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为她安排了姨表哥做她的未婚夫,是指腹为婚亲上加亲的好事,妮子说表哥的关爱让她无法拒绝,又无法对他有触电的感觉。但表哥是温柔善良且英俊潇洒的,妮子的心里很矛盾,恰恰家里年年催她回家完婚,妮子拖来拖去没找到自己心仪的人,而她的表哥已经等待了五年,她想想也太对不起人家了。她说她身边追求的男孩都跟表哥差不多,有些甚至于还差一些,她说她不如接受表哥算了。并证询我的意见:我说我是过来人,我的境况跟你差不多。我以过来的身份劝妮子。
我说:“你父母糊涂难道你也不懂么?婚姻法规定近亲不能结婚的。”
此时妮子已离开图书馆到隔壁的一家电子厂做办公室文员了,工资是比图书馆要高好多。我对妮子走出图书馆大为震惊,非常遗憾。要知道,很多人想进图书馆工作还摸不着这道门的边呢!得知妮子要走,我写了两首诗,一首叫《你走了》,大意是既然选择了流浪,就只顾风雨兼程吧,别顾虑太多,伤感太多,只要自己认为是一条可行的大道就勇敢地向前。另一首是《我最怕》,我最怕妮子以后拿了高薪责任重了会丢了写诗这份才气,怕妮子不能保持往日的诗风和清纯,会不会觉得自己当初写诗的行为很幼稚,会不会忘记我们一起写诗的文友。其实,我最最怕妮子的走,使诗社很快就难以办下去了,虽然她所在的工厂与图书馆仅一步之遥,但妮子整天忙于工厂事务,两个月都出不到一期。渐渐的,稿件也越来越少,笔友们打工跳槽本就是常事,东一个西一个。不到一年,和她搭档的另一个陈编辑回了四川老家,再也不出来打工了。妮子却整天与表哥在一起打工,日久生情,最后在1994年底回乡完婚了。之前,诗社本想移交给我,让我做挑起这个编稿的责任,但我上班的地方离图书馆太远,再加上事务繁多,跟桥梓村里的村官不熟,考虑到工作难以开展,实在无法接手这个重任,吟香诗社果不出我所料,因她的走,没维持多久,就不得不宣告停刊。
这段时间,我忙着整理自己的诗稿,联系出版社,我想都没想就把辛苦积攒的七千元和一百多首短诗寄给了北京的一家出版社,我也没多少时间跟妮子联系,日子也过得不太好,同事见我把钱和诗稿寄到北京去了。几个月后还不见书,有关心的、同情的,也有半开玩笑半同情半嘲讽我的:“几时可以拿到书,是不是你给人家骗了?阿英。”
妮子说:“我很佩服你有这胆量和勇气,要知道,这么多钱抛出去,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在农村可是个天文数字,可以盖一栋漂亮的瓦房的。”妮说这话时无不担忧。我只是淡淡一笑:“即使失败,也权当潇洒走一回吧,怕什么?大不了这两年算我白干了。至少,我可以为你们以后出书铺一条路呀。”
刊是停了,作者却培养了一大批,几年间,诗社各个会员的作品都发到了省市级报刊杂志,有的因此还成了作家,还有的走向了专业创作之路,这里面有妮子的一份功劳。
吟香诗社对我写作的影响最大,为我日后的创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我常常感恩于妮子。没有她和文友的激励,我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创作冲动和灵感。
前几年的一个日子,偶尔再去图书馆,笔友三郎告诉我,妮子来过桥梓,要了我的一本诗集,并问起我的近况和地址。她说妮子在东莞的寮步镇一个工厂找了份文员的工作,做得不太开心。于是回了湖北老家,三郎说妮子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他说妮子很伤感,后悔当初没听我的劝告,她和表哥的婚姻是美满的幸福的,但却让大儿子成了痴呆症患者,一个近亲结婚酿成的苦果。
后来在2003年,我在常平签售《南飞燕》杂志,好多读者都找我签售,我忙得不可开交,不经意间,就发现有人看着自己,我以为他见我帮人签名,看稀奇,这种眼光我见得多了,就没搭理,这时我转身看到这个男人,他蹬下来,在我的摊位前看了好久的书,又过了一阵,签名买书的人少了,他放下手中的书,看了我一眼,问:“靓女,你好,你是汪洋吧,你还记得左咏妮吗?”
我想知道他知道我的名字并不奇怪,因为我在现场签售,写的就是自己的名字,而他知道左永妮,我就奇怪了。我说:“奇怪,你怎么知道我认识左咏妮?请问你是谁?”他说:“我姓陈,我是左永妮老公。”我赶紧问:“妮子呢,她在哪?”他告诉我,他在常平好多年了,一直做电线生意,左永妮也来了常平,在出租屋呢,他说他们恋爱那阵,每天在一起上班,后来就结婚了,他也随之出来自己做生意了,生完第一个孩子,发现孩子有残障,后来生了第二胎,这些年日子过好了,家里建了房,也把钱都花光了,出来挣点钱。我问妮子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他告诉我:“她呀,生了孩子后,就变成地道的村妇了,只知道天天打麻将混日子,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家里建房,我在外挣钱,全是她一手张罗,我没管过,这点还让我欣慰,也能让我看出她还是有些能耐,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女人。”“你这怎么能这么说呢,好像妮子真的一无是处,人家嫁给你时,可是一个让我们喜欢写诗的才女来的,我想她走到今天,跟你也有关系吧。”我不服气,不过他说打麻将那话,这让我真有点儿始料不及,如果她说妮子整天还是写呀写的,不做什么正经事,我倒还会感觉正常呢?
他还说,当初他看上左咏妮,就是因为看上她的才气,喜欢她写的诗,才努力追她的。谁知道,她现在跟村子里别的女人没什么区别了。整天坐在麻将桌上,为了几块钱,与别人争个面红耳赤,我都不说了。我疑惑了,怎么会是这样,我每天念念不忘的女子,居然变得如此平庸么,我不信。
我问:“你们不是订的娃娃亲么,她说你是他的表哥呢?”“八辈子打不着的表哥,远亲,是我看上她,娃娃亲只是个巧合,我从小就喜欢她的。”他说。
可惜了一个蛮有才气的女子,可不管怎么说,她在我的写作生涯中,是知心的朋友。我还是希望能见到她。没过几天,妮子给我打来电话,让我去她的租屋玩,我抽了个时间去了,妮子一点没变,生过孩子,还是那么纤弱,还是那么轻声细雨,她吵菜给我吃,她跟我讲,烦死了,出来又没事做,回家更无聊。我说:“怎么会没事做,写稿呀,你忘了自己会写东西了,我们现在可以把那个诗社办起来呀?反正你没事做,我也有时间来帮手,不如,做起来,复刊。”
“复刊。”她眼里是疑惑和不自信。她说:“汪洋,能行么,我好多年没有写了,不知道是否还写得出来。”我说:“能,有我呢?在我的确感召下,你会写不出来,还记得当年么,你这个主编多能干,多风光呢,我还可以找回几百个爱好诗歌的作者来帮手写稿呀!我们还按原来的会员制嘛。重办这份刊物,一直是我的一个未遂的心愿,因为生活让我们一直巅沛流离。办一份刊,你有事做,我也安慰一下无处归依的灵魂。”
妮子说:“以后吧,我都不在文学写作状态,这事以后再说,我自己在做杂志发行,也没多少时间,就没再坚持。
那年回家,不小心被抢了手提包,把电话本丢了,到现在我都联系不到她,我想,她估计不在早就常平了,当初也听她先生说过,家里还有八十多岁的老人要照顾,希望她能留守在家。暂时不会出来了,不过,我估计以后她再也不会出来打工了,孩子大了,上中学了,家里得有个人关照才行。打工就是这样,一头系着孩子,一头挂着老人,就是没法顾到自己,没法对自己好一点。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我们这一代打工妹呀,不是漂泊,就是留守,就这命。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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