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甲板上被爆炸发生后几秒钟内开启的应急探照灯照耀得一片通明。在最前面的一个客舱门旁,一位上了年纪的男子正手忙脚乱地想将他那瘫在甲板上悲号哀叫的老伴搀扶起来。邦德快步上前帮着扶她,一边叫她丈夫去客舱里取救生衣,同时示意弗莉克也回自己客舱里将救生衣拿来。
那老太太显然是胳膊伤着了,也许是折断了。过了不一会儿,两名船员走过来,沿着通道逐一敲开客舱房门,吩咐所有的乘客都到救生艇停泊处去集合。
游船倾斜得越来越厉害了。有一个客舱的门硬是敲不开,船员怀疑里面的乘客出事了或是吓呆了不能动,于是便喊邦德去帮忙把门撞开。就在邦德帮着把门撞开后,正要再去帮助别的乘客时,他突然发现有一团来势凶猛的火苗正从船头舱梯口窜上来。
“快上救生艇!”他一边高声喊,一边就近抓起一台灭火器,在铁栏杆上磕开喷嘴,将泡沫向那魔鬼般张牙舞爪的火焰射去。
一名船员跑过来与他一道投入了灭火的战斗,但火势太猛,他们在这场战斗中很快便败下阵来。他又去船尾拖来一台灭火器,对着舱梯口下面喷射。这时,他耳边隐约传来救生艇下水的声音,也听到别人对着他喊话,要他离船逃生。但他却在射空第二台灭火器后将空灭火器往旁边一扔,掉头去找第三台灭火器。
还没走出两步,他耳边便传来可怕的呼呼声,接着使感到背上热烘烘的。他转身回望,只见与他并肩灭火的那个船员此刻已被从下层甲板上迅速蔓延过来的火焰包围了,整个身体已变成了一个会行走的火炬,正尖叫着扑向船边护栏,但还没摸到护栏便已倒下了。邦德飞快地脱下上衣,一个箭步跨到那倒下的船员身边,用那件高档礼服上衣扑打船员身上的火,但已为时太晚,火已烧及船员的皮肉,船员的尖叫声也已停止了。
邦德自己此时也被烟熏火燎得十分难爱,几乎要窒息了。他心里明白:自己如果再不离船,很有可能会因抵受不住浓烟热浪的袭击而丧生。
他奋力冲向船沿倾斜的护栏,翻过护栏,跃入海中,然后径直向最近的救生艇游去。
一只救生艇的艇长发现了水中的邦德,便以大无畏的勇气将救生艇掉头划近那即将下沉的危船,将邦德拉上救生艇。邦德一上艇就开始寻找弗雷德里卡,发现她被挤在救生艇的一个角落里,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救生艇的主体结构是以一种轻质合金材料造的,上而覆着一层桔黄|色的防水帆布做的篷顶,艇长座位边上镶着厚实的云母板作为透光窗。邦德上的这只救生艇上连乘客带船员共载着40余人。救生艇一下水,那些死里逃生的乘客们便体会出大海原来并不像他们在“加勒比亲王”号上时感觉到的那样风平浪静。救生艇带着马达发出的沉闷的嗡嗡声破浪行进,颠簸得厉害。
邦德伸长脖子透过船头的一扇遮风屏向外张望,看见附近还有两只救生艇,还一眼瞥见了“加勒比亲王”号,此时那艘游轮上灯火通明,但船头部分已深深扎入水中,看来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整条船上四处都冒着火花,那火花至少夺去了一位奋力灭火的勇士的生命。
在邦德背后靠近艇尾的地方,一个卫生兵正在救护那位在自己客舱门旁跌倒摔伤的老妇人。老妇仍在痛苦地呻吟着,邦德见状走了过去,想看看自己能否帮点忙。
“她折断了肩骨和一只胳膊,可能还有一条腿也断了。”那卫生兵操着浓重的北欧口音介绍道。
“弄清事故原委了吗?”
“她跌倒摔伤了。”
“不是这个,我问的是爆炸事故,弄清怎么回事了吗?”
卫生兵耸了耸肩。“有位高级船员说他认为是机械出了故障,引擎故障,引擎爆炸。这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不过,我觉得也许是那帮坏蛋安放的炸弹,想在他们逃开后让游船爆炸。”
透过一个云母舷窗,他又瞥了一眼“加勒比亲王”号,此时那条船止摇摇欲翻,船上闪亮的灯光和冲天的火光在海面上投不了一道阴森可怖的倒影。
一个老妇人低声说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多浪费呀。我们离船的时候,他们应该把灯关掉的。”
“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卫生兵将这句话又重复说了一遍,好像觉得那从来不曾发生过的事现在竟然发生了实在是不可思议。
邦德心中忖道:不错,这当然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肯定也不是什么引擎爆炸。他的嗅觉对于特殊的气味素来十分敏感。在船上灭火时,他鼻孔中充满了炸药的味道。
他鼻孔里充塞着的炸药味和烟臭味经久不散, 直到次日清晨5点半钟他与弗莉克·冯·格鲁塞并肩站在一艘大型游轮船舷护栏边上时,他仍闻到那种气味。“加勒比亲王”号出事后,有好几艘船只——其中包括属于另一家轮船公司的两艘巨型游轮——赶来救助。落难的乘客都被两艘巨型游轮救起。此时天已黎明,其他船只都远远地开到一边,靠近“加勒比亲王”号的只有两艘美国军舰。那两艘军舰已经扑灭了游船上的大火,此时正艰难地拖着游船,一面设法阻止它倾覆,一面牵引它行进。
“圣诞幽灵走过去了。”弗莉克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向邦德做个鬼脸。
他点了点头。他脑子里显然在想着别的事情,不过,他还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此时头发乱蓬蓬的,满脸胡子拉碴,船上人借给他的牛仔服也很不合身。“你自己也不见得是个时装模特嘛。”这话刚一出口,邦德马上觉得自己说得不太对。即便不施脂粉,也没有漂亮衣衫来装扮,就像现在这样穿着与他一样借自别人的不合身的衣服,弗莉克·冯·格鲁塞看上去仍魅力十足。“我的梦中情人”,他经常这样称呼她。几个小时前所发生的一切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她身上的魅力。就以她此刻这种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的模样,她也可以毫无愧色地在皇室招待会上露面,而且仍会令人对她的优雅风度投以钦慕的目光。
邦德的思绪又一次被拉回到对这次海难的思考上去了。虽然听不到枪炮声,也看不到激烈的战斗场面,但邦德觉得“加勒比亲王”号上的爆炸就是一场战斗。最能证明这一点的就是那个卫生兵说的那句话——那些企图抢劫旅客的恶棍抢劫前就在船上安放了定时炸弹,安排好在他们劫取财宝离开游轮之后就让游轮爆炸。他们原来可能打算劫持一只救生艇逃离游轮,甚至有可能专门为自己准备好了一只快艇。
后来,邦德曾称这次游轮事件是接下来几个月中所发生的一系列危难的真正开端。虽然这场灾祸已经过去,但他耳边仍回响着“加勒比亲王”号的船长通过广播喇叭发出离船命令的声音,脑海中仍浮现出水手和船员们神色仓皇的模样。“离船”这一命令使他感触很深。他在情报局为国家工作多年后,如今却要受命负责00行动组的工作,离开那个自己十分熟悉的部门,邦德觉得这也是要他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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