扣在贾贵全身上。可就在那一日清晨,主审的桌子上多出了一份新的证据,矛头直指东太子姜子睿。

而贺兰这几天在忙的事情就是帮姜子睿洗脱罪名。

“看贾贵全对姜子睿那个态度就知道这件事他必然有份参与。当日你是为了救我才被迫放过他,既然有人看不下去,那我们为什么不顺水推舟?”雁山猎场的事情,素月一直耿耿于怀,特别是当她看到姜云霁付出如此惨重代价的时候。

“当日并非全因为救你的缘故,我也有我的考虑。”贪念素月内疚时的贴心照顾,姜云霁一直没有正面的解释这件事,如今他觉得是时候告诉她,“让烈风给你介绍那些家仆,实际是我的主意。”

“我是想告诉你,这个恒亲王府比你想象中还要复杂许多,无数的眼睛再看着我们,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一场震动。一个王府尚且如此,朝局便更是瞬息万变,我们不得不小心权衡。不管是东还是西,我们要的只有一个字‘稳’。”

正文 正文_第二百八十四章 狠狠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