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丑(2 / 2)

好吧,虽然我真想拉着她再说十个小时关于夏直树的事,但欲速则不达,否则只会适得其反。而为了表示我真的接纳她作为我的好朋友了,我邀请她晚上独自和我一起逛街。

“许一静,你知道吗?淮海路上刚开业了一家春天百货,里面的东西都是和欧美同步的,特别fashion,晚上我们去逛逛吧。”

“好啊,就我们两个人吗?”

“当然了,就我们俩,其他人我都推掉了。”

“哦,不过我什么都不懂的。”

“没事,你只要跟着我就可以。”

“嗯,那我要准备什么吗?”

“什么都不用,说了你只要跟着就可以。”我有点儿厌恶地瞪了她一眼,语气也变得不耐烦,她真是一个笨丫头,而且啰唆,要不是为了我的夏直树,这种笨丫头我一万年都不会看一眼的。

那天晚上,我带着许一静在春天百货里逛了两个多小时。里面的东西确实很­棒­,是其他购物中心所不及的,我给自己买了两套特别漂亮特别合身的衣服,心情立即变得很好很好。

许一静看来真的什么都不懂,就特老实的一直跟着我,我试衣服的时候她就提着大包小包在外面老老实实待着,我说去东她就去东绝对没有任何疑义,我说渴了她立即去买水,我说想去洗手间她立即冲到服务员那里问厕所在哪里,完全自动自发而且甘心如饴,以前就算和男生一起逛街,也没有如此舒服。

最后送了一个资生堂的最新款­唇­彩给许一静。她受宠若惊,激动得语无伦次,一个劲儿拒绝。

“不要……不能要……我真的不可以。”

“给你,你就拿着,哪儿那么多废话。”“可是……我都没为你做什么。”“哈,你说无功不受禄是吧?简单,以后我让你讲什么你就讲什么好了。”“好啊!”“你暗恋过男生吗?”“嗯……有过。”“几个?”“嗯……”“快说!”“3个…不,8个!”“哇,可以啊,想不到你那么闷­骚­,哈哈哈哈……你还是Chu女吗?”“当然了!”“你得过­妇­科病?”“啊……不想说。”“都说了知无不言了,你答应过我。”“有吧,不过我忘记了。”“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也得过,而且是淋病,哈哈哈哈,我以为我会死掉,结果活了过来,让很多人失望了。”“谁失望?”“希望我死的人。”“谁那么恶毒啊。”“很多人都希望我死的,你是不是很不能理解?你看到的世界,一片祥和,我看到的世界,全是险恶。”“孟亦柔,你别说了,你的话让我心疼。”

“这算什么啊,我的故事­精­彩着呢,以后慢慢告诉你。好了,现在你和我说说夏直树的故事吧。”“你想听他什么故事,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你眼中他是个怎样的人?”“单纯的孩子。”“单纯?比你还单纯吗?”“嗯,他是我见过最单纯的人。”“你喜欢他?”“不……不喜欢,只是朋友。”“哈哈,那我明白为什么你俩能成为朋友了。”“你说为什么?”“夏直树并不是一个好接触和相处的人,你们之所以能成为朋友,因为你们都很单纯,彼此之间没有芥蒂和防备。”“或许吧,做个单纯的人其实挺好的,虽然有时候挺累。”“是啊,单纯是个优秀的品质,特别在现在这个物欲熏天的社会里,所以,请继续保持你的单纯吧,不要改变。”“嗯,我会的。”就这样,我和许一静有一句没一句地先聊着,一开始我还担心和她没话说,绞尽脑汁想话题,很快我就发现我完全不应该为之担心,因为许一静真的很傻很天真,是一个绝佳的跟班,她言听计从,并且安静,大胖她们和她相比,就是一群聒噪的鸭,而且许一静没有任何要求,不像大胖她们每次都要占点儿小便宜。更重要的是,许一静的品味似乎并不弱,她只是没有自信表达而已,而如果你问她,她一定会说真话,并且挺准确。总之,她在你身边,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和压力,在你举棋不定的时候,她又值得你信任。

我似乎有点儿知道为什么夏直树会那么依赖她,她确实是一个很容易让人信任的人。

我很想第二天就让许一静带我一起去约见夏直树,这本来就是我接近许一静的全部目的,但我控制住了,欲速则不达,而且我必须先破坏他们的关系。

第二天,我对许一静说:“静,和你一起真的很开心,放学后你再和我去玩吧,我把其他事都推了哦。”许一静说:“好啊!”第三天,我继续对许一静说:“今晚我带你去吃韩国料理吧,新街口那里有一家韩食,特别有名,南瓜粥非常美味,而且还不限量。”许一静说:“哦,好的。”第四天,还没等我开口,许一静就面露难­色­:“孟亦柔,晚上我不能陪你了!”“为什么啊?”我故意惊讶万分,“晚上我还打算带你去看电影呢。”“真的不行,对不起了。”“啊!为什么啊?你是有其他事吗?”我面露不悦,“难道还有什么人比我还重要?”“不是,不是。”许一静都急了,连忙解释,“只是我好几天都没有陪夏直树了。”“那又怎么了?你又不是回家睡觉,你这不陪我吗?”“可是……”“没什么可是的,再说了,他一个男生为什么总要你一个女孩子陪啊,真讨厌!”“他好可怜的!”

“有什么可怜的,我还可怜呢,好了,就这样,晚上和我一起去看电影,必——须——去!”“哦……那好吧。”第五天,许一静红着脸对我说:“我今天真的真的要陪夏直树了。”我看着她,叹口气:“唉!那怎么办呢,我本打算带你去做头发,你答应过我的。”“真的对不起了,我太久没有和他聊天了,他也是我好朋友。”“我不管,你说过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但你现在的行为明显在证明你根本就是骗我。”“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骗你,你真的是我最好最在意的朋友。”许一静急得快哭了。“那现在你说怎么办吧?我把其他人都推了,现在再约她们,很没面子的。”“嗯,我知道,真对不起了。”许一静看着我,单眼皮下的眼眸透露出委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和我一起去见夏直树,好不好?”“不好吧,我和他不熟,而且我也不是很看得惯他,甚至很讨厌他呢。”“哎呀,没关系,有我呢,他是个特别好的人,再说了,这是我唯一能同时陪你又陪他的办法了。”“如果我不答应,你会生气吗?”“我不会生气,我只是会很难受,会觉得自己好没用。”“唉,都说你是个很傻很单纯的姑娘了。”我抱了抱许一静,宽慰她,“那好吧,我也不想让你太为难,这次我就勉强答应吧。”“太好了,孟亦柔谢谢你。”许一静兴奋地像个孩子,一把拉起我的手,“我们现在就去吧,他在雁栖湖等着呢。”

许一静说坐公车,我早已急不可耐,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一路上不停对司机说:“师傅,麻烦你给脚油,再快点儿。”司机是个贫嘴,一边加速一边调侃:“不能再快了,再快就要起飞了。”“哈哈哈!你可真逗!”我心情变得特别好,觉得眼前的­色­彩都丰富起来。“呵呵呵!”许一静不明就里,看到我笑也跟着傻乐。很快我和许一静来到雁栖湖,远远便看到夏直树坐在湖边石头上,他面朝湖水,背影挺拔而孤独。我看到他的一瞬,竟然平添了几分紧张,连脚步都有点儿停滞。看到夏直树,许一静加快速度,走上前去,轻声呼唤:“夏直树,我来了。”

夏直树闻声立即回头,脸上有一抹温暖的笑容,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夏直树笑,竟然那么温暖,那么美好。然而他在目光接触到我的瞬间,脸上的微笑顿时凝滞,很快又恢复那种半死半活的死人脸,眼神中也流露出厌恶的­色­彩,紧接着将头扭了过去,像个受惊的小动物。

这深深刺激了我,我不知道我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他了,他要对我如此冷漠和无视,于是我紧张的情绪中又增添了一丝气愤和委屈,这些都是我之前和男生交往中很少拥有的感受,现在我发现我在夏直树面前,有点儿退化的意思,变成了一个如假包换的雏儿,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我很不喜欢。

许一静似乎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妥,很高兴地拉着我的手对夏直树介绍。“夏直树,你好,我是孟亦柔。”我佯装镇定,热情大方地和夏直树打招呼。

夏直树的喉结动了动,什么话也没说,就是简单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恢复他那死人脸。许一静挨着夏直树坐了下来,我则挨着许一静坐,三个人看着湖水,不置一言。许一静显然很尴尬,不停找话题,我倒是积极响应,不过夏直树始终一言不发,仿佛我俩是空气。好几次我都想愤然离席,可是又舍不得,我好不容易才和夏直树如此接近,绝对不能意气用事,那样只会得不偿失。我忍!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我如坐针毡。不过让我稍感安慰的是,夏直树虽然对我无视,却也没有打破那尴尬的沉默,这多少证明他对我的出现也能接受,间接证明他并没有那么厌恶我吧。我烦躁不安的心又变得有点儿欣喜。然而,很快我又突然意识到我想岔了,夏直树不接受又不拒绝的态度更有可能是他太想和许一静在一起了,所以宁可忍受着不舒服,也不愿离开。对,一定如此,我分明就是自以为是,自作多情。

脑袋都快爆炸了,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神经病,似乎一下子体会到了以前向我表白的那些男生的纠结心态,看来做人还真得厚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否则山水轮流转,别人的今日就是我的明天。

就这样,我脑子里瞬间涌入了大量的情绪和信息,我感觉我再不发泄就会死掉,于是我鼓足勇气,身体后仰,双手撑地,然后悄悄转过头,偷偷打量了一眼夏直树。

让我心头一震的是,那一瞬间他竟然也正转头偷偷看我。

于是,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个全新的夏直树,那是非常复杂的眼神,不再是清澈单纯,更不是寂寞忧伤,也没有愤怒不爽,而是所有情绪的综合。是的,眼神不会骗人,而我非常自信我读懂了夏直树的眼神,我相信我的直觉。我相信夏直树一定是一个很复杂的人,他表现出来的安静和寡欲只是伪装,不对,其实也不是伪装,而是看透后的一种淡然。

我突然觉得夏直树和我是同类,对,都是那种经历了大悲大喜后,看透很多红尘琐事,却也更丧失了很多欲望的人。

难怪他会对我的主动引诱无动于衷,因为他对男女之事根本就没有兴趣。我一直用对待其他男生的思路去理解他,显然我错了,我们的沟通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如此下去只能适得其反,南辕北辙。

没有需求的对手是最可怕的,不按对方需求出牌的战斗是根本不会胜利的,夏直树显然和我认识的所有男生都不一样,我以往那些经验不但不会帮到我,反而会让我陷入经验主义,我必须重新找到夏直树的需求,同时摒弃自己所有的经验,然后对症下药。

是的,必须如此,也只能如此。

于我而言,夏直树就是一个全新的挑战,战胜他,我就会变得更成熟,更完美。

所有的这些,都是我在看到夏直树眼神瞬间的想法,我的大脑就像一个四核cpu,高速而有序地运转着。总之,他这个眼神让我稍显安慰,也直接促使我继续在那种尴尬的氛围里坚守。

还有,如果我感受无误的话,夏直树应该也从我眼神中看出我来者不善,绝对不只是偶遇那么简单。这也挺好,就仿佛是一场狩猎游戏,猎人和猎物均已心知肚明,就看谁能沉得住气。

我喜欢挑战,特别是这种势均力敌,结果未知的挑战,更让我拥有一种窒息的刺激。

第一天的三人聚会就在平淡无奇中结束了。夏直树从头到尾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我也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倒是许一静很高兴,她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方式,可以兼顾两人,谁都不伤害。因此,在路口分别的时候,她用一种征询的口吻对我们说:“今天真是好开心啊,明天我们继续这样好吗?”夏直树没有回绝,算是不反对。我则微笑点头。许一静于是立即激动地欢呼起来:“太好了,我好高兴,孟亦柔,夏直树,谢谢你们!”

第二天,我和许一静来到雁栖湖,夏直树依旧坐在那块石头上,依旧是那种死寂般的沉默,对我的出现是不拒绝也不接受,仿佛我压根儿不存在。

我却决定不再沉默,经过一夜的思索,我已经知道怎么做。我自说自话:“好渴啊!”“我去买水。”许一静习惯­性­地回答,然后问夏直树,“你要喝什么?”“我不渴,谢谢。”夏直树有气无力回答,眼睛连眨都没眨。“哦,那我先去了。”许一静走后,我估算着离得最近的便利店至少也有五百米,也就是说我至少有十分钟的时间和夏直树单独相处,这十分钟对我而言,至关重要。我首先一ρi股坐到了他身边,和他之间的距离不会超过十公分。这是一个有点儿冒险的举动,但我必须突破这个距离,哪怕会打草惊蛇。让我欣慰的是,夏直树并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反应就是接受,我虽兵行险着,但这步看来是走对了。仿佛能够感受到他的体温,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香草味。第二步,我突然对夏直树大声说:“喂,你能不能别装了,不累吗?”

他终于转头看着我,眼神依然是一种复杂情绪的综合。

“夏直树,你不要这么天真了,你以为许一静真的能够安慰你吗?你不觉得自己很自私吗?利用她的善良,把自己的痛苦强加到她身上?”我的话够直接,也够犀利,如果他真的和我是同类,就一定会有反应。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犀利,狠狠盯着我。我才不怕,瞪大着眼睛正面迎着他的眼神。就这样,我俩目光相交,整整对视了几十秒钟。他终究不是我的对手,将目光仓皇收回,只是嘴角同时流露出冷笑:“那你呢?你和她接近,难道就没有目的?你难道不是在利用她?你难道会比我更高尚吗?”“对,我当然比你更高尚。”我挺着胸脯肯定回答,“因为,你接近她是为了自己,而我接近她,却是为了你。”他有点儿怔住了,嘴­唇­张着,却说不出话来。“怎么,惊讶还是受宠若惊?”“我觉得你有病。”他冷冷抛出这句话,又将头扭到一边。我没有再强词夺理,而且虽然被他嗤了,我一点都不难受,反而有一种征服的快感。我知道我赢了,最起码我的判断是没有问题的,夏直树绝对不是表面上那么单纯,他一定有过很复杂的过往,他的心里也一定累累伤痕,我们也一定是同类。许一静很快气喘吁吁地提着一瓶果味c跑了过来,拧开瓶盖递给我:“给你,快喝吧!”我说:“谢谢,我先走了。”许一静说:“啊!时间还早,再待会儿吧。”我对她笑笑,然后摇摇头,挥手:“拜拜!”“好吧,拜拜!”她脸上写满了失落。夏直树的肩膀有点儿颤抖,却始终没有回头。

青春就是用来受伤的;年少就是用来疯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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