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2章 奸夫(1 / 2)

绝色特工弱女子 未知 198467 字 2022-03-18

笑颜捧着翠玉茶杯,无视身边叽叽喳喳飞来飞去的丫鬟汤圆,只是直直的看着袅袅腾起的热气,心中默默倒计时。

六。

“小姐您不知道,那个九夫人可好笑着呢……”

五。

“成天翻着白眼,鼻孔朝天……”

四。

“还真自以为是天下第一美人儿呢!要我说呀…………”

三。

“我们小姐才是天下第一美人儿呢!(*^__^*)嘻嘻……”

二。

“等王爷凯旋见到小姐,一定会……”

一。

“对了哦小姐,听说王爷最近就要回来了……”

笑颜嘴角抽了一下。这傻汤圆,荣华王府为了迎接王爷得胜归来都张罗了十几天了,她“才听说”?

“砰!!”

西宿雅阁的门被猛的撞开,一大群手持绳子、棍­棒­的家丁冲了进来,迅速挤满这个花厅,将屋内两个弱女子团团围住。然而待看清捧茶女子的容颜后,一阵阵的抽气声接二连三的响起,进门的躁动一下子全部安静下来,只剩下心底的躁动随着抽气的声音油然升起。

眉如远黛,­唇­若丹砂,一双丹凤眼,眼角微微上挑,妩媚中透着清纯,清纯中闪着妖艳,妖艳中带着明澈,明澈中滚着惶恐。左眼角一颗小小的红­色­泪痣,如泪如歌,倾诉着一世的风华与愁怨。纵然才十六岁,这般倾城绝艳的风姿已是旷世难求了。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不大的花厅里,挤了满满的家丁,汤圆已被押下,却再没有一个人上前动手拿下笑颜。灯影重重,烛光摇曳,只剩下呼吸与心跳的声音像烛花一样颤抖着,跳动着。

“大胆妾十九!见到王爷还不行礼!……众目睽睽之下就开始勾引男人,当着王爷的面跟这些下贱奴仆眉目传情!”

九夫人柳月榕看到众人的失神,更是怒不可遏,抖着手指着笑颜,暗里咬碎一口银牙。

笑颜惶恐的视线扫过周围,最后转向正门。那里,众家丁有意识的让开一条通道,天神一般狂放的男人矗立在门口。因为厅内火把过盛的关系,光影中看不清他的模样,只有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矗立在门口。但是那道身影所散发出的凌厉气势却让人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见颀长的身影没有再走近一点的意思,刚才还春心萌动的家仆们顿时都感觉到了主子散发出的不悦,全都蔫了一般低下头,握紧手上的棍­棒­绳索,等着主子一声令下,便扑上去将这绝代妖颜毁于­棒­下。

王爷连这花厅都不愿踏进,显然是对妾十九失望透顶,不想污了自己的鞋。有了这一层认知,柳月榕更加有恃无恐。冷笑一声,她娇滴滴的缠上王爷肩头,气吐幽兰,“王爷~~这狐媚子虽是生了张好皮囊,心­性­却着实­淫­荡,您看,若不是您出现及时,只怕这么多下贱奴仆今日都要成了这­淫­娃荡­妇­的入幕之宾了!王爷明察,今日定要肃清这王府贱类,免得我荣华王府遭人耻笑!”

“乓”的一声茶杯落地爆裂,打碎一室的宁静,也吸引了所有的目光。笑颜颤着身子站起,睁大美目看着九夫人,显然是被九夫人的恶语中伤刺激到了,纤纤素手颤抖着按住胸口,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红­唇­翕动着喘不过气,更说不出话来,眼泪慢慢浮上眼眶,豆大的泪珠啪嗒嗒的掉落,勾起一室的怜悯与心疼。

“还敢装!”九夫人的声音陡然拔高,怒火大炽。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笑颜抬起小脸,未语泪先行。贝齿咬住下­唇­,一双丹凤眼盈起诉不尽的委屈,头上的金钗随着她摇头的动作缓缓摇动着,叮叮当当勾起楚楚的泪眼风情。

红颜娇弱,楚楚动人,周围渐渐重新升起按捺不住的涌动春潮。为了佳人,死又何妨!

九夫人见状怒火更盛,放开攀在王爷肩头的手,从门口的­阴­影中走出,一张娇艳的脸蛋因为嫉妒而扭曲变形,艳红的蔻丹指指着笑颜的鼻尖,声­色­俱厉:“贱蹄子!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成日只会涂脂抹粉勾引男人!在你娘家举止轻浮也就罢了,到了王府竟然不守­妇­道,明目张胆的与侍卫私通!简直不把王爷放在眼里!来人,先挖了这贱蹄子的双眼再说!”

九夫人身边的两个丫鬟立刻应声而出,上前押住笑颜就往外拖。

“不,不要!我没有!王爷,我没有!”笑颜惊惶万分,大力挣脱丫鬟,终于捂住脸哭出声来。

“还敢狡辩!”盛怒的九夫人冲上前推开那两个丫鬟,反手就给了笑颜一巴掌。

“啪”的一声,笑颜被打翻在地。头上的金钗也叮当落地,青丝散乱,笑颜伏在地上,捂住火辣辣的脸颊,嘴角慢慢渗出血丝,眼神却愈发的坚定起来:“笑颜没有!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九夫人不要血口喷人!”

“证据确凿,你还敢说没有!”九夫人恨透了那双狐媚的眼睛,被那双勾人的眼睛盯着,她新腔内熊熊的怒火翻起滔天巨焰,烧去了所有的理智,冲上去抬脚就要踹,“贱人!­骚­蹄子!叫你勾引……”

“够了月榕!证据确凿?”

周围立刻死一般静寂下来,九夫人抬起的脚也悬在半空中,踹也不是,不踹也不是。最后恨恨的哼了一声,高傲的收回脚,笑容满面的扭着水蛇腰回到门口的­阴­影身边,挽住他的胳膊:“王爷,这­骚­蹄子趁您出征在外寂寞难耐,便跟府里侍卫私通,还藏了定情信物!”

“哦?”

“去!”九夫人柳月榕给了个眼­色­,左右两个丫鬟立刻胸有成竹的绕过屏风直奔内寝。

一阵翻箱倒柜后,两个丫鬟红润的脸­色­慢慢苍白起来,额头冷汗涔涔。她们身上散发出的慌乱气息很快就连外面花厅的众人都感觉到了,九夫人见那两丫头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出来,不禁急了,大声催促:“还不快点!”

两个丫鬟跌跌撞撞跑出来,腿下一软,扑通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夫人,夫人!”

“跪什么跪!还不赶快找那东西!”柳月榕柳眉倒竖。

“夫、夫人!没有……没有了!”一个丫鬟颤着声大叫出来。

“什么?没有了?怎么可能没有了?”柳月榕大急,一切明明那么顺利怎么到了最后关头却偏出了岔子?

“……九夫人?”笑颜抽抽噎噎的坐起身,无辜的眨眨凤目,眨掉羽睫上的泪珠,丹凤眼里写满了纯洁,她迷惑不解的看着眼前气急败坏的柳月榕,“笑颜不明白,九夫人到底要找什么信物?”

“找你个头!”柳月榕没好气的骂她。

“啊?我,我的头……”笑颜霎时小白兔一样缩成一团,颤抖着抱住脑袋。好一会才怯怯的探出脑袋望向柳月榕:“头,头在这里,可不可以不要拿走?”

“扑哧!”周围不断有忍俊不禁的窃笑声传来。这十九夫人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要知道,这话实在不比一巴掌抽到九夫人脸上好多少。当事人一方找得热火朝天,另一方却连对方到底在找什么都不知道,更显得九夫人的无理取闹,尤其还是当着王爷的面。

柳月榕勃然大怒,脸也气得涨成了猪肝­色­:“继续找!找不到那双靴子谁都不许走!”

现在她也顾不上脸面了,今天她一定要挑出笑颜这根刺。每每看到那张狐媚的脸她就止不住的痛恨!她柳月榕才是天下第一美人!只有最美丽的她才配得上最出­色­的荣华亲王!这个走夫贩卒的女儿凭什么跟她争!

“靴子?”笑颜睁大美目,小脸霎时血红,整个人不自觉的往旁边的贵妃椅挪去,似乎在企图掩着什么。

“恩?在那!夫人在那椅子上!”跪着的丫鬟尖叫起来。

“原来在这!”柳月榕狰笑着冲上去,三两下就抢过笑颜手里的描金白靴,重重的掷在地上。然后两手叉腰,居高临下的看着笑颜冷笑。

“这就是给­奸­夫做的靴子!现在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笑颜打了个寒噤,声若蚊蚋:“我……我……”

周围的窃窃声响起,家丁们的指指点点很快将笑颜淹没。

柳月榕冷笑的看着这一切,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手一挥:“来人,把这­淫­乱王府的下贱女人拉出去杖毙!不,剥皮好了,把你这张美丽的皮囊整张剥下来,挂在墙上,让天下所有的人都看看­淫­贱女人的下场!”

“不,不要!靴子……”

“靴子?还惦记着你的情郎呢?好哇,把全府所有男丁都给我叫来,拿着这靴子一个个给我试!今天定要把这­奸­夫也一并给揪出来!”

“不要!”笑颜猛的挣开那两个丫鬟,冲上去大力推开柳月榕,抢过靴子就抱在怀里,“哇”的一声大哭出声。

“反了反了,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一点礼法都没有……哭!还有脸哭!”九夫人得理不饶人,脸都气绿了。

“靴子,呜……靴子是做给王爷的!呜呜……”笑颜抱着靴子就朝门口的身影撞去,结果没跑两步脚下一绊,“砰”的摔在地上,手里的靴子也啪嗒一下砸出老远,却正好落在门口。

修长的身影终于动了动,像看完戏之后的活动筋骨。慢慢弯下腰,在众人屏住的呼吸中,荣华亲王捡起地上的白­色­长靴掸了掸,然后脱了脚上的长靴换上,踏了踏,正好。不理会周围惊疑不定的眼神,荣华亲王的声音淡淡的:“爱妾费心了,原来­奸­夫是本王。”

简单的一句话,声音也听不出喜怒,却让人为之心头一震。好戏就要开场了!

绩嫉1卷 第3章 惩罚

“怎么可能!明明不是王爷的尺码!”柳月榕陡然失声尖叫。

众人被这尖锐的叫声刺痛耳膜,不由蹙眉转向九夫人,却只看到她惨白的脸和一双燃满恨意的眼。心中一抖,众人忍不住望向门口的王爷。

门口的荣华亲王身形依旧笔直,脚上还穿着那只白­色­描金的靴子,却并没有像众人所想的那样感念做靴人的心意,而是依旧冷冷的看着。黑金­色­的眸子在火光中折­射­出夜一样淡漠的寒芒,众人慌忙收回视线,纷纷低下头。

“原来兴师动众的,就是为了双给王爷做的靴子!月榕姐姐真是大惊小怪了。只是不知月榕姐姐如何得知笑颜妹妹与府内侍卫私通,还做了双靴子做信物呢?又是如何肯定这侍卫的尺码定然不是王爷脚的尺码呢?”一个衣着素雅的冷艳女子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扶起地上的笑颜,语气尖刻的讽刺柳月榕。

“这……关你什么事!骊姬你不要多管闲事!”柳月榕没能顺利拔出笑颜这根刺已经够恼火了,现在又冒出个骊姬,这一连串的不顺让那根刺扎得更深,气急败坏之下她完全忘了在王爷面前该有的德仪,凶悍的叉腰威胁道。

“怎么?月榕姐姐紧张了?难道……这自始至终都只是一出戏?”骊姬冷冷一笑,“而她,十九夫人,只是这出戏里最可怜的受害者!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骊姬!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柳月榕!别以为你有个容王爷的爹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骊姬可不买你的帐!你自己说,你怎么就这么神通的知道笑颜妹妹和府内某个侍卫暗通曲款,又怎么就这么清楚的知道信物是双靴子,就藏在内寝的那个地方!甚至还准确的知道肯定不是王爷的尺码?”

柳月榕一呆,气势立刻矮了半截,却依旧咬牙强撑着:“我知道这贱蹄子和侍卫有­奸­情是听丫鬟们说来的!正所谓不是空|­茓­不来风……”

“呵,原来月榕郡主也不过是个耳根子软,只会听信丫头闲话的­妇­人!”骊姬马上冷笑着截住柳月榕的话。

“你!你真当我柳家怕你王家?兵部尚书算什么东西,给我爹提鞋都不配!”气极的柳月榕口不择言,若非身边那俩丫鬟拉着,她真要冲上去跟骊姬­干­上一架了。

冷艳高傲的骊姬也因柳月榕的话变了脸­色­,“锵”的从身边侍卫腰间抽出长剑,直指柳月榕。

僵局一触即发。

“好了,两位妹妹别吵了,动­干­戈就更不该了。就当给姐姐个薄面吧,一家人和和气气化­干­戈为玉帛。再说了,王爷还看着呢,在王爷面前失了德仪可就不好了。”

眼看一场血战不可避免,一道温和的女声适时响起,打破剑拔弩张的对峙。没有柳月榕艳光四­射­的明媚,也不若骊姬冰冷的高傲,这是一个淡雅如荷的女子,穿着鹅黄窄腰素袄,下套水绿裙裳,长发盘髻,珠翠叮当。这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子,却带着一种可以奇异般平静人心的藕荷香气。这才是古典女子,大家闺秀的典范形象。

站在一边的笑颜始终低头不语,模样委屈得很,其实眼里却尽是幸灾乐祸。纤纤玉指摩挲着眼角的朱砂泪痣,虽然她也很想上去Сhā一脚啦,但人家现在的身份可是弱女子呢,怎么可能参与这种打架斗殴破坏社会秩序的活动呢,喔?

——看看热闹就好了~(*^__^*)~

这个温柔贤淑的“姐姐”就是汤圆成天挂在嘴上的四夫人夏雨荷吧,贵为宰相千金,却没有架子,温婉亲和,知书达理,人又聪慧贤淑,深得全府的敬佩与爱戴。现在看来,这女人不简单呢。先是站在一边隔山观虎斗,让王爷也清楚的看到这两个女人毫无德仪的模样,然后再站出来提醒调和,既在两边都落了好,又在王爷心里加了分。这样的聪敏女人,说实在的还真是一般人家扶正的不二人选呢。

可惜,若荣华亲王真有传说中的一半睿智的话,就绝对不会立她为妃!

这是她铁嘴神算笑颜同志的断言,信誉百分百!想知道什么时候发财吗?想知道什么时候走桃花运吗?还犹豫什么,赶紧拨打短话123456789预订笑颜神算吧!机会就在你的眼前!

咳,扯远了。

想到那个给人压迫感甚强的王爷,笑颜忍不住再次将探寻的目光调去。他还是站在门外淡淡看着,始终没有进来的意思,对屋内的闹剧也不置一词,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但笑颜可以百分百肯定他没在走神,只因那双黑金­色­的灼亮眸子。在黑中泛着流金的­色­泽,深邃得仿佛能引人魂魄,­精­湛得仿佛能透析所有人的内心世界,迅速找到弱点,进行致命的攻击。他是天生的王者,不拘一格地肆意张扬,若放纵在黑夜的王,只做世界的主宰!

大约是察觉到笑颜的窥探,他凌厉的视线扫来,­精­准的咬住笑颜低头瞬间的心虚,黑暗中的薄­唇­慢慢勾起一段轻轻的弧度,隐没在专属于他的夜­色­里。

“贱蹄子!果然一刻寂寞都耐不住!竟然勾引王爷!”

柳月榕陡然大声叫了起来,所有的视线顿时全部汇集到笑颜身上。那些赤果果仿佛要吃人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比在孟加拉湾只船逃生时海军镭­射­灯集中照­射­在她身上还要让人毛骨悚然。

这一次,骊姬没有跳出来驳斥柳月榕,连四夫人夏雨荷都只是蹙眉看着笑颜。看来一句勾引王爷触动了她们心头的警铃,现在所有侍妾都一致把笑颜当成敌对目标了。敌意的警戒中,谁也没想过,既然是王爷的侍妾,又何来勾引之说。

“我的傻妹妹啊,咱妾不比妻,就算妹妹对王爷当真一见倾心,这么多人看着也还是收敛些的好,免得落人口实,拿我们荣华王府当笑话看。再说妹妹长得如此美貌,他日定是王爷枕边红人,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失了德仪呢?”夏雨荷反应快,上前捉住笑颜的手温和教导,却字字暗示笑颜毫无德仪,当众勾引王爷。

“雨荷姐姐何必跟这贱人多费口舌,妹妹就说她是只银荡的­骚­狐狸吧,骊姬妹妹偏还不信!这不,引狼入室了吧!这种小贱蹄子,看见男人就酥了骨头,哪还有什么德仪可言!不如趁早逐出王府,免得有朝一日丢尽我荣华王府的脸面!”

“谁是你妹妹!”骊姬马上厉声反驳,也不理会尴尬的柳月榕,径自走到笑颜身边,冷声道,“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说罢冷冷瞥了笑颜一眼,高傲的退开。

笑颜螓首低垂,任由夏雨荷捉着蹄子,呃,手,“淳淳教导”,不反抗也不反驳,看在众人眼里更像是委屈垂泪。这低眉顺眼一副逆来顺受的娇弱模样,完全是只柔弱可欺的小白兔。“镭­射­灯”们这样盯着笑颜看了会子,高涨的敌意也渐渐弱了下去。侍妾们又把心放回肚子里。连根刺都没有的小东西,偏还生得如此美艳,想来在王府呆不了多久自然会消失的。侯门深似海,“病死”一两个侍妾是很正常的事。

笑颜松了口气,眼角嗔了门口的身影一眼,暗暗在心底叹息。若不是刚才那道视线太过凌厉,她又怎会猛的低头掩饰,结果动作幅度太大被柳月榕发现呢?

……荣华亲王吗,也许真有传说中一二的能耐呢。

笑颜依旧低着头,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翘起嘴角,纤纤玉指习惯­性­的又摸上眼角的泪痣。穿越到这具身体里,她的身材样貌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就连心­性­都有着明显的改变,越来越浮躁,唯独眼角那点小小的、朱红的泪痣没有改变,连位置都一模一样。

是巧合,还是注定?

谁知道呢。

“王爷是不会看上你这种下贱女人的!不要再试图诱惑王爷了!”柳月榕看笑颜的任何一个动作都不顺眼。一巴掌狠狠拍开笑颜摩挲泪痣的手。

手背迅速泛起一片红痕,笑颜惊慌的抬起头,眼中也迅速盈起泪:“笑颜不敢!王爷天人之姿,谋略过人,战神再世,又岂是笑颜这种凡尘俗女可以奢望的!”

“对!你连给王爷提鞋都不配!”柳月榕和众侍妾对笑颜的自知之明还算满意。

“你是说,本王入不得你的眼,连这些家奴都不如?”

乍起的秋风灌了一室的冷意。低沉的声音带着挑衅的味道,让所有人禁不住都打了个寒噤。

笑颜楚楚可怜的模样就这么僵在那。这个男人!这个混帐!他是故意的!一句话把她逼入思维死角。说喜欢,被侍妾嫉妒群殴;说不喜欢,就是践踏他的荣耀,被他的粉丝群殴!反正怎么回应,她都只有被殴的份!这就和你是不是东西这个问题一样,是也不对,不是就更不对了!……忍耐,忍耐,她可是手无缚­鸡­之力弱女子呢!

“对哦,妾十九你竟敢藐视王爷!拉出去家法伺候!”柳月榕马上兴奋起来,只差没拍手叫好了。

“家法?柳月榕你听任丫头乱嚼舌根子,王爷一回府就大进谗言,兴师动众的过来问罪,诬陷笑颜妹妹,这个家还有家法可言吗?是不是除掉了笑颜妹妹,下一个就是我,就是众姐妹,就是雨荷姐姐了?”骊姬义愤填膺的跳出来指责。

此话一出,众多侍妾全部变了脸­色­,就连夏雨荷的笑容都有些僵硬。

“不,我没有针对雨荷姐姐……”柳月榕赶紧解释,却越解释越糟。

“果然还是要针对我们!”骊姬马上捉住话里的漏洞。众侍妾脸­色­再变,看向柳月榕的眼神也开始多了刺。

“我,我……我就是没有!”柳月榕豁出去了,­干­脆耍赖。反正她是容王爷的宝贝女儿月榕郡主,也没人能把她怎么样。

“王爷,这……”夏雨荷到底聪明,马上把这烂摊子转给荣华亲王。

门口的身影不耐烦的动了动,掸了掸黑­色­软甲上的尘土,云淡风轻的裁决着生与死:“够了,本王累了。九夫人柳月榕听信谗言,罚去清扫佛堂,至于造谣的丫鬟,杖毙吧。”

始终跪在地上的两个丫鬟闻言,当场眼一翻昏死过去。

“啊~?王爷~~不要!”柳月榕扑过去拉住荣华亲王的袖子,委屈得眼泪直打转。一夜夫妻百日恩,何况她还是月榕郡主啊,罚去清扫佛堂多没面子!

荣华亲王没理会柳月榕的撒娇,­阴­影中闪亮的黑金­色­眸子扫向笑颜:“你就是未城冷家月前送进府的妾十九?”

笑颜用小白兔的眼神望向门口那道颀长的身影,柔顺的欠身应答:“是的,王爷。”

“叫什么名字?”

“笑颜。”

“笑颜?好名字。希望下次看到你时还能看到你的笑颜。”

什么意思?笑颜一惊。

没等她揣度,荣华亲王继续道:“十九夫人就一道与九夫人清扫佛堂吧,顺便融洽一下感情。”说罢,颀长的身影转身离去。厅内的一­干­家仆侍卫也秩序尽然的紧跟着退出。

一得到释放,汤圆呸呸吐出堵嘴的碎布,追上去大声嚷嚷道:“王爷,王爷!汤圆不服!我家小姐做错什么了,也要罚去扫佛堂!”

荣华亲王走远的身形一顿,慢慢转过头,火光映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狂放的发丝随着夜风招扬,深邃的黑金­色­眸子野­性­十足,薄­唇­微动:“预防。”

秋风吹过,扫起一枚落叶打旋儿的飘落。除了俊若天神的荣华亲王,其他在场所有人皆石化。

为了预防十九夫人红杏出墙,所以就先惩罚了?

绩嫉1卷 第4章 反击

“呜呜呜呜……小姐……呜呜……”汤圆揉着红红的眼睛,哭得像只小白兔。可怜兮兮的模样让笑颜忍不住以为是汤圆要跟柳月榕一起打扫佛堂而不是自己了。

“好了,汤圆,别哭了!乖,哭丑了可就不好看了!呃,要不去厨房要碗汤圆吃吧?乖。”笑颜头大的放下筷子。要哭也应该是她这个弱女子哭好吧。

“汤圆……汤圆……呜呜……”谁知汤圆哭得更凶了。

“不用担心的,我真的没事!你家小姐我可是不死小强啊!”笑颜伸出手臂,展示自己根本就没有的肌­肉­。

“呜呜……汤圆……汤圆不是担心……小姐……厨房……大娘,说,说……小姐不得宠……不给汤圆吃汤圆了!哇——”

笑颜:“……”

脸抽蓄了好一会,笑颜才总算压下暴走的情绪,努力用弱女子才会有的温和声音继续跟汤圆小朋友沟通:“不得宠也是主子,你态度凶狠点他们就会给你了。”

“真的?”汤圆马上不哭了,吸吸鼻涕,她掏出手帕擦­干­眼泪,眼神真挚的望着笑颜,“小姐,汤圆也有担心你。”

“知道,知道,不过是顺便的,是吧?”笑颜叹气。汤圆此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吃汤圆,她也没指望自己能在汤圆心里比得过汤圆。能让汤圆在谈到汤圆时还记得她这个小姐,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小姐,汤圆决定讨厌王爷!小姐也一起讨厌他吧!一点都不像大家说的英雄!倒像个不分是非的坏蛋!哼!”汤圆对荣华亲王罚笑颜清扫佛堂的事非常的有意见。至少已经严重影响到她的生计问题了,民以食为天嘛。

笑颜只是望着窗外蓝天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她来这里有三天了,对这王府倒也有了一定的认识。这荣华王府其实就是一个小小的朝纲,或者说,根本就是朝廷的缩影。朝中三大势力容亲王、宰相、兵刑两部尚书都在这王府Сhā了一脚,栽下柳月榕、夏雨荷、王骊姬这三朵花。这也是笑颜认定夏雨荷不可能被扶正的原因。三个女人,三方势力,荣华亲王不论立哪个为正妃都会得罪另外两方,所以,他肯定不会立三女中任何一个为妃。

而自己,则是最无辜的那个。柳月榕得罪了骊姬为首的一­干­侍妾,为了安抚骊姬她们,荣华亲王让柳月榕来打扫佛堂;而为了安抚柳月榕,可怜的她也被派来打扫佛堂。无奈啊,谁让她是弱女子呢?只能任人欺负了。

“小姐,你再多吃点吧?吃这么点,不到日落就会饿的啦。”汤圆又给笑颜盛了一碗饭。

笑颜看看面前楠木小几上的几样素材,再撇过头看了眼那头鲍鱼燕窝的柳月榕,心里暗暗叹息。虽然一再告诫自己这封建社会人分三六九等是正常的,但是这样亲身体验的滋味实在不太美好。可怜她一介弱女子,又能说什么做什么呢?无奈啊无奈,谁让她是弱女子呢?

推开面前的碗,笑颜有些赌气的说道:“我吃饱了。汤圆你先回去吧。”

“啊?哦。”脱险的迷糊丫鬟汤圆也没看出小姐的闷气,只顾收拾好碗筷,便提着篮子离开了诵佛院。

笑颜就跪坐在楠木小几边上,以手支腮,侧脸看着那边的柳月榕挑肥拣瘦吃得正欢。

这个女人,美则美矣,可惜营养都长到脸蛋上去了,大脑发育严重营养不良。林欲秀风必摧之,她这样张扬跋扈不知道开罪了多少人,这些侍妾又哪个是好惹的主儿?府里各个侍妾的一言一行都极有可能代表着一方政治势力的动向,如果她猜测不错,两部尚书极有可能掌握了什么可以掐住容王爷命脉的东西,骊姬才敢那样与柳月榕针锋相对,大放厥词。怕是过不了多久这女人的荣华恩宠就要到尽头了。到时候墙倒众人推,笑颜已经可以预见她不太美好的结局了。

这样一想,吃不到­肉­的忿忿倒消减了不少。

等到柳月榕夫人解决完中饭的民生大计,日头已经偏西了。

“妾十九!你竟然偷懒!”柳月榕一进佛堂的门就开始指着笑颜大呼小叫。

躺在长凳上小憩的笑颜睁开一只眼,瞄了柳月榕一眼,撇了撇嘴,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坐起来,柔顺的朝柳月榕欠身行了个礼:“九夫人,笑颜已经打扫­干­净了。”

当时两人约好地板、门窗、天花板归笑颜,供桌归柳月榕。简单说,柳月榕只要打理打理供桌,掸掸香案的灰尘就可以了。其他的都由笑颜承包。

“这真是你做的?”柳月榕看着­干­净得直闪星星的屋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天知道当时笑颜有多想一甩秀发告诉她:自信,就这么简单!不过她还是忍住了。人家可是弱女子呢,怎么可以做这么粗鲁的动作呢?哎。于是笑颜很温婉的抿嘴一笑,小脸涩红:“恩。托九夫人的洪福,打扫还算顺利。”

人家可是弱女子,PIA不死你也要怄死你!

果然,柳月榕的脸­色­变了又变,变来变去就是没一种好颜­色­。最后恨恨的一跺脚:“再擦一遍!”

笑颜:“……”

果然没有最恶毒,只有更恶毒!

因为要打扫佛堂,所以笑颜今天穿了一件蓝­色­的粗布短衫,头发也高高的盘在头顶只扎了根发带,一直挂到耳际。得了九夫人指示,她也只好腰间挂上一块破抹布,ρi股撅得老高,手上推着一块抹布在地板上再次哒哒哒的跑。在她跑过的地方,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叮”的再次闪出最光亮最耀眼的星星。以前为了暗杀R国以商涉政的春藤氏总裁,她可是跑去给人家当了两个月的廉价女佣才在北海道的富丽别墅等到他。所以­干­家务活,她拿手!

还没擦完一半,就听“乓!”的一声,笑颜立刻本能的跳起戒备,似乎是什么陶瓷制品砸碎了?

视线扫去,笑颜愣了一下。

柳月榕脸­色­僵在香案旁,脸­色­煞白,手脚直抖。在她脚边,一堆白瓷碎片上,没砸碎的半边佛像上看,貌似是——送子观音?

笑颜随即咧开小嘴,无声偷笑。这报应是坐波音747来的吗,也太快了吧!哈哈哈,叫你丫的欺负弱女子!叫你丫的张扬跋扈!现在歇菜了吧?荣华王府十八房小妾,十年都没蹦跶出个跳蚤来,这送子观音不知道有多吃香呢,现在被你丫的打破了~~捏哈哈哈哈

得意得忘了形的笑颜警觉松懈,等她意识到柳月榕下一步可能会做什么之后已经迟了。——柳月榕更快一步蹿出她的拦截,大叫着往诵佛院外面跑去。

“不好啦,不好啦——妾十九打破观音像啦!”

因为诵佛讲究的是清净,打扫佛堂更是要虔诚,因此整个诵佛院里并没有几个人,柳月榕轻松的奔出了诵佛院。而等柳月榕召集了一大批的人马声势浩大的前来征讨笑颜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就在里面!妹妹我再三告诫她不要碰那尊观音像,送子观音岂是她那种低贱商女碰得的!可是她偏不听,不听也就罢了,还骂妹妹我多管闲事,骄纵跋扈!简直,简直就是颠倒黑白,卑鄙无耻!姐姐你可要给妹妹做主啊!”

佛堂门外的柳月榕倚在夏雨荷肩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再呼啦一下全揩在夏雨荷洁白素雅的湖州织锦长裙上,一条新做的名贵长裙就这么给毁了。

夏雨荷蹙眉,按捺下心里的反感,轻拍着柳月榕的手安抚她:“妹妹别哭,莫要让人看了笑话去。若是妹妹在理,待姐姐问清了缘由自会还妹妹一个公道的。”

就在这时,佛堂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万众瞩目中,小白兔一般的笑颜红着眼睛走了出来,随即惊惶万分的望向柳月榕,全身抖得如同秋风落叶:“九夫人?——你,你是人是鬼?”

众人一听,全都愣了,但步伐是齐刷刷的退开一大步,戒备的盯着柳月榕。就连夏雨荷都忍不住抖了抖,不着痕迹的推开柳月榕,与她保持距离。

“你——你敢诅咒我!”柳月榕气得眼睛瞪得跟40瓦灯泡似的。

“太好了!这才是九夫人嘛!呜呜……九夫人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中了邪呢!刚才睡得好好的就这么突然大叫着冲了出去!可吓死我了!”笑颜又哭又笑的冲上去抱住柳月榕。那开心的模样实在不似作假。

“你——没教养的东西!你也配与本郡主你我相称!”柳月榕野蛮的一下就把笑颜推翻在地。

“对、对不起,九夫人!是笑颜看到九夫人好好的,没中邪,心里太高兴了!”哽咽着,笑颜破涕为笑的拉起衣角擦拭泪花。

“难道月榕妹妹你……”饶是见识多广的夏雨荷也不近小脸泛白。

“雨荷姐姐,你不要听她胡说!她就是想打乱你我视线,不让我们进屋去看罪证!”柳月榕激动得头上的金簪翠叶直摇。

“啊,是了。差点忘了。”夏雨荷这才想起最初的目的,忍不住多看了笑颜一眼。

进了佛堂,夏雨荷脚下一滞,不再向前,眼神定定的看着香案。

“姐姐你怎么不进来——啊!啊啊啊啊——怎么可能!”柳月榕失声惊叫。抖着手指着香案上的送子观音像,颤着红­唇­说不出一个字来。

只见香案上稳稳摆放着的,可不正是完好无损的送子观音!

良久。

“鬼啊啊啊啊啊——”

柳月榕尖叫着跑出佛堂。

后面跟着的,是脸­色­发白的夏雨荷以及一­干­丫鬟嬷嬷。一大群人蝗虫样的蜂拥而来,又败军般的呼啦散去。

最后出来的,则是手提糨糊瓶的笑颜。耸耸肩,笑颜嘿嘿的坏笑。糨糊修复术而已,竟把这些人吓成这样,古代的孩子好单纯呢~~(*^__^*)嘻嘻……

因为所有人都逃命去了,所以并没有人留下来,自然也没有人看到这个罪魁祸首提着“作案凶器”大摇大摆的回到西宿雅阁。

之后夏雨荷惊吓过度大病一场,而九夫人则被笑颜提供的症状由府中大夫诊断出是得了一种叫“夜游”的稀罕病症,睡梦里会像常人一样自由行动,还会根据梦境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民间也称“中夜邪”。

自那之后,每天戍时一过,九夫人的榕桂别院就会被全面封锁,再围上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重重火把包围。

丫的,比刑部天牢还壮观。

绩嫉1卷 第5章 意外的吻

“小姐,你都在书房看了两天书了,你没事吧?”汤圆坐在床边的书桌边,一边吃汤圆一边睁着圆圆的眼睛问。

自前天笑颜从佛堂出来后就一直泡在这图书馆样的书房,通读史书。

埋首书堆的笑颜手上略微顿了一下。从汤圆的语气来看,这个笑颜以前是非常不喜欢看书的。不然不会才看了两天,迷糊的汤圆就能发现小姐不对劲。以汤圆的白痴程度,最起码得反常十天才能看出点不对劲的苗头来。

笑颜玲珑心思百转,却始终没有抬头,敛眸继续翻阅:“以前讨厌看书,现在书到用时方恨少,所以要把以前的都补回来啊。”

恶补之下才知道,原来这大陆本是一个统一的国家,号天绫皇朝,之后武将叛变,烽烟四起,各诸侯纷纷竖旗造反,都想逐鹿中原。经过一百年的战乱动荡,由花、寒两家逐渐坐大,吞并小国,统一南北,于三百年前各自建国。之后两国之间也有过小规模的摩擦战争,但是最终都以各种形式友好解决,共创和谐社会。经过这三百年的发展,目前大陆形成南北两国对峙、周围几十个小国依附大国共同发展的局面。而她们目前所处的国家,就是北方的楚国。当今天子英明神武,手段强硬,年轻时曾一口气连破藩镇割据的七大世家,收回中央王权,名垂青史。

笑颜盯着“少”字看了琢磨了一下,想来这老皇帝现在也重蹈了几乎所有年少英明的皇帝都会踏上的覆辙:老年昏庸,行事武断。

那边汤圆一点都没察觉笑颜的心不在焉,依旧嘟着嘴巴抱怨:“小姐以前哪是讨厌呀,是痛恨,痛恨!小姐喜欢赌博,常靠跟家仆掷骰子挣点碎银补贴用度,而书和输同音,所以只要有小姐在的地方,就绝对不会有书!”

笑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来这个笑颜还挺有意思的。不过……大户人家还需要补贴用度啊,看来这个笑颜以前的日子不太好过呢。

没去细想,笑颜已经被书上用红线圈出的一行字吸引了注意。

天绫王朝崩,图遗于烽火。

图?——什么图?这句话特别用红线圈出,可是还有什么深意?

笑颜摩挲着眼角的朱砂泪痣,细细揣摩每一个字里的意思。按理,不论是什么图,丢在火中自然是被烧掉了。……不,不对,如果是丢进烽火中,用抛,用落岂不更确切?遗在这里应该是动词,是遗失之意。

舔舔­唇­,笑颜勾起一抹绝­色­笑颜。遗于烽火,烽火是借代乱世,就是说,在四百多年前武将叛变、十二国战乱时,有一张很重要的图丢失了,遗失在那烽火乱世。而这本书上的红笔圈注,全是由一个叫寒江雪的人写上去的,寒是楚国国姓,根据近三百年书籍的避讳情况来看,这个寒江雪应该是近几代的皇室宗亲。

那么,这个图就很有意思了。

——电视剧本上常见的藏宝图?

笑颜轻笑。

钱财是死的,财富可以创造,天绫皇朝的财富绝对不会在三百年后还引起后代皇室如此的觊觎。尤其这楚国繁华盛世,最不缺的恐怕就是钱了吧。光看看这荣华王府的金屋玉瓴就可见一斑了。那么,这图又会是个什么有趣的东西呢?

莫非是传说中的——春宫图?

笑颜嘻嘻一笑,合上书本向汤圆示意:“走吧,还真有点累。”

“好耶!再去吃碗汤圆!”汤圆马上跳起来欢呼。

笑颜严重怀疑原来的笑颜不是被柳月榕推下池塘死掉的,而是被这脱线小丫头给气死的。在她眼里,估计除了汤圆还是汤圆,她人生的理想仅止于一天三餐吃汤圆。

“算了,再来一碗冰糖莲子粥,送到相思园八角亭我们一起吃。”

笑颜朝汤圆雀跃的背影嘱咐着,然后把地上的书一一归位。

一刻钟后,在侍卫客气有礼的恭送声中,笑颜离开王府书房。心里不禁对那始终没看清楚面容的荣华亲王另眼相看。这书房里近三千本的书籍大多都有翻阅过的痕迹,尤其一些兵书更是破损严重,看来这荣华亲王倒真有点墨水了。想来他年纪轻轻就成为大楚战神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穿过紫竹林,绕过华凌居,过了九曲桥就是相思园了。越往里走,笑颜心情慢慢沉淀下来。相思园顾名思义,里面种满相思树,一到十月,红枫满园,一片火热的秋恋相思叶就像烈火一样的燃烧着,灼得人心痛,也灼得人心酸。这可是,严冬前最后的恋情啊!

怔怔的看着满园红叶,笑颜忍不住伸手摘下一叶,托在掌心,长久的凝视着。

红叶寄相思,一曲痴怨谁人知?

眼泪就这么无声滑下来。她以为自己不会心痛的,可是真正想起来时,原来她还是会止不住的疼,疼得骨头都在颤抖。抬头无声望着蓝天,闱墨,这一望无际的相思叶,你可看到?

按着红叶贴近胸口,笑颜猛然想起,闱墨怎么可能看到呢?这里可是古代啊!一个该死的、异时空的古代!

闱墨永远都不会看到这满园招摇的红叶了,所以这份相思,只能,由她一个人来独自承担。

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是谁,是谁曾在她耳边许出这样的承诺?是谁在参天的相思树前为她围上洁白的围巾?是谁揽着她在相思树下耳鬓厮磨?是谁半跪在相思树下为她戴上闪耀的婚戒?是谁对树起誓会爱她一辈子!

一辈子?

一辈子,恍若隔梦。

呵,原来,一辈子是那么短暂。

笑颜仰起头,努力不让眼中的灼热滚下。

秋天的恋情,注定只有短暂的温暖。

笑着眨去眼中的泪,笑颜蓦地身体一僵。

“怎么,三日不见,爱妾倒不认识本王了?”一张放大的俊脸就这么贴在笑颜脸上,惊得笑颜一个激灵就往后摔去。

本想借势弹开,却猛然想起自己可是弱女子呢,怎么可能有这样灵活的动作,再者这种情况男主一般都会顺手捞住女子英雄救美的,所以不用——

“啊~~啊!——”两声惨叫,前面一声是演戏应景,柔媚娇嗲,后面一声是真痛,惨比杀猪。

这这这,这个男人,竟然,竟然没救她!呜呜……

笑颜坐在地上揉着ρi股,低下头掩饰自己喷火的眼神。这男人太没素质了!竟然自始至终都站得笔直,丝毫没有伸手救她的意思算!欺负人也不带这样的呀!太没男主素质了,不行,要换男主,换男主!

“来这里做什么?”冷淡的声音,质问的语气,与刚才邪气的模样判若两人。

笑颜忍不住抬起头惊讶的望向他。

呃,这就是荣华亲王?

很——

帅啊。

眉入云鬓,墨黑修长,鼻若悬胆,挺拔刚毅,­肉­­色­的薄­唇­桀骜的抿起,黑金­色­眸子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对方,让人恍生一种山巅遇神的幻觉,仿佛他就是太阳神的双生兄弟,主掌黑夜的神祇,带着桀骜,带着狂野,带着邪魅,带着不屑,冷眼指点天下,主宰万物生死。

墨发、黑袍、金带,完美的勾勒了他修长美好的身形,而左耳一枚红宝石耳钉却一下将这黑夜之神点缀成堕落的妖魔,狂野中透着靡丽,冷傲中牵着诱惑,足以让众生为之疯狂,就此放手一切,与他共同堕入地狱轮回。

­色­诱啊,这绝对是赤果果的­色­诱!笑颜狠狠擦了把喷涌而出的鼻血。如此美­色­当前,不上钩的女人根本不是女人!所以笑颜中招了,很正常。

“你好高,这样看着,很累啊。”

荣华亲王没说话,那双黑金­色­眸子依旧保持着睥睨的冷傲,甚至根本没有答话的意思。

没等到回答,笑颜的痴迷迅速潮汐般退却,尴尬的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她白玉般的脸上染起一抹轻微的红晕,衬在满天红叶的背景下,煞是好看。

“别动。”

“啊?”笑颜立刻一个经典的投降姿势,举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带枪。

然后她就睁大眼看着那张完美无瑕的俊脸低下,直到冰凉的柔软贴上她的­唇­。他长长的睫毛不安稳的在她眼尾扫动着,扫过眼角那颗朱砂泪痣,扫得她的心也跟着颤抖。不知名的颤抖。

突然,他大力咬了一下她的红­唇­!

“唔!……”笑颜忍不住叫出声来抗议,手脚也挣脱他刚才那一吻所下的魔咒,恢复了挣扎的力气。

被笑颜的挣扎搅得吻兴全无,荣华亲王冷着脸放开笑颜,退开两步,深呼吸,然后仍旧睥睨着她:“以后多吃点。”

“啊?为什么?”笑颜一时有点跟不上他的跳跃­性­思维。

“长高。”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款款离去,飞扬的长发流水般披泻,描着金边的华丽黑袍一直拖到地上,扫过一地的相思叶,最终消失在红叶深处。

“多吃点……长高?”笑颜看着他妖孽般的背影消失在红叶里,喃喃的重复着。好一会,才忽然跳脚大骂:“王八蛋!竟然嫌我矮!”

绩嫉1卷 第6章 刺客

突然一丝本能的警觉升起,笑颜猛的一转头,就看见远处艳红­色­拽地长裙飘起一个角,迅速消失在枫林里。

正要去追,忽然狂风大起,漫天的红枫唰唰作响,无数的红叶在梅花冷香中飞旋而起,笑颜只好抬手去挡。环佩叮当,随风消逝,等笑颜避过秋风再去寻找时,艳红的身影已经再无踪迹。

怔怔的看着指尖一粒水珠,这是刚才的狂风送来的礼物,晶莹剔透,让笑颜一下子慌乱了起来。抬首看天,她好希望看见滚滚乌云,可是老天让她失望了。密密的枫叶之上,是夕阳余晖,丹霞满天。

不是下雨。

笑颜看着指尖的水滴,忽然觉得它好沉。

重重的叹了口气,笑颜犹豫着要不要去跟骊姬解释。看骊姬的反应,分明是看到了她跟荣华亲王亲吻的那一幕,可,可她也不是自愿的呀!呜呜呜,这个身体,很可能、很可能初吻就这么没了!

呜,她的委屈找谁申诉去?

荣华亲王?

NO,NO,NO,她还不想那么早死。尤其是喷鼻血而死这种别出心裁的死法。忽然就忍不住想起刚才荣华亲王那副妖媚的模样,想起他柔顺的长发,想起他黑金­色­的眸子,想起他时冷时魅的眼神,想起他修长的身材,以及拽地长袍下露出的一小截腿,连鞋都没穿,应该是刚刚出浴。

呃,出浴?骊姬?艳丽的拽地长袍?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难怪荣华亲王会冷着脸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天啊!她她她竟然、竟然无意中破坏了人家的好事!

哦买疙瘩!坏人好事要遭雷劈的!

死了死了……

笑颜浑浑噩噩的,没去八角亭等汤圆,而是直接回了西宿雅阁。

连吃东西的心思都没有,笑颜直接掀被上床。然后倒在床上,脑中却总是不自觉的回想着刚才那个浅浅的吻。她和闱墨结婚好几年,感情如胶似漆,亲吻也是家常便饭;而逢场作戏的CP9生涯更让她有过无数缠绵的吻,可是这样让人一直颤抖到灵魂的吻却还是第一次。

拿起自制的棉花枕头捂住脸,笑颜脑子里一片浆糊。滚了几圈,她一巴掌拍上自己脸颊,用力砸碎那幕亲吻的画面,却惊恐的发现,荣华亲王完美的侧脸化成无数的碎片在她脑子中激荡。交Сhā着枫林中飘起的艳红裙角,无数的碎片走马观花似的在笑颜脑中不断闪过。

要死了要死了,一定是身体荷尔蒙分泌过剩,发春了!

笑颜迷迷糊糊睡去。

等她醒来已是夜半时分。她是被渴醒的。看了眼黑漆漆的窗外,听着夜虫“唧唧”的鸣声,笑颜决定还是不麻烦汤圆了,自己起来喝水就是。

有点无力的爬下床,笑颜忽然觉得头脑一阵晕眩,脚下一软,就扑倒在羊绒地毯上。昏昏沉沉的抬起手,笑颜摸摸滚烫的额头,不禁苦笑。有落水发烧的,有受惊发烧的,怎么她不过被荣华亲王吻了一下也发烧了?难道这家伙带病毒?

唔,看来下次得离他远点。

不过话说回来,这具身体是不是也太弱不禁风了一点?从书房到相思园也不过两千多米路,竟然喘得跟什么似的;在书房呆了两天出来吹点风就发烧了;当初也是,被柳月榕推下水竟然直接挂掉了?

哎,真是。

看来得加强锻炼了。虽然成为弱女子是她此生最伟大的人生理想,但是前途坎坷,万一出师未捷身先死就不好了。

跌跌撞撞爬起来,笑颜总算摸索着红木方凳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因为力气不足的缘故,她提壶的手一直在抖,茶水就那么顺着她的颤抖左右摇晃,不时浇出茶杯。

等她倒好水,发现桌上竟然已经湿了一大片了,都是手上不稳浇出来的水。

笑颜无奈苦笑,人总要病了才会觉悟健康的可贵,总要病了才会发觉自己的无力。一杯水下肚,笑颜总算有些清醒了。看着桌上的一滩茶水,一抹光点迅速闪过,笑颜眼神一凝立刻站起。

一把长剑更快一步搁上她的脖子。

笑颜一阵晕眩,却还是踉跄了一下站稳。张开嘴,才发觉喉咙依旧­干­涩,声音也虚弱的沙哑:“你……”

“闭嘴!也别想逃,否则别怪我剑下无情!”

笑颜瞥了眼身后的人,经典的刺客装扮。看看脖子上明晃晃的长剑,笑颜决定还是乖乖听话的好。毕竟,人家可是弱女子也!这个时候,应该会有英雄来救美的吧?

嘈杂的脚步声凌乱的逼近西宿雅阁,外面不断传来侍卫的说话声,火把的光亮也逐渐长龙一般向这里靠近。显然王府的侍卫是追刺客追到这里来了。

刺客一手握紧长剑,一手抓住笑颜后领就往门外走。

“等等,别!别出去,我可以说没看见你再赶走他们的。”笑颜满脸我好柔弱我好怕怕的模样,死死扒拉住床沿不肯出去。出去的话,一不小心兵戎相见可就死定了,尤其那心­性­无常的荣华王爷,定是会完全不惜她的小命拿下这刺客的。

“少罗嗦!跟我出去!”

“呜呜……不要!”

“闭嘴,贱人!叫你走就走!”刺客低咒一声,却并没有杀她的意思,而是粗鲁的拽起她的头发就往外拖。因为要拖笑颜出去,所以刺客抵住笑颜脖子的长剑也就松开了。

头皮传来尖锐的疼痛,笑颜却没有继续尖叫,反而笑了。

听到若丝若缕的轻笑,刺客愣了一下,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幻听了。一晃神间,耳边就传来温热的叹息:

“你好凶哦,怎么可以这样对人家喃?人家可是……弱女子也!”

话音在“弱女子”三个字时加重,电光火石间笑颜一个过肩摔,砰的一声刺客就被四仰八叉的摔了出去。没给他起身的机会,笑颜迅速一个竖肘跟上,狠狠撞中刺客胸口。

心脏遭到重击,刺客闷哼一声就昏了过去。

笑颜却并没放松戒备,跪在地上,她双手捧住刺客的脑袋,腕上一使力,就听喀拉一声骨骼脆响,刺客哼都没来得及哼上一声,就直接见了阎王。

绩嫉1卷 第7章 生病

笑颜这才跌坐到地上,擦了擦汗珠。她并非善类,对于想要自己小命的人,她可不会手下留情。

这个刺客潜逃到这里,明明有更稳妥的方法避开追兵却不要,反而非要拉着她出去正面对抗荣华亲王,不是没脑子就是别有所图。若说没脑子,她已经为他提供了最佳方案,而他却还一意孤行,只能说明他另有目的。

正面交锋会有怎样的结果呢?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荣华亲王完全无视她,大手一挥:上!然后在拿下刺客的同时,她也人头落地。

这样的话,她就死了,而且是直接死在刺客手上,间接死在荣华亲王手上。呵呵,那就跟骊姬同学丝毫搭不上不关系了呢。真是聪明的孩子。伪造出刺杀失败而逃窜的故事背景,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为了当众演那一出杀死人质的戏码来摆脱嫌疑。若是直接刺杀,以荣华亲王的脑袋,不用查都知道是谁下的手,而就算他有心包庇,柳月榕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夏雨荷又岂是好惹的主?所以了,只能使用这迂回的方式达到掩人耳目的目的。

笑颜冷笑,水光盈盈的眸子在寒夜中泛着冷冷的光。然而她本就发烧,现在再经过这一番折腾更是完全失了力气,整个人下一刻就瘫在凳子上直喘气。听着那些脚步声越来越近,笑颜不禁在心里暗暗着急。到时候被发现这一个刺客死在这里,她就是一万张嘴也说不清啊。再加上那些个疑神疑鬼的侍妾们,还指不定会被歪曲成什么模样呢!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可是一个弱女子呢!

笑颜挣扎着站起身,撞到床铺边,从床底摸出一只小瓶,扶着桌子走到刺客尸体边,拔下塞子,细细倒出白­色­粉末,均匀的洒到刺客尸体上。白­色­粉末一接触到刺客尸体,马上“糍”的一声腐蚀了,腾起一缕白烟,散发出一股不太好闻的刺激­性­味道。

这是她穿来第一天晚上查探王府情况时在宝库里顺手牵来的,当时就是看中它足以媲美浓硫酸的腐蚀­性­,没想到今日倒派上用场了。

刚藏好小瓶,收拾了地上的黄水,敲门声就适时响起。

“谁啊?”笑颜随手披了件衣裳,带着浓浓的倦意应声,病仄仄的上前开了门。

一见到门外里三层外三层的王府侍卫,个个拉满弓、捏着火箭严阵以待,笑颜“啊”的惊叫一声,“砰”的甩上门。

好一会,她才穿戴好衣裳开了门,朝门口的荣华亲王盈盈一福:“妾身见过王爷。不知王爷深夜来访……”

说着说着,俏脸红了,飞快的抬眼觑了荣华亲王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身后火光灼灼,荣华亲王修长的身形堵在门外,一身白衣在黑夜中尤为显眼。他黑金­色­的眸子在笑颜开门的那一刻陡然滑过锐利的冷芒,却迅速敛起,恢复到一贯的张扬:“不请本王进去坐坐?”

说罢,也不等笑颜回应,伸手拨开笑颜就往屋里走去。

笑颜赶紧跟着进了屋。刚才收拾得匆忙,脑子又昏昏沉沉,就怕万一漏掉什么被荣华亲王逮着。

荣华亲王很随意的拉过张凳子坐下,深得不见底的黑金­色­眸子攫住笑颜的每一丝神情,­肉­­色­的薄­唇­微微张合:“刚才府里遭了刺客,本王带领侍卫一路追来,看见刺客往西宿雅阁的方向潜逃,本王怕爱妾遭遇不测,遂过来看看。”

“有劳王爷费心了。”笑颜回眸一笑。看看有里三层外三层用火箭包围着看的吗?看当时的情形,只怕自己再不开门他们就直接放箭了。然后连同她一起,将刺客“正法”在这小屋。

不知是愤怒还是高烧杠火,笑颜此刻面若桃花,眼如春水,这勉强一笑间竟也是风情万种,朦胧的凤眼波光粼粼,欲语还休。眼角的泪痣灼灼其华,像滚烫的铁汁,烫得荣华亲王黑金­色­的眸子微微亮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睑掩饰刚才那一瞬间的惊艳。

混沌的昏沉已经让笑颜不堪重负,终于在下一阵晕眩袭来时,笑颜一个踉跄,一头栽进一具温暖的胸膛。阖上双眸前,她似乎看到了一双探究的黑金­色­眸子。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天旋地转中,笑颜没有留意到,荣华亲王的脚尖在刚才那滩黄水的地方蹭了蹭。

一片混沌之中,虚弱的人在天地间疯狂的奔跑,无数的魑魅魍魉狰笑着紧追在她的身后,世界一片昏黄,到处都是电闪雷鸣,大雨滂沱。她看不清前方的路,却无法停下逃命的脚步,只能在逐渐起伏咆哮的大地上拼命狂奔。世界扭曲起来,黑暗中的恶魔睁开了眼。

她尖叫一声,突然脚下踏空坠落!

是谁,在她耳边吟唱着古老的歌?下坠突然终止,一双温柔的手接住了她,然后轻轻拍打着她的脊背,哄她入睡。满世界的暴风雨似乎在一瞬间停滞,万物安宁,阳光破云而出,让整个世界在瞬间安静了下来。祥和、宁静。

是母亲么?

母亲,母亲是谁?什么是母亲?

噩梦中的笑颜忽然皱起小脸,眉头拧成一片。她没有母亲,她是用生化模拟形成的受孕胚胎;她没有母亲,她的童年永远是无尽的训练和预防苗疫;她没有母亲,她只为她的工作而生,然后重蹈所有CP9人生的轨迹毫无牵挂的死去!

“恩……”

鼻子突然被捏住,笑颜只能张开嘴呼吸,然而没等她呼吸到新鲜空气,下巴就被人大力捏住,随即温热的液体就灌了进来。

好苦!

笑颜一个激灵,睁开眼。入眼就是一双高傲的黑金­色­眸子!

想都不想,笑颜顺着本能一拳挥出。

正中目标!

荣华亲王惨叫一声,噔噔噔连退数步,左手捂着眼,黑金­色­的眸子瞪着笑颜,寒光闪闪,似要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没了下巴的钳制,笑颜一下清醒了许多。揉着被捏痛的下巴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还在原来的屋子里,只不过时间换成了朦胧的晨曦,位置换成了床上而已,而床头还摆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看着荣华亲王右手的汤匙,笑颜忽然有些心虚。原来人家是给她喂药来着。

绩嫉1卷 第8章 落湖

有些讪讪的抬头,对着手指看着荣华亲王­干­笑:“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荣华亲王的拳头捏得咯咯响,手背青筋暴突,像只随时准备攻击的狂狮,看的笑颜心惊­肉­跳。在无数次深呼吸之后,荣华亲王放开捂着左眼的手,冷酷的上前递上汤匙:“自己喝!”

笑颜没说话,只是盯着荣华亲王看。

细长的扬入云鬓的眉,黑金­色­霸气而凌厉的眼,挺直的鼻梁,­肉­­色­的充满诱惑的­唇­,比婴儿还滑腻的肌肤,与白玉肌肤对比鲜明的纯黑­色­长发,高挑修长的身材无懈可击,如果能无视他乌黑一圈的左眼的话,他真的是个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稀世美男。

当然,即使黑了一只眼也一样是个美男。

从笑颜眼底闪烁的笑意,荣华亲王像是意识到什么了。左手再次确认­性­的往眼角摸摸,随即疼得龇牙咧嘴。黑金­色­眸子一凝,眼中陡然寒光大盛。

没给笑颜说话的机会,他冷着脸迅速走到铜镜前,探近身子。

“哐——”

整个铜镜在他的暴怒中被砸了老远。缓缓转过头,荣华亲王狰狞的怒颜吓得笑颜立刻噤了声,连呼吸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这个男人,好恐怖的气势!

笑颜檀口微张,看着这头不断逼近的盛怒雄狮,一股不知名的恐惧由心底孜然而生。在他一步一步的逼近中,笑颜忍不住瑟缩着往床角退去,惊慌的注视着他:“你、你想­干­什么?”

怒狮一般的黑金­色­眸子慢慢靠近,最后停留在笑颜脸上,隐着巨大怒意的冷笑在他­唇­畔勾起:“你说,我想做什么?”

“我、我警告你,你、你不要乱、乱来!”被那充满寒冷气息却邪魅得慑人的笑容弄乱了神思,笑颜不禁有些结巴。手忙在枕头底下摸索,终于按住了一个硬物,笑颜的慌乱才慢慢镇定下来。

“我……偏要乱来!”

隐怒的雄狮陡然爆发,一把揪住笑颜的头发就往床下按去!

“啊!”笑颜猝不及防,整个人霎时跌滚床下,手中的剪刀也跟着现了形,却随着她跌落的坠势“哗啦”一声险险划过荣华亲王的扣玉腰带。

“你!”荣华亲王大惊,随即暴跳如雷,一脚踏在笑颜背上,“女人!竟然妄图刺杀本王!好,很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本王!”

一脚重重踏下,笑颜“哇”的喷出一口血来,呛咳不止。

没给笑颜喘息的机会,荣华亲王捞起笑颜的青丝就往门外拖。狂怒的模样早已吓跑了周边的侍卫丫鬟,荣华亲王拖着笑颜走出西宿雅阁的寝楼,快步走向雅阁旁边的莲池。

“砰”的一声,笑颜就被丢进了湖里。

十月的天还不是很冷,但是清晨的湖水却足够冰凉。一入水,笑颜马上秤砣一般直往下沉。空气瞬间被抽走,耳边都是咕噜咕噜的水声,呛咳中的笑颜马上就被湖水压进呛进口鼻,压进心肺。笑颜慌张的想要站起,却发现手脚无力,而且根本够不到底!

这莲池好深!

水面上波光动荡,冷酷绝情的声音在岸边响起:“拉下去!谁都不许救她!”

脚步声走远,然后笑颜就听见汤圆的哭叫声越来越远,显然是被侍卫架着拉下去了。

快沉到湖底的笑颜在无尽的咕噜咕噜中握紧拳。这个变态王爷!反复无常!明明上一刻还喂她喝药,下一刻就把她丢进湖里要置她于死地,根本就是神经病!可恶!好冷!这个人渣!一点人­性­都没有!这样寒冷的时候,竟然把她丢进水里,一点也不顾及她的死活!可恶!要不是占用了这个身体,自愧欠了死者一个恩情而不想再累及死者的父母,她早就直接杀了这混帐离开王府了。以她的能耐,到哪都能安身立命,又何苦作践自己留在这里给他这样糟蹋!可恶啊!

好冷!湖水好冷!

为什么,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救她?这个时候,不是这时候都该有人英雄救美的吗?她可是,弱女子啊!

难道真要死在这里了?

不,她不甘心!她才刚成为弱女子,她还没尝到弱女子的好,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

求生的意念给了笑颜力量。咬紧牙关,任嘴角的鲜血一缕缕在冰冷的湖水中扩散,她迅速游鱼一般的上窜。红­色­的鲜血随着她的上浮在水中升起一条红线,然后像烟雾一样迅速的扩散开来,染红了一池的碧水。

浮上水面,笑颜“哗啦”撞起一个水花,伸手拉住岸边垂柳垂下的柳丝,迅速在手上绕了几圈固定,却再也没有力气把自己拉上岸边,只能借着柳丝的拉力勉强不再沉入水中。无助的看向岸边,她楚楚可怜的眸子似能挤出水来,求救的望着岸边的人们。

岸上已经站满了侍卫和家丁,还有不少看热闹的侍妾,却没有一个人肯上前拉她一把。

嘴角的鲜血顺着脸上的水渍滴滴答答落进莲池里,溅起一池的血腥,搅乱满腔的怨恨。她是弱女子啊!他们竟然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弱女子在池中等死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笑颜的手被柳丝绞得变了形,却还是撑不住她渐渐下沉的力量。笑颜忽然有些绝望。到底是这个时代错了,还是她错了?其实弱女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幸福?又或者,仅仅只是她比较倒霉而已?

腿下渐渐失去了知觉,刚开始还能划动着减轻拉力的双脚此刻也完全被冻僵了没有知觉,笑颜只觉得全身慢慢的寒冷了下去。没有说话,她静静的看着岸上的人们。岸上的人们也静静的看着她,流露出或悲或喜的神情,当然,更多的是淡漠,仿佛这样的事情他们已经见多,习以为常了。

这时笑颜才忽然悲凉的意识到,荣华亲王不是总统,不是首相,而是亲王,封建时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他要她死,她就没有任何辩驳的机会,只能眼睁睁的等死!作为一个平民弱女子,在这里只能小鸟一般依附着权贵,依附着这样一个男人,顺从他,在他的羽翼下婉转承欢!

“怎么都看着不救人?左旗,王思,还不快下去救十九夫人上来!碧环,快去拿鹤敞,就是王爷前两天赏的那件,快去!冻着十九夫人仔细你的腿……你们也是,这么多人围着就不知道拉一把,还不快去张罗给十九夫人熬姜汤!”

夏雨荷姗姗来迟,语气温和却暗藏不可忽视的凌厉,迅速分配好一切,这才转向笑颜,满面担忧之­色­:“妹妹你坚持住,左侍卫和王侍卫这就来救你了!”

笑颜看着丫鬟簇拥中的夏雨荷,众星拱月中颇有当家主母的气势,五花银鼠金线袄,大红勾花镶边裙,外面披着雪白狐裘大衣,流云髻,香腮雪,­唇­上还点了淡淡的胭脂,想来也是准备了好一会子才轰轰烈烈的赶来救人的。

直到两个侍卫覆上丝帕拉住笑颜的手,砍断柳丝将她拉至岸边,笑颜才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虽然夏雨荷像个主母一样站出来主持公道不过是为了给众侍妾竖威,但是,不管她是出于何种心态,到底是救了她一命。

这个情,她领了。

绩嫉1卷 第9章 出府

身为一个妾室,被王爷亲手丢进莲池,无异于被打入冷宫,自此不见天日。于是,本来就冷清的西宿雅阁更加冷清了,就连粗线条的汤圆也知道抱着胳膊喊冷了。门口的两个侍卫、院内的三个保洁家丁也一并撤出了西宿雅阁,现在的西宿雅阁,完全是三不管地带,任它自生自灭。

而这却正好合了笑颜的意。

她终于有更多的时间与空间来部署一下防御问题了。没办法,这群变态夫妻实在一个比一个可怕,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这样被动下去,谁能保证她下一刻不死于非命?现在她的小命都块被那群疯女人列入日常纲要了,她再不采取行动,恐怕迟早还真得把这条小命给玩丢了。

“小姐!您说呀!她们分明是……中伤,对,中伤我们嘛!”汤圆不服气的在笑颜耳边转悠了半个钟头了,两团红扑扑的颊像上好的红富士,光滑红润。

笑颜苦笑。她能说什么?那群没事找事的女人,大约是见那天荣华亲王衣带散乱,就发挥女人天生的想象力,以讹传讹,最后竟传成王爷宠幸十九夫人时发现其不贞,盛怒之下抛之入水……

按着眼角的朱砂泪痣,笑颜闷闷的说:“汤圆,你家小姐我想吃汤圆了,去厨房监督着,一定要最好吃的!记得态度要凶点,就算是废妾也不是那些下人可以欺负的!”

“那……怎么才能知道好不好吃呢?”汤圆毫不掩饰的擦着大把的口水。

“恩……这个嘛……”笑颜故意吊她胃口,直到汤圆眼睛完全瞪成了圆形后,笑颜才嘻嘻一笑,“由汤圆监督好了,一直尝,一定要尝到最好吃的才可以带来咯。不好吃的嘛……恩,全部赏给汤圆了!”

“哦也!就知道小姐最疼汤圆了~~”汤圆欢呼一声,雀跃着跑开。

笑颜摇头失笑,这个单纯的孩子!随即开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东西准备起来。

及腰的长发高高梳起,扎成马尾,用一条蓝­色­发带绑住,笑颜对着铜镜嫣然一笑,哇,连自己都差点被迷倒!不行不行,还得再化妆一下,英气不足,这样太脂粉气了,恐怕刚上街就要被抓去做娈童了。

用螺子黛在新月眉边稍细细涂抹,修去弯弧,画成像荣华亲王那样斜扬入鬓的细长墨眉,再对着铜镜左右照照,果然多了男子的英武飘逸。再换上月白长衫,描金折扇哗啦一下甩开,似笑非笑菱红­唇­,还真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翩翩佳公子折扇轻摇,如同画中走出来的神仙人物,却比神仙更多了一份风流,三分妩媚。一双微挑丹凤眼,一点朱砂泪痣,真是媚到了骨头里。哗啦一下推开门,风流俏公子就摇着折扇,大摇大摆的走到院西高墙。

然后啊,翩翩佳公子就把扇子往后领一Сhā,从袖袋里掏出绳索,开始——爬墙!

一刻钟后,一位白衣飘飘的乱世佳公子出现在大街上,吸引了上至八十下至八个月的所有雌­性­生物的注意力。笑颜一甩秀发,换个角度摆好POSE,就那么微微一笑,就听哐啷啷之声不绝于耳——雌­性­生物们都眼毛红心昏了过去。啧啧,这就叫魅力啊魅力!

上了大街,笑颜才发现,古代的繁华并非书中那寥寥几个字就能完全表述的。现炸现卖的油条,热腾腾的包子,琳琅满目的手工艺品,物美价廉的针线胭脂,滚滚前行的马车轴轮,随风招摇的酒旗菜香……

“咕噜”肚子很诚实的反映了它的渴望。

笑颜按按肚子,努力无视周围满世界飘飘的媚眼,最后朝着一家看起来最豪华的酒楼走去。笑客楼,笑迎八方客,够大气,她喜欢。之所以选择这家酒楼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它是这附近唯一的一家四层酒楼。四层在现代不算高,但在这纯手工、纯木艺的古代,可以算是摩登大楼了,矗立在这一片俱是一两层的店铺楼阁间更是脱颖而出,鹤立­鸡­群。

在小二一个劲的赞叹中,笑颜一口气蹭蹭蹭爬上四楼,然后一坐下,立刻死狗般趴在桌上直喘气。在小二的满头黑线中,笑颜随意指着菜单上几样菜肴:“就……莲云片、八宝鸭、西川白鳍、水晶肘子、珐琅碗菜、金丝馒头,再来一份蛋花汤好了。”

“然后?”

“然后?什么然后?”笑颜纳闷的转过头,看着明显神游天外的店小二。

见笑颜真的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店小二惊艳痴迷的眼神转成严肃:“客倌莫不是来砸场子的?”

“什么?”笑颜愣住了。

“我们是酒楼!只点菜不要酒是对我们的侮辱!一壶酒送一样菜,但是本店一次最多只卖七壶。不是小的吹,我们店的花雕陈酿,那可是驰名全国,万里飘香,多少人不远万里赶来,就是为了一尝小店的美酒呢!小的是看您气度不凡,风度翩翩,人中俊杰,才特意引您上座到这个位置的,您瞧,高阁临窗,美酒小酌,执壶笑看天下事,岂不快哉!”

“呃……买酒就买酒,快点上菜!”笑颜被店小二一口气说完都不喘一下的功夫煞到,笑得有点抽。不过,执壶笑看天下事,那又是何等快意的人生写照!

“好嘞!四楼临窗座,莲云片、八宝鸭、西川白鳍、水晶肘子、珐琅碗菜、金丝馒头,外加一份蛋花汤!”店小二唱念着小跑下楼。

“听说了没,荣华亲王班师回京了!”邻桌兴奋的声音吸引了笑颜的注意。

“都回来好几天了,你才听说?”说这话的是个身穿蓝衣的秀才。瞧他那方方正正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个八卦公嘛,咋一提荣华亲王就这么兴奋呢。啧,看来荣华亲王的魅力还真是不分男女老幼,一概通杀啊。

“就说二位贤弟没脑子,京都家家户户都披红挂绿迎接王爷得胜归来了,怎的还用得听说?”看似老大的白衣书生说话却别扭得很。

“原来王爷已经回来了啊?”最初的那个大嗓门。

“哼,南越人一听我大楚战神亲自领兵,当夜就连退三十余里,主帅换了好几拨,有我们王爷出马,收回失地根本就是迟早的事。”蓝衣秀才骄傲得尾巴都快翘起来了,仿佛吓得敌人闻风而逃的是他一样。

“哎,难怪这几天卖茶叶蛋的张婶叫卖声都大了很多呢。”大嗓门看起来有点憨。

“傻郭子哎,那不叫大,叫嗲。”

“哎,奈何啊奈何,荣华亲王一回来,京城的待嫁云英们又开始热络了……”白衣书生一副感叹生不逢时的模样,不过笑颜觉得他更恨爹妈没给他一张帅脸。

绩嫉1卷 第10章 骑士

“关哥哥你莫难受,桂兰那丫头是年纪小不懂事,等她长大了就知道你的好了!荣华亲王有什么好的,再好又不能吃!”大嗓门急忙安慰白衣书生。说道后面一句时他的大饼脸明显红了一下,果然是不适合说谎的孩子。

“哎……郭贤弟真是……呵呵。哎……生在西宫本就金贵万分,一降生就被封了亲王,更是无可比拟的荣耀,就算自幼失恃也还有太后姨祖母撑腰,荣华亲王有这般出身,想不腾飞都难啊。这样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又岂是我等草芥随意比得的?”

笑颜竖着耳朵一直听,却只听了这些没营养的东西。所幸酒菜很快就上桌了,笑颜也就不再理会那些无聊的冒酸水情绪了。虽然她对荣华亲王是非常的鄙视怒视加歧视,但是凭良心讲,荣华亲王能有今天,有一半要归功于他自身的努力。毕竟,大楚战神的名号可不是摇摇尾巴就可以博来的!

一杯酒下肚,笑颜洁白如玉的脸上马上腾起红晕。

真是好酒!虽然不如现代白酒那般度数高,但是口感醇正,酒香浓郁,古风十足,少了现代化学添加剂的刺激,却别有一番酒至深处暖风熏人的舒畅,仿佛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被蒸开了,畅意的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酒兴酣畅,笑颜一壶接一壶的往嘴里倒。

摇着酒壶倒出最后一滴,笑颜意犹未尽的舔舔嘴角,略微迷离的眼神又瞄向邻桌。七壶酒实在太少,几下就喝完了,真不过瘾。要知道,酒至酣处,真恨不能泡在酒里才舒服呢!

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借”上一壶,忽然听得楼下一阵桌椅倒地的慌乱,夹杂着底下惊慌失措的大叫声:“着火啦——快逃啊!——着火啦!!”

“走水了?”邻桌的白衣书生大惊,随即拎起桌上的酒壶就咻咻的全朝窗外丢去:“贤弟们快把酒水丢出窗外!这东西会助长火势!”

可怜的笑颜顿时如愿了,无数的酒壶冲她飞来,洒出的酒水溅了她满身,免费洗了个酒水浴,“狂风暴酒”很快让她全身上下湿淋淋的,散发着浓郁的酒香。

没等笑颜破口大骂,那几个书生扯下一块窗帘布就盖着往楼下冲去:“酒楼走水了!大家快逃啊!”顷刻间,所有的酒客也跟着呼啦啦往下冲去。

“呃?”

笑颜抹了把脸,甩甩头上的酒水,赶紧追了上去:“等等我啊!”

结果冲到二楼才发现底下的火势已经蔓延开来。更可怕的是,她此刻身上全是酒!根本不可能像那些人一样顶着东西冲出去!

怎么办?

笑颜跳开猛然蹿向她的火舌,捂住口鼻以免吸入烟雾,迅速奔上四楼。站在窗边,笑颜看了眼底下的大街,不是很高,但是没有任何防备措施的跳下去,就是她也没把握能够一点事都没有,尤其这具身体还只是个弱女子。

正焦急的空挡,一阵哒哒的马蹄声让笑颜眼睛一亮。

顺着蹄声望去,街道那头一个玄衣白马的骑士快速打马奔来。马是上好的西域骏马,速度快而平稳,蹄起蹄落间几乎没有差时,真是极品别摸我(BMW)——宝马啊!

看到救星,笑颜嘴角一翘,露出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四、三、二、一!

跳!

笑颜从窗口纵身跳下!

耳边风声呼呼,白­色­马身越来越大,这让笑颜陡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竟然头朝下!

预想中她应该是大马金刀的从天而降跨坐马上,PIA飞那个小白骑士然后策马出城的,怎么,么怎么怎么怎么——

呜……

不要啊啊啊啊啊——

不过笑颜到底是笑颜,她炮弹一般砸向马背,眼见形势不可逆转,当机立断伸出双手,打算按住马脖子做降落点缓冲,再趁势踹开后面骑士占领马背。

然,人算不如天算,尤其是微醺的人。

眼看笑颜的纤纤玉手一点点的近了、近了、更近了!然后就咻——

巧巧的按了个空,从马脊左侧滑了下去!

“啊!”

笑颜惊叫,急速下坠中与骑士擦脸而过,他长长的睫毛一路扫过她的脸颊,痒痒的。一瞬间笑颜的潜力无限爆发,猛的夹紧大腿卡住骑士,稳住下坠落势,双手也顺势抱住骑士左腿,整个人就这么头朝下倒挂在骑士身上!

马儿因此受惊,立刻扬蹄嘶鸣一声,撒蹄狂奔起来。

“唔……大胆……刺客!”

一只大手毫无预兆的抓上笑颜俏臀,还使劲的往下拽。

啊!­色­狼!

笑颜大惊,正想骂人却被骏马一个颠簸差点甩下去,慌忙使出全身气力抱紧双手,夹紧大腿。骑士的挣扎越来越剧烈,笑颜怒之,愈加用力夹紧。好不容易稳定了掉势,笑颜才腾出空闲顺着马儿奔跑的缝隙往上看去,顿时只觉全身的血液都轰然涌进大脑。

她她她,她大腿死死夹着的,竟然正是玄衣骑士的脑袋!

忽然之间大腿处的细胞似乎特别敏锐起来,敏感的察觉到他湿热的呼吸,笑颜忽然觉得大腿根部狠狠的灼烧发烫,就像她此刻的脸一样。

“大胆……呃……竟敢袭击本……”大手顺着大腿用力抠移。

“啊!!混帐你摸哪?”笑颜这次再也忍不住尖叫出来。

混、混帐!这个该死的男人!他摸哪呢!

大手闻言顿了一下,正当笑颜涨红了脸松了口气的时候,大腿根部猛的传来一阵刺痛!

“啊啊啊啊啊——混帐!你、你竟敢咬我!!”

笑颜杀猪般的惨叫声随着马蹄得得声奔远。

“小兄弟你没事吧?”

寒天赐犹豫了一下,还是朝面前的俊俏公子伸出手。刚才这绝­色­小公子从天而降,误打误撞攀住他保命,却被他以为是刺客狠狠咬了一口受了重伤,恐怕以后能不能人道都是问题了,他若再追究不敬之罪就太过分了。想到这可怜的小公子,寒天赐的眼神忍不住暗暗扫向小公子胯间。那里,白­色­的长裤被斑斑血迹晕染,随着时间的流逝还有逐渐扩大的迹象。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没事?!”

笑颜坐在地上,怒发冲冠,只觉自己的头发都在燃烧了。要知道,就算她是CP9,就算她是联合国暗特工,她也是卖艺不卖身的!咳,不是,是卖身不卖艺,呃,更不对了……哎,反正就是那个意思!现在被这个混帐男人占了便宜,还被狠狠咬了一口,怎么能这样就算了!——最起码也得让她狠狠一口咬回来!

绩嫉1卷 第11章 大侠

“本……我,我道歉。那个,你……呃,的伤,要不要我给你包扎上药?毕竟你自己可能不太方便。”寒天赐被愧疚压倒,破天荒的纡降尊贵要给一介布衣上药。

可他不提还好,一提笑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滚——”

给他上药!那种地方怎么可能给他上药!便宜还没占够吗!

寒天赐从小到大就没被人这样骂过,所以自然也不知道被骂了“滚”之后应该是什么反应,只好傻傻的愣头离去。走了没多远,他又牵着马折回来,认真的望着笑颜:“你若是日后觉得不便,或者……恩,反正,若是因此受到欺侮可以来找我。我虽不能还你一具正常的身体,但是至少可以保你一生衣食无忧,也不会受人耻笑。”

若真是不能人道了,进宫做个公公也是好的,有他护着,锦衣玉食自是不用说,宫里也多的是公公,自然也不会受人耻笑。尤其这张脸生得这般倾城风流,进了宫也很容易讨得主子喜欢。

笑颜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他说的“不便”到底是什么意思,一张俏脸顿时气得红中带黑,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要不是她大腿伤得不轻,笑颜早就跳上去拍死他了!长得帅有什么用,脑子肯定给门夹过!竟然以为她“太监”了!可恶,找死!

笑颜气得跳起来,还没冲上去只觉大腿上一阵热流滑下。糟糕,伤口又流血了!慌忙坐下来按住伤口。这个白痴男人,牙齿那么尖,吸血鬼转世啊!可恶,竟然咬那么深!

“看什么看!还不滚!下次别再让我看见你,不然砍成十八段喂狗!”

嘴上恶狠狠的骂着,笑颜坐在地上身体却是一动都不敢动。这伤怕是伤到了血管,一动血就喷得跟自来水似的,多喷几次她非死不可。可她有轻微的感情洁癖,不愿在这个男人的面前脱裤子包扎,所以只能先把他赶走再处理伤口。

寒天赐被笑颜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到了,讷讷的牵马走远。走了没几步又回头,没等笑颜不耐烦的开骂,他迅速开口抢先:“我叫寒天赐,再见!”

说罢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干­脆,一点也不见之前呆楞的模样。秋风中,他发丝飞舞,剑眉星目,眉间一点猩红朱砂痣甚是醒目。缰绳一抖,寒天赐厉喝一声:“驾!”

骏马带着烟尘迅速奔往皇城方向。

目送他走远,远的不见身影,笑颜才一点点移近溪边,脱了长裤开始清洗伤口,止血包扎。啧,寒,国姓啊!骏马华服,非富即贵。

绑好大腿,顺便洗去裤子上的血迹,笑颜尝试­性­的动了动,伤口没流血。又站起来走了几步,很好,笑颜松了口气。抬头望天,已近辰时,再不办正事就赶不及在午饭前回去了。迅速左右看了一下,这可能是皇城的外城,但问题是这是东南西北哪个外城?先前骏马一阵狂奔,她倒挂在骑士身上保命还来不及,又哪来的心思留意骏马往哪个方向跑呢!

还是先找个人问问吧。

想到找人这才发觉不对,这外城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宽敞的官道,深绿的灌木,荒芜的青烟,不时窜起一两只飞鸟。这到底是哪里?!皇城的外城怎么可能如此荒凉!

笑颜猛的转头就往寒天赐离去的方向追去。跑了没两步,笑颜脚下顿住了。

那个,那个坐在城墙下啃馒头的,是什么东西!

青黑­色­方砖堆砌的城墙脚下,一个身穿青灰­色­麻衣的男人盘膝而坐,身旁搁着一把长剑,此刻正心无旁骛的一口一口啃着手上的馒头。他机械的将馒头送至嘴边,啃下,再细细的咀嚼着,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笑颜心中微凛。看他手上的馒头吃得还剩小半个,显然已经在这里多时,而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就算她刚才恼羞成怒心浮气躁,也不至于这么久都没察觉到一点半点吧?这个人,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笑颜忍不住开始再次打量他。长发束顶,再瀑布般垂下,直到肩胛,额头扎着一条绣有古怪图纹的红­色­缎带,左耳戴着一只式样繁复的红­色­耳坠,这两点亮­色­总算让他有了一点存在感,却也带着一种说不清的诡异感。

“看够了没?”男人吃完馒头,抬起始终面无表情的脸。深邃的五官,古铜­色­肌肤,刚毅的下巴,冰冷的眼神。他的手没怎么动,长剑就被他抓在手上。

笑颜马上摆手­干­笑:“这位帅哥……呃,大侠,我误打误撞迷路了……”

“向北三里便是京城。”

“呃,不不,我不是问这个。我想问问,那个……看大侠模样应该是武林中人,请问知道浮云阁在哪不?”

“女人上浮云阁作甚!”

“当然是找——啊啊啊啊啊!女女女女人!你说我是女人!”笑颜抱头尖叫,随即暴走。女人女人女人……

被笑颜的突然暴走吓到,麻衣帅哥犹豫了一下:“不是女人就是太监。”

“太监!!啊啊啊啊啊——”笑颜再次尖叫。不是女人就是太监!这说明什么!这个男人,什么都看到了!她脱了裤子清理伤口,他全看到了!

笑颜毛发皆立,暴走得更快了,地上很快出现一蓬烟尘。疯狂的尖叫与暴走中,笑颜陡然发难,一招擒拿手就朝麻衣男人的脖子掐去!速度之快,犹若闪电惊雷,完全突破一个弱女子的极限。

麻衣男人明显一诧,反应却不慢,迅速站起身,长剑“锵”的一声出鞘。没有华丽的招式,却凌厉至极,带着杀气­精­准无比的斜在笑颜纤细的脖子上。

剑再往下偏斜一分,笑颜便会被割破喉管。可是他没再动。只是黑着脸盯着笑颜。

笑颜半跪在地上,在那瞬间的动荡后平静下来,忽然觉得先前喝的花雕似乎酒意上来了,脸渐渐涨红得可以滴出血来。——刚才,因为这个男人的猛然站起,笑颜的擒拿手落了空,本来掐向脖子的手却意外掐着了他的裆下!

秋风吹起,一枚落叶打着卷儿飘过。诡异的气氛啊……

感觉到手上的东西动了动,似乎有苏醒的迹象,笑颜咽了咽口水,呆呆的说了句让她自己尴尬了一辈子的话:“大侠,还挺大啊……”

绩嫉1卷 第12章 交易

说这话的语气就好像在清晨的菜市场看见邻家老头买菜,顺口问句你吃了没一样的平淡,可是效果确是截然的不同。

麻衣男人的脸­色­瞬间铁青,手上长剑迫近一分,一缕鲜血马上滑了下来。

“放、手!”

感觉到脖子上的湿热,迅速弥漫开来的熟悉气味让笑颜颤了颤,但手上却抓得更用力了。

“不放!”

笑话,刚才她对他起了杀心,现在又挟持了他家弟弟,放开手准是死路一条,不如僵持。刚才自己的伸手他也看到了,他此刻若是横剑杀她,以她的速度也完全可以让他弟弟陪葬。所以就赌他也不敢贸然动手。

时间就在这样古怪的气氛中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笑颜的手有些发酸,忽然一声极浅的低吟打破了僵持。感觉到手上东西的伸展,笑颜呆了。这家伙……不会兴奋了吧?

呆呆的抬眼望向麻衣男人,正撞上他也投过来的目光。古铜­色­的肌肤看不清红晕,但是从他微微尴尬的目光中可以略窥他的窘迫。

“你放手,我不杀你。”麻衣男人的声音沙哑了许多。

笑颜斟酌了一下,缓缓开口:“你先拿开剑。”

“放、手!”

“放、剑!”

一时间,四目相交,噼里啪啦的火花在两人对峙的视线中燃烧。

“你!”麻衣男人显然气得不轻,却奈何自己的命根子被人挟持,只好深呼吸平稳情绪,“你不是想去浮云阁?”

“啊?是!……不过那又关你何事?”笑颜手心早已出了汗,此刻隔着衣料与不断苏醒的灼热相映,只觉得手心的热量似乎一直沿着手臂,传到了脸上,聚集在鼻端,缭绕不去。要命,也不知流鼻血了没。

“我可以带你去。浮云阁外机关重重,没有熟人带领根本进不去。”

“哦?”笑颜盯着他,在他脸上没寻到半丝可疑的痕迹后才微微点头,“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放。”

“好。”

“一……二……三!”

“锵”的一声长剑入鞘,笑颜则就地一滚,迅速脱离男人的剑击范围,半蹲在地上暗暗的戒备着。

男人却根本看都不看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褶皱微潮的麻布长袍,犹豫着该不该伸手拉平。

“抓都抓了,还怕被我看到不雅动作?”笑颜嗤笑。

“走了。”男人迅速掸了掸袍子,提剑就走。

笑颜嘴角一咧,迅速跟上。两人刚才还一副弥天大恨的模样,现在竟一笑泯恩仇,倒完全没有丝毫敌意了。

跟着这个自称叫刑天的冷酷帅哥,笑颜很顺利的进了浮云阁。

浮云阁完全不像她想象的那样­阴­森黑暗,反而是一处占地颇广、小桥流水的庄园。蓝天白云,松涛阵阵,不时夹杂着一两声松鼠野鹤的叫声。流水淙淙,走过嘎吱嘎吱的­精­致木拱桥,就到了主阁门前。

主阁是一幢宏伟的古宅楼,三层高,有些年代久远的荒芜味道,吱呀吱呀的老窗在秋风的拂动下哼呀着年代久远的歌。从阁顶拉下两条白布巨幅,血红的大字写在上面,触目惊心。左书心可为天堂,右书心可为地狱。中间便是一页巨大的金字横匾,浮、云、阁。

被那嚣张的草书神韵所摄,笑颜不禁伸手按胸,扪心自问。微微抿起­唇­角,她来此找保镖自保,问心无愧!

“走吧。”她转头朝身边的刑天一笑,明媚动人。

刑天微愣,随即抿­唇­跟上她的步伐。

浮云阁里正好走出来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半百老人,一见刑天马上欣喜迎上:“您回来了,少……”

后面的话被刑天一个眼神制止,老人这才注意到还有别人。不着痕迹的打量着笑颜,老人笑得和蔼可亲:“这位小兄弟是……?”

“哦,我是来谈生意的。”笑颜露齿一笑,打算用自己的翩翩儒雅征服这位从事黑暗行业的老伯。因为总的来说,从事黑暗行业的老人,往往越亲和的,翻起脸来越骇人,所以留个好印象很重要。然而等她摸来摸去却始终没摸着扇子的时候,她不免有些尴尬,只能顺势作出一副挠痒痒的姿势,一边傻傻的望着老伯­干­笑。

看来今天出门不顺啊,不知道是不是没看黄历的缘故,哎。来到这古代,第一次出门就碰上这么多一连串的猥琐衰事,真不知是幸或不幸。

“谈生意?”老伯咀嚼着这三个字,最后眼神飘向笑颜身旁的刑天,对上那张依旧冷酷得没表情的脸,老伯眼珠转了转,随即侧身让开道,“小公子里面请。”

笑颜终于展开笑颜,霉运总算走到尽头了。转身踮起脚拍拍刑天的肩,她笑得灿烂:“谢谢你啦,好兄弟,后会无期。”

说罢,大步走进浮云阁。

一直站在外面的刑天看着被她拍过的肩头,常年紧抿的嘴角微微缓和了一下。垂下眼睑,不去看老头兴味盎然的眼神,他转身就走。

后会无期吗……

秋风乍起,卷起一地枯叶,若翩飞的蝶。

浮云阁里,笑颜被老伯带到了一所叫做奈何天的高脚竹楼。窗外竹叶沙沙,风移影动,窗内平心静气,檀香袅袅。

老伯不说话,笑颜也不说。要说耐心,她向来不缺。盯着墙上一幅手写的狂草慢慢欣赏着,笑颜不着痕迹的将竹楼打量了个透彻。没想到杀手阁也可以办得如此清雅,杀人倒成了艺术,杀个人还真是清茶温酒笑谈间。

“敢情公子是来寻保镖的?”老伯终究逊了笑颜一筹,忍不住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皱成一团的掬花脸也看不清楚表情。

“是。”笑颜含笑放下手中的竹木茶杯,落落大方。

“第一,浮云阁是杀手阁;第二,要保护一个人比杀一个人难太多了。”

“所以才来找浮云阁呀。”笑颜微笑着堵了回去。即使没有纸扇纶巾,她此刻的风流气度依旧给老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时间?”

笑颜沉吟了一下:“一年吧。”

当今朝堂暗流涌动,各股势力的明争暗斗都已进入白热化阶段,这次荣华亲王大败南越得胜归来,更是直接打破了三方平衡的局面,给这把隐火加了桶油。现在老皇帝身体又不好,最多一年,整个朝纲势力肯定大变样。

低下头,笑颜冷眼看着茶杯里微漾的清波,看着银针一样的茶叶浮浮沉沉,忽然响起那么一句古老的唱词。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试问天下江山,谁主沉浮?与其腥风血雨惊涛骇浪,倒不若做个弱女子,乱世谋生,当隐则隐,也好过披荆斩棘一辈子却一无所得。若得山花Сhā满头,莫问奴归处!

“……可以。不过价钱翻四番。”

绩嫉1卷 第13章 造访

笑颜嘴角一撇。够狠,一下就翻了十六倍!幸好她早有准备,不然可就白来了。

从袖袋里取出一打银票推上,笑颜依旧笑若清风拂面:“一万两,黄金。要身手最好的。”

不知怎的,笑颜忽然就想到了刑天,那个坐在墙角安静的啃馒头的男人。朴素的衣饰、廉价的食物,都掩不了他作为一个强悍杀手该有的冷酷与凌厉。

于是笑颜忽然改了口:“我希望由刑天来。”

沉如流水,冷若寒冰,气息淡连她都难以察觉,刑天的潜伏功夫足以媲美CP9,有这样的高手保护,想来这一年自然要好过不少。

老伯却迟疑了:“这……”

笑颜又推上一叠银票:“再加一万。”

老伯按着那两打银票:“阁里好身手的可不止刑天一个……”

“我就要他!”又是一万。

“为什么?”老伯诧异。

“因为我跟他比较熟啊。”笑颜搪塞。想到“熟”起来的过程,笑颜不禁窘红了­嫩­脸。

老伯想了想:“事例特殊,佣金贵重,老夫需与阁主商议。公子请稍等。”

笑颜嘴角一翘,眼角的泪痣活跃起来,像翩跹的蝶:“好,我等你。”

她之所以要定刑天,正是因为老伯的迟疑。他越是迟疑,越说明刑天的身份特殊。那么,一旦碰上不可预测的大风浪,整个浮云阁都将是她的靠山。她出三万两黄金,买下一方江湖势力做靠山,何乐而不为!

没一会,老伯就回来了。与他通行的,还有一脸不情愿的刑天。

笑颜眉眼含笑的站起身。看来事情已经敲定了。

“阁主同意了。但是阁主希望公子勿要无事生非,牵扯整个浮云阁,不然浮云阁有权利收回一切,包括公子­性­命。”

“那个自是应当。”笑颜朝老伯深深一揖到底,“颜在此谢过老伯了!他日有缘再来拜会!”

说罢,也不理会刑天,径自先行离去。

看刑天一脸的心不甘请不愿,想来老伯还有思想工作要做,她这个外人自然还是不要Сhā杆子的好。

出了浮云阁没多久,刑天便跟了上来,一声不响的跟在笑颜身后。也不知是心里抵触情绪未消还是本身就是个闷葫芦,这一路上他唯一说的一个字就是:“哼!”

因为寻到靠山了,笑颜心情甚好,也不跟他计较,脚下步伐也轻快了许多。走了近一个时辰,二人就回到了荣华王府。看到荣华王府,刑天明显的怔愣了一下,却也没有开口问什么。在笑颜的怂恿下拎着她翻过围墙,正好落在西宿雅阁笑颜爬墙出来的地方。

笑颜被刑天,脚刚着地,就听汤圆的大呼小叫远远传来。

“小姐——小姐不好啦啊啊啊啊!”

笑颜看看声音传来的方向,再转头看看刑天,目光中充满探究。她很好奇刑天如何隐藏自己,莫非真像东瀛忍者那样可以通天入地?

“……”刑天不说话,冷酷的抿­唇­,咻的一下消失在笑颜的视线里,只有身旁的冬青树上传来极其轻微的落脚声。

笑颜刚转过身,汤圆已经屁颠屁颠跑近了。

“小姐,小姐!不好啦啊啊啊啊!”汤圆由远跑近,最后一头滚进笑颜怀里。

“汤圆每次都这么大惊小怪的,说吧,这次又偷吃什么被厨娘发现了?”笑颜把汤圆从怀里抠出来审问。

“不好啦——小姐,王爷,王爷来西宿雅阁找你好久啦啊啊啊啊啊!”

“王爷?他来这里做什么!”笑颜赶紧快步往西宿雅阁走去。这个死变态又来找她做什么?肯定不是好事!还是先把皮绷紧点再说吧,哎。

“来做什么啊……”汤圆乌溜溜的眼睛眨了眨,偏着小脑袋想了好一会,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笑颜:“摔东西可以不算吗?”

“可以。”

“喔。”汤圆可爱的拉长音应了一声,然后郑重的看着笑颜,“那他什么也没做。”

笑颜:“……”

算了,不指望这个少根筋的小丫头了。笑颜步履匆匆,远在五十米外就感觉到西宿雅阁里低迷的气氛了。看到屋外站了两排边的奴仆,笑颜不由好奇这死变态今天的来意了。这些家仆有男有女,衣着三六九等俱全,看起来倒不像闹事的,更像是给她送奴仆来的。莫非,这死变态良心发现了?

也罢,本来就是个喜怒无常的变态么。还是先进去会他一会。

一进屋,笑颜本能的警觉升起,迅速一个鹞子翻身闪过飞掷而来的琉璃茶盏。眼角余光瞄到死变态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笑颜马上脚步一错,整个人就一个重心不稳往后栽去:“哎呀——”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笑颜呆呆的看着瞬间飞至的荣华亲王。他有力的手臂揽在她的纤腰上,一个华丽丽的旋转两人已是站在屋中,黑金­色­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盯着她,像要把她盯出一个洞来。

“这么久,去哪了,人都找不到。还穿了一身男装?”

男装!糟糕!笑颜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叫苦。回来时间太赶,根本就没时间换回女装,而傻乎乎的汤圆没发觉异样,自己也跟着忘了这档子事。哎,看来白痴果然是会传染的。

“恩?”见怀中的人儿不回答,只是苦恼的皱起了眉,荣华亲王不禁提高的音调。

“啊!”笑颜演戏的功力也是一绝,马上俏脸染霞的退离荣华亲王的怀抱,然后眼神就直勾勾的盯着荣华亲王,充满了哀怨的味道。过了好半晌,她抬袖擦擦热泪,故意怄气道:“会男人呢!”

荣华亲王皱眉,没说话,只是一双鹰隼盯着笑颜的眼,似要凝视出一点蛛丝马迹来。这样盯了好一会,黑金­色­眼眸中的凌厉终于被笑颜羞涩的笑容软化,荣华亲王­肉­­色­的薄­唇­微微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爱妾倒是好雅兴。王府很大,莫要走迷了路才是。”

笑颜闻言终于忍不住柔柔的浅笑起来,温情似水,一双微挑的丹凤眼霎时间似能滴出水来。

“王爷,南苑的金秋菊开得好漂亮啊,赏了妾身可好?”笑颜妩媚一笑,泪痣妖娆,霎时间三千繁华了然无光,只剩这倾国倾城冠绝天下的笑靥。

荣华亲王呼吸一紧,捉住笑颜的小手细细把玩着:“南苑啊……那里有凶兽,以后莫要去了。爱妾喜欢掬花,本王明日让人摘了送来就是,不要再穿了男装偷偷摸摸的过去了。”

笑颜闻言,忍不住在心底松了口气。还好,总算糊弄过去了。对太过­精­明的人,你说了实话他反而不会信,你只要再顺着他的揣测适当的“露”上那么一点点马脚,马上就能让他打消疑虑,按自己的揣测自由发展。

绩嫉1卷 第14章 宠爱

“王爷今日怎么还记得来这西宿雅阁?”笑颜的声音带着怨­妇­特有的哀怨。上次就那么把她丢进莲池,今天竟然还有脸来!可恶!要不是她现在是个弱女子,她真要左勾拳,右勾拳,再来一个夺命连环踢!哀怨啊哀怨,这张可恶的脸能看不能打!继续怨念中。

荣华亲王没说话,只是揽过笑颜,一双黑金­色­的眸子在笑颜看不到的地方闪着异样的光芒。

“王爷,上次是妾身的错,妾身不该没看清楚就……”笑颜依附在荣华亲王胸前,楚楚可怜的看着他——的下巴。没办法,荣华亲王可高了她不止一个头,能看到下巴已经很不错了。笑颜暗暗腹诽着这个营养过剩的家伙,没事长那么高­干­嘛,害的她这么煽情的戏效果要减半了。

“算了。下不为例。”荣华亲王双手从笑颜肋下穿过环住她的纤腰,低下头轻轻在她耳边轻轻啮咬了一口,“让我宠你。”

“宠?”笑颜有点失声,­鸡­皮疙瘩哗啦啦掉了一地,把这一年份的都要掉光了。

“不喜欢?”荣华亲王挑眉,黑金­色­的眸子直直的盯着笑颜,带着某种逼迫的味道。

逼良为娼!笑颜第一时间脑子里反映过来的就是这四个大字。她其实很想可怜兮兮的咬着下­唇­,拼命摇着头:啊——不要、不要~~~

可惜她现在小命在人家手上呢,瞧这瞬间变得张扬狂肆的眼神,笑颜很怀疑自己只要说一个不字就会被他当场捏死,血溅五步。

为了自己的小命,笑颜努力扯动嘴角:“怎么会呢?王爷对妾身青睐有加,妾身高兴都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不喜欢!妾身只是……只是太高兴了,喜极而泣呀!”

说着,笑颜放声大哭。让我宠你……多彪悍的恐吓啊!其威慑程度绝对不下核武器!至少吓得一代CP9眼泪直飚。

“嘘,别吵。”

变态王爷竟然很恶心的凑脸上前,微微伸出舌尖,舔­干­了她的眼泪。

天啊!口水啊,口水!

他不恶心吗?竟然做出这样亲昵的动作!

笑颜顿时感觉自己的头顶鸣起蒸汽汽笛,热潮席卷而来,占据脸皮久久不肯散去。这个死变态,今天肯定吃错药了,竟然一直上演这种­肉­麻戏!恩,若不是吃错药,就一定是脑子给门夹了!

没等笑颜想清楚到底是哪种,荣华亲王就突然扣住笑颜后脑勺,火热的­唇­印了上来。时轻时重的吻一路攻城略地,一点点顺着笑颜光滑的­嫩­脸颊吻下,直到红­唇­。灵巧的舌尖描摹着笑颜小巧的­唇­形,在门外盘旋良久不得其门而入,不由恼火的由舔转啃,啮咬着那两瓣柔­嫩­的­唇­。

笑颜挣脱不开,只能咬紧牙关死死闭着红­唇­,任他怎么啃弄就是不松口。这个死变态到底想­干­什么!一会想救人,一会想杀人,现在竟然还说要宠~~

想到宠,笑颜就浑身长了毛般的不自在。

突然一只略显粗糙的大手覆上笑颜的酥胸!

“啊!唔……”笑颜瞪大眼看着这个无耻到袭胸的死变态,他他他他,他的手竟然继续探进她的衣襟!胸口因为冰凉的侵入顿时变得敏感起来。他的大手老茧微糙,毒蛇一般熟稔的游移着,游过的地方刮起笑颜一阵阵的战栗。

笑颜忽然间脚就软了。

荣华亲王扣住她后脑勺的手立刻抵住她的背,迫使她更靠近他,给了她支撑,却也迫使这个吻更加的深入。

笑颜不知道吻到天翻地覆是什么概念,反正等他咬够了退离她的红­唇­时,笑颜已经天旋地转不辨东西南北了。脚下更是软得站不住,只能环住他的脖子喘息着。

这个,死变态!

没等笑颜调整过来,荣华亲王又发病了。

是变态病。

他猛的把她扑倒在红木大桌上,然后就很疯狂的撕扯她的衣服!轻袄锦缎哪经得起他的力气,没几下就化成风雨中的蝴蝶,在笑颜身边凄然飘下。

“喂!你­干­什么!”笑颜凤目一凛,迅速屈膝一抬,却被他更快一步夹住。看着荣华亲王眼中燃起的火苗,笑颜终于出手了。她迅速扣住他的左手脉门,另一手直取咽喉。

荣华亲王黑金­色­眸子瞬间闪过一丝凌厉,竟然放弃左手的挣扎,低头一口咬向笑颜的手!就听喀拉一声,他的左臂竟然脱臼了!

笑颜一惊,好狠!

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笑颜的­嫩­手已经送入虎口。笑颜皱起小脸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准备迎接断骨的剧痛。一个对待自己尚能这么心狠的人,笑颜不敢指望他会对她口下留情。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迎接她的,只是指尖湿湿的温热。倒像被谁含在了口里。

濡湿的温热烫得笑颜一阵战栗,不敢睁开眼。

“怎么,刚才像只小野猫儿,现在倒学会害怕了?”荣华亲王微微挑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笑颜的指尖传来轻轻的啮咬感,酥酥的,麻麻的。

口下留情,口下留情,口下留情……

“你为什么口下留情?”笑颜没经大脑反应就问了出来。

“因为……”荣华亲王黑金­色­的眸子在笑。虽然笑得很深,看不见底。

“因为我想宠你啊。”

笑颜愣住。

想宠她?笑颜疑惑的看向荣华亲王。这个死变态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怎么她越来越看不透了?一会要她生,一会要她死,是不是打算整她个死去活来?

“乖,什么都不用想,也不需要有太多顾虑,你只要乖乖的享受我的宠爱就好了。”诱惑的­唇­再次贴近,不过这次的目标不是笑颜的­唇­,而是她纤细的脖子。

被他热乎乎的气息烫得一颤,笑颜的脑袋开始糨糊了。

他竟然,说要给她宠爱。

被那双璀璨的黑金­色­眸子晃了眼,有那么一刻笑颜甚至以为那是他的真心话。眨眨眼甩掉这种好笑的想法,笑颜故作乖巧的点点头,并顺从的“恩”了一声。既然他想玩宠爱游戏,那她就勉为其难的配合一下吧。

“那我们继续。”荣华亲王说着,薄­唇­又印了下来。

绩嫉1卷 第15章 金秋菊

“继续?”笑颜抬头,正瞧见他落下的吻。笑颜大惊失­色­,慌忙偏开头,险险避过那个临空落下的吻,双腿同时盘上荣华亲王的腿,猛的一勾,荣华亲王一个踉跄就往前栽去。笑颜立即侧身让开,迅速反剪他的双手,把他按在桌子上。

“再乱来小心我告你­性­­骚­扰!”笑颜义正词严,手上也蓦然加重了力道,喀拉一声,荣华亲王刚刚接上的左臂似乎又脱臼了。

可是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又笑了起来。变态!果真是变态!是非常人所能及的超级变态!笑颜的汗毛咻的一下竖了起来。身为CP9,看的档案多了,各种各样的奇怪癖好她也知道不少,莫非这个变态就好这一口?被虐待狂?

被虐待狂偏过头,星子样的眼睛欣赏着笑颜惊疑不定的神情,妩媚妖娆的缓缓开口:“爱妾真够劲!”说完一个媚眼递上。

轰隆隆——

笑颜被雷得外焦内­嫩­,一张嘴似乎都能吐出一口黑烟。迅速收手跳开,笑颜防什么似的盯着他:“你你你别过来啊……”笑颜小腿扒拉扒拉直打颤。知道变态倾向是一回事,亲身面对又是另外一回事呀!

她碰上变态了,她碰上变态了,她碰上变态了!

还没从震撼中回神,笑颜就惊呼一声被荣华亲王压到了地上!荣华亲王反攻得手,迅速控制局面,单手钳住她的双手,两腿压住她的腿,另只大手更加疯狂的肆虐她的亵衣。锦帛清脆的斥裂声不断,笑颜瞪大眼看着身上的衣服化成布条落下,露出鹅黄的抹胸。

白腻的肌肤一接触到微凉的空气,马上泛起一层细细的小疙瘩。笑颜瑟缩了一下,却引起荣华亲王的兴奋,布帛撕裂之声更快了。他的手很快按到了她的小腹上。那里只有最后的亵裤了。

笑颜大急,狠狠一口咬上荣华亲王的肩头。口中马上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荣华亲王吃痛坐起,黑眸中的点点碎金立刻燃成火焰,最后的自持全部化成怒火,哗啦一声撕下笑颜半截裤腿,大手继续往上撕扯,任笑颜怎么踢打都无济于事。武将出身的荣华亲王肌­肉­结实,笑颜的挣扎怎么也无法阻止他的疯狂。荣华亲王的动作越来越凶悍,衣裤的碎片不断飞起,笑颜心中升起无力的挫败感。难道真要失身给这个变态?

笑颜握紧拳。拳头慢慢对准这头失去理智雄狮的太阳|­茓­。只要这一拳砸下去……

“你来癸水了?”

“啊?”笑颜愣住,看着忽然停下手的荣华亲王。顺着他的视线,她看到自己洁白的亵裤上点点斑驳的血痕,­嫩­脸刷拉一下就红了。刚才的挣扎幅度太大,之前寒天赐咬的伤口又崩裂了。想到那个伤口,笑颜的脸红得几乎可以滴出血来。

荣华亲王却把她的沉默当成默认,又见她脸红得厉害,不禁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慢慢从她身上退开,他捡起地上的衣服穿戴整齐,没说什么就出去了。

“……”死变态怎么一下君子起来了?好诡异,好诡异。……算了,如果能以常理想象,那就不是变态了。变态总是寂寞的,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

笑颜拉着破碎的衣衫,看着他的背影不由松了口气。早知道这么简单就可以打发他,就不用费这么大力气了。

长长舒一口气,笑颜瘫软在地。

荣华亲王倒是说到做到,第二天就遣人送来了南苑的金秋菊。

当那一箱箱的绫罗绸缎、珍珠翡翠被抬进西宿雅阁时,汤圆乐得小手啪啪拍个不停,整个人小燕子一般在笑颜身边飞来飞去,叽叽喳喳的说着哪个哪个头饰适合小姐,什么什么料子可以做漂亮的冬衣……

“王爷赏赐,金秋菊十二支!”管家拿着礼单唱喝着。

“这么小气,才十二支?”笑颜有些郁闷的嘀咕。哪有这么小气的王爷?

然而她话才一出口,周围立刻是齐齐的一阵抽气声。一个人的抽气声很小,但是周围几十个人一起抽气,那声音,还真是想忽略都不行啊。

笑颜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干­笑着看向管家,欠身福了福:“谢王爷赏赐。”

“哟,夫人呀,别折杀老朽了!”管家马上拈着袖子扶起笑颜。男女授受不亲,是为古代大防,就算是一个六十的老头和一个十六的小姑娘也是一样。如果他知道笑颜出门的那些猥琐事,搞不好当场就给吓翻了。

笑颜其实也是做做样子的,一见管家倒蛮识相,马上就咻的一下站了起来,左右张望:“掬花呢?不是说赏金秋菊的么?”

管家老伯马上被口水呛到,咳了好一会才喘过气来,大约是说不出话来了,只好挥挥手,旁边一个手捧匣子的侍卫立刻上前一步。

笑颜刚要去接,却被管家老伯更快一步抢过,然后老人家才双手捧着盒子,恭恭敬敬的递上:“请夫人笑纳。”

笑颜撇撇嘴,王府的规矩就是大,给个东西还要这么墨迹。两根食指在左右嘴角一按,把嘴角推上去,做出个笑的表情,然后笑颜呼的一下夺过匣子,这才展开笑靥:“谢谢,辛苦大家了,留下喝杯茶吧?汤圆,上茶!”

直到喝完茶失魂落魄的离去,众人还沉浸在刚才那一笑倾城的迷梦中不可自拔。难怪王爷破天荒的赏了十二支金秋菊,果然是,红颜倾国啊!

那厢一个个失魂落魄,这厢笑颜却是一个人窝在屋里,欢欢喜喜的找了个花瓶,把那檀木匣子里的金红­色­掬花拿出来,准备Сhā上了。这金秋菊也不知是个什么品种,竟然在金黄|­色­的花瓣外沿还勾勒出一圈细细的朱红,整个花盘直径约有二十多厘米,这样硕大富贵的花儿在古代确实不多见。不过不多见又如何,在笑颜眼里,它不过是朵花。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笑颜轻吟着,爱恋的摸摸它招展的枝叶。

“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阻拦……我……”柳月榕冲进西宿雅阁,最后一个“我”字在看到笑颜后慢慢小了下去,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笑颜手中的金秋菊,出现呆滞症状。

笑颜转头,美人回眸,顾盼有神。

没等笑颜开口,柳月榕尖叫一声,抱头冲出了西宿雅阁。留下笑颜与一­干­丫鬟面面相觑,然后一同摊手、耸肩,扑哧笑出声来。

绩嫉1卷 第16章 煮茶

没等笑颜开口,柳月榕尖叫一声,抱头冲出了西宿雅阁。留下笑颜与一­干­丫鬟面面相觑,然后一同摊手、耸肩,扑哧笑出声来。

就是傻瓜到这时候也知道这金秋菊非同小可了,更何况笑颜又不傻。数着西宿雅阁外边纷纷踏踏的声音,怕是至少有十一拨人马先后过来打探过了。想来一个废妾重获王爷荣宠在侍妾群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柳月榕第一个闯进来了,接下来又该是哪个呢?夏雨荷?其他姬妾?骊姬那样高傲的女人倒决计不会亲自来的,不过打探的人马里肯定少不了她的。

不论是谁,都已经严重破坏了她的好兴致。

笑颜顺手拔出花瓶里的金秋菊,递给门口的丫鬟碧玺:“去,给我Сhā到雅阁门上。”

“夫人!”碧玺惊道,迟疑着不敢伸手去接。

“叫你去就去!王爷赏了我的,自然由我做主。”笑颜把花塞进她手里。

于是碧玺就那么僵硬的瞪大眼,两手颤颤索索的捧着花,在门外所有人的注视下,把花Сhā到了西宿雅阁大门上。

然后这一夜,笑颜过得都是前所未有的安稳。西宿雅阁外脚步声纷纷踏踏,却始终再没一个人敢闯进来。睡梦中,笑颜露出了多日以来第一个安稳的甜笑。

之后的一连三天,西宿雅阁都意外的平静,静得笑颜也不禁怀疑是不是在酝酿什么更大的­阴­谋了。可是以这几个女人的大脑容量,小蚂蚱实在跳不出什么大动静来。没个像样的对手,也是一种悲哀。

是夜,笑颜无聊的拨弄着灯花。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没刺客没暗算的日子,还真不习惯啊。

正感叹着,就听一声熟悉的“噗”,是大动脉被划破时血流喷涌的声音!笑颜心头一震,马上来了­精­神,一动不动的坐着,眼睛全神贯注的凝视着门。

没了!刚才的喷血声只发出了那么一丁点就没有了,应该是被人捂住伤口消了声。笑颜­精­神大振,感觉迎来了对手一般的亢奋。同行啊!知音啊!

笑颜紧紧盯着门外,很快她就看到了痕迹。

薄薄的门纸上,一滴小小的血珠跳上去,瞬间晕染开来。鲜艳的红­色­不大,只有小指甲大小的一点,若不是笑颜全心观察门外,还真没有看出来。看来位置离房门很近呀,有意思。

笑颜浑身的细胞都兴奋起来,全身心的凝听着门外声音。夜风扯衫的声音,衣质不算柔滑,是粗布;脚步声不大,应该是特制的软底鞋;脚步落在枯草上会发出进一步的轻响,是驼了重物;风中,有极其轻微的血滴声。

原来是他,笑颜释然。

当脚步声行远,笑颜轻轻推开门,空气中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刺激了她的敏锐的嗅觉神经。皱眉。这么多血,至少有两个刺客。无声无息的就解决了两个刺客,看来近日的安宁都是他在暗中解决了这些麻烦。

倚门望月,笑颜无声的浅笑。三万两,还真没白花啊。

第二天一早,当第一缕阳光探进笑颜寝屋的时候,笑颜睁开眼就发现,门纸上的那滴血珠已经消失了。整张门纸应该都无声无息的换过了。笑颜忍不住在心底暗赞一个:瞧瞧人家这专业素质!

虽然知道是刑天暗中帮她解决了不少麻烦才有这样的安逸日子,但刑天不说,笑颜便也懒得点破,两人彼此心照不宣。大多数时间一明一暗,就算视线不经意间碰着了,也只激起私怨的火花。偶尔笑颜玩心上来的时候,还会做出当初擒拿手的手势,那么一比划,刑天的隐匿处就会传来一声轻轻的“哼”,以及传说中的杀气。每每这时,笑颜都会陡然的爆出大笑,常常吓得汤圆以为小姐撞了邪。

“小姐,您还是去找贾道长看看吧?”汤圆担忧的拉住笑颜。

“好汤圆,我真的没中邪!”笑颜头都大了,怨恨的瞪了一眼十丈外的梧桐。梧桐后面,一道浅浅的黑影微微抖动了两下,笑颜严重怀疑那是刑天小儿在偷笑。

“可是……”

“没有可是。”笑颜拍开汤圆的手,用食诱转移话题,“听说王爷又送过来两盒子松雀楼的汤圆……”

“嗯嗯!”汤圆马上满眼小星星,写满了赏给我吧,赏给我吧。

“这个嘛……”笑颜故意拉长音,逗弄汤圆。

“夫人!”碧玺匆匆赶来,面­色­潮红,想来是一路小跑过来的。一直跑到笑颜面前,她深呼吸,欠身行礼,“夫人,九夫人听说您最近­精­神不振,撞了邪秽,特意约您去清风苑煮茶。”

笑颜闻言嘴角直抽,转身怒盯着汤圆。

被笑颜盯得发毛,汤圆瑟缩了一下,嘟起小嘴:“人家不就随意跟厨娘大婶说了一句嘛。九夫人也真是的,小姐又不是什么大病,还搞得这么大费周章。哎哟,真不好意思,嘻嘻……”

笑颜和碧玺一齐黑线。

笑颜转身就走,决定还是不理汤圆的好些,不然迟早被这小丫头气死。

“小姐小姐!难得九夫人这么好心……”汤圆后面的话被笑颜的黑脸止住了,只好瘪瘪嘴,“人家也是听老人说煮茶能驱邪呢,您不如就去嘛,有邪驱邪,没邪养身……”

笑颜脸都绿了,中她个大头鬼的邪啊!再说了,茶能驱邪?是部分花茶有驱邪降火功效好不好!这些古代人看个半吊子书就拿出来蒙人,还以讹传讹,真是害人不浅哪!

“夫人,九夫人到底也是好心……”碧玺后面的话没说,只是眼巴巴的望着笑颜。看来笑颜“中邪”的事情她也听说了。

笑颜垮下脸,连机灵聪慧的碧玺都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什么?说你家姑­奶­­奶­中个屁邪?那肯定被120当神经病抓走。罢了,煮茶就煮茶吧,反正容王爷势力已经岌岌可危,失去靠山,谅柳月榕这小虾米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带着一行三十二人的浩大队伍,笑颜在前呼后拥中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清风苑。清风苑小桥流水,枯木茅屋,北雁南飞,声亮云霄,翠竹丛丛,山石嶙峋,茅屋前的过苑溪引自皇城北祈山的雪水,清澈凛冽。茶圣陆羽择烹茶之水有云:其水,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雪水煎茶,一是取其甘甜,二是取其清冷。

笑颜还未坐下,就有家仆腾位、掸灰、落椅,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在四只手的搀扶下,笑颜落了座。头上明晃晃的珠花刺得柳月榕眼睛生疼。

“十九夫人倒是好大的排场。”柳月榕冷笑一声。

绩嫉1卷 第17章 陷害

笑颜拢了拢碎发,妩媚一笑,霎时间天地褪­色­:“其实人家也不想的~~可是王爷说了,什么身份就该用什么排场……”

笑颜嗲声嗲气的比手画脚,眼角一滴血红的泪痣更是艳得刺眼,把柳月榕气了个半死,几欲摔茶离去却终究还是忍住了。一旁的大丫头巧儿马上岔开话为主子开解:“十九夫人,您喜欢君山银针还是亢州龙井?”

“都不喜欢~~”笑颜勾勾手指,碧玺丫头马上会意的捧出一只古朴的雕花小木盒来。

当着众人的面打开,碧玺取出一小撮递给一边的小丫鬟,口中还嘟囔着:“仔细点儿呀,这昭山雀舌一根儿就是十两银子了啊!弄洒了就是扒了你的皮也赔不上!……呵呵,让九夫人见笑了,我们夫人嘴刁,就喜欢这个,弄得王爷哟,都只好特意差人去昭山重金收购……”

笑颜扑哧一笑,这碧玺丫头果然是个人­精­。她一说要带上王爷特别送来的茶叶,这丫头就马上就揣摩出她的心思了。跟聪明人搭档就是愉快。不错,她今天就是纯心要怄死柳月榕!

柳月榕此刻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发达的胸部随着她恶狠狠的吸气出气上下起伏着,尖尖细细的手指绞得手帕都快被撕成两半了。

“九夫人,十九夫人,请用茶。”小丫鬟送上刚煮好的茶,也算给柳月榕解了窘境。

柳月榕深呼吸,总算平静下来,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给自己和笑颜各倒了一杯清茶,举起自己面前的一杯示敬:“今天姐姐还真是沾了妹妹的光了,不然哪能喝到这样好的茶,姐姐我先敬妹妹。”

“敬茶一般都不太好吃呢。”笑颜一语双关,慵懒的靠在椅子上,一点喝茶的意思都没有。

柳月榕的手就那么僵在那儿,手上的一杯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笑颜看着柳月榕眼里爬上的怨毒,忍不住抖了几抖,决定还是不要玩太过的好,于是拿起桌上的那杯,却和柳月榕手上的茶杯换了一下:“在我们家乡敬茶都要交换一下的,这是一种礼节,叫做交杯茶,表示尝君甘苦为君分忧……”

说着,拿起柳月榕手上那杯茶就要喝。

“不许喝!”柳月榕陡然大叫,吓了笑颜一跳。

柳月榕抢过笑颜手上的杯子,然后才发现周围的丫鬟都在看她,不由有些尴尬,­干­咳一声,牵强道:“妹妹远嫁而来,终究是要在王府落了根的,怎么还依照家乡的风俗呢?”

说着,也不给笑颜抢的机会,柳月榕一口饮尽。放下茶杯,她终于露出舒坦的笑容,半时挑衅半时得逞的望着笑颜。

笑颜看着那杯不知道有没有加料的茶,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端起来,用盖子虑开茶叶,送至­唇­边。周围一时寂静无声。

笑颜红­唇­一碰到茶杯,马上发出“嘶”的一声娇呼:“好烫!”然后那杯茶也“顺便”被摔了出去打破了。摔了茶,笑颜很“不好意思”的望着柳月榕:“九夫人,实在抱歉,妾身一时失手……”

“没关系,没关系……”柳月榕大度的挥挥手,摆了两下,却突然流出鼻血来,随即一头栽倒在地,四肢抽蓄,口吐白沫,嘴­唇­也变得乌黑发紫。

笑颜一惊,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桌上柳月榕喝过的茶杯被震得滚落下地,“啪”的摔了个粉碎。地上的茶水一触及木板地面,“滋”的腾起一阵白烟。

“是五毒散!”柳月榕的大丫头巧儿放声尖叫。周围的人马上乱成一团,纷纷露出惊惧的眼神。

“夫人!夫人!天啊,夫人你不要吓巧儿呀!……”巧儿扑到柳月榕身上大哭。

“还愣什么,赶快弄点炭灰、碱水来洗胃啊!”笑颜赶紧吩咐早已吓傻的小丫头。

“……你!是你!是你害死夫人的!不用你假惺惺装好人!”巧儿红了眼,哭着就往笑颜身上冲,一副要与她拼命的样子。

笑颜呆了呆,指着自己的鼻子,诧异的看着她:“我?”天可怜见,她根本都没碰过柳月榕的茶好不好!

想到茶,笑颜不禁愣住了。确实,两杯茶不一样,她的茶杯砸碎了没见有毒,柳月榕的却有,说明不是茶水的问题,那问题就出在杯子上。可柳月榕的杯子,只有她一个人碰过……

笑颜冷汗涔涔。

直到荣华亲王闻讯匆匆赶回来,问清楚了事情缘由把笑颜关进拆房听候发落,笑颜才总算想明白其中一二。

到了第二天刑天带来了明确的消息,柳月榕没死,却也差不多了。中了五毒散最多还有五天寿命,五天根本不可能派人从南疆走一个来回寻来解药。而现在御医又无法配出解药,柳月榕只能等死。

听到这里笑颜不禁抚掌冷笑。

差点被她骗了!搞了半天,不过还是柳月榕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只不过这次玩的,却是她自己的小命。呵,这个女人倒是聪明了一点,知道使用迂回战术了。

“死变态那边怎么样了,查出什么了没?”笑颜理清思路,从柴禾堆上一跃跳起,手背在身后信步闲走,又回到了从前的自信与潇洒,气度雍容,仿佛她又是当初那个掌控一切的CP9了。推开小窗,金秋的阳光从窗外洒进,镀在笑颜身上,让她全身散发着光芒。她身后的刑天忍不住抬手挡住这乍然涌进的阳光,眯起眼,只看到无尽的光芒中,那个人影茕茕孑立,天神一般意气风发。

“他倒有心,白天忙着迎接南越使者,晚上还有功夫四处查找证据想还你清白。”

“哦?”笑颜其实见过荣华亲王的次数五个指头都数的过来,但是乍听到他不眠不休的为自己忙碌,心里还是有种奇怪的情绪在涌动。虽然知道死变态护着她肯定别有目的,但是她似乎还是没那么恨死变态了。

“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了四夫人。”刑天刚说完,就跃上屋梁。

留下笑颜皱起眉头。这又关夏雨荷什么事?

柴房的门被吱呀推开,两个大丫鬟领着一票人走进来,将笑颜“请”到客厅。

绩嫉1卷 第18章 不是四夫人

没进客厅,笑颜就看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夏雨荷,以及冷眼傲立的骊姬。跨进去才发现荣华亲王正坐在高堂上方,长发半绾,垂丝凌乱,眉如青峰,张扬挺拔,薄­唇­紧抿,一双狂狷的黑金­色­的眸子光华灼灼,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夜海。他居高临下,犹如一头健美的森林之王高坐在崖上俯瞰着他的领地。

在他下首,两侧各八位侍妾,再往下站着管家,巧儿,桂嬷嬷等一­干­有点地位的家仆。整个大厅气压低迷,迫得人喘不过起来。

笑颜还没站定,身边的跪在地上的夏雨荷突然爬起来一头就往堂柱上撞去!

笑颜赶紧抱住她:“四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妾身没有,妾身真的没有!”四夫人哭得梨花带雨,一张清理俏脸花成一片。

笑颜放开她看向上堂的荣华亲王:“不是四夫人!”

荣华亲王没说话,只是用那双黑金­色­的眸子淡淡瞥了她一眼。四目相对,没有太多交集,胶着的视线马上分开。

巧儿一听笑颜的话,立刻红了眼咄咄逼人:“不是四夫人就是你!婢子亲眼看到十九夫人抢过夫人的杯子,然后夫人喝下那茶就,就——我苦命的夫人啊!”巧儿放声大哭。

脏水竟然又泼回到自己身上?笑颜也拉下脸来:“是我吗?我应邀前去喝茶,杯盏茶具皆是九夫人所备,大家也看明白了,茶水是没有毒的,那么问题就出在茶杯上,是谁准备的茶杯,是谁分配的茶杯,又是谁坚持抢过那杯有毒的茶自己喝下的?”

笑颜一连串的责问气势凛然,巧儿理屈词穷,愣愣的说不出话来。她也没想过一向柔弱可欺的十九夫人会有如此强悍的时候。

大厅静得一根针都落地可闻,任谁也没想到还有九夫人自己下毒这个可能,现在听十九夫人这一说,不由个个思忖起这个问题。

对上周围惊疑不定的目光,笑颜冷笑一声护在夏雨荷身前,朗声道:“九夫人有菩萨保佑,肯定不会有事的!”

说罢,笑颜昂首而立,目光直直的盯着上座的荣华亲王。她今天就是保定夏雨荷了!本来就不关夏雨荷的事,死变态没必要为了给她摆脱嫌疑而随便抓替罪羊。她欠了夏雨荷一个救命的人情,今天定要护她周全!

荣华亲王看到笑颜眼里的执着,黑金­色­的眸子闪了闪,嘴角抿得更紧了,却什么都没说。

“你、你还有脸说!夫人她、她已经是半条命都悬在阎王殿啊——”巧儿终于回了神,又抽抽噎噎哭起她苦命的夫人来。

“不是还有另外半条命吗?放心吧,没有傻瓜会真把自己毒死的,一定会有转机的。”笑颜煞有其事的安慰,说出来的话却气死人。

“你!事以至此你竟然还诬赖我们夫人!我们夫人人都躺在那了,还能陷害你不成!”巧儿声泪俱下。手上的帕子一拧,哗的挤­干­水,继续擦起了泪花。

笑颜冷下脸:“哼,是不是她,等上几日便有分晓!”说罢,也不理会众人,转身就走。

“你!你这是成心诅咒我们夫人啊!”巧儿在后面声嘶力竭,一副泼­妇­模样。要不是有桂嬷嬷他们架着,怕是随时要冲上来与笑颜拼命。

已一脚跨出门槛的笑颜闻言转头冷笑:“呵,她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愿以……”

“住口!”荣华亲王一拍扶手,唰的站起,脸­色­­阴­晴不定。

大厅立刻全部噤声,众人一致耷拉下脑袋不敢看荣华亲王。

“够了,今天到此为止!查毅,再去皇宫催御医尽快配药;王思,送四夫人去诵佛院为九夫人祈福;左旗,送十九夫人回柴房,调一百侍卫守着,严禁任何出入!”

“你今天在大厅保护夏雨荷的模样,像竖起羽毛护雏的老母­鸡­,够蠢的!”刑天古铜­色­的脸上此刻除了冷漠,竟还有了别的表情,虽然只是讥嘲。

笑颜委屈的揉着朱砂泪痣瘪瘪嘴:“那也是他们逼的!”要是可以,她也不想啊。人家可是美好慧淑醇美贤良的柔弱美少女呢!——哎,看来她离目标又遥远了一步。不过还好,总算夏雨荷没被定罪,她算是还掉了那一个人情。

刑天倚窗抱剑,血红­色­的额带和耳环在烛光下星星闪闪,却都比不上他漆黑如夜的眼睛,若天上最亮的晨星,冷,却耀眼。丰满的红­唇­一抿,刑天的眸子流过一段冷华,他冷笑着嗤嘲:“蠢货!夏雨荷暗地里坑你多少次了,当初救你也是别有用心,你还当真了。”

笑颜闻言一怔,随即摊手作无奈状:“人家只是主持正义而已!你没发现吗?当时正义就在我的背后闪闪发光!”笑颜一副爱国青年状。

“不仅当时,现在也是。——虽然我从来不知道正义是个叫做蜡烛的东西。”刑天嘲讽的笑。

笑颜:“……”转头,妈地,真有一段蜡烛头在跳动燃烧着呢。

“……你倒自信,这么一口咬定是柳月榕自己下的毒。”

“呵,我本来也没想到那个胸大无脑的女人能想出这个法子,不过事后想想也明白了。她当时那么急切的跟我抢茶杯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不是我自信,是她们破绽太多。柳月榕中毒后四肢抽蓄口吐白沫,­唇­­色­乌黑,这种症状其实很多蛇毒都有,但是巧儿却立刻认出是五毒散,这不是不打自招么!再加上后来你带来柳月榕没死的消息,前后想想也就清楚了。”

“那你刚才在大厅怎么不戳破巧儿?说你蠢还真蠢了不成?”

“你白痴啊,柳月榕什么都托付给巧儿了,那么解药肯定也在巧儿手上,万一把她牵扯进去,为了摆脱嫌疑,巧儿肯定会选择毁了解药弄死柳月榕!狗急尚且跳墙,人急了,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妇­人之仁!这种贱­妇­,死不足惜。”刑天挑衅的看着笑颜,嘴角却慢慢扬了起来。

“她死了我就难逃其咎了好不好!白痴一个!”

“荣华亲王那么宝贝你,自然会向着你的。有荣华亲王撑腰,容王爷再生气也不敢拿你怎么样。”这些天里荣华亲王对笑颜的恩宠刑天可是看在眼里的。

“恩宠是说给就给的吗?荣华亲王只是猫皮耗子寻开心呢,谁知道他哪一刻不开心就把咱丢出去砍了!哎,这年头,弱女子还真不好当啊。”笑颜哼哼唧唧往稻草上倒去,背过身不鸟刑天。本来不觉得,甚至还仇视的味道,可是现在被刑天一点,心头那根弦忽然有点悠悠的颤动了。

绩嫉1卷 第19章 杖刑

这些日子荣华亲王对她的万般宠爱又浮上心头。她说冷,他当夜就冲去皇宫讨了雀金裘来,据说是用上百种罕见鸟儿秋生细绒织成的羽衣,外面用金线串着孔雀毛织成,轻巧保暖,华贵异常,全天下就这么一件。她说无聊,他派人连夜打琢水吟萧,风一吹,竹管在水的作用下就会奏出天籁之音。她说没做好心理准备,他竟也不再逼她圆房。如此这般,只为博她一笑。

……

若是能得那双黑金­色­眸子爱恋的一眼,又该是怎样的幸福?

胡乱的想着,笑颜沉沉睡去。

感情,就好像旷野的火星,即使只有微小的一簇,经风一吹,也马上可以烈火燎原。

睡梦中,她好像又看到荣华亲王轻轻舔弄她的耳垂,夏雨荷带着一­干­丫鬟嬷嬷在莲池边看她浮沉,柳月榕扯着她的头发甩她耳光骂贱人,骊姬在一旁冷冷的笑,大腿一痛,寒天赐那混蛋­阴­魂不散……

穿过来短短的不到一个月里,所有的事情走马观花似的闪过,让笑颜一时也迷惘起来,到底这是个梦,梦醒了她还会看到闱墨温暖的笑容?还是从前的种种才是个梦,她本来就是未城冷笑颜,只是梦见了一个神奇的未来世界?

庄生晓梦迷蝴蝶,梦醒了,分不清到底自己是蝴蝶,还是蝴蝶才是自己。

直到一梦醒来,刑天面无表情的告诉她:“柳月榕死了。”

死了!!

柳月榕死了!!

笑颜睁大眼,好一会才笑话掉这五个字的意思。

“怎么可能!”笑颜急急的爬起来,揉揉眼就往外冲。“是骊姬!一定是骊姬做了手脚!”拐骗巧儿毁了解药,弄死柳月榕,这样她和夏雨荷都说不清楚、洗不了罪名,最后真正能得到好处的,就只有骊姬了!

“是骊姬——啊!”一冲出门就一头撞上一堵结实的­肉­墙。捂住鼻子,看看,还好没出血。笑颜正在火头上,看也不看破口大骂:“一大早堵门找死啊!”

“爱妾看起来很­精­神啊。”声音的寒冷跟音质的美好成反比。

“死变……呃,王爷!”笑颜立即改口。

“死王爷?”荣华亲王挑眉,黑金­色­的眸子看不出喜怒,倒是摸上笑颜下巴的手紧了一下,大有移下去掐住笑颜脖子的迹象。

笑颜赶紧挤出弱女子的招牌笑容,可怜兮兮看着荣华亲王:“王爷听错了,妾身是说:是,王爷。”

“是?是什么?很­精­神?”荣华亲王破天荒的露出一抹笑容。

一刹那间,笑颜忽然听见了花开的声音。她终于明白荣华亲王为什么很少笑了,这一笑正是颠倒众生啊!十丈红尘,又有多少人抵挡得住这样杀伤力的倾城一笑?秒杀啊!笑颜不禁怀疑他在战场上是不是也是这么笑的,这么小嘴儿抿着一笑,敌人立马弃械投降,眼冒爱心唱着《征服》高高兴兴做俘虏去了。

“那就杖责四十消磨消磨吧。”

“啊?好……什么?”笑颜没反应过来。等到荣华亲王身后走出两个侍卫把她押下去时,她才忽然意识到他刚才说了什么。

杖责四十!

笑颜脸都绿了。古代杖责刑罚是很严重的,一般人三十杖就要出事了,四十杖下去,不死也残!更何况她现在的这具身体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

面无表情的桂嬷嬷眼­色­一瞟,两个小厮立刻拖来一张长凳。左右两个侍卫在笑颜身后屈膝一顶,手上一推,笑颜就踉跄着往长凳上扑去。手刚抱住板凳,马上就被绳子缚住绑在长凳上。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按着她的肩膀,让她不至从长凳上掉下来。

笑颜挣扎着回头,却只惊恐的看到身后扬起的巨大藤杖。两根足有小腿粗的藤杖高高举起,带着呼啸的风声重重落下,砰的一声砸在笑颜臀上,带起笑颜一声惨叫。藤杖不断被举起,落下,笑颜的惨叫一声接着一声,响彻院落。

中途还出了个小Сhā曲,长凳也吃不住藤杖的威力,啪的一声断成两截,于是又换了张长凳,继续。

四十杖下来,笑颜已经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桂嬷嬷示意丫鬟上前解了麻绳,留下那两个侍卫看着笑颜,才带着一­干­丫鬟小厮回去复命。

不一会,荣华亲王在大片如花美眷的簇拥下走了进来,看到脸­色­发白、嘴角挂血昏死过去的笑颜,黑金­色­的眸子一点波澜都没有,声音也还是那样冷冷的清冽:“带十九夫人去地牢养伤。”

笑颜昏迷不醒,臀部腿部血­肉­模糊,根本无法走动,只能任那两个侍卫拖着离去。小院的地上被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一直沿到地牢。

笑颜是痛醒的,动了动­干­涸的白­唇­,笑颜虚弱的眯着眼睛睁开,只看到幽暗的烛火和肮脏的地牢。眼神一黯,心里失落不是语言可以表述的。虽然早知道荣华亲王的宠爱靠不住,但是任何一个女子被那样一个高在云端的男子无微不至的呵护过,都会心存幻想的。

——罢了!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收起自己廉价的感情,扯开­干­裂的­唇­,笑颜暗笑自己愚蠢。不过被宠了几天,倒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罢了。笑颜此刻浑身痛得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自己像个破布娃娃,灵魂随时都会灰飞烟灭。自嘲一笑,笑颜积蓄了许久的力气,才勉强坐起来依在墙边。看了眼裙子上红褐­色­­干­硬的血迹,笑颜费劲的检查伤势。伤处主要在大腿和臀部,暗红的血迹已经­干­涸成一片,和糜烂的伤口结疤粘在了一起,一碰就会拉起一阵尖锐的疼痛,然后迅速蔓开艳红­色­的濡湿。还好,只断了一条左腿。

固定了左腿,又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笑颜倚墙小憩,一双凤目安静的打量着周围的情形。从­干­涸的血­色­看,她昏迷了至少一天了。地牢那头,一灯如豆,昏暗的烛火下狱卒提着瓶子昏昏欲睡,现在时间可能是晚上。地牢脏乱不堪,污秽腥臭的味道充斥鼻端,夹杂着淡淡的劣质酒的气味。狱卒这样怠忽职守,这期间应该是没人来过。

绩嫉1卷 第20章 琢磨不透的心

细细的尘流滑下,笑颜抬头望去,正看到上面一双亮如星子的眼望来。那里面除了一贯的冷淡,此刻还带着些许的关切。

积蓄许久的恶劣情绪像山洪突然找到了突破口,笑颜尖刻的冷笑道:“你还来作甚!”

牢顶的刑天抿­唇­,轻声道:“只要你不死,契约都算成立。……况且,浮云阁也不可能为了你与荣华王府为敌。”

虽然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可是最伤人的往往就是事实。

捏紧拳,笑颜顺便暴怒起来,­操­起地上的朽木朝声源处掷去:“滚!我不需要一个贪生怕死的人来保护我!”

“啊?……谁啊……说什么呢?”狱卒打着酒嗝晃悠悠的爬起来巡视。

朽木撞上牢顶,又啪嗒落回地上,响声不大,却在幽深的牢狱中特别清晰可闻。顶上簌簌落下的细尘一停,哗啦又落下一大片,然后再也没了动静。

咬住下­唇­,笑颜闭上眼睛往墙上一倒,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其实不关刑天的事的,她只是,胸口闷得难受,胡乱找人撒气而已。呵,现在连刑天也要抛弃她了,真是活该。看着幽暗肮脏的牢房,鼻尖传来腐朽腥臭的味道,笑颜忽然觉得一切像做了一场梦。梦里有锦衣荣华,梦里有高楼朱阁,梦里有绮罗春殿,梦里有莺歌燕舞,梦里有红叶烂漫,还有一道华贵狷狂的身影在红叶中缓步穿梭。

乱花渐欲迷人眼。

笑颜幽幽叹息。其实她的感情很廉价,廉价到谁对她好她就愿意付出自己的感情。可是就算如此卑微,她却仍然没有收获一个好结果。——即使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份可以驱走寒意的温暖。

手不自觉摸上骨折的腿。就当,长个教训吧。前世今生,她的感情都太廉价,廉价的感情是浇灌不出好结果的。廉价的感情只会蒙蔽自己的心智,让自己看不清楚境况,或者说,是不愿意去看清楚。

此后,今生,再不寄希望于爱情。

“砰!”一声气势十足的开门声,灌进一室的凄冷秋风。随后是一步快比一步的脚步声。是男子,软底靴,丝绸衣料,身后跟着十二个轻甲侍卫。

哐啷。酒瓶打碎的声音。牢房那头的狱卒被人踹醒,揉揉眼睛一看清来人,狱卒立刻矮了半截:“参参参见王王爷……”

“滚。”晕黄的烛光中,荣华亲王高高在上,黑金­色­的眸子睥睨着脚下颤抖的狱卒,像在看一只脚尖的蝼蚁。狱卒立刻如蒙大赦,很自觉的滚到一边去了。荣华亲王身后的侍卫又跟上主子继续前行。坚定的步伐,一步快比一步,没什么可以阻挡他们的前行。

笑颜始终闭着眼睛倚在墙上。苍白的面孔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

有的事情,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颜儿!”牢门大开,荣华亲王身披金貂裘站在门外,身后两排黑甲侍卫垂手而立。

笑颜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那双黑金­色­眸子,慢慢扯起一个柔弱笑容,虚弱的唤了声“王爷。”说完眼睛一翻,就要晕倒在地。

“爱妾受苦了!”荣华亲王赶紧一步上前扶住笑颜,将她横抱而起,转身离开。

柔顺的趴在荣华亲王肩头,笑颜面无表情的看着那间带血的牢房越来越远。

“知道为什么罚你吗?”回到西宿雅阁,荣华亲王放下笑颜,并为她拉上被子。

“知道。”笑颜躺在床上,乖巧的回答。

“哦?”黑金­色­的眸子腾起兴味。

“王爷罚妾身不该为四夫人强出头。”

“知道就好。不过,可不只是‘四夫人’,是所有的‘他人’。以后不许为任何人强出头。你是本王的爱妾,出了事本王会心疼。”温暖的指尖理清笑颜脸上的碎发。

若是在一天之前,笑颜也许真的会感动得交付真心,可惜他终究慢了一步。被那差点要了命的四十杖罚下来,要让她再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怕是比登天还要难了。笑颜绝­色­的脸上挂起完美得无懈可击的笑容:“恩。妾身再也不会了。”

“那就好。爱妾好好休息吧,查毅已经连夜去皇宫请御医了,相信不多时就会回来。本王另有公务急需处理,爱妾可以先小睡片刻,等查毅请了御医回来。”荣华亲王给笑颜掖了掖被角,转身离去。走了不多会,又折了回来,站在门口一手扶着门框对笑颜说道:“爱妾伤了腿,短时间怕是行动不太方便了,所以这阵子爱妾还是委屈一下,不要随意出阁走动,留在西宿雅阁好好养伤吧。这里生活器具一应俱全,若是还想要什么就让碧玺通知本王,本王不惜代价满足爱妾。等爱妾养好伤,本王定给爱妾一个惊喜。”

“笑颜知道了。恭送王爷。”笑颜的声音柔软温婉,只是捏住被角的手渐渐浮起了青筋。这个变态,竟然变相软禁她!

这一次,笑颜并没有急着反抗。不管怎么说,先养好伤才是真的。既然打算一个人好好活下去,那么就要自己爱护自己一点。刑天已经不知所踪,大概是被她气走了吧。生命安全没有保障,笑颜只能把荣华亲王送来的百多个家仆全部赶在西宿雅阁外围,日夜巡逻,美其名曰怕鬼。内苑只留了汤圆碧玺和几个伶俐点的小丫头。而她的起居寝室更是除了汤圆,完全不许任何人进出。

“是吗?在哪找到的?”笑颜嘴上说着,却头都没抬一下,手上的刺绣活计也一点没落下,一针一线快速上下穿动着,频率极高却优雅至极,整个人更像一幅美丽的画卷。

“嘘——”汤圆压低了声音,环顾周围,然后神神秘秘的凑到笑颜耳边,“据说啊,是在七夫人的后花园!挖出来的时候啊,整个人都腐烂了,臭死了,还长了蛆虫!要不是那身兰绣锦衣,还真看不出来就是巧儿!”

“七夫人?骊姬?”笑颜手上飞速穿梭的针线停了下来。连绵的秋雨又下了起来,沙沙的洗涤着竹窗,凄冷的寒风摇动着窗边的铃铛,发出“叮叮”的声响。

在荣华亲王把她从地牢中抱回来没多久,案子的关键人物巧儿就失踪了。笑颜当时料定是被骊姬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了,也就没再过问。荣华亲王严惩她,又把她软禁在这里,就是不想她再Сhā手这件事。一入侯门深似海,这种地方没有永远的单方面矛盾,是她低估了古代的王府深院。最初只是她和柳月榕的矛盾,后来竟然又扯上了夏雨荷,之后骊姬又来Сhā一脚,真是复杂啊……

——等等,真是骊姬Сhā的一脚吗?

笑颜忽然犹疑了。

沙沙的秋雨更急了,窗儿在寒风的摇动下发出了竹木特有的嘎吱声。

绩嫉1卷 第21章 点绛­唇­

荣华王府能有强烈腐蚀­性­的散沫,庞大世家出身的骊姬又怎么会没有!哪还能留下证据埋在后花园让他们挖出来!一个案子,一下牵连了三个王府最有权势的女人,牵连了三个朝纲最有势力的家族党派,真会有这样的“恰巧”吗?

窗头的铃铛忽然“叮铃铃”直摇荡,秋风突然强劲起来,灌进一室的冷雨,激起了笑颜一个打从心底的寒噤。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底谁是最后的赢家,笑颜不敢想。

那个人将她关在柴房还派重兵看守,难道是为了给她洗清嫌疑以撇清这趟浑水?他在保护她?笑颜捏紧拳。忽而长叹一声,罢了,不论是与否,过去的都过去了。况且,谁又知道他的保护是不是又是另一个局的开始?

“小姐,小心冻着!”汤圆见状赶紧关起窗儿,抢过笑颜手里的绣帕抛到一边,强按着笑颜躺下。“您身上还有伤呢!御医大人说了,要多休息!”

给笑颜拉好被子,汤圆好奇的拿起绣帕细细欣赏,圆圆的眼睛一下瞪得更圆了:“小姐!汤圆从来不知道您还­精­通女工!天啊,真是太巧、巧那个什么工了!哎呀呀,当初您怎么不早点展示嘛,要是汤圆早点发现,一定让您开一家绣坊!然后汤圆就可以吃上好多汤圆了!(*^__^*)嘻嘻……”

躺在床上的笑颜一愣:“­精­通?巧夺天工?——真的假的?”

“对、对!真的,真的!小姐绣得真像,就是巧夺天工嘛!”

后面的对话没再进行下去,因为笑颜好心情的打发汤圆去厨房吃汤圆了。

没过几天,笑颜从汤圆嘴里得到消息,夏雨荷的沁荷园跟骊姬的傲雪居正式对立,不但互相死拖对方后腿外,府里众仆也是立场分明,是沁荷园的人绝对不会踏进傲雪居地盘一步,对方亦然。甚至私下小规模动武也越来越频繁。府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压抑了。

然而可笑的是,竟然有一半的家仆明哲保身,全部倒向十九夫人。听得此消息,笑颜哭笑不得。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这么高的人气。

“汤圆,去厨房要两碗汤圆来!”笑颜欢喜的打发汤圆去端吃的来。今天刚换了绷带,御医大夫说最多五天便能下床走路了,所以笑颜心情甚好。管他夏雨荷跟骊姬你死我活呢,反正也不关她事,她只要当个乖巧的弱女子就好了。

汤圆前脚才走,后脚西宿雅阁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王爷。”笑颜垂下眼睑,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行礼。

“爱妾行动不便,不用多礼了。”荣华亲王更快一步按住笑颜。

“谢王爷。”

“今日本王前来,是兑现当日的诺言。”

“王爷?”笑颜疑惑的抬头,看着荣华亲王黑金­色­的眸子一闪一闪的,比夜空还惑人。

“本王说过要给你一个惊喜的。明日皇上在春云殿设宴招待南越使者,商议和亲事宜,到时百官家眷都得到场,本王决定带你去。可愿意?”修长的手指挑起笑颜的下巴,不给她任何逃避或回绝的机会。

“可是妾身的腿……”可是人家只有惊,没有喜啊同志!

“我抱你。”

笑颜盯着那双灼耀的黑金­色­眸子,却只看到夜一般的深沉,只好半敛凤目,柔顺的应声:“是,王爷。”她怕她若是不答应,马上另一条腿也得报废了。

“不谢我?”

“谢你个头!”笑颜劈口回答。话一出口,她马上尴尬的望向荣华亲王。

荣华亲王却是怔愕几秒,然后突然大笑着离去。

留下笑颜在屋里对着那抹挺拔的背影直翻白眼。变态,绝对是传说中的死变态!

第二天一早,荣华亲王便在大批家仆的簇拥中来到西宿雅阁。看到门口的汤圆和一­干­小丫鬟要行礼,直接挥挥手拦住她们让她们退下了。走进里屋,笑颜正坐在梳妆台前,听着碧玺丫头第一百零一次的念叨进宫注意事项,从看见皇上要磕头行礼到看见未娶皇子要适当回避,只差没明确说除了我家王爷不许看任何一个男人,更不许对任何一个男人笑了。

而笑颜因为听了某人的话,嘴角一直抽得厉害,导致­唇­上胭脂一直点不好,这才误了时辰。

“怎的这么久?”­唇­角微抿,黑金­色­的眸子在看见镜中笑颜时所有不耐立刻转为惊艳一闪而逝。

“王、王爷!奴婢参见王爷!”说教说得摇头晃脑的碧玺马上扑通矮了半截。

笑颜这才转过头,面若粉桃,目若春水,红润的樱­唇­轻启:“王爷。”

荣华亲王着了魔般点点头:“你们继续。”说着,径自拉了张楠木方凳坐下了。静静的在一边观赏。

“喔。继续。”笑颜示意给她打扮的丫鬟继续,但是丫鬟的手早已抖得不成样子了,笑颜只好作罢,转头偏着脑袋望着一身黑底金纹的荣华亲王:“王爷,您吓到我的侍女了。”说是吓,倒更可能是激动过度。只因今天的荣华亲王帅呆了,黑金­色­的衣服完好的映衬了他黑金­色­的眸子,狂狷,霸气,额角一丝细发垂下,却又带起一丝细细的柔情。

“有吗?”荣华亲王一脸无辜,明明白白写着:我就耍赖你能咋滴。

“有。”笑颜有点咬牙切齿了。

“哼,不就点个胭脂吗,本王来!”说着,荣华亲王大步上前,一手揽过笑颜往后一带,拉着她倒进自己臂弯里,另只手中指迅速在胭脂盒里沾了一点,粗鲁的就往笑颜红­唇­上按去。

温暖的指腹按在笑颜­唇­上,从最初粗鲁的按到后来温柔的抹。荣华亲王轻浅的气息洒在笑颜额头,痒痒的。暧昧的气息在空气中晕染开来。笑颜白玉般的脸庞慢慢染上红晕,所幸有胭脂掩饰,不然真不知该如何开脱。

荣华亲王喉结动了动,突然放开她:“好了!”声音微哑,却带着无比的­性­感。

笑颜扫了眼镜子,胭脂点得并不均匀,却也完美的衬托了­唇­中一点,像樱桃一般的诱惑。想来他是第一次给女人点绛­唇­吧。

——还算合格。

绩嫉1卷 第22章 寒天赐

然后在整个王府的震惊与亢奋中,荣华亲王抱着笑颜走出西宿雅阁。一辆金光闪闪的豪华马车早已在府外等候。等这一对艳羡众生的璧人上了马车绝尘而去,过路的人纷纷开始探头探脑打听起这两个神仙般的人儿了。而当知道这就是荣华亲王和王妃时,众人反应出奇的一致:先是抽气,然后呼气感叹一句“还真是般配啊”,最后有点兴奋有点失落的离去。

车轮滚滚,荣华亲王并没有带仪仗队,金马车速度奇快,道路两旁的人文景物直线后退,很快就消失在笑颜好奇的视线里。两边的墙面很快从青砖墙变成朱红高墙,偶尔掠过一两抹绿­色­的墙根植物,却也迅速消失在红墙巷道的尽头。

“王爷,夫人,到了。”

哗啦一阵齐齐的顿甲的声音,车厢外随即响起一道年轻的声音,中气十足:“恭迎荣华亲王千岁千岁千千岁!”话音未落,千百个声音海潮般的澎湃响起:“恭迎荣华亲王千岁千岁千千岁!恭迎荣华亲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岁”字在皇宫大院飘荡徘徊,久久不肯散去,响彻云霄,震得白云都为之颤抖。

黑­色­长靴落地,快步穿过跪了一地的禁卫军,直接向皇宫内门走去。大红的明纱随风扬起,带着女子特有的脂粉香,滑过最前面年轻将领的脸。

“王爷?”年轻的将领抬头,惊讶道。

被这打破秩序的声音勾起好奇,众禁卫军也跟着抬头,随即抽气声此起彼伏。他们的王爷,竟然抱着一个身穿红衣的艳丽女子!女子环着王爷的脖子,一双微挑的凤眼风情万种,似语还羞,眼角一滴朱砂泪痣,像一支古老的歌,唱着千年的痴情与缠绵。女子身穿艳丽的明纱红裳,透明的纱,却裹得全身上下半点不露,只能从她面纱上露出的半张脸遐想她全身白腻如雪的肌肤。

美艳,绝对震撼的美艳!女子除了一双凤眼以及眼角一点泪痣外什么都没露出,却让人炙热的感觉到她的每个毛孔都闪耀着诱惑的艳丽。天生媚骨、极品尤物都无法形容她的妖娆、她的妩媚。

直到荣华亲王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清冷的秋风横扫大地,才吹散他们的迷梦,惊觉自己的失态。而那一抹艳红,则化成心中永远的朱砂泪痣。

进了皇宫内苑,荣华亲王拒绝了内苑车马,而是抱着笑颜背离人潮,走向偏远的西殿。随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少,笑颜不禁开始紧张起来。他他他,把她带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想­干­什么!不好的预想随着越来越偏僻的宫阁廊道越发的汹涌翻腾。笑颜小手悄悄盘踞上荣华亲王的后颈,只待他一有什么异动就立即敲晕他。

就在笑颜考虑要不要先下手为强的时候,荣华亲王放下了她。把她放在敞风廊阁的美人靠上,他语调出奇的轻柔:“好了。你且先在这等一会,我很快就回来接你。有事大声叫,我听得到。”

笑颜一时跟不上他的节拍,有点傻傻的看着他离去。看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西殿院墙,笑颜左右扫了两眼,便也明白了。这应该是很久以前的西宫吧,他的生母生前所住的宫殿。他这是,先去祭拜亡母呢。

笑颜忍不住四处打量。这是西宫外殿一处二楼的敞风廊道,形似走廊,却两边开窗,用以欣赏风景。因为不常打扫的关系,廊角栏杆积起了一层厚厚的灰。大红的漆柱也剥落了不少,斑驳着露出里面腐朽的木­色­。笑颜忽然有点心酸。白墙红柱,犹见当年伊人笑。多少年前,是谁在这寂寞深宫消磨青春,等待君王临幸?

侧身望去,美人靠后方临水,下面是碧池清波,莲花正放。三两只鸭子悠然的浮在水上,不时给对方整理羽毛——哦,不是鸭子,是现代并不常见的鸳鸯。莲池不大,那头是一处小花园,因为深秋的关系,花木皆落了叶,只有一处嶙峋的假山和几棵红枫勉强支撑着这个寂寞晦暗的园子,努力绽放着他们并不闪亮的­色­彩。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笑颜有感而发。

“好词句!是谁?谁在那里?”清朗的男声,好像有点耳熟。

笑颜循音望去,愣住。猩红的朱砂痣像灼灼的烙铁,烫得她好不容易平复的尴尬再次涌上心头。寒天赐!笑颜大腿又痛了。与之一起痛起来的,还有头。

——头痛啊!寒天赐怎么会在这里!虽然他是国姓又衣着富贵,但是自古以来国姓的大户人家就一直很多,她,她咋就那么巧又撞上了一个……皇族喃?完了,瞧他那身衣服,怕是跟死变态一个级别的。神啊,救救我吧!

快保佑他眼睛突然抽筋,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可惜神辜负了笑颜。

“我们见过?”廊道那头的寒天赐快步跑上前,却在离笑颜还有三步的地方停住了。他俊朗温雅的脸上写满了狐疑,温和的眼睛也惊疑不定的在笑颜脸上扫视着。

笑颜捏紧裙角,一个劲的祈祷他眼睛瞎了,或者突然脑子中风了。现在她终于明白他当初说的若是不方便了来找他是什么意思了,他家就一养太监的地方啊!妈地!

“你——”寒天赐伸出去的手又止住,随即一拍掌,“本宫知道了!”

“啊?”笑颜大惊。

“姑娘是否有胞兄?长得和姑娘八成相似?”寒天赐自信满满的问道。

笑颜眨了眨眼,忽然有种笑翻过去的冲动。强忍住笑意,笑颜努力做出弱女子的模样回答:“殿下好眼力!可是认识家兄?”

“自然是认识……咳,有过一面之缘。姑娘是来参加今日宴会的吧?不知姑娘怎么到了这西宫?可是迷了路?需要本宫送你回去吗?”

笑颜一惊。本宫?他是东宫太子?

笑颜的不语被寒天赐当做默认,便很好心的上前去扶她。寒天赐对这“故人”之妹热络的很,只巴望着能好好补偿一下这个妹妹,以减轻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罪恶感。

笑颜左腿骨折,自然不方便行动,被他这一拉,整个人马上失了重心的跌进寒天赐怀抱。寒天赐本能的顺手抱住。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他俊脸涨红一片。天可怜见,他是好心,真的是好心,怎么就变成吃豆腐了?尴尬的想着,手却搁在笑颜腰间始终忘了拿开。

笑颜双手攀附着他的胸膛,单脚着地站了好一会,却仍不见他有放手的意思,不禁抬起头懊恼的瞪了寒天赐一眼:“看够了没!”

被那一双凤眼近距离一瞪,眼角血红的朱砂泪痣像有灵气一般鲜活起来,寒天赐只觉灵魂一震,心中有个什么东西疯狂的滋长起来,情不自禁冒了句:“不够,永远都不够!”说着,一把大力抱住笑颜,禁锢在怀里。

笑颜懵了。

这什么状况!

“你们在­干­什么!”霹雳一样的声音打破纠葛不清的两人。

绩嫉1卷 第23章 刁难

死变态来了!笑颜大惊,猛的推开寒天赐就朝声源望去,然而用力过猛,力的反作用让她重心不稳的向后倒去。尖叫一声,笑颜背抵着美人靠就要下坠,胡乱中本能的伸出手去求救。

伸出的手马上被紧紧抓住,笑颜重心回转,马上被一头拉进一具结实的怀抱。熟悉的气息传来,夹杂着淡淡的体温,让笑颜总算松了口气,还好避免了第二次深秋落水。再来一次的话,怕是不死也差不多了。

“三皇兄。”寒天赐的声音让笑颜忽然想起还有个人在场,不禁红了脸,挣扎着腰脱离荣华亲王的怀抱。

“太子殿。”荣华亲王按紧笑颜,将她按在怀里。脸上的怒意在转头看向寒天赐时全数转为邪魅,就如一头嗜血的雄狮,忽然凑近寒天赐,薄­唇­一张一合,淡淡的气息喷洒在寒天赐脸上,激起他一阵细细的战栗:“太子殿没事最好不要乱走,西宫怨魂多,小心……进来了,就再也出不去。呵呵呵呵”说罢,低沉的笑着,抱起笑颜离去。

留下寒天赐在原地皱眉伫立,呆呆的看着他们消失在廊道里。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春云殿里,丝竹悠扬,香风缭绕,暖气熏人。到处是粉黛霞妆的宫女,她们身穿水绿­色­纱裙,头梳坠马髻,耳着明月铛,手端托盘在大殿中来回穿梭。拖到地上的绿纱长长的,不时随着暖风飘起,惑了醉人的眼。

“荣华亲王到——”

最上座的老皇帝放下酒杯站起身,殿中的歌舞立刻停了下来,十二个舞姬施施然欠了个身,退下。两旁酒意微醺的南越使者和众臣一同站了起来,伸长脖子朝外看去。

霸道的黑­色­,点缀着细碎的金纹;妖艳的红­色­,裹住一片白皙,当荣华亲王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口时,所有人似乎都听见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巧笑倩然的宫女端着酒盘呆住了,借酒装醉的大臣停下了吃豆腐的手,就连始终淑静高雅的贵­妇­人们都失去了平日的端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道大步走进来的身影,再也离不开。狂狷的脸庞,张扬的墨发,怀抱着那团红艳所散发的霸气,无一不是致命的诱惑。

“臣,参见陛下!吾皇万万岁!”荣华亲王大步流星走进春云殿,单膝跪下行礼,双臂却依旧将笑颜抱在怀里。

笑颜愣了一下,他怎么称臣不是儿臣?微微侧过头,却只看到他微尖的下巴。笑颜只好转而四处打量周围环境。看来,荣华亲王跟他老爹感情不太好啊。也是,要是她是他爹也不会喜欢他的,谁喜欢一个变态儿子!

不过话说回来,抱着女人给皇帝行礼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他都做得出来,还真够嚣张的。但真正让笑颜吃惊的是,从他跪下行礼到平身站起,竟然始终都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指责,就连皇帝也没表示任何不满,这又是何等变态的震慑力!

荣华亲王得了“平身”,一站起身还未入座,笑颜立刻敏锐的感觉到无数快比刀锋的眼神投来。好强烈的杀意!笑颜迅速扫了周围一圈,却吃惊的发现竟然全是女子。那些美的丑的年轻的年长的女人,一道道目光冷若寒冰,怨若幽魂,似是很不得从她身上活活剜下一块­肉­来似的。

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笑颜心底暗暗咒骂荣华亲王这个变态祸水。她还什么都没做就莫名其妙招惹了这么多强敌,看来今天的关没这么好过了。

“嘶——你­干­什么?”笑颜抽气。脸咻的一下红了。这个死变态,竟然抱着她坐到他腿上!尴尬的抬眼瞄去,却发现周围的眼神只有两种:男人全是又嫉妒又暧昧的眼神,女人则清一­色­嫉妒加愤然。

完了,笑颜似乎能听到空气在燃烧的声音了。

后面的歌舞笑颜没兴趣看,更没心思看。身为CP9,她的感觉比一般人要敏锐数倍,那些刀子一样的眼神锋芒历历,四面八方的­射­向她,让她仿佛回到了西伯利亚魔鬼森林逃生的时候,整个人毫无掩护的置身枪林弹雨之中拼命奔逃。那些目光太过尖锐,以致她无论如何自我催眠都没办法忽视它们,只能恨恨的在面纱下咬着苹果撒气。

气呼呼的笑颜都没注意到寒天赐竟然何时也回来了,此刻就坐在左边下首第一个,笑岑岑的看着她。看见她投去的视线,他温和一笑,眼睛顿时眯成两个小月牙。笑颜骄傲的一扬小鼻子,拿鼻孔对他。她可是个很记仇的人呢!当初一咬之仇,她此生难忘!咳,废话,任谁被咬到那里都永生难忘的好吧。

手腕上突然一紧,笑颜吃痛的回头,正看到荣华亲王黑金­色­的眼睛。黑­色­的深邃,金­色­的火焰,笑颜看他不悦的­唇­角不禁怀疑他是不是看到她和寒天赐“眉目传情”了。以他这种变态行径,铁定治她个出墙罪,然后乱­棒­打死,莲池淹死,鞭子抽死,呃,搞不好更残忍点,骑木马……唔,好怕怕。太恐怖了!

“墨兰夫人在问你话。”­肉­­色­的薄­唇­一张一合,吐出冷冷的话,狮子样张狂的黑金­色­眸子看不出喜怒,应该是没有发现吧。笑颜不禁松了口气。原来他没看到。白吓了。——咳,怎么搞的跟小媳­妇­偷­情­了似的?

笑颜撇撇嘴,转头调整好完美的微笑,面向对面眉头跳动得特别厉害的华衣­妇­人,声音嗲得可以滴出水来:“墨兰夫人。”哦霍霍霍霍,在外人面前,她可是一介弱女子呢。

墨兰夫人脸­色­不豫,冷硬的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听闻王妃是未城商女出身,妾身好奇商户闺秀是个什么样子的,不知识谱否?”

笑颜忍不住多看了墨兰夫人一眼。连她娘家底细都一清二楚,这个女人不会是一直关注着荣华王府吧?汗死,看来荣华亲王门里关着十八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外面还有无数人挤破头想钻进来。啧,世道!

再看看那双目中无人的死鱼眼,笑颜不禁暗暗摇头。又老又丑,还觊觎荣华亲王,癞蛤蟆想吃——恩,鸭子­肉­!荣华亲王这种死变态,也就够个鸭子级别!呼呼,这老女人的眼神赤果果的写着“歧视商女”的字样,嘲讽她不识曲律,不通大雅,草包一个。笑颜­干­脆吊她口味,胸有成竹缓声道:“自然是识得的。”

绩嫉1卷 第24章 龙凤呈祥

“哦?众姐妹都很想听听王妃仙乐,还请王妃不要推辞!”墨兰夫人说着,眼神示意大殿中央的一架七弦古琴。这是上一个节目表演完了后没搬走的,就被墨兰夫人借题发挥了。

笑颜看看那琴,正想摇头推辞,却被荣华亲王突然拎起,大步走到古琴边,把她往金凳上一按:“本王也想听听爱妾的琴艺。”

笑颜嘴角抽了一下,施施然伸出爪子,往琴上一挠。

铮铮铮铮铮——

五根弦如数尽断。

笑颜无辜的握握爪子,继续伸出。铮、铮——

剩下的俩也断了!

拿起琴下的曲谱,笑颜横着看,竖着看,倒着看,看了好一会,忽然唰唰全给撕了,再呼啦一下抛上空中,笑眯眯的说:“妾身识得它,它却不识妾身啊。”

“噗哧。”寒天赐一口酒笑喷了。

众人也跟着窃窃的笑,笑声慢慢从嘻嘻笑成哈哈,最后好几个竟然笑得毫无形象的滚到了地上。就连严肃的皇帝老头也抖起了肩膀。

随着笑声的扩大墨兰夫人脸­色­更难看了,看得出她已经在极力隐忍怒火了,笑颜分明看到她长长的蔻丹指已经掐进红苹果里面了。啧,真不卫生。

“王妃既然不识曲律,总该略通棋艺吧?咱们王爷的棋艺可是京城第一的。”墨兰夫人说着说着,眼神又妩媚的飘到笑颜身边的荣华亲王身上了。可惜荣华亲王一心盯着那惨不忍睹的七弦琴,根本无视她。

笑颜腼腆一笑:“军棋算吗?”

……

看众人脸­色­笑颜也知道没戏了。也是,这个时代哪来的军棋呀!

“琴,叉;棋,叉,书呢,王妃姐姐总会写字吧?”可爱的童声,笑颜这才看到寒天赐面前的桌案上爬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看那一身简单却质地上乘的衣料,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公主郡主一类的。

“十四,你又调皮了。”寒天赐把小丫头片子拎下来,给她掸掸身上沾的果屑。

原来是个小公主。看着小公主红扑扑的脸蛋,笑颜暗笑这小丫头不会崇拜英雄式的迷恋上她荣华哥哥了吧?坏心一笑,笑颜朗声道:“笔墨伺候!”嘿,她今天就要拯救歧途少女,彻底浇熄她迷恋的火花!她果然是邪恶滴弱女子呀~~哦霍霍霍霍~~

笔墨纸砚很快上来,灵巧的宫女还铺好了桌子供笑颜作书。

笑颜提笔凝神,久不下笔。十分钟后,直到众人已经开始不耐私语了,笑颜陡然眼睛一睁,挥笔而下,一气呵成。众人再去看时只看到她最后一笔利落潇洒,气势凛然。

“好!”

寒天赐拍手站起。周围立刻陆陆续续响起了掌声。在这方面,寒天赐是专家。大楚国有两条龙,一条文龙温文尔雅,才华横溢;一条黑武龙狂肆凌厉,战无不胜。

“殿下谬赞了。”笑颜嘴上说得客气,却一点谦虚的意思都没,笑得跟朵花似的。她的自负也是有道理的,想当初她为了任务潜入世界文化研究院可是狠狠苦练了两个月的。

笑颜不知道,自己一笑起来的模样有多美,眼角的一滴朱砂泪痣像活了一般熠熠生辉,映衬得她白皙的皮肤更加白腻,黑缎的长发更加墨黑,朱红的樱­唇­更加红艳,妖娆的面孔更加妩媚。妖艳中透着清纯,看傻了在场无数的人。

“王妃姐姐羞羞脸,好多错别字!”稚­嫩­的童音打沉默,引起一片哄然。

笑颜纳闷的转头看去:“没错啊,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十四个字,错了整整一半……”寒天赐抚额做头痛状。

笑颜眨巴了两下眼睛,立刻蔫了。她怎么忘了,古代是写繁体字的!完了,她英文法文德文阿拉伯文诺跑本(NoProblem),但是就是不会繁体文啊!­干­­干­的挠头望着众人傻笑,她总不能说,爷这是你们几千年后的通行文字吧?

荣华亲王嘴角明显的抽蓄了一下,大约是为了挽回那么点面子,冷冷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好好相夫教子方是正道。……听碧玺说你绣工了得,就给诸位展示一下吧,以后莫再舞弄这些东西了。女人,识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作甚!”

明显是酸葡萄的话,一说出口却马上获得一片认同:“王爷说得极是。”“王爷英明!”“王爷真乃当世豪杰!”……

笑颜并不意外荣华亲王知道她懂刺绣的事儿,毕竟她每天消耗大量的绣线,外加汤圆那个大嘴巴的宣传,恐怕全府的人都知道她每天在­干­吗。

在百多双期待的眼睛下,笑颜取过宫女送上的针线,迅速飞针走线绣了起来。没一会,图样便渐渐成形。众人随之冒出“哇哦~~”的感叹声。待笑颜一收手,赞叹之声立刻如潮水一般将她淹没。“王妃好手艺!”“王妃真是京城第一巧手啊!”“王妃心灵手巧,也只有这样的妙人儿才配得上王爷了!”

“霍霍霍,王妃的手艺真真是没话说,栩栩如生,活灵活现,惟妙惟肖,形神皆备……”左边下首第二位,坐在寒天赐旁边的一个老头拈着胡子朗声笑道,夸赞之词也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笑颜瞄了眼他官袍上的仙鹤,笑颜笑意盈盈的欠身:“宰相大人过奖了。”声音比蜜糖还甜,语气比酥糖还嗲,见宰相老头摇摇欲坠了,笑颜一个媚眼补上,就听哐啷一声,宰相大人彻底“阵亡”,栽倒在地上鼻血还扑扑的流着。马上小跑过去几个侍卫把他老人家抬出去急救了。

“绣品神韵妙极,小­鸡­神态娇憨可爱,却能一啄中的,显然是暗藏机敏,光华内敛,只是这……”寒天赐拿起绣图细细观赏评价。

“王妃姐姐,为什么你的蚯蚓会长角?”十四公主马上接过寒天赐的下半句话,脏兮兮的小手也立刻在笑颜的绮罗红纱上留下一个灰扑扑的小手印。

笑颜愣了一下,不确定的看着他们:“小­鸡­?蚯蚓?”

寒天赐文人的敏感立刻察觉到她话中微扬的音节,不禁诧异的转向笑颜:“不是小­鸡­啄蚯蚓图吗?”

笑颜抱住头,声音一下高了十度不止:“小­鸡­啄蚯蚓!”

这回所有人的视线都调回到笑颜身上了。

笑颜嘴角严重抽蓄着:“如果我告诉你,那图叫,龙、凤、呈、祥,你会怎么想?”

话一出口,笑颜就听到无数下巴脱臼的声音。整个春云殿集体陷入石化中,只觉一阵秋风吹过,一枚枯叶飘啊飘啊……

得,不用等了,这些人已经用行动告诉她他们会怎么想了。

绩嫉1卷 第25章 我要了

笙箫舞华,盛宴一直持续到午夜,酒意熏人,杯盏狼籍,皇帝也明显喝高了,在上首坐都坐不稳,只能单手撑着额头,另只手随意摆摆:“散、散了吧,去吧。”众臣这才起身,歪歪倒倒互相告辞后,在自家夫人的搀扶下上车陆续离去。

一直到大半的人都走光了,笑颜依旧处于被打击的幽怨中无法自拔。小­鸡­啄蚯蚓!!天啊~~~(设想某人哭天抢地满地打滚的场面)

被荣华亲王抱上金马车的时候,笑颜感觉纱裙被谁拉了一下,不由低下头。十四小妹妹眼泪汪汪的抬头看着她,见她低头看自己了,小丫头重重一吸鼻涕,咬住上­唇­抽噎着搁出狠话:“没想到,三皇兄会,会看上你这么草包的女人,简直一无是、是处……哇!!——”

小丫头地上一坐,嚎啕大哭。

于是笑颜此次参加宴会,唯一的收获就是彻底浇熄了十四公主的初恋火花。没办法,若对方才艺过人尚说得过去,可是,被一个彻头彻尾的草包抢走心爱的三哥哥,实在太、太打击人了!

腊月,寒冷已经阻挡不了街道的繁华和人心的雀跃,空气中弥漫着“年”的气息。晴阳当空,车轮滚滚,纯金的马车在繁华的街道上慢慢行驶着,周围的行人纷纷避让,眼神里有艳羡也有嫉妒,不过在看到车厢两侧的荣华王府标志时统一变成了敬畏。

车厢里笑颜掀起车帘一角兴奋的打量着街景。今天死变态应兵部尚书王懿德的邀请带着王妃去他家做客。笑颜也没想到不就出席了一次皇家宴会,她在外人眼中的身份竟然一下麻雀变凤凰,成了王妃。

“哇!原来糯米蒸糕这时候就有了啊?”笑颜看着车外卖蒸糕的大婶,不禁感叹了一下。

“左旗。”车厢里始终正襟危坐装死人的荣华亲王睁开眼。

“是,王爷。”马车没有停,速度却更慢了,车厢外的左旗跳下马车。一阵哒哒哒的疾奔后,一笼亮晶晶的蒸糕送到了笑颜手上。

笑颜望望蒸糕,再望望继续闭目养神的荣华亲王,有点受宠若惊。她不过是感慨古代也有蒸糕,这些人咋就听成了她迫不及待想吃的意思了呢?看来“这时候”不能乱用啊,有歧义。

有了“这时候”的蒸糕开头,笑颜发现不能用的词语是越来越多了。她再次看见笑客楼的时候不过感慨了句“酒多误事”,结果左旗又去买了三壶花雕酒来。她看见烧饼铺老板正在用太极揉面团,不禁叫了声“帅!”结果她面前又多了一堆烧饼……

一刻钟后,笑颜看着面前的一大堆东西,吃穿用度,连古时候女­性­大姨妈时用的棉签都有,不禁有些惴惴不安起来。死变态脑子给门夹坏了吧,竟然什么都给她买?搞得就像……恩,就好像她是癌症晚期似的。

见死变态齐齐整整的坐着装神像,笑颜不禁坏心一起,拉住他的手臂就嗲声嗲气的撒娇:“王爷~~前面就是玉茗轩了,人家要下去走走嘛~~”一个嘛字,吊得笑颜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果不其然,笑颜清楚的感觉到荣华亲王也颤了颤。

俊若天神的人终于有了动静,缓缓张开眼,霎时黑金­色­流光溢彩,像一下照亮了这个世界。高高在上的眼神瞥向笑颜,盯着她看了三秒,­肉­­色­的薄­唇­慢慢吐出一个字:

“好。”

在整条街道的哗然与疯狂中,一对神仙璧人下了金马车,在无数鲜花与尖叫中走进了玉茗轩,全国最有名的玉器店。

一进门,四周的竹篾栏百叶窗似的自上挂下,沙沙摇动,带起下端的玉玲珑发出清脆的响声。不理会门口笑得谄媚的伙计,各种各样碧光闪闪的玉器早已晃花了笑颜的眼,笑颜就是在国家博物馆也没一下子见过这么多碧光莹莹的玉器,情不自禁的赞叹了一声,撇下荣华亲王四处逛去。

店铺的布置有点像迷宫,竹篾栏隔出一条条曲折的路,听着悦耳的玉玲珑响声,越往里面走玉质稀罕,让人不禁对竹径深处充满期待。

可是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让笑颜不禁耐心尽失,索­性­提起锦罗裙快步往里跑去。

不理会内间伙计的阻拦,笑颜一口气冲到尽头,一眼看见一支晶莹剔透的玉如意置在那头,立刻三步冲上前举起大如意哈哈大笑:“入手冰凉,质地晶莹,果然上乘之宝!哈、哈、哈!我要了!”

后面小跑着跟上来的伙计脸都绿了,扶着墙直喘气:“小、小小姐!……那……”

“你、要、买、它?”咬牙切齿的声音散发着零下三十度的寒气,荣华亲王鬼魅一般站在笑颜身后。

“呃?莫非你买不起?哦,对了,王爷也是靠俸禄的,对不起啊……”笑颜尴尬的笑着,放下手里的玉器。

荣华亲王俊脸黑成了平底锅,摸上笑颜脸颊的手很有要掐死她的迹象,他眉头突突的跳动着,从牙齿缝里挤出声音:“若、是、爱、妾、需、要,本、王、随、时、可、以、满、足、你!”

“什么?”笑颜愣了一下,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有歧义?视线不经回到罪魁祸首上,笑颜不禁诧异起来:“这玉如意怎么这么丑?这么好的玉竟然让这么差劲的工匠雕刻,真是暴殄天物了!”

话一出口,笑颜就听见几万只乌鸦飞过的声音。回头,就看见荣华亲王满头黑线,伙计更是掉进黑线堆里找不着边了。笑颜疑惑的看看他们,再看看玉如意,眯起CP9的眼睛,喃喃着:“这玩意怎么有点像……”

“玉、势!”

“浴室?”笑颜疑惑的重复了一遍,随即眼睛瞪得老大。玉势!——妈地,原来是古代的情趣用品!

笑颜的脸一下涨得通红,她终于明白荣华亲王那杀人的眼光从何而来了。任何一个男人被怀疑自己的­性­能力都会暴走的吧。不过那尺寸……嘿嘿嘿嘿……笑颜邪恶的笑着,眼睛不禁瞄向荣华亲王下边。

荣华亲王像被点燃了引线的爆竹,砰的爆发了。一把拉过笑颜,声音咆哮得整个店都听见了:“死女人!本王今天就让你知道怀疑本王的下场!”

……

跨出里间门口时,笑颜就听到旁边的伙计怯怯的问了句:“夫人还要那根玉势吗?”

笑颜跨出的脚一抖,“砰”的一声摔了个大马趴。

绩嫉1卷 第26章 你回来了

总算荣华亲王还没完全失去理智,在笑颜再三的哀求认错下,他也没立刻强按着她­干­嘛,不过笑颜被拉到玉茗轩外间时红­唇­肿得厉害。

玉茗轩外间很大,应该有四五间之多,这是其中的一间。各种玉器首饰琳琅满目,质地上乘,一点也不比刚才的玉势质地差。在小伙计暧昧的目光中,笑颜不禁暗暗腹诽这些古代的八卦公们。小家伙长得眉清目秀,哼哼,很有做公公滴资本哦~~

“自己挑吧。”荣华亲王的声音又恢复了来时的泠冽如水,听不出喜怒。

笑颜“喔”了一声,四处查看。手镯、项链、耳环、簪子、珠钗、步摇……镶金嵌珠的,描银镂花的,看的笑颜眼花缭乱。面对这堆珠光宝气的东东,笑颜悄悄打了个哈欠,实在很难提起­精­神。

眼睛一亮,笑颜被身后的器件吸引了去。这是一条通往另间外间的竹篾栏廊道,廊道两边都挂着一些玉质的刀剑匕首做装饰。青玉的小匕首,碧光灿灿,打磨得无比光滑,似乎可以照出人的影子;白玉的两尺长剑,看模样就是女子专用的,只是不知实用­性­怎么样;透明的三尺青锋,潋若寒潭……

“挑好了没?”荣华亲王不怒自威,似乎在提醒笑颜你丫的看哪去了。

笑颜赶紧转过身,顺手一指:“就这个。”

荣华亲王看了眼那些刀剑,漫不经心“恩”了声,慢慢踱来拿起那支镶嵌了黑珍珠的白玉钗看了几秒,摇头:“我记得有支镶嵌了紫­色­珍珠的白玉钗,在哪?”

小伙计一愣,随即笑道:“公子好记­性­,稍等。”

不一会,小伙计就捧了一只檀木小盒出来了:“公子您看,是不是这支?”

荣华亲王点头,拿过钗子给笑颜簪上,退开两步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多少钱?”

“公子您可真是好眼光!这支玉钗呀,虽然和那支黑珍珠的款式一个样,可是质地却相差甚远哦~~这珍珠呀,您瞧,稀世珍宝呀!南海千年老蚌就产了这么一颗珠子!看看这玉,摸在手上温润吧?上好的羊脂白玉!不是真品不要钱!不瞒您说,这可是本店镇店之宝,是咱老板留着打算给未来老板娘的……”小伙计滔滔不绝的说起这钗子的贵重,什么千年珍珠,万年白玉都出来了。

“多少钱?”荣华亲王不耐的打断。

“一万两!一个子儿都不能少!小的是看您祥云在头,贵气十足才特别开出这个优惠价的!这钗子在别家店是绝对没有的!独一无二的东西才能配得上夫人这样独一无二的绝­色­容颜那!”

笑颜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这小家伙也太会宰人了吧?一支珠钗一万两!让荣华亲王去抢还比较实在!

不想荣华亲王竟然眉头都没皱一下:“查毅。”

笑颜不笑了,小伙计眼珠子都快瞪掉下来了,都傻傻的望着查毅递出的一万两银票。汇丰老字号,随时兑现银!

“包子!你个小王八羔子!”突然一个锦衣老头从后堂跑了出来,上来就给小伙计两个脑刮子,“招子擦亮点!老板的钱也敢收!看老子抽不死你!抽不死你!”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象征­性­的在小伙计头上PIA来PIA去。这个叫包子的小伙计也机灵,马上被“PIA”得抱头鼠窜,嘴里哀哀叫着:“老板饶命,老板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老人家……”

“玉茗轩是你开的?”笑颜吃惊的站起来,盯着荣华亲王重新打量。还是那张俊美得如同雕刻的脸,白杨似的身姿,也还是那般气死人的高傲眼神。

“不但玉茗轩,还有墨香书肆、锦绣坊、笑客楼……”上蹿下跳的包子马上Сhā嘴,后面的话又被掌柜的一个脑刮子PIA了回去,继续抱头鼠窜。

“笑客楼也是你开的?”笑颜真的吃了好大一惊。士农工商,古代不是最歧视商人吗?墨兰夫人还拿这个鄙视过她。搞了半天,荣华亲王自己就是个大商人!

吃惊,太吃惊了!这感觉……就好像奥八马自己贩卖军火一样。

荣华亲王哼唧了一声,难得的没厉声驳斥,转身就走。

笑颜却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难怪呢,仅凭一个王爷的俸禄,怎么也不可能金作屋顶玉作檐啊!原来还有副业啊!啧,想不到他沙场无敌,从商竟也是一等一的高手!笑颜忽然觉得自己从来就没了解过他。想起刚才那枚吹牛包信口胡诌的“是咱老板打算留着给未来老板娘的”,笑颜忍不住伸手按住头上的珠钗。本想拔下来扔掉,手却在碰到那粒珍珠时停止了这无聊的行为。

再抬头,世界一片清明。眼见荣华亲王走远了,笑颜嘿嘿一笑,赶紧扭着小腰追上去,嗲声嗲气的大叫:“老板~~等等人家嘛~~”

在她身后的掌柜和小伙计齐齐一个激灵,互相靠在一起蹭了蹭,­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包子:掌柜的,好巧啊,你也蹭疙瘩啊……

掌柜:是啊,好巧啊……

门外笑颜手挽上荣华亲王的胳膊,扭着小腰嗲兮兮的挂在荣华亲王手臂上。突然天­性­警觉升起,笑颜拉住荣华亲王一个华丽丽的旋转,顺着她步伐落过的地方,一排利剑蹭蹭蹭没入地板,只露出微颤的箭翎。

“有刺客!”笑颜大叫。

左右的侍卫马上拔剑围圈,将笑颜和荣华亲王保护在里面。街道两旁的廊台屋檐下,大批的黑衣人从天而降,周围的百姓尖叫着四处奔散。

“寒江雪,纳命来!”

随着刺客头领一声吼,无数的刺客飞跃而起,举刀砍下!周围的侍卫马上挥剑上前挡住,和刺客缠斗到一起。一时之间,刀光剑影,叮叮当当,血喷如雾,杀成一片。

刺客显然是经过训练的专业杀手,完全是不成功便成仁的狠厉派,笑颜一眼判断王府侍卫胜算不大,拉住荣华亲王就往回跑。

“截住他们!”后面有个眼尖的刺客哑着嗓子大叫。顿时四五个刺客抛却敌手奋力追来。

笑颜拉着荣华亲王没跑几步,又停下了。

前方,醉青楼二楼栏杆上,咻咻咻跳下七个刺客,一样黑巾蒙面,只露出豺狼一样的眼神闪着幽幽的光。他们像日本武士一般双手持刀,半曲着膝盖一步一步逼近。

笑颜紧紧拉住荣华亲王的手,一步一步往后退去。他们的握刀的起势接近于武士流派,重攻不重防,是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搏命刀法。

这些杀手,比后面那几个菜鸟要难对付得多。

“看你往哪跑!”那几个刺客也追了上来,跟那七个刺客呈包围圈把笑颜和荣华亲王团团围住。

笑颜左手拉着荣华亲王,右手宽大的水袖中皓腕一转,七粒银珠落入掌心,握紧。

突然,“噗——”的一声,正前方的刺客颈部喷血,随即尸首分家,头颅骨碌碌滚到了地上,鲜血随着尸体倒下的方向喷成一条血线。

笑颜拉着荣华亲王旋身避开血雾,转头望去,随即瞳孔张大。

秋风凛然,一道人影双手持剑,背光而立,黑­色­长发在风中飘扬,鲜艳的额带,朱红的耳环,映着三尺青锋上簌簌滑下的血珠,给这份灰暗抹上唯一的­色­彩,血红。

诡异的妖艳,动人心魄。

“刑天……”

刑天,你终于,回来了!

绩嫉1卷 第27章 逃亡

笑颜的声音却一下惊动了刺客们,众刺客马上跳起,举刀砍来。

“颜儿,小心!”

笑颜只觉肩头一重,转头就看到荣华亲王下滑的身子。伸手抱住,笑颜的瞳孔一下无限放大。荣华亲王的背后,赫然扎着一把武士刀!

抱住荣华亲王顺势后仰旋转,笑颜飞起一脚踹上他身后刺客的腰眼。不重,却让刺客抽蓄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快走!”刑天大喝一声,又拦下劈向笑颜的两把刀。

笑颜扶着荣华亲王跑开两步,倏地弯腰避开后面砍来的一刀,右手反腕一弹,一粒银珠乍然­射­出,就听后面刺客“呃”了一声倒下,笑颜赶紧抱住荣华亲王退到一边。

荣华亲王脸­色­发白,冷汗涔涔,在他背后,明晃晃的大刀扎得很深,鲜血噗噗的喷涌着,早已染红了他的长衫。

“你忍住。”笑颜迅速从腰间荷包中取出几枚金针,在上星、太冲、三­阴­交、足三里、百会等地方扎针止痛,随即左手按住伤口,右手握住刀柄,一咬牙,噗的一声拔出鬼头刀!鲜血立刻喷涌出来,笑颜按都按不住。拇指迅速摸到动脉搏动处,其余四指放在受伤者颈后,用拇指向凹处下压,进行止血。

“谢……谢。”荣华亲王脸­色­惨白如纸,却奇迹般的没有陷入昏迷,只是失血过多虚弱得厉害。

“谢我最好的办法就是别轻易挂掉。”笑颜嘻嘻一笑,拍拍他的俊脸趁机欺负他。

“小心!”

刑天的大喝让笑颜猛的抬头,却正看到一把武士刀迎光劈下!

刀尖闪着寒芒,在笑颜张大的眼瞳中越来越大。

“噗!”的一声,空中挥刀劈下的刺客突然失去力道倒头栽下!砰的落在笑颜面前。他的背后,赫然Сhā着一柄长剑。

明晃晃的长剑映着笑颜惊魂甫定的眼,突然刺疼了她的心。

像是心电感应一般,笑颜蓦然回首,就看到刑天还保持着抛剑的姿势,在他身后,一把武士刀自他右腰斜砍上去,从左肩拉出,带起一路血花!镜头一下无限放慢,笑颜眼睁睁看着那把长刀斜着从刑天右腰砍上,一路到左肩划出!苍白的阳光下,刑天向前绷直身体,旋身倒下。血花溅上长刀,刺痛了笑颜的眼。

阳光一下变得­干­涩,秋风更加凛冽。

刺客狰笑着,一脚踏上刑天的尸体,再次挥刀砍下!

笑颜悲愤涌出,一粒银珠快比闪电,咚的一声在刺客眉心穿出一个血洞。

而与此同时,像狂战士复活一般,地上的人突然伸手抓住刺客的双腿,哗的一下撕成两半!血雨洒下,肠子心肺鲜血淋漓,噗噗砸下,浇了刑天满头满脸,让他看起来如同地狱修罗一般的骇人。

满面血污中,凶神恶煞的眸子染起嗜血的红,刑天面目狰狞,周身散发出的强势气场震慑住了围上来的刺客,一群刺客不禁齐齐退开一步。纷纷紧紧握住武士刀,瞳孔缩小,牙齿格格开始打颤。

刑天喀拉一声折断尸体持刀的手臂,握在手上,“啊——”突然发出野兽一样嚎叫,挥刀就冲进刺客堆里!在他冲过的地方,一片鲜血喷薄,脑浆迸裂,红白交错。

肩上挂着血糊肠子的人,持着半截血淋淋的死人手臂,手臂上还死死握着一把鬼头刀,那场景着实骇人。刺客们心颤之际,气势立刻降到零下,四处抱头逃窜。刑天则如虎入羊群,所到之处,一片血液飞溅。

笑颜抹去脸上刚刚落下的廉价泪水,喘着大气微笑。又哭又笑的模样让她嘴角一抽一抽的,看起来有点滑稽。只是此时此刻,不会有人嘲笑这种滑稽。

突然间笑颜面前的荣华亲王跳了起来,拉住笑颜就跑。笑颜吃惊之下,眼角瞟见巷边包抄过来的黑衣刺客,立刻明白过来,攥紧荣华亲王的手更加卖力的奔逃。

拼尽全力冲过这条街,拐进一道暗巷,跑了没多远笑颜愣住了,前面竟然是个死胡同!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刺客的脚步声已经到了巷子口,听声音至少三个人。

笑颜一狠心,拉紧荣华亲王转头看了他一眼。危险之中,两人竟然心有灵犀一点通,无需多言,荣华亲王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朝她微微点头。

笑颜遂拉着荣华亲王更快速的往前奔去,一口气冲到墙前脚下一蹬,两人竟然在墙上如履平地冲了上去!脚在墙头微微一点,平衡了一下重心,两人又齐齐跳了下去。一落地,笑颜没有半刻停顿,拉着荣华亲王继续飞奔而去。

同时她竖着耳听着。三、二、一!右手一弹,噗噗两声传来,接着就是重物倒地的声音。解决了两个!剩下的一个正在墙那头打着转儿呢。笑颜勾­唇­一笑,露出CP9血腥的冷酷。

一口气奔逃了十多里,从皇城中心一直奔到外环近郊,笑颜确认身后没有追兵才慢慢停下脚步,靠在一棵柳树上直喘气,脚边是哗哗的溪流,听起来格外清澈。

这身体太差劲,竟然连这样短距离的奔跑都适应不了。笑颜不禁暗暗叹息。若不是她平日里狂练刺绣恢复了三层“­射­”的能力,她今天恐怕还真要葬身刺客的鬼头刀下。

“你怎么样?”笑颜喘回气,不禁担心的看着荣华亲王。伤成那样又死命奔跑了好久,不知道此刻他还活着没。

“无妨。”淡淡的声音虚弱得很,却让笑颜第一次看见他的顽强。不但活着,竟然还没昏死过去,不愧是沙场上历练出来的大楚战神!血流成这样,人体生理理论上早该休克了,但是就如汶川大地震所见,人类靠­精­神力量的支撑是可以超越身体极限的。只是让笑颜没想到的是,危难时他强撑清醒着,现在安全了,他竟然还没松懈,依旧清醒。这种­精­神意志,可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笑颜蹲下身给他验了验伤,复又看了看天­色­,淡淡的说:“看来今夜我们得在这荒郊野外过了。”

荣华亲王似是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再有什么大动作,也就没有异议了。只是阖上眼睛假寐。

笑颜知道他并没有睡去,站起身留下句:“我去找点吃的,你自己注意安全。”说完,就离去了。

不多时,笑颜手提一只野兔回到原处,看到荣华亲王依旧闭目假寐,身旁却多了一条利石扎死的毒蛇,不禁多看了他两眼。

斜飞的墨眉,长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永远紧抿的­唇­,——哼,这家伙怎么看永远都是这副狂狷凌人的模样,看了就有气!就好像他永远站在世界最顶端俯视着众生似的。

忿忿的抛下死兔子,笑颜摊开掌心,从嘴里吐出一团绿­色­的糊糊送到他面前:“五年三七,散瘀止血,消肿定痛。”

绩嫉1卷 第28章 寒江雪

黑金­色­的眸子张开,瞬间光滑潋滟。荣华亲王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然后毫不犹豫的敷到脸上!

“你!!——”

笑颜顿时气炸了肺,一把抢过他脸上的三七就摔倒地上,“你就算怀疑我也不用这样糟蹋我的好心吧?枉费我一片好意,为你采三七差点被豺狼掳了去!”

“你……谢谢。”荣华亲王垂下眼睑,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声音极小,“那里真的有伤。”

笑颜愣了一下,蹲下揪住他的脸仔细的瞧。原来,在他的眼角下,那里有个不足一厘米的小伤口。笑颜嘴角立马有点抽:“伤是伤,可是这伤跟你背上的伤比起来哪个更重要?”

荣华亲王委屈的嘟起嘴,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这个重要。”

轰隆隆——

笑颜彻底被雷到了。

许久,笑颜才恨恨的从他脸上收回剜人的视线:“算了,随你!”

荣华亲王闻言,开心的捡起地上的三七糊糊又敷到脸上。

这下笑颜彻底被他打败了。

看过爱美的,没看过这么爱美的!

颓丧的坐到荣华亲王对面,笑颜开始就着小溪清理野兔。

“我不吃生食。”荣华亲王冷冷的傲然又回来了。

“不吃就别吃!”笑颜没好气的回他。

“茹毛饮血!”荣华亲王鄙夷的哼唧了两声,又靠着大柳树装死人了。

笑颜简单的清理了野兔,用来时当拐杖的长棍穿上,捡了些柴火准备烧烤。身上摸摸,笑颜忍不住问对面:“带火折子了没有?”

“带它作甚!”

“你——”笑颜气结。却又无奈的垂头。对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王爷,你能指望他做什么呢?无奈的放下野兔,笑颜脱了绣花鞋,卷起裤脚,挽起长裙跳下小溪。溪水很凉,小脚丫子一进去笑颜立刻激起一身的颤栗。好在天寒得厉害,没一会倒也冻得麻木了。

“找到了!”笑颜突然抓起一个东西,然后脸都绿了。原来是个河蚌!

河蚌被笑颜惊到,死死夹住笑颜的手指,笑颜疼得鬼叫鬼叫的,扑腾起一片水花。岸边柳树下假寐的人不禁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像风中飘零的花,很浅,却香韵悠长。

有了前车之鉴,笑颜小心翼翼的在溪中一阵摸索,好一会才谨慎的托起一块石头仔细打量。确认不是河蚌正是自己要找的河石后,笑颜举着石头哈哈大笑。岸边的人似是嫌那笑声刺耳,脚尖一挑,一粒圆石咻的破空而去,直­射­笑颜。

笑颜又岂是好打的鸟?马上一个后空翻直接跳上小溪,指着荣华亲王跳脚大骂他没良心,狼心狗肺,恩将仇报。却换来荣华亲王突然爆发的哈哈大笑。

笑颜呆了呆,不禁再次感叹变态就是变态,不是逻辑所能推循的。被骂了还这么开心。

盘腿而坐,笑颜用这比较原始的打火石敲打了N次后终于擦出了那么丁点儿的小火花。所幸荣华亲王手快,一张银票马上递上,火星燃起了火焰,避免了马上熄灭的命运。

“哇!十万两!”笑颜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等值于一堆小山的银子慢慢变黄,变黑,最后变成一片黑灰。风一吹,刷拉拉随风飘走。

“还看什么!还不加柴!还想再浪费我一张银票不成!”荣华亲王没好气的撒上一大堆柴火。青烟马上生气,呛得两人没头没脸。

笑颜赶紧拨开柴火,一点点加秸秆把火吹旺,再看向荣华亲王的眼神却一点愤怒的意思都没,反是漾满了星星:“大款!盖茨~~”

“盖子?”荣华亲王用一副“你有病”的眼神看着笑颜。

笑颜笑得谄媚:“我看您老直接改名叫寒盖茨得了!用十万两银票点火啊!”

“寒盖茨?”荣华亲王皱眉,然后很认真的摇头,“这名字不好听。”

笑颜扑哧笑出了声。

将火烧旺,笑颜搭起烤架,将穿了兔子的长棍搁在烤架上,慢慢转动着。淡淡的炊烟腾起,熊熊的火焰烤得两张脸庞忽明忽暗,气氛一时间陷入古怪的沉默。只有火花的噼啪声偶尔跳动着。

“你就是寒江雪?”笑颜眼神始终没离开过架上的兔子,心思却已经转到了当初在王府看到的那句话上:天绫王朝崩,图遗于烽火。

荣华亲王没说话,只是又靠回了那棵大柳树。

笑颜不想让它冷场,只好继续找话题:“好名字啊,多有意境。”

“好吗?”荣华亲王忽然接口了,“天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寒江雪,是诅咒一个人一辈子落魄潦倒,孤寂终老的意思。”

笑颜诧异的抬头,看着火光那头荣华亲王平静的脸,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想起零落的西宫,想起他们父子敌对的态度,笑颜垂下眼睑,不再说话。只是全神贯注的烤着手上的兔子。

直到兔子­肉­上冒出滋滋的油,笑颜又翻转了几下,然后从荷包中取出三个小纸包打开,分别是孜然、盐巴、胡椒粉。将调味料均匀撒上烤­肉­,笑颜又用小火熏了会,才撕下小半只留下,其他递给荣华亲王,轻声道:“王爷,好了。”

“寒江雪。”荣华亲王睁开眼,冒出三个字,眼中尽是复杂的星星点点。

笑颜却听懂了,笑笑,递上烤兔子。

这一顿,两人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却是吃得前所未有的愉快。

吃饱喝足,笑颜让寒江雪先睡下,自己则添了些柴,蜷坐在火堆旁迷迷糊糊打着盹。

郊外的清晨空气清新,环境也格外的好。朦胧的晨曦将露珠洒满了大地,孕育静寂的轻灵。火堆已经慢慢变冷,却还存着碳木的余温。早已躺下的笑颜睡梦中并不安稳,突然一个激灵,警觉马上升起。四步、三步、两步、一步——

铁器特有的折光冷芒在头上升起。

良久,却不见落下。

笑颜睫毛颤了颤。

一声叹息响起,寒芒收回,寒江雪又走回原处。

“怎么不下手?”笑颜睁开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寒江雪,“别告诉我你舍不得了。”

寒江雪不语,只用他黑金­色­的眸子盯着笑颜看。眸中金光闪闪,笑颜看到的,却只是犹豫和挣扎。这样狂傲狠厉的男人,也会出现挣扎的眼神?

笑颜想笑。

绩嫉1卷 第29章 忘了它

“棋下到最后一步,那一步才是整个棋局唯一重要的呢。”笑颜坐起身,毫不在意的掸掸身上的土。在匕首的冷芒落到脸上的那一刻,她忽然就想明白了。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个局。只是局中有局,才会让人看不清真相而已。

以柳月榕的茶为起点,毒杀柳月榕,引起夏雨荷跟骊姬之间的尖锐对立,勾起两家矛盾的引线,而这之中,她笑颜演绎的角­色­不过是个宠妾而已,所以他不会真让她死。然后宠妾更加受宠,两位嫌疑夫人则完全入了冷宫,自然激起两家不满,是为引线。王爷应邀做客尚书府遇刺,导致宠妾身亡是直接导火索。爱妾香消玉殒,荣华亲王誓死追查,最有嫌疑的自然圈定尚书府和宰相府。事实上两家都没做,自然怀疑是对方下手诬陷自己,从而引起一场龙争虎斗。最后,寒江雪只要坐山观虎斗就好了。

还真是万无一失的好办法!若是直接栽赃通敌叛国之类的罪名,剿除的将是整个党羽,到时候双方党羽一致齐心抵抗,就是荣华亲王也未必吃得下。但是让他们狗咬狗,既省力,又达到了目的。双方自容王爷退出势力舞台就开始争夺主导权,而现在有了这个既可以巴结荣亲王又可以一脚踹死对手的机会,是人都会拼尽所有去争取的。

笑颜忽然觉得他老爹这名字起得真有远见。寒江雪天生就是一个做渔翁的料!多好的一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若不是当时那四十杖打醒了她,让她断了对他的念想,今天还真不知自己会落得怎样的下场!梦醒心残?心如死灰?还是抱住他的大腿哭着哀求留下她为奴为婢?

笑颜冷笑。

“你必须得死。”寒江雪重新站起身。看得出他的恢复能力很好,昨天深可及骨的伤口今天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了。大步走到笑颜面前,托起笑颜的下巴,寒江雪黑金­色­的眼眸碎金点点,“可是我反悔了。”

“恩?”笑颜这才正眼看他。

“我想,我有点爱上你了。”音未落,吻已落下。

笑颜怔愕。没有反抗,任他肆虐在她的地盘。

“从现在起,你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这是他承诺的一生一世。没有以往狂风暴雨的侵略­性­,这个吻虽然霸道,却充满了小心翼翼的试探与求索,一发觉笑颜没有反抗,便马上灵蛇一般的趁虚而入,细细的舔弄着,啃咬着。

一吻结束,寒江雪满足的松开笑颜,又坏坏的在她­唇­上轻咬一口,才攀住她的脖子,像做了坏事的孩子一般撒娇的蹭动着。好一会,发现笑颜还没反应,不禁有点孩子气的恼怒:“你不理我!”完全是控诉的语气。

一抬头,却正对上笑颜有些空洞的眼。

空洞,空洞,像宇宙黑洞一般充满玄幻和奥秘……

笑颜的眼神慢慢恢复神采,语气缓慢而沉重:“你只记得遇刺逃离,然后与妾十九在溪边柳树下露宿了一夜,相安无事,是吧?”

“是……逃离……露宿……”

“从现在起,你不记得要杀妾十九的事,知道吗?”

“知……道。”

“那从现在开始,我数一二三,你听我的指示醒来,明白吗?”

“明白……”

“一!二!三!”笑颜“啪”的打了个响指。

寒江雪一激灵,马上回过神来:“这是哪里?”

“王爷,您忘啦?您带着妾身逃到这里,然后露宿在此一夜,可冻死妾身了!”笑颜不依的抱住寒江雪­精­瘦的腰身撒娇。

寒江雪蹙眉,依稀记得确实是他带着妾十九逃到这里的,可是却实在想不清楚细节了。想了半天,只能把这归结于受伤太重,导致坏了记­性­。

“走了。”寒江雪睥睨着笑颜,一把粗鲁的推开她。

被推倒在地的笑颜耸耸肩,还真有点怀念那个温柔孩子气的寒江雪了。皱皱小鼻子,笑颜无奈的爬起来小跑跟上。

追上寒江雪的步伐,笑颜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个渐渐熄灭的火堆。

秋风瑟瑟。

直到见到三里外石头村一家小屋前的骏马­干­粮火折子金疮药后,笑颜才明白寒江雪的整个计划有多缜密。忍不住暗暗乍舌,若不是刑天的突然出现,怕是一切都将按他的计划运行吧?而她,也会在他的计划里“意外”死去。

不过么……计划赶不上变化!笑颜嘻嘻一笑,很自觉的爬上骏马,坐在寒江雪身后。寒江雪准备的东西都是一人份的,显然诚如他所说,计划中她必须得死,不论是死在谁手上。

“坐稳了!”话一出口,寒江雪不禁懊恼自己发神经管她作什么,闹不明白自己心情的他更加郁郁,只能发泄似的策马扬鞭,厉喝一声:“驾!”

骏马撒开蹄子,踏着烟尘疾奔而去。

一回到西宿雅阁,笑颜就发现熟悉的气息又悄无声息的跟了上来。嘴角不自觉扬起,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摆脱了众多探望的“姐妹们”,一个人蹿到了西宿雅阁后园的冬青树边。

“出来!”笑颜对着树上大叫。

哗啦啦的衣袂翩飞声,面无表情的刑天落到了笑颜面前。

把刑天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确认他还活着,笑颜松了口气,长笑一声挑眉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言下之意你个死娃子还晓得要回来啊?

刑天拽拽的鼻孔出气哼了一声:“谁要回来!老子才不要回来呢!是师傅硬说契约还在,老子是给撵回来的!”

“哦~~”笑颜拉长音。笑颜倒是第一次听人说“老子是给撵回来的”还说的那么嚣张的。

“喂喂喂,你听到没有!不是我要回来的!是师傅撵我回来的!”刑天跳脚大叫。这样的他,跟笑颜与他初遇时完全判若两人,活像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儿。

“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欲盖弥彰?”笑颜吹着口哨,眼神东飘西飘。

刑天古铜­色­的脸瞬间憋成暴走的红­色­,紧握拳头示威­性­的在笑颜脸前挥了两下:“蠢货!老子有什么好欲盖弥彰的!老子才不要跟你在一起!”说完咻的一声没入树冠。

留下笑颜在树下摊手,耸肩。刑天就像一只波斯猫,平日里沉静如水,喜欢冷眼旁观,但是你一踩到他的尾巴,他立刻就会挥着利爪暴走。

呵呵,真是个可爱的家伙。

打发了那群“嘘寒问暖”的女人们,笑颜早早的熄灯睡下了。昨夜彻夜都没睡好,这身子骨还真有点吃不消。古代又没维生素蛋白粉什么的保健品,想要恢复身体只好用最天然的方式——睡觉了。可是生命有限,每次睡觉她总会觉得自己在浪费生命。呼呼,这样一比划,还真怀念现代那些忙碌的日子啊。

绩嫉1卷 第30章 往昔

Y国首都。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双塔大楼“咝”的一条钢丝从四十二楼拉下,黑­色­风衣的女人从天而降。黑­色­高跟长靴一着地,女子手腕一转,卡在手腕上的半开式手镯脱腕而去,顺着钢丝“咝”的又飞回四十二楼。那里,一个R国政要被人扭断脖子倒在了浴室中。

双手Сhā兜,女人悠闲的走进对面的CHANEL服饰店。一刻钟后,一身黑­色­职业西装裙的女人提着手提袋走了出来,原本披散的栗­色­卷发此刻工整盘在头顶,别上一支­精­致的水晶簪子,增添了不少东方韵味。

——美西娅,联合国政府暗之谍报机构CP9执行官。

‘女士,前面双塔大楼出现意外事件暂时封锁川河大道,若有急事请绕别道过去。若有时间,希望能配合警方对当时状况的调查。’一名警服人员拦住美西娅。

美西娅侧脸微抬,妩媚一笑,警官立刻呆立半晌。她深邃的五官有着西方人的特­色­,但在眼角处一粒红­色­的泪痣又让她充满亚洲妩媚风情,又是一个完美的亚欧混血儿。

“唰”的一道风驰声,一辆黄|­色­法拉利稳稳停在他们旁边。车窗摇开,露出一张玩世不恭的脸。金发,白肤,高鼻梁,黑墨镜。男人吹了声口哨,用一口纯正的英语打招呼:‘HI,美西娅!久等了,上车吧!今天带你去个地方,绝对HIGH~~啧啧啧,你那是什么老土的衣服?来,帅哥带你换身新的!保证从头HIGH到脚!’夸张的说着,按了个按钮,车后门立刻向上旋开。

美西娅朝警官腼腆一笑,转身上了车。

‘原来是首席检察官凯恩阁下,失礼了。请!……再见,凯恩阁下!’警官微笑着跟黄|­色­法拉利挥手致别。凯恩阁下的好­色­与他杰出的工作能力一样有名,看来最近又换了口味了,呵呵。

‘怎么样?’凯恩抛给美西娅一支绿箭,嬉皮笑脸的问。

——凯恩,联合国政府暗之谍报机构CP9指挥官,美西娅的搭档。

‘你这样说真是太伤人了,亲爱的。我什么时候让您失望过?’美西娅剥了包装纸将口香糖丢进嘴里。

‘也是,我的美西娅宝贝最­棒­了!来,给帅哥亲一个~~’说着,猪嘴就往美西娅脸上蹭。

‘找死!’美西娅一指戳去,凯恩早有准备的闪开,他后面的玻璃窗“呯”的一声破了一个洞,仅仅是一个洞,而不是一片碎裂,可见那一指的速度与力量。这是CP9“­射­”之技能的终极形态枪指。

‘哇!美西娅宝贝,你不会真想杀我吧?我好怕怕~~’金发帅哥凯恩从驾驶座下爬出来,按住方向盘一个九十度拐弯,避开了汽车冲出高速栏杆的命运。

‘我可以认定你是在趁机报复吗?’美西娅唰唰唰一连三点枪指戳去,吓得凯恩马上投降状贴在身后的车门上,在他头侧,肋侧,肩上各有一个洞眼,此刻呼呼的灌着风。

‘我的新车呀~~’凯恩杀猪般的鬼嚎让路边噪音显示牌一下飙到200分贝,滴滴的直闪。

十分钟后,莫奇城郊区,一架小型极速飞机停在私人豪宅的绿草坪上。

‘你真这么快就要走?真不留下来吃顿饭吗?就一顿?’凯恩眼巴巴的盯着美西娅。

‘你知道,我很赶,亲爱的。’

‘即使我今天……’

美西娅毫无留恋挥挥手上了飞机,飞机门咝咝关上。起跑。

凯恩追着飞机跑了两步,挥着手。飞机很快超过他嗖的飞上蓝天。地上,凯恩依旧挥着手,一直到飞机再也看不见,他才慢慢拿下墨镜,露出湛蓝湛蓝的水眸。望着飞机消失的东方,他喃喃着:‘即使我今天,过生日?’

四个小时后,飞机落定在皖省某处大别院。美西娅跳下飞机,朝驾驶舱挥挥手:‘谢了,NANA,再见!代我向凯恩阁下致意!’

驾驶舱唯一生物,坐在驾驶员位置的NANA摘下头盔,竟然是个七岁的小女孩。她甜甜一笑:‘收到,美西娅女士!’

——NANA,联合国暗之谍报部门CP9的最后一名成员,参谋官,智商300。

看着飞机化成星点消失在天空,美西娅马上冲进徽州古宅翻出手机,急急忙忙拨了个号码就开始焦急的走来走去。

等了许久,一直到彩铃变成盲音,都没有人接听。美西娅不禁皱起了眉。闱墨又出门忘带手机了?这家伙,最近老是粗心大意了!美西娅无奈的想着,便去车库开了车直奔机场。

三个小时后,美西娅下了火车,再次步入繁华,重回她作为“人类”的社会。叫了辆的车,美西娅直奔她和闱墨爱的小屋。他们是四年前认识的,那时她二十三岁,正是CP9逐渐退隐享受人生长假的时候。她念了大学,认识了大她一届的学长闱墨,温柔善良,知书达理,微笑中总是充满阳光的味道。

于是他们相爱了。

毕业后,他们在这繁华的大都市结了婚买了房,每月为那几千块的贷款忙忙碌碌,却让她觉得无比的充实。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历任CP9都渴望成为人类,靠近人类,因为人类身上,有温暖的气息。

用钥匙开了门,美西娅垫着脚走进客厅。她想给闱墨一个惊喜。因为昨天说好出差要明天才能回来的。呵呵,闱墨看到她这么急着赶回来给他做饭,不知会是什么表情?一定会给她买条围巾嘉奖一下的!嘻嘻。

搭上卧室门把的手却突然僵住了。

握紧。

松开。

握紧。

身为CP9,美西娅的耳力和嗅觉是一流的,有过婚后­性­经验的她自然知道里面的爱语和浓郁的情豫气息代表着什么。只是……不敢相信。

开,还是不开?

里面如火如荼,外面寒彻心扉。

美西娅终是松了手,背倚着门滑下,坐在地上听着里面的­淫­语浪叫。看着客厅里挂的结婚照,照片上她笑得那么甜蜜,照片上闱墨那么温柔,还记得摄影师按下快门的前一刻,他在她耳边轻喃,说要要照顾她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好短。

那张沙发,他们曾一起看野蛮女友,他说就算你野蛮,我也认了。那间厨房,让她手上一度伤痕累累,只为了换他一个惊喜的笑容。那张大桌,她每天都会为他端上热腾腾的饭菜,然后看他津津有味的吃饭,讨论着是不是该生一个孩子……

绩嫉1卷 第31章 包扎

她不甘心!她要问他!

笑颜唰的站起,手按上门把。

“你爱我吗?”娇嗲的声音传来,让美西娅一下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我不知道。但我不能对不起她。”闱墨的声音让美西娅一下失了神,刚擦­干­的眼泪又涌了下来。

“你还想这样偷偷摸摸过多久!你明明说了不喜欢那样成天奔波的女强人的!你能等,我的青春等不起啊!……我爱你,墨,我们结婚好不好?”女人尖锐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哀求的意味。

很轻的烟味传来,闱墨的声音像被烟雾缭绕了一般不真实。他低醇的嗓音在美西娅的哽咽中响起:“每个男人,心中永远有一抹纤弱的影子,她恬静纯洁,她温柔婉约,她受了委屈也会静静的微笑,她就像菟丝草一样依附在男人身边,被男人保护着,开出淡淡的小花点缀她的大树。她是每一个男人心底深处的梦想。我爱娅娅,可是我也一样摆脱不了那个梦,所以才有了你的出现……对不起,明纱。”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你根本就是在玩弄我,玩弄我的感情!滚!不要再让我看到你!是你家,我走!吕、闱、墨,我恨你!”

光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急促靠近,美西娅三步起跳,一个纵跃跳出铝合金窗口,落在公寓楼后面的小吃街上。无视周围诧异的目光,美西娅两手Сhā兜,游魂般的晃荡着,却不敢回家。

一路晃到龙华大桥边上,美西娅蹲下身静静的看着高桥下远远的流水。每当心情不好时她就会去看水。水就像流动的天使,能将她的郁结冲走,让她重新快乐起来。可是今天,却失效了。

周围已经三三两两聚集了不少的人,互相低声议论着跳水轻生之类,却没有一个人上前。

美西娅看着水中她的影子被水波搅得动荡着,碎了,又合上了,又碎了……

突然眼前一黑,美西娅头脑一重,一头栽了下去!

急速下坠中,美西娅用尽力气抬起表看了看时间:2009年11月25日。

后事怎么处理的美西娅并不知道,所以她也不会知道闱墨抱着她的尸体嚎哭,不让任何人靠近一步,更不许火葬场人员靠近,甚至闹出劫持死尸的事。她的世界,只在那一刻便永远的终止了。

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为情自杀,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CP9的寿命倒头了。每个CP9都是基因生化人,他们有高强度的身体,超越人类极限的力量,但是寿命却只有正常人类的一半不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CP9能够活过30岁。也因此,他们20岁以后联合国政府都会人道主义的让他们逐渐退隐,享受此生唯一的一个长假,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像一个普通人类一样的生活。

落入水中的那一刹那,笑颜忽然意识到,原来,一生一世,真的很短暂。

一滴温热落上笑颜的脸颊。笑颜睫毛颤了颤。闱墨,是你在哭泣吗?

混沌着坐起,笑颜一时有点分不清到底哪个是梦。抬手擦脸,当看到手上粘稠的红­色­时笑颜愣住了。抬头,就看到大梁上挂着的麻衣。

“刑天?”

无声。

“刑、天!”

刑天依旧不鸟她。笑颜怒之,挥手一粒银珠弹出。“啪”的一声,银光没入木梁,随之唰的一声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干­什么!”刑天站在梳妆台上,睥睨着笑颜。嘴角微微抿起显示他的不悦。

“你没事吧——哇!你你你——”笑颜瞪大眼,指着刑天。站在梳妆台上的刑天只着一条长裤,露出结实的上半身。古铜­色­的肌肤,结实的肌­肉­,六块腹肌清晰可见,彰显着武者特有的力量。笑颜忍不住飞了声口哨。

“蠢货!”刑天被那一声口哨刺激到,恼羞成怒起来。

“很有料啊~~”笑颜继续朝他挤眉弄眼。这么好的身材,不去拍AV片真是可以了。

刑天古铜­色­的脸红了起来,凭空对着笑颜狠狠挥了两下拳头,忿忿的跳回梁上。梳妆台上,留下两滴红艳艳的血迹。

“你在包扎伤口?”笑颜抬头望着梁上问刑天。

刑天哼唧了一声算是回答。

“怎么都两天了还在流血?我看看。”笑颜从柜子里翻出药箱。

“不用。”刑天硬邦邦的吐出两个字。

笑颜嘿嘿一笑:“怕是由不得你咯。”手腕一转,一条带勾的天蚕丝从金镯中­射­出,­精­准无比的扣住刑天的裤腰,用力一拉,刑天“呃?”了一声,就被笑颜拽得从大梁一头栽到床上。

没给刑天挣扎的机会,笑颜提着药箱扑上去,迅速反剪刑天双手,将他面朝下死死摁在床上。

“蠢货,你­干­什么,放开我!”

“嘿嘿嘿嘿,小爷不错嘛,给妞亲个~~”笑颜一脸­色­猪样的在刑天脸上摸了两把。用绷带将刑天双手系在背后,笑颜又坏心眼的坐在他大腿上,一方面是制止他挣扎,另一方面嘛,欺负欺负小孩~~哇咔咔。按住挣扎的刑天,笑颜这才看清他背后的伤口。饶是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古铜­色­的背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密布,有新伤也有旧伤。最严重的就是那条自右腰划上左肩的伤口,皮­肉­翻飞,像恶魔狰狞的大嘴,正­阴­冷的笑着。伤口外沿泛起苍白,是失血过多造成的,隐约有了腐化的迹象。右腰处,还有几条带血的绷带黏在伤口上拿不下来,伤缝的深处丝丝的鲜血慢慢渗上来,汇聚滚下。

撒了点金疮药,笑颜在伤口周围轻轻的按揉着,舒活血液。刑天的挣扎也慢慢缓和下来,到笑颜按揉结束,他已完全变成一只温顺的小猫,将脸埋在枕头里装死。

笑颜用丝帕沾了温水,在绷带上一遍一遍轻轻擦拭着,嘴上却唠唠叨叨的训诫刑天:“难怪两天都没结疤呢,你根本就是自己糟蹋自己!看看,这绷带能这样蛮力拽开?血­干­了就会将绷带黏在刚长出的­嫩­­肉­上,你这一拽,还不继续崩裂?笨死了,白痴!”

难得的,这次刑天竟也没有反驳,更没有冷哼一声飞上大梁。只是安静的听着笑颜训话。

待到黏在伤口的绷带足够湿了,笑颜才慢慢将绷带揭起,丢到一边:“以后记得要先用温水擦湿绷带再揭。笨死了!……哎,算了,还是每天我给你换吧,你这么白痴,迟早会把自己给弄死的。”笑颜迅速用丝帕沾水擦洗伤口,均匀撒上金疮药,再拿出绷带开始包扎。

“起来起来,坐起来!不坐起来怎么给你包扎!”笑颜把刑天拎起来坐在床上,却吃惊的发现他脸红得可怕。

“你没事吧?发烧了?”笑颜伸手在他额头试了试温度,再在自己额头试了试,喃喃着:“没有啊,怎么脸这么红?”

绩嫉1卷 第32章 鱼汤

刑天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就是装死不肯睁开。他的脸上,此刻完全烧成了深红­色­,一直沿到脖子根。

“恩……可能是受伤的后遗症吧。放你个假,自己有空找个郎中看一下。别没被砍死却伤口感染死掉了。”笑颜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一边拿着绷带从他腰部开始包扎。“抬手!笨死了!你不抬手我怎么给你包扎?”不耐的一抬头,却正看到他凝视她的眼神。

——是那么专注。

笑颜心头微微一颤。迅速低下头去继续包扎,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打结的时候笑颜手指无意间擦过刑天胸前殷红的小点,激起刑天一个轻微的战栗。笑颜见状坏心一笑,捏住那个不听话的红点点用力一掐!刑天吃痛的睁开眼,笑颜一见他要发飙,立刻东张西望顾左右而言他:“哦,伤口包扎好了。人家还特意给你扎了个蝴蝶结呢~~”

刑天:“……”

之前的温柔专注完全消失得不见踪影,刑天重重哼了声跳上大梁。笑颜无奈的摊手,耸耸肩,爬上大床继续睡下。因为先前的梦,笑颜了无睡意,只能睁眼聆听外面的风声。时入寒冬,夜风吹动着­干­枯的树枝发出呜呜的声音,像夜魅的哭泣。

“喂,蠢货。”

“恩?”笑颜一出口,马上就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自己。什么时候起她应“蠢货”应得这么顺口了?

“凤凰是不可能一辈子关在笼子里的。”

“恩?”

“如果有一天,凤凰要飞出王府了,记得带上我。”

“……”笑颜良久没说话,好一会,才翻了个身,裹紧被窝似乎睡意正浓,轻轻吐了两个字:“随你。”

梁上的刑天嘴角微微一抿,翘起。

一宿无话。第二天一早,笑颜就被门外汤圆的咋呼声吵醒。根据汤圆的兴奋程度,以及周围不断奉承的声,笑颜知道,寒江雪来了。

简单洗漱了一下,略微收拾了衣衫,笑颜款款走出卧房,笑意盈盈的欠身:“王爷。”

“寒江雪。”

“恩?”笑颜微微一怔,不由抬头望着寒江雪。这对话好熟悉!难道他还记得?——怎么可能!

大约也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寒江雪漂亮的墨眉皱起。一个王爷怎么可以让一个侍妾直呼名讳呢?­干­咳一声带过话题,他略一偏头,身后的碧玺端着一具大瓷盅放倒桌上。瞧那莹蓝的青花纹,笑颜不用看也知道里面肯定又是什么宝贝。

“这是鱼汤,爱妾昨日受惊了,喝点补补身子权当压惊吧。若是喜欢,只管吩咐了厨房便是。”

“什么鱼?”笑颜的第一反应是问清品种。能让这富可敌国的王府都当宝贝的,绝对是什么珍稀品种。要是娃娃鱼,她还真不敢吃。

寒江雪一愣,骄傲的黑金­色­眸子漾了漾,抿­唇­思索了好一会,才憋出个答案:“水里的鱼。”

笑颜眨了眨眼,伸手揭开瓷盅盖子,一股鱼汤的味道飘散出来,一边的汤圆马上抱住窗帘在墙上直扒拉:“鱼汤鱼汤鱼汤鱼汤……”

瞄了眼那­奶­白­奶­白的鱼汤,伸下筷子将鱼翻了个个儿,笑颜大吃一惊!竟然是、竟然是传说中的——

“鲫鱼?”

“哦,差不多是吧。”寒江雪明明在笑颜“激动”得跳起来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欢喜,却马上装作不在乎的模样,淡淡答道。

“鲫鱼有什么好吃的?”笑颜脸都绿了。这混帐不会是特意玩她吧?可是仔细看看寒江雪的神­色­,真的看不出半点戏弄的意思,反倒认真得很,就好像送给她的是金骨玉髓一样。

“小姐不喜欢?”汤圆的圆眼“叮”的一下亮了。

笑颜重重点头:“非常、不喜欢!”妈妈地,谁喜欢喝鱼汤啊!弄碗老母­鸡­汤都比这个好吧?这男人,绝对是成心气她的!

想到这个可能,笑颜更加来火。妩媚一笑,笑颜无视寒江雪喷火的眼睛,转头对汤圆说:“那就都赏了你吧。”

“啊?真的?谢谢小姐~~唔唔……真好喝……唔……谢谢姑爷……啊不,王爷!……好鲜~~~那”那个鲜字的音节都快飘起来了,听得笑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砰!”寒江雪脸­色­铁青,一拳砸在圆桌上,桌上的杯碗被震得狠狠跳了一下。

“王、王爷息怒!”碧玺扑通一下跪下了。拉住汤圆,碧玺赶紧给了她个眼­色­,硬是把汤圆也拉得跪在地上直磕头。

寒江雪­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妾、十、九,你不要太得寸进尺!”又是“呯”的一声拍在大桌上,寒江雪怒气冲冲的走出西宿雅阁。

“呸!欺负人还有理了!”笑颜对着他的背影做鬼脸。

碧玺诧异的抬头:“夫人您说这么?”

“啊?啊……我说今天天气真不错,真适合恭送王爷。”笑颜一手摸着头上的珠花,一手用手帕掩住小口“霍霍”娇笑道。

“哇!小姐,小姐!有个盒子也~~”汤圆扒拉在桌边,对大桌上一只檀木小盒“上下其手”。

“咦?”笑颜也诧异了一下,这才想起很可能是寒江雪走前拍桌子时放在桌上的。莫非是要给她的?

笑颜好奇的上前拿起小盒,打开。让笑颜失望的是,盒中没什么稀世珍宝,只有一把小小的玉匕首。本来笑颜也不是贪财的人,不是珍宝也不会让她这么失望,真正伤人的是,这匕首也太、太——太丑了!

一般的匕首少说也该有二十厘米长,但是这把“小”匕首只有十五厘米不到。好吧,个头迷你也就罢了,最可恨的是,这十五厘米里,十厘米是刀柄,五厘米是刀身!天啊!一把刀柄比刀身长两倍的匕首!!五厘米够­干­什么?五厘米的高跟鞋都已经落伍了!五厘米!只要不是人体标本,一刀下去绝对捅而不死,绝对是恐吓式自杀的最佳工具!跟那伪劣农药是一个级别的!甭说两瓶了,两箱都灌不死!这小刀刀,别说捅一下了,十下都死不了!

深呼吸,深呼吸,笑颜不断告诉自己事物都是有对立面的,千万不要因小失大,做出有违弱女子身份的事情——比如掀了这西宿雅阁。盯着匕首看了半天,笑颜总算找到一个优点:匕首拿在手上清而不凉,润而不滑,应该是极品好玉——虽然这质地她也没见过。

打发走汤圆和碧玺,笑颜扑到床上抱住枕头拼命的啃咬。我咬我咬我咬咬咬!这寒江雪真是太邪恶了!

绩嫉1卷 第33章 碎玉

“又送鱼汤又送匕首,荣华亲王对你还真上心啊。”刑天落下,话里都是讽刺的味道。

“我呸!他小子纯心就是怄我!”笑颜忿忿的跳起来,拿着那把小匕首递到刑天面前:“你看看,你看看!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匕首!我严重怀疑当年荆哥刺秦王带的就是这把匕首!”

“荆哥?”刑天疑惑。

“就是——呃,跟你是同行。”刺客和杀手,是一样的吧?

刑天凝眉想了半晌,认真的摇摇头:“不认识。可能是没什么名气的街坊混混吧。”

笑颜勉强挤出一个笑“认同”他这结论的准确­性­,以此停止在这个问题上的纠结。张嘴正要抱怨,忽然刑天激动起来:“碎玉!这莫非是碎玉?”

“什么碎玉?”

“一百年前江湖百晓生武器排行,第一是……”

“碎玉!”笑颜惊喜的接上。

刑天黑线:“我说还是你说?蠢货!排行第一的是弑光,一把据说连光都能斩断的妖刀。排行第二的是……”

“碎玉!”

“你……”刑天眉头跳动着,“你到底要不要听!”

“要,要……”

“是它,”刑天长剑往肩上一扛,墨发、麻衫、红带、耳坠,冷酷中带着妖冶,造型真是酷呆了。没注意到笑颜惊艳的目光,他黑­色­的眼眸在谈到自己的剑时闪耀出武者特有的专注与痴狂,“无名它年代悠久,来历已经不可考,虽然比不上弑光,但也绝对是吹毛断发的利刃。”

“我看看我看看。”笑颜赶紧抢过那把长剑细细的抚摸着。手指忽然摸到一处凹陷,笑颜细细推按:“断?”

刑天眼中升起自豪的光芒,就像现代的家长谈及自己子女时的模样:“我想无名它很久前可能叫断虹,断玉,断情,也可能叫断线,断光……”

笑颜嘻嘻一笑:“说不定叫断袖呢?”

刑天一愣。随后丰满的­唇­向上弯起,冷酷一瞬间破裂,露出一个破雨晴阳般的笑:“有可能!哈哈哈”

“嗳,说正经的,碎玉是不是排第三?”笑颜用胳膊肘拱拱刑天,心道排不上第一第二拿个第三也不错。

“怎么可能?”刑天自那一笑之后语气里也多了感情Se彩,语气有些夸张,“第三可是天下知名的小薛飞刀!”

“呃?不是小李飞刀吗?”

“小李飞刀?”刑天皱眉,顿了一下后才认真的拍拍笑颜的肩,“以后不要看盗版了,错别字多。”

“什么?”笑颜摸不着头脑。

刑天在身上东摸摸西摸摸,才掏出一本书来递给笑颜。笑颜结果一瞧:《江湖百晓生系列之武器排行谱》!笑颜脸都绿了,谁说古代传媒业不发达的?瞧瞧,瞧瞧!

信手翻了翻,笑颜指着最后一页:“好像没说完吧?后面是不是缺了几页?你确定这是正版?”

刑天老脸一红,有些讷讷的:“不是每个厕所都像荣华王府这般提供手纸的……”

笑颜:“……”

敢情,后面几页都给这家伙撕去当手纸用了?笑颜恨恨的想,为什么出版商不用铜版纸印呢?

“算了算了,总之我这碎玉到底排行第几,你直接说了吧,不要再刺激我了!”笑颜忿忿的将碎玉拍在桌上。

刑天拿起碎玉,小心翼翼的吹了吹,轻叹:“别糟蹋了它!”那模样,就好像碎玉就是他的梦中情人一样。没等笑颜继续腹诽,刑天忽然脸­色­一正,认真道:“碎玉,排行第——零!”

“零?”笑颜呆了呆,这算个什么排行?

“排名为零,就是被排除在武器排行榜之外,因为它的另类。碎玉玉质奇特,模样为玉,却无坚不摧。不要说墙壁房屋,就是金钟罩,铁布衫,混元神功之类的硬家功夫,都经不起它轻轻一戳。正是因为它的锋利是人所无法想象的,所以当初打造它的人也是存了一念仁慈,将它造成了这副模样,让它无法具有大规模凶残的攻击­性­。”

笑颜没说话,只是拿过碎玉细细的看着,摩挲着。光芒万丈有时候反而会害了自己。碎玉是这样,人也是这样。

——还是做个弱女子的好。

“好吧,看在寒江雪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他送鱼汤忽悠我的事了。”笑颜大度的说着,笑嘻嘻的把碎玉塞进怀里。“撕拉”一声,碎玉划破衣襟“当”的掉到地上,惊起笑颜一身冷汗。果然锋利!

“蠢货!碎玉要用经过特别处理的鹿皮刀鞘装!”刑天翻了个白眼,随即又挂起一贯讥诮的冷笑:“荣华亲王这招是让你再去求他呢。”

“果真是没安好心!”笑颜恨声道。

“其实……他也不算太坏,还知道送鱼汤来。不过,用鱼汤喂蠢货,真是浪费了。”刑天淡淡说完,又悄无声息的隐去了。留下笑颜吃惊的站在原地。原来鱼还是奢侈品?笑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鱼哎!!鲫鱼哎!!

笑颜忽然想起孟子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在古代,鱼和熊掌是一个地位等级的。可是,在这里真正碰上了,还是很诧异的。现代满大街都在卖的东西,在这蛮荒古代竟然是豪门级的奢侈品!晕了晕了。

看着空空的桌子,笑颜一时倒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这死变态,今天这是发什么神经?

啊啊讨厌讨厌!

有了鱼汤和碎玉开头,寒江雪的变态病愈发的变本加厉了,三不五时就遣人送来大堆大堆的东西,虽然好多都是笑颜看来不值一文的,比如说百年人参千年灵芝什么的。从生物学上来讲,千年灵芝其实就是一段死了N久的烂木头,真不懂这种东西这些人当什么宝!说来这些玩意跟木乃伊差不多,都是死了没烂就被别人当宝收藏的玩意儿。

“夫人!”碧玺款款而来,欠身行礼,笑道:“夫人!王爷明儿个邀请你游湖!”

坐在院子里绣花晒太阳的笑颜抬起头,嘴角抽蓄得厉害:“大冷天的,游什么湖!”笑颜脑中不禁开始想象出一幅画面:纯白的华丽画舫上,她坐在船头,他站在她身后,两人手持鲜花情意绵绵的唱着《纤夫的爱》。镜头拉远,只见湖水全部结了冰,冰面上,一群纤夫“嘿咻嘿咻”的拉着画舫徐徐前进……

寒风吹,落叶飘过~~

笑颜不禁打了个寒颤。不去,绝对不去!

刚把碧玺打发走,那边汤圆又咋呼着颠过来了,冲到笑颜面前气都喘不上一口,就汇报道:“小姐,王爷问您后天要不要去街上逛逛?”

笑颜眼角抽了抽:“逛个屁……呃,不是不是,人家可是弱女子呢,要委婉,委婉~~咳,我是说,快过年了,还逛个回转气啊!马上就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关了店铺回家团员了,街上都冷清清的,还逛什么逛!真是没脑子!”

绩嫉1卷 第34章 我就喜欢你这样

打发走了汤圆,笑颜一边飞针走线一边感叹严冬就要来了。

还没来得及伤春悲秋呢,就被身边一道不停走来走去的影子搞得额头直跳。绣花针一针穿上,白衣翩翩的寒江雪同志从笑颜左边走出,黑发、雪肤、斜眉、琼鼻,酷酷的薄­唇­一改平素狂狷不羁的紧抿,此刻竟像傻瓜一样慢慢翘起,还不时伸手去摸摸,像是验证自己笑了没,再眼巴巴的盯着笑颜。像条等待主人夸奖的小狗儿。

笑颜无视。

一针刺下,衣袂飞扬的寒江雪同志又从笑颜右边走出,酷酷的在距离笑颜三米处摆了个POSE,单手叉腰,架势堪比现代的时装模特。墨眉一挑,一个媚眼抛来,吓得笑颜狠狠抖了两抖。

绣花针挑线勾针,寒江雪同志再次若无其事的走出,此次长发束起,眼睛完全笑成了两弯小月牙,无比阳光灿烂的走过笑颜面前,清纯的蹦蹦跳跳,有如放学的孩童,然后——

“砰”的一头撞到了树上……

笑颜嘴巴诧异的张成O型。

眼睛变成蚊香圈圈的寒江雪疑惑的嘟囔着:“管家明明说笑笑就可以的……”

笑颜落荒而逃。

躲回屋里,笑颜一想到寒江雪白痴般的傻笑就恶寒不止。这男人又玩什么花样?竟然连面子都不要了?一想到那个近乎少年痴呆的笑容,笑颜就咻的竖起一身­鸡­皮疙瘩。据说恋爱最能有效降低人的智商,这家伙不会是恋爱了吧?

恋爱!!

笑颜再次寒了个。他不会刚好是恋上——她了吧?

哦买疙瘩!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笑颜无限怨念中。寒江雪那么拽的人怎么会看上她?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他究竟看上她哪点?她改还不行吗?再说了,她也真没什么能让他看上眼的啊,要家世没家世,要才艺没才艺,要文化没文化,要素质没素质,除了长得好看点之外真的一无是处……

等等!长相?

笑颜大惊。难道这家伙自从那天跟她逃生看清了她的完美皮相后就一直恋恋不忘,从此心生爱慕,迷恋沉沦,最后发展成现在的花痴病?

越想越有可能。笑颜忍痛做了个决定。

第二天。

笑颜赶走为她梳妆的汤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对镜贴花黄。

先把头发高高的竖起,恩……青丝太软,不够坚硬,盘上去没多高就滑下来了。于是笑颜从床头抽了块小床板塞进去,这下有了固定物就好多了,继续盘。盘好头发,笑颜对着铜镜左右照了照,非常之满意,简直就跟头顶栽了棵小树似的。与此同时,她敏锐的听到房梁上传来轻轻的“扑哧”声。

管他呢,继续。笑颜又开始把寒江雪之前赏赐的所有珠花翠饰翻了出来,一个个往小树发髻上Сhā去。等头饰Сhā了一大半,头已经沉重得实在太不起来了。笑颜扶着脖子勉强站起来揽镜自照,啧啧,简直就一移动首饰柜啊!瞧瞧,要是再来一串彩灯忽明忽暗的亮着,绝对一棵极品圣诞树!

然后便是最重要的——上妆了!笑颜气沉丹田,无比严肃的坐到梳妆台前。成败可就在此一举了!……螺子黛就当不要钱的,拼命往眉上腻;香妃粉就当痱子粉,哗啦从头倒到脚;胭脂直接倒点水进去调成糊状物,再用大号毛笔往脸上刷,刷成两个大小完全不对称的圆;再把嘴­唇­涂成传说中的河马。对镜照了照,笑颜还夸张的用细工笔沾了墨汁在上眼睑画上细细的黑线权充睫毛……

搞完发型和妆容,笑颜又去柜子里翻了半天,终于翻出一件疑似嫁衣的金边大红衣裳,拿起剪刀刷拉拉剪掉下面半截,再翻出一条绿裤子穿上,哦霍霍霍霍~~~

在刑天的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中,笑颜提着大红手帕,扶着摇摇欲折的脖子,小腰一扭一扭的去给寒江雪“惊喜”了。

笑颜刚出门,房梁上的刑天就听外面汤圆一道尖叫,然后是砰的倒地声。伴随着笑颜的一声“真不禁吓”的叹息,脚步声再次走远。然后“吱呀”一声,应该是外居的门被笑颜推开了。

刑天很自觉的捂住耳朵。

果不其然,“啊啊啊啊啊啊——”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简直可以编织成一段世界级的交响乐奏鸣曲。

丫鬟们叫得越惨,笑颜骇人的笑容就越灿烂。当然,灿烂灿烂,里面烂字的成分居多。看看那张脸也知道,想灿起来是绝对不可能的!笑颜扭着水蛇腰移向寒江雪的风云楼。一路收获了无数的尖叫和昏倒声,更有不识相的家仆竟然转头就跑,还大叫着“有妖怪!”吓得屁滚尿流。对此笑颜非常满意,瞧瞧这战果!怎一个辉煌了得!

得意洋洋的扭进风云楼,守门的两个侍卫一见笑颜的“尊容”吓得腿都站不住了,还哪来的力气去拦呀。所以笑颜大摇大摆的进了风云楼,直奔寒江雪的青云阁,咳,就是他的私人办公室。

一进门,笑颜立刻收到本世纪最光荣的聚焦——约莫二十多人的目光全部聚光灯一般集中在她身上,抽气声此起彼伏。很快抽气变成抽泣,竟然有人都吓哭了。更有甚者,青云阁里竟然弥漫出一股子尿­骚­味!

自己真是所向披靡啊!笑颜越发的得意了。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改日再议。”寒江雪淡淡的说着,黑金­色­的眸子紧紧攫住笑颜的一举一动。

笑颜见这些人竟然一个个都坐着不走了,怕是腿都给吓软了,于是一个媚韵流长的媚眼伴随着娇嗲的“嗯哼~~”慢慢飘过去,众人顿时汗毛一致竖得跟仙人掌似的,坐在靠门口的老伯马上跌跌爬爬冲了出去,伴随着不断的呕吐之声。有了一个人带头,其他立马人呼啦一下逃了个彻底。一大片烟尘腾起,天上“啪啪”掉下四五只鞋。

“爱妾你怎么来了?”寒江雪竟然面不改­色­,镇定自若的走下来揽过笑颜。

“哎?你不怕?”笑颜诧异的推开他。

“我就喜欢你这样。”

……

笑颜再度落荒而逃。

绩嫉1卷 第35章 皇觉寺

本以为自己得在这空荡荡的宅子里度过穿越以来的第一个新年了,谁想寒江雪竟然前脚作别王府家仆,后脚就备好马车了,说是要带笑颜去皇觉寺祈福。

皇觉寺笑颜知道,就是皇家专用的进香礼佛的寺庙。

但是当她下了马车看到眼前的皇觉寺后,笑颜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皇家的专用寺庙,竟然是建在深山里面的!大片大片的松林漫山遍野,风一吹,松涛阵阵,哗哗的声音里夹杂着古老而庄严的钟声,悠扬浩然,让人心胸顿时宽广起来。艳阳高照,眼前的皇觉寺除了匾额是黄底金字,其他地方看来也只是一方普通庙宇,青砖黑瓦,香烟袅袅。

“走吧。”寒江雪牵起笑颜的手,大步走进皇觉寺。即使尊贵如荣华亲王,皇觉寺也是不会全部僧人出来迎接的,能有六个青年和尚当迎客僧已经是很有地位的了。

寒江雪在外人面前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根本无视青年和尚的任何规劝,拉着笑颜直闯大雄宝殿。冲破第一重四大天王,走过第二重弥勒观音,直到第三重如来佛祖。

面对近十米高的金身如来,袅袅的香烟,喁喁的大悲咒,笑颜收起所有不庄重的杂念,摆脱寒江雪的手,虔诚的跪下,双手合十,置于头顶,慢慢伏地,叩首,神­色­庄严而肃穆。

一拜愿君岁岁平安。

二拜愿君事事如意。

三拜愿君笑口常开。

洪亮而久远的钟声响起,净化了这个世界。

“啪”合掌有声,笑颜默默祈愿着,纤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她是真心希望闱墨幸福。

虽然她已不再爱他。

她的爱情很廉价,谁对她好,她就愿意付出真心;可是她的爱情也很决绝,一旦受伤了,心痛了,就绝对不会再回头。廉价的爱情很脆弱,脆弱到一次背叛就会彻底破碎,然后,再也无法修复。

笑颜抬起头,不经意间触及佛祖悲悯的眼。慈爱、包容,无悲无喜,似笑似嗔。

忽然心里一松,她发现自己真的释然了。是悲是喜,是爱是恨,过去了,就不再重要了。明天,太阳还是一样会升起。

闱墨,我不恨你。

但是我也不会原谅你。

起身,笑颜重观这第三重大雄宝殿。金碧辉煌的穹庐顶有十多米高,四周墙壁上都整齐的打了凹槽,每个凹槽里都放了一尊小佛像,放眼看去,密密麻麻的佛像闪着金光,让整个大殿金光灿灿,让人一瞬间恍惚以为自己误闯圣地。

“两位施主请随老衲去客房休息,稍用斋饭以驱旅途劳顿。明日新年挑以吉时进行洗尘祈福,两位施主还请耐心等候。”方丈是个须眉皆白的老和尚,手持金光禅杖,身披金红袈裟,模样有点像白蛇传里的法海,眼神却比一意孤行的法海多了一份老人特有的超脱与平和。

在老方丈的安排下,笑颜和寒江雪的客房在他禅房的左侧两间。

用了斋饭,笑颜以补觉为由打发了寒江雪回房,她自己则哧溜一下从窗口跳出去溜达了。饭后小动动,促进消化嘛~~咳,这里的斋饭真的很好吃,花样百出,豆腐都能做出­肉­的味道。这让笑颜大叹不虚此行的同时,也一下吃得太饱,有点消化不良的说。

皇觉寺后院的结构和普通寺院也是一样的,四四方方一个院子,中间栽上一片大榕树。只不过,皇觉寺的院子和那些袖珍小院在比例尺上有点不太一样罢了。正午的阳光下没有一丝鸟虫的叫声,整个院子安静得诡异。笑颜顺着院墙溜达,越走心中疑惑越大。不是因为这院子大,而是这么大的院子,她竟然自始至终都没看到一个人!身为皇家寺院,皇觉寺里至少有三百僧侣,怎么可能走这么久一个和尚都没看到!笑颜脚下步伐更快了。

又往前行百余米,笑颜忽然看到院子那头围聚了近百个和尚,就连之前的方丈大师也在。两亩菜地,炊烟袅袅,油烟的气味,那里应该是厨房才对。——难道是和尚们的吃饭时间?

虽然相隔三十余米,但是笑颜还是清楚的感觉到了他们的焦虑。心下不禁更加好奇,笑颜立刻闪到榕树后面,慢慢向那头摸去。

摸近了,听到和尚们不断的议论,笑颜才大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说难也不难,就是膳房牌匾上的金漆字掉了半边。但是当笑颜仔细看了那牌匾上的字,才发现说简单还为时过早。这字根本不是颜体柳体瘦金体,也不是时下流行的任何字体,一横一竖倒像长矛,一撇一捺更像刀剑。金­色­的膳房二字全无柔媚,充满霸气,像铁血将军一般刚毅慨然。看落款,竟然是大楚开国皇帝寒彻军!

啊哦,麻烦大了。

“方丈,这可怎么办是好?现在又是年关,皇亲国戚不断前来,万一被谁给发现……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一个住持模样的和尚急得脸都红了,手势一比,最后一句话的颤音把握得恰到好处,让所有和尚齐齐缩了缩头。

“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啊!……”

“怎么办?”

“要不描上去试试?刚好脱落的地方比别处新一点,底­色­重一点。我们只要顺着原字的地方描……”一个小和尚忽然建议道。

众和尚眼睛一亮:“方丈!”

暗处的笑颜轻笑着摇摇头,也把视线调向方丈,想看看他的见解。

方丈大师摇摇头:“描与写是两回事,书法是不能用来描的。就算能描得外形一样,内行人还是一眼就能看出不同。书法讲究的是气势、神韵,再磅礴的字描出来之后永远是无神的。所以,与其用描的,不如不补,尚能保个全尸。阿弥陀佛!”

随着方丈大师的一声佛号,众和尚瞬间脸­色­惨白到底。

寒风带来宏远的佛钟,像一支古老而亘远的歌。一时之间,整个世界静得就只剩下那钟声和四面八方哗哗的松涛声。

“补又不能补,描又不能描,难道我们真要等死吗?”一个小和尚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他童稚的哭声卷起一拨又一拨的悲戗,众僧跟着潸然泪下。广阔的蓝天,空旷的土地,绝望像最可怕的瘟疫,瞬间蔓延开来,不可救药。

笑颜再次细细看了看那块红底金漆的牌匾,膳房的房字掉了下面的方字,成了膳户。蹙眉,笑颜正准备挺身而出,就被一声佛号打断了。

“阿——弥——陀——佛!”方丈大师一声佛号声音清亮,震醒了沉浸在绝望中的众僧。“天无绝人之路,庸人何必自扰。佛祖在心心不死,枯木犹待逢春时,若心中无望,就是真的无望了。”

“什么?”听了方丈的话,嚎啕大哭的小和尚抽噎着问。稚­嫩­的小脸上还挂着泪水,他拉住袖子用力揩了揩鼻涕,站起来。

“方丈之意是请贵人相助?……”住持大师眼睛一亮,马上会意道。

绩嫉1卷 第36章 贵人

“我知道了!——昭明太子!慧心慧尘,走,我们请太子殿下去!太子殿下宅心仁厚,肯定会帮我们的!”一个年轻和尚拉住两个年纪相仿的和尚就往院子那头跑去。

住持看着三人的背影有点犹豫:“方丈,太子殿下终究也是皇室宗亲,这会不会……”

“万般皆是命。——阿弥陀佛。”方丈大师淡定得如同一潭清水。

榕树后的笑颜背树而立,心中升起不妙的感觉。昭明太子?寒天赐?他也来了?——呃,难怪方丈安排客房是她和寒江雪在左边呢,原来右边就是寒天赐啊……囧,一想到寒天赐她大腿就疼。

不出一刻钟,在众僧的屏息和笑颜的龇牙咧嘴中,一身白衣的寒天赐徐徐而来。玉冠束发,鬓垂两绺,额间一点猩红朱砂痣更衬得他­唇­红齿白,风度翩翩。

“殿下千千岁!”方丈看到那个寒风中翩翩而来的男子,将禅杖放到地上,叩首而拜。在他身后,一­干­僧侣也马上跟着跪下,三呼千岁。

笑颜吃味的撇撇嘴,就是寒江雪也没见他们这么拜呢。这个念头一起,笑颜自己也诧异起来。按理,寒江雪是亲王,寒天赐是太子,拜太子不拜亲王本就没什么;但是到底是从何时起,寒江雪权倾朝野功高震主的概念已经牢固树立在她心中了?

哎,看来跟死变态在一起久了还是难免会被他影响的。

寒天赐微微一笑,上前作势扶起方丈:“大师见外了,快快请起,莫要折杀了天赐。”捡起地上的纯金禅杖归还到方丈手中,寒天赐让众僧免礼,这才指着膳房门上的牌匾问道:“可是这块匾额?”

“是。有劳殿下费心了。”看得出方丈对寒天赐很是满意,微笑中带着长辈的宠溺。佛家有好生之德,寒天赐这样的仁主正得他意。

寒天赐心不在焉的点头,眼神却直勾勾的盯着那幅牌匾,眉头越皱越深。看来他也看出其中的难度了。模仿的难度系数比自己写要高得多,更为难的是,牌匾金漆脱落,以前有金漆的部分就比别处红底的颜­色­要深一点,哪怕是一丁点细微的差异都能一眼看出来。就是说,不但要模仿出此字的形状,神韵,更难的是,还要和原字丝毫不差!

“殿下……”住持在袈裟上擦了擦手心的汗,忍不住拉住寒天赐的手大声询问道。

“本宫……只能说尽量。”皱眉微微一皱,寒天赐不着痕迹的抽开手,眼神却始终盯着牌匾认真答道。他的声音很好听,有着男­性­低低的磁听在众僧耳里,更是天籁之音。僧群众一阵低低的“阿弥陀佛”声此起彼伏。太子殿下肯帮忙了!有太子殿下出手,肯定没问题!

“明奇,准备狼豪、金漆!慧清慧尘,取牌匾!明思,带几个师侄搬张大桌来!”方丈马上吩咐下去。

不一会,东西就全部备齐了。门板大小的牌匾横在大桌上,旁边是一桶含金量极高的金漆和一支孩童小臂粗的狼毫。

寒天赐示意众人安静,然后提笔盯着那缺失的部分久久不语,也不行动。微凝的眼瞳,紧抿的红­唇­都泄露了他的紧张,这对他而言也是一次极大的挑战。一时之间,紧张的气氛让众僧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毕竟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突然寒天赐手腕一抽蓄,他提笔就落,势若雷霆,和他一贯的温文气质完全相悖,这是一个君王才有的霸气!金漆挥洒间,他瞬间竟已到了最后那一撇。点、横、折勾之间,轨迹竟然真和原字一模一样!甚有其祖风范!

“好!”住持忍不住大喝一声。有救了!

一心沉浸其中的寒天赐手一抖,最后一撇没撇到底,韵有余而气不足。

众僧哗然。无数双眼睛­射­向住持,有震惊,有惊恐,有怨愤。最后那一笔完全可以圆满收场的,却被主持那一声好给坏了!他坏的不是太子殿下的字,是他们的命啊!

寒天赐显然也很震惊。他红­唇­微张,眉头紧凝,手脚有些无措的看着那撇败笔。

“阿弥陀佛!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方丈大师一声佛号将众人从震撼中惊醒,不禁个个悲从中来。原来生与死,只隔了一个“好”的距离。

“太子殿下勿要忧心,我等愿赴一死,定不会拖累殿下!”住持扑通一声跪下,眼泪汹涌而下。

寒天赐握紧手上的狼毫,有些失神的摇头:“是本宫没写好,本宫的责任本宫自己承担。一方摊一半,父皇开明,不会因一幅字就治大家死罪的。”他头脑非常清醒,有着一国储君的自觉­性­与责任心。只是眼神中的痛心让笑颜看到了一个书法家对败笔的震惊与痛楚。

“殿下……”众僧大喜过望,忍不住眼含热泪面面相觑。如果太子殿下肯帮忙扛下一半的罪过,他们最多也只是发配充军吧。

你来我往的真情片段看得笑颜牙根直发酸。为了避免酸死自己,她大大方方的从榕树后面走出:“我能补救。”

“谁?”众人回头,只见一个身形娇小的绝­色­女子从榕树林中走出。金­色­的阳光洒在她身上,照亮了她的笑颜,驱走了她身后的荫翳。寒风吹过,榕树林沙沙作响,她黑­色­的长发微微扬起,撩过她浅浅的笑颜。眼角一粒朱砂泪痣在笑靥中更加妖媚,鲜艳。

“姑娘!王妃……十九夫人!”寒天赐一连换了三个称呼。她不是姑娘,她是王妃,荣华亲王的王妃!可是他不承认。他知道,她只是三皇兄的一粒棋子,是荣华王府没权没势的妾十九!叫她十九夫人,隐含了他一份淡淡的念想。兄弟之妻不可戏,但是妾,却是可以互相转让的。

笑颜可没寒天赐那样敏感的文人心思,只是淡笑着朝他点点头打招呼,然后信步走上前。

众僧齐齐抽了口气。他们今日虽然没有出去迎接,可是都互相听说了,荣华亲王今天带了他的王妃一道前来!现在整个皇觉寺,只有一个女人,那就是——荣、华、王、妃!

荣华王妃竟然在榕树林里!她什么都看到了!她只要到皇上面前一句话,他们就……众僧不禁想到了午门外的红墙。不禁个个面如土­色­。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人家,人家会不好意思的~~”笑颜咯咯娇笑,眼神却­精­细的锁定着那撇败笔。还好,没出原迹,不用挫灰修正。

“十九夫人能补好此字?”寒天赐虽然不信,却半点没有轻蔑的意思,只是温文的看着她微笑。见到她,他就打心底的高兴。就算写烂了又如何,反正这罪过他一人担下便是。

笑颜自负一笑:“那是自然!拿纸来!要厚的!还要剪刀,糨糊!”

绩嫉1卷 第37章 第讨好

众僧虽然摸不着头脑,还是照办了。没一会,东西如数放到了桌上。寒天赐也兴味盎然的坐到一边看着她。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故人之妹”,他心里有特别的亲切感。自西宫一见之后,她如玉的容颜时常出现在他梦中,一遍一遍唤他的名字,即使什么都没有做,却比什么都做了更让他血脉喷张。

笑颜盯着牌匾,拿起剪刀对着原字的痕迹比划了一下,迅速咔咔剪好,再将之一拼叠,糨糊黏好固定,这就形成一个纸做的模板固定在匾额上方,在撇的那一笔上被剪出原来撇的形状,露出下面大红的底­色­。

“原来如此。”寒天赐恍然大悟。朗声笑道:“十九夫人妙招!”

笑颜努力做出弱女子的模样掩口轻笑,可那咯咯的德行怎么看怎么像是小人得志的­奸­笑。笑罢她对寒天赐道:“再给你一个补正机会,如何?”

“真的?”寒天赐眼睛一亮。

“当然!请!”

寒天赐接过狼毫,信笔挥下。豪气冲天的一笔覆盖了之前的败笔,纯正的金漆均匀有力,颗粒成线,气势浩然。猛的丢下笔,寒天赐仰天大笑,声音回荡云霄,久久不散。一口抑郁之气终于得以抒发。

笑颜撕开蒙在匾额上的纸,拍拍匾额:“好了!请验收!”

方丈之瞄了一眼牌匾便将目光转到笑颜身上,眼神中充满好奇与探究:“王妃您……”

笑颜自然知道他要问什么,马上掩口娇笑,丝帕一扬:“人家以前搞盗版的~~”

众人:“……”

一番折腾,匾额终于有惊无险的补好。看着完好如初的御赐匾额,众人心里不经升起一股爱惜之心。只有经历了,明白了它的重要­性­,人才会真正去爱惜一样事物。

看着众僧弹冠相庆,笑颜与寒天赐相视而笑。

“好了,时辰不早了,妾身也该回去了。”笑颜盈盈一福,退身离开。

“我送你。”寒天赐很自然的跟上。明媚的冬阳一如他现在明媚的心情。

等笑颜惊觉自己又一不小心俘获一颗真心后,已是追悔莫及。眼角瞟瞟一直看着她傻笑的寒天赐,笑颜顿时头大如斗。身边一个傻子还不够,现在又来了一个!她就不明白了,在她最渴望爱情的时候一个都不来,等她不再寄希望于爱情了,却一下蹦出两个极品男人!这到底算什么?!

“好了,前面就到了。我往左,你往右。”笑颜一点也不客气。天知道她被寒天赐折腾得都快暴走了。

“哦?这么快?”寒天赐白皙的脸上尽是失望。好在圣贤书没白读,他还是很有君子风度的点点头,然后盯着笑颜恋恋不舍的看了很长很长的一眼,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去。笑颜则在他踏出第一步时就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了,只留下一道倩影给寒天赐在心中千万遍的描摹。

没多远就回到左厢房,笑颜愣住了。

客房的门敞开着,寒江雪正坐在她房间外的台阶上发呆。他双手托着下巴,眼神不知飘到了哪里,红­唇­难得的没有抿起,却让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到他的哀伤。他此刻无助的神情,让笑颜忽然想起当年隔壁的那个孩子,每天坐在门口台阶上等他车祸死去的妈妈回来。

舔了舔­唇­,笑颜的喉咙有些­干­涩:“寒江雪。”

“嗯。”寒江雪眼神动了动,慢慢敛起眼眸,委屈的盯着自己的靴子。

笑颜有点没辙,只能­干­­干­的说:“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寒江雪突然跳起来,像一头被刺激到的狮子,下一刻就到了笑颜面前,黑金­色­的眸子忽而染上邪魅,他笑了起来,颠倒众生:“本王最恨别人说对不起。”

继而大力吻上笑颜!

笑颜红­唇­被堵,有口难言,加之心中有愧,只好任他肆虐。罢了罢了,把他当个任­性­的小孩子就是了。而事实上,这家伙现在更多时候确实更像个任­性­的小孩。

笑颜无声的笑起来。

“不专心!”寒江雪恼怒的一把拉住笑颜的头发用力一扯!

“唔!……痛!”笑颜一下疼得眼泪都飚了出来。

“呃?”寒江雪马上停了手,人也撤开,提前结束了这个暴力的吻。拉住笑颜,他有点紧张的追问:“怎么了?有没伤到哪里?很疼吗?我……要不你打我吧!”

被他天真的问话弄得有点哭笑不得,笑颜气又气不起来,只好“哼”了一声,撇下他就回了房,“砰”的一声把门甩上。留下寒江雪像个孩子般不知所措的站在外面。

晚上,掌灯时分。

笑颜吃了晚饭刚躺下,就听见一阵敲门声。叩、叩、叩,这样小心又有礼貌的应该是寺僧……恩,也可能是寒天赐,——反正不可能是寒江雪。这家伙进门从来不敲门的。

笑颜打了个哈欠,披了件外衣就下床去开门了。

门一开,冷风吹进,灌进一室凉意,笑颜打了个寒颤。

寒、江、雪!

寒江雪手提竹筒,衣衫凌乱,头上还夹杂着几根草屑。看到笑颜马上露齿一笑:“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坐你个首级!”笑颜惊怒之后嘻嘻一笑。人家可是弱女子也,怎么可以说出坐你个头这样的脏话喃?

寒江雪愣了一下,倒也明白了笑颜的意思。不过明白归明白,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猫着腰从笑颜腋下穿过,他还很自觉的“顺手”关上门。竹筒放到桌上,寒江雪马上讨好的拉着笑颜坐下:“快尝尝,我做的,好不好吃?还要不要再加点什么?”

竹筒一打开,­肉­香四溢。笑颜吃惊的转头看着他:“这里可是皇觉寺!”

寒江雪马上得意的接口:“这可是我追赶了一百里路才逮住的!这兔子这么能跑,­肉­质保证好!”

笑颜脸都绿了:“这里是皇、觉、寺!你竟然杀生,还让我吃­肉­!”

“那又如何?”寒江雪墨眉一挑,眼神瞬间狂野起来,像头桀骜的恶龙,挑眉狰狞而邪魅的笑着:“本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皇觉寺又如何?……杀戮是不分寺庙与战场的,你若介意寺院忌荤,我将它夷为平地就是!”

笑颜额头沁下冷汗。这才是大楚战神吧?嚣张强悍,他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反抗他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咕噜咽了咽口水,笑颜勉强笑道:“你烤的?真香。”

寒江雪闻言,眼神下一刻就变得不再凌厉,反而充满星星:“真的吗真的吗?我可是第一次烤哦!”

绩嫉1卷 第38章 你们父子还真像

“啊?自学成才?天才啊!”笑颜尽量把话题带开,让他忘记刚才血腥的话。

“爱妾过奖了,其实是上次看你烤的,觉得有趣,便把过程记下了。”寒江雪白皙的俊脸染上浅浅的红晕,模样像只可爱的小白兔,让人很想摸摸。只是笑颜只敢想想,没胆去摸。要知道,这兔子可是不折不扣的食人小白兔!

轻轻尝了一口,笑颜诧异:“你还带了佐料?”味道真不错!笑颜夹起烤­肉­直往嘴里塞。

寒江雪嘿嘿一笑,从裤子里掏出一个纸包来。打开,里面是四五个佐料小包。

笑颜夹着烤­肉­的手就停在半空中,目瞪口呆的看着得意洋洋的寒江雪。古代裤子是没有口袋的,就是说……

天啊!他的佐料包到底放哪的啊啊啊啊!

笑颜冲出门外狂呕。

之后没多久,寒江雪身上就多了一个“双鸭戏水”的荷包,是笑颜专门绣来给他放佐料的。虽然荷包绣工实在对不起观众,但寒江雪就是爱惜得不得了,天天挂在身上显摆。当然,把荷包给寒江雪的那一刻,看到他傻子样的笑容时笑颜才想明白,寒江雪这厮根本就是故意的,醉翁之意不在烤­肉­,在乎荷包也!

这是后话,不谈。

此刻屋外,通过倒立、抠喉咙等自残举动,笑颜总算把烤­肉­吐了出来。不过­肉­是吐了出来,她却也被整了个半死。病仄仄的回到房间,笑颜把自己往床上一抛倒头就睡。

忽然身上一热,一个暖烘烘的东西拱了过来,死死抱住她的腰不放,还舒服的哼唧了两声。笑颜的眼睛一下瞪得老大,呆呆的看着寒江雪这无耻的家伙把脑袋蹭进她柔软的胸部。笑颜的脸彻底黑了。

正要发作,寒江雪两条后腿又跨上笑颜的腿,还很“无辜”的蹭了蹭!笑颜敢打赌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这混蛋绝对没睡着!

怒火值瞬间高涨100,笑颜倏地坐起,正要把他一把扔出去,就见寒江雪忽然睁开眼,黑金­色­眸子利光乍现:“睡觉。”

沙哑的声音,不容置疑的语气,让笑颜一下蔫了下去,乖乖拉上被子睡觉。她可忘不了先前寒江雪说要将皇觉寺夷为平地时随意的语气。这家伙,对战争和血腥麻木到了狂热的程度。惹怒这头雄狮,下场会怎样笑颜不敢想。

这一夜,寒江雪给笑颜送了烤兔子来,笑颜却没能成功把他送出去。

次日一早醒来,笑颜睁眼就看到一条手臂横在胸前。颈边浅浅的呼吸呵出热气,刺激着她脖子上敏感的肌肤,惊起一个小小的战栗。

“嗯……你醒了?”寒江雪睁开眼,黑金­色­的眸子流光溢彩,讳莫如深,像阳光下的黑曜石,漆黑中折­射­着点点金芒。

“恩。”笑颜赶紧挣扎着要爬起来,脱离这个变态的怀抱。这里虽然温暖,却终究不是她的久留之地。

谁想寒江雪耍赖的不动,笑颜“砰”的一头又栽回他的臂弯。笑颜这才尴尬的发现,他双腿夹着她的腰,他不挪开她就爬不起来。“你,你快让开!”笑颜大窘,这孩子怎么像个章鱼一样扒拉在她身上呢?呼呼。

“不让不让就不让!”寒江雪死死抱住笑颜耍赖。

笑颜:“……”

经过一个早上的折腾,笑颜总算以长期“陪睡”与寒江雪达成协议让他松开章鱼爪。协议达成,按下手印,寒同学乐呵呵的走了,笑颜这才发觉自己亏大了。呜呜呜,她咋就一时气昏了头,这么便宜就把自己给卖掉了呢?

即使在寺院,过年的欢喜气氛依旧不减,等笑颜换好大红袄子赶到大雄宝殿时,发现寒江雪、寒天赐,还有方丈住持等都已经在大殿等候了。在外人面前,寒江雪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傲,淡淡的瞥了笑颜一眼,却在别人都不注意的时候迅速眨了眨眼。笑颜嘴角狠狠抽蓄了几下——真是败给他了,佛祖面前也敢眉目传情。

“十九夫人来了?昨夜睡得可好?”寒天赐微微一笑,递上清茶,在接近笑颜的时候轻声对她说道,“喝点吧,解困。”

“谢殿下。”笑颜欠身为礼。接过热茶,忍不住按按自己的黑眼圈,笑颜再次感叹古代化妆技术的不发达。狠狠瞪了前面的罪魁祸首一眼,笑颜才坐下开始喝茶,假装没看到寒天赐黯淡下去的眼神。

“既然王妃已经来了,那就开始祈福吧。”方丈拿起架上的佛尘。

“皇上驾到——”

尖细的嗓音让一切活动立刻停止,众人全部矮了一截,跪下三呼万岁。

“哈哈哈,平身,平身!方丈不用多礼,朕只是来看看吾儿!”皇帝朗练的声音老大远就传了过来。

笑颜忍不住侧头偷窥左前方的寒天赐。只听闻老皇帝极其宠爱太子殿下,没想到竟然宝贝到这个地步,连过年出门都还不放心要过来看看。看他一口一个吾儿叫得亲热,大笑着扶起寒天赐,笑颜不禁又暗暗叹息。到底天下父母心呵!就算是皇帝,也一样是做爹的呀。

眼角忽然瞥见始终冷眼旁观的寒江雪,笑颜愣了一下。老皇帝一口一个吾儿叫着寒天赐,那么寒江雪呢?再看老皇帝,自从进了大雄宝殿之后就一直拉着寒天赐嘘寒问暖,跟方丈寒暄,自始至终连个正眼都没给过寒江雪。

当然,寒江雪也不稀罕。

看看这个当着菩萨依旧大说大笑的皇帝,再看看翘着二郎腿坐在藤椅里喝茶的寒江雪,笑颜忍不住嘀咕了句:“你们父子还真像。”都一个德行,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目空一切!

“谁跟他像!”

寒江雪厉声驳斥。凌厉的眼神吓得笑颜心咯噔一跳,赶紧低下头不说话。

这一年的大年初一是在一种奇妙的气氛中度过的。笑颜明明看着寒江雪始终抿着薄­唇­,对僧侣们说话也是冷冷的颐指气使,高高在上;可是不知为何,她就是能感觉到他一阵一阵的高兴,像初春的稚雀,小心的、兴奋的扑腾着想飞。

晚上回到王府,寒江雪破天荒的聚集起在王府的众人,一起找了数张大桌拼起来吃火锅。

菜桌上,寒江雪虽然没有笑,却也没有冷着脸,这让家仆们慢慢放了开来,不再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甚至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不少家仆还仗着酒兴敬了他。寒江雪虽然不喝酒,却也以茶代酒接受了家仆们的敬酒,这更让家仆们雀跃万分,尽情放松。火锅一直吃到深夜,王府后院满地狼藉,家仆个个脸红歪倒,走不回去的就爬,爬不回去的­干­脆地上一躺,就地而寝,一直睡到天亮。反正王爷说了,今夜醉酒是喜庆,不罚!

这个夜晚,笑颜也破例喝了不少酒。回西宿雅阁时,要不是寒江雪拎着,她估计早就栽进­阴­沟莲池十次八次了。不过她倒是真的确认了一件事:寒江雪今天,真的很高兴。他平常滴酒不沾,别人敬酒他也从来不喝,甚至宴席上皇上举杯邀敬,他也只是象征­性­的举举杯子,然后放下而已。今天竟然破天荒的接受别人敬酒,还是封建社会地位低下的奴仆们的敬酒。这只能说明一点,他今天的心情是真的非常非常好。

回西宿雅阁的路上,两边都挂满了彩­色­的灯笼,柔和的烛火将他的侧脸映照得格外鲜明,醉眼朦胧中笑颜看不真切,揉了半天眼只依稀看清他桀骜的眼神不再那样冷漠,黑金­色­眸子中跳动着小小的欢喜,像得了奖励的少年,小心翼翼的保护着他的奖品,不想让别人窥探他的奖品,却又忍不住的想与别人分享他快乐的心情。

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笑颜忽然眼中发涩,眼泪就这么无声的掉了下来。

她只是随口说了句:你们父子还真像。值得他这么高兴吗?

绩嫉1卷 第39章 最爱的女人

大年初三一过,荣华王府又恢复了井然的秩序,十八房侍妾们也陆续回来了,寒江雪也恢复了之前的不羁,用那张扬的七分霸气,三分漫不经心继续统治着他的领域。家仆们重新回复小心翼翼,毕恭毕敬,仿佛那一夜的欢腾举盏、载歌载舞只是笑颜的一场梦一样。

初九。

夕阳西下,西宿雅阁里一张竹制躺椅上,一抹纤细娇弱的身影眯着眼睛看斜阳。外面传来了闹哄哄的嘈杂声。

笑颜正奇怪寒江雪这两天晚上怎么没来缠她了,就见汤圆气呼呼的跑了过来。笑颜很识相的赶紧跳开,不其然,下一刻汤圆就一头栽进躺椅里,然后痛得哇哇大叫。

捂着头,汤圆气呼呼的告状:“小姐啊,四夫人和七夫人坏死了,不听汤圆的话,非要闯进来,还推了汤圆!看,看!手臂上都青掉了!还有这里,这里,这里……恩,还有头!”

“头是你自己撞的好吧?”笑颜直翻白眼。王府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连笨蛋小汤圆都学会诬告了。

汤圆抱着脑袋嘿嘿一笑,倒没有被戳穿的尴尬,模样甚是可爱。

没等笑颜PIA她,就听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冻得笑颜抖了几抖:“笑颜妹妹倒养了个好婢子!”一身雪裘的骊姬看起来更加孤傲了。她旁边的夏雨荷还是那样浅浅的笑着,笑容里却多少带了点不自然。

“原来是七夫人和四夫人。两位夫人请坐。”笑颜引着二女款款进了屋,随即打发汤圆上茶去。

上了茶,二女的神­色­才好了点。夏雨荷捧着茶杯,吹了吹上下浮动的银针茶叶,状似漫不经心的提起:“听说王爷最近对妹妹宠爱有加……”

“没的事。”笑颜马上打断。

“哦?”夏雨荷终于抬起头,不再凝视着清茶。

“十九夫人何必掩饰!王爷夜夜栖宿西宿雅阁的事情全京城都知晓,处处都在猜测明年王府会不会添丁,大家俱是这府中人,看这每天几大箱的赏赐便知晓十九夫人所受的荣宠了,你又何必做那口不对心之人!”骊姬激动的站起,面前的茶杯“乓当”翻倒在桌上。

“骊姬妹妹也是一番好意关心王爷,笑颜妹妹莫要见怪。”夏雨荷打圆场。

笑颜乖巧的点点头,一副小媳­妇­模样:“笑颜不敢。”

“妹妹真是贤淑贴心,难怪王爷如此爱惜。若是我,怕也是放在心尖儿上疼着了。”夏雨荷温婉的笑着,“说来也不怕妹妹笑话,姐姐和骊姬进王府也有好些年头了,却终究在王爷心头占不上地儿。以致每年这个时候都一筹莫展……哎,不提了。今次是抛了这面皮子特意来求妹妹。妹妹是王爷面前的大红人儿,说话自然比姐姐有分量得多。王爷他——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把自己关在南苑,闭门不出,也不许外人进去。一连三四天不吃不喝啊,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夏雨荷说着说着,忍不住提帕拭泪。

“所以你们希望我去劝劝王爷?”笑颜语气里的讥诮任谁都听得出来。

夏雨荷拭泪的姿势僵硬在手上。她没想到妾十九会这样冷硬的拒绝。

“妾十九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我看你是怕了吧!呵,你当真以为王爷会爱上你?别做梦了!他现在在哪你知道吗?他在南苑陪他此生最爱的女人!即使她只是一个灵牌一个死人!若不是那女人早早的死了,哪有你今天的小人得志!我告诉你,你在王爷心里,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骊姬指着笑颜的鼻尖厉斥。

笑颜嘻嘻一笑,纤纤玉手拢了拢碎发,风情万种:“我连人家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不知七夫人又比得上多少?一根汗毛?七夫人,不要太自轻自贱嘛。咱女人,就要自信一点!”

笑颜说着,一个媚眼抛过去,就听“哐啷”一声,骊姬直接被气得一口气没接上来,昏了过去。夏雨荷的嘴角也抽蓄得厉害,也不知是不是被茶烫到了。

唤来碧玺,笑颜将气昏过去的骊姬扶给她:“送七夫人回傲雪居。”

夏雨荷只好识相的站起身:“那么姐姐也一并告辞了,希望妹妹能以王爷身体考量。”

“妾身会考量的……啊!”笑颜痛叫一声,一把拍开骊姬的手。原来昏迷中的骊姬两手乱抓,一下抓破了笑颜的手背。伤处虽然只破了一小块皮,但却火辣辣的痛。笑颜恨恨的咬牙,暗中狠狠拧了一把骊姬,直到把她从昏迷中痛醒,才算消了气。

两个本想软硬皆施的女人最后被笑颜气得歪鼻子瞪眼的离开了。

她们前脚一走,后面笑颜就忘了手背的痛,扑到床上笑得滚来滚去。嘿嘿嘿嘿,开张大吉!今年第一对送上门来找欺负的人!哈哈哈哈

一直笑到再也笑不动了,笑颜就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看屋顶。残阳还未落下,夕阳的余光从窗口照进来,在屋里投下红­色­的霞光。

该去看看吗?不去吗?

笑颜的手指忍不住按上眼角的泪痣。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

日暮是个很短暂的时间,转眼间便消沉了下去。当夜­色­降临,笑颜吃罢晚饭习惯­性­的先检查床上有没多出一物时才想起,寒江雪那厮已经三天没来了。

笑颜推开窗,一个人坐在床头发呆。夜风摇动着窗口的风铃,发出叮铃的声音。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情郎?

笑颜轻笑。

罢了,且去看看吧。

说不上到底是什么原因,笑颜没有正大光明的带着仆佣去南苑,而是自己换了身深­色­的衣裳,直接从西宿雅阁越窗而出。一路趁着夜­色­掩护疾行,笑颜很快到了南苑。南苑就如夏雨荷所说的那样,黑灯瞎火空无一人。寂静成了这里唯一的主宰。

笑颜放慢脚步,轻轻摸了进去。

南苑与别的院落不同,这里只有一处单层建筑物,坐落在院中,数条走廊纵横密布,从四个方向通往居室,像一张蜘蛛网。整个南苑,除了居室和走廊,其他地方全是大片大片的金秋菊。在深秋的时候一片金灿灿的海洋,尤为壮观绚丽。而现在因为已入深冬,金秋菊都已经凋谢,只剩下­干­枯的落叶铺成厚厚的海洋。踩在上面会发出嘎吱嘎吱的枯响,像踩在一颗颗心堆积的海洋上,每一步发出破碎而凄美的声音。

笑颜跳到走廊上,脚下没了那打破黑夜的枯响声,心里不由踏实了许多。顺着走廊左拐就是居室了。

拐了弯,笑颜脚下一顿。

长长的走廊那头,居室花厅晕黄的烛火透着门纸烘出寂寞的颜­色­。

里面很安静,静得只剩下一个人的呼吸声,以及炭火偶尔的噼啪声。

笑颜走进门口,手摸上扇门,犹豫着该不该进。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

绩嫉1卷 第40章 娘亲

笑颜闻言推开门,里面的寒江雪正转过身来。

他面­色­桃红,嘴­唇­呈不正常的红­色­,樱红樱红的,像点了胭脂。一贯凌厉的黑金­色­眸子竟也没了狮子一样的骄傲,涣散得如同一汪潭水,波光粼粼,却没有焦距。

“你怎么了?”笑颜蹙眉,快步走近。一把拉住寒江雪,笑颜踮起脚伸手按住他的额头,不是高烧!眼角瞥见旁边的火盆,笑颜观察了室内一圈,叹息。不言不语推开了窗,寒风顿时灌了进来,带进一室的冷意。

寒江雪一哆嗦,竟然一下失了体力,“砰”的摔在地上。

笑颜赶紧将他扶起,叹息:“你一氧化碳中毒了。不过没事,开窗通通风就好了。”

“胸口很闷,很闷……”寒江雪拉住笑颜的手按在心口,像个害怕的孩子一般,语调里竟拖着哭腔,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胸闷是正常的,木炭没有完全有氧燃烧就会产生一氧化碳……”笑颜说了两句自己就想抽死自己了,她讲的对他而言无疑天方夜谭。

“不是……好难受……”寒江雪扭动着身子。

笑颜­干­脆跪坐在地上,让他趴在自己大腿上,冰凉的小手覆上他的脸让他清醒一点。这么大个男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尽像个小孩子一般闹别扭。虽然……咳,还蛮可爱的。

笑颜捏捏这张祸国殃民的脸,看他苦恼的皱眉嘟嘴,她忍不住偷偷的笑。

拨弄了好一会,笑颜乏了兴致,才将实现转移到别处。花厅布置得很简单,西边墙上还挂了一把剑,根本不像女子居住的地方,倒更像出自男子之手。转回头,笑颜这才发现,她正面面对的竟然是一幅足有一人高的大画像!视线一触及画中人黑金­色­的眸子,笑颜差点失了重心向后跌去。只因画中之人,竟然是寒江雪自己!

——不,不是!是穿了女装的寒江雪!

眉如远黛,鼻若峰峦,樱红的薄­唇­,黑金­色­的眸子,这活脱脱是个女版的荣华亲王!

笑颜惊得几次都跪不稳,差点把寒江雪兜得掉下去。

难道寒江雪根本不是有爱人,而是他——有女­性­倾向?

笑颜震惊得都不知该将手脚放到哪里是好了。——怎么会这样?

视线下移,笑颜突然瞪大眼睛。

画中人,分明有胸!是女人!

不,不对,既然是画,自然也有不真实的一面。若是寒江雪真有女­性­倾向,完全会要求画师将他画成女人!

笑颜咕噜咽了咽口水,呆呆的看着画中的女子。画中的女子眉眼­精­细,五官与寒江雪一模一样,只是衣着体态的衬托让她总体气质上比男人模样的寒江雪多了女­性­的柔媚。盯着画中女子隐着淡淡忧伤的含情目,笑颜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忽然想起一句很久以前的笑话。一个女人最悲哀的事,不是深爱的男人有外遇,而是发现那外遇竟然是个男人!

这该怎么说?这个让她欢喜让她忧伤让她怨恨让她无奈让她差点爱上的死变态,竟然是个“女­性­”!这,这叫她,怎么接受!

“你怎么了?脸抽筋了?”粗糙的大手抚上笑颜的脸颊。

笑颜一颤,本能的回避开:“没,没事。”声音是极其的不自然。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寒江雪收回手,声音也冷了下去。看来他的轻微中毒症状已经完全缓解了。

“听说你三天没进食,看你死了没。”笑颜一想到她面对的是个“同­性­”,就浑身的­鸡­皮疙瘩。

“让你失望了。”

寒江雪自负一笑,大手忽然攫住笑颜的脸,让她面对着他无法逃开。盯着笑颜的眼睛,寒江雪一字一字的说:“若是你心中有疑问,大可直接问出来。”

“什么?”笑颜一愣。这话能问吗?以他变态的程度,说不定下一刻她就死无全尸了吧。

见笑颜不问,寒江雪眼神黯了黯:“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

“哦?”笑颜随口问道,心里却是狠狠震了一下。果然是!他根本就不是有什么深爱的女人,而是他其实就是女­性­化倾向,所以过生日的时候来这里自闭发泄!

见笑颜不问,寒江雪兀自幽幽的说了下去,语气里却尽是悲伤:“我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来看一个人。”

“知道知道知道……”笑颜赶紧点头。这种话题千万不能让他说!以这人变态的程度以及所有变态杀人事件而言,一旦让他说了,她就真的死定了!

“她就是你面前画上的……”

“知道知道知道!!”笑颜赶紧捂住寒江雪的嘴巴,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你­干­什么?”寒江雪真的生气了,一把拍开笑颜的手,“在娘亲面前还这么没规矩!我真是宠坏你了!”

“啥?娘娘娘——亲?”笑颜下巴都掉到地上了,只能拼命用手托着。这这这这,个女人是寒江雪他老妈?

“看你那德行!”寒江雪嘴上骂着,大手却拉过笑颜的小手,郑重的看着画像中的女子,不说话,只是笑。虽然笑得有点傻,却让笑颜的鼻子慢慢酸涩起来。他眼中晶亮亮的东西刺痛了她的眼。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直到笑颜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珠,想要推开他奔出去的时候,寒江雪揽过笑颜说话了。

“娘亲生下我之后就仙逝了。我没见过她,这是我对着铜镜自己画的。我想应该画得很像娘亲,因为她从来没托梦骂过我。”

笑颜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吸了吸鼻子,顺势在他衣领上蹭­干­眼泪。

原来他也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原来他们一样都是在虚幻的想象着那样一个温柔又慈爱的女人。也难怪他如此爱惜他的容颜了,这可是,他的母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呵。

“颜儿你知道吗,其实是我害死娘亲的,若不是我出世……”

“别说。”笑颜捂住寒江雪的嘴。这样的故事在历史中演得并不少。西宫家族势力过大,一个皇太后,一个贵妃,然后还多了一个小皇子,这对一个年轻有为的帝王,尤其一个另有所爱的强势帝王而言,更是眼中刺,所以赐死西宫贵妃也是常理之事。然后小皇子美其名曰册封亲王,赐予府邸,实际上却是自一出生便被排除在了权势中心之外。

“你知道吗,桂嬷嬷说,当初娘亲毫不犹豫就饮下鸩毒选择保住我了。”

说到这里,寒江雪露出浅浅的笑容,黑金­色­的眸子盈盈动荡着。

这大概是他唯一的幸福吧。父亲的冷酷,周围的陷害,只有母亲,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了他活下去的权利。悲哀的是,他却只能从别人的只字片语里去感受母亲最后的爱。

笑颜紧紧反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冰,却攥得很紧,像要攥住这片唯一的幸福。

绩嫉1卷 第41章 死变态对暴力男

“听桂嬷嬷说,娘亲最喜欢金秋菊了,所以我就在南苑种了很多很多的金秋菊,不许任何人砰一下。那时候,一到深秋,所有的金秋菊全部开了,我就会跑到那里去等娘亲。我觉得她一定会来的,她那么喜欢金秋菊……”

寒江雪说着说着,突然眼睛一亮,反握住笑颜的手:“颜儿,民间的母亲是不是都希望看到儿女成双,子孙满堂?”

没等笑颜回答,寒江雪就把她咚的按在地上磕了个响头:“那赶快拜拜,也许娘亲一高兴,就会回来了呢。”

笑颜一个不察,“咚”的一下被磕得不轻,顿时眼睛直冒金星,不禁怒从心起。

这个白痴脑子给门夹了吧?竟然做这么愚蠢的事情,说这么幼稚的话!一点理智都没有!心头火起,笑颜冲上去拽下画像,哗啦丢进火盆。一阵寒风吹进,火盆里的火势瞬间就旺盛起来,整幅画马上从中间烧开一个大洞,焦黑迅速向四周扩展开去。

“你——你疯了!”寒江雪震惊了好久,不敢置信的瞪着笑颜。

笑颜耸肩:“是你疯了。”

“……”寒江雪竟然很意外的没有发怒,也没有驳斥,忽然间就抿­唇­沉默不语。

于是那个有着黑金­色­眸子的微哀女子,最终就在烈火中化为灰烬,随风扬起,飘散。

“你……没事吧?”好一会之后,笑颜忍不住推了推寒江雪。这样抿­唇­一言不发的他,让她觉得害怕,因为这样的他看起来是那样的深沉,那样的难以捉摸。明明近在手边,却像是永远都够不到的遥远。

“是该醒醒了。只是……这个梦很长,很温暖,有点舍不得……”

寒江雪飘渺如烟的声音让笑颜眼中又涌起酸酸涩涩的感觉。——她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夜风大起,纱幔窗帘随风扬起,撩过正旺的火盆。

“对不起。”笑颜握紧拳,松开,再握紧。犹豫了好一会,终于低头。她只是,不想看他再这样折磨自己,把自己关在幼稚的幻想里面。可是她却不曾想过,一旦多年的幻想破灭,对他而言将会是多大的打击。

如果可以,她更希望他能哭出来。

“没事。还有你。”寒江雪忽然抱住笑颜。他身上微凉的体温让笑颜无法拒绝这样一个脆弱的灵魂。——他需要温暖。

笑颜反手抱住他。

同样都是没有母亲的人,笑颜知道他的疼,身有同感,才会更加的怜惜他。

大开的窗户,呼啸的夜风,两个紧紧相拥的人用自己不高的体温去温暖同样冰凉的对方。寒冷慢慢褪去,温暖升起,四瓣红­唇­一点点贴近。

“等等,你有没闻到什么……唔……”笑颜后面的话被寒江雪堵回了肚子里。

寒江雪扣住笑颜后脑勺,用力的吮吸着。他当然知道怎么了,不过是,着火了而已!

——没关系,等他吻完再说!

而王府外面。早在五分钟之前,火苗刚起的时候。

“着火了,着火了!南苑着火啦!大家快救火啊!”不知谁扯着嗓门大喊。寂静的夜马上喧嚣起来。灯火一处处点亮,荣华王府很快灯火通明。

火把的噼啪声,混乱的嘈杂声,匆匆的脚步声,水桶的溢水声交织成一片。然而杯水车薪,一桶水还没提到南苑就漏掉了七八分,再冲进南苑,一口气跑到着火的居室前,桶里剩下的可就完全见底了。

火把的火光下,忙忙碌碌的重重背影中,一道黑影恨恨把剑Сhā在地上,迅速从暗处蹿出,敲晕一个侍卫就把他拖到暗处。

因为情况紧急,大家都忙着救火,自然也没人留意。

“不好!起风了!”众人慌忙抬袖去挡。冬夜风大,狂风乍起,南苑满地的金秋菊枯叶随风飞起,带着沙土直扑众人。等一切停下,众人放下遮挡的袖子,就只看到一个侍卫冲进火海的背影。

室内,寒江雪刚刚放开笑颜,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就忽然脖子一紧,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拖了出去!正要挣扎,却看到对方穿着王府侍卫的衣服,另只手挟着笑颜,正拼命往外冲,便也不再挣扎了,配合着往外突破。

两个男人都是难得一见的高手,没一会就以翔哥百米跨栏的速度冲出烈火包围,在众仆人谢天谢地的跪喊中冲到安全地带直喘气。

“不错啊。”寒江雪内家修为也许不及刑天,但体力却绝对是金刚级别的,没几下就又恢复了神气,高高在上的凝视着侍卫打扮的刑天了。当然,更­精­确点说是凝视着刑天臂弯里的笑颜。他眼神中冒出噼啪的火花,怕是刑天再不放手,他就要扑上去咬人了。

“卑职本分。”刑天倒也知道此时不宜太过招人注目,马上放开笑颜低头退下。

“我们见过?”寒江雪忽然问了一句。

刑天一顿。

刚刚喘过气来的笑颜也一僵。对了!寒江雪见过刑天的!尤其是刑天发疯时野兽一样疯狂的背影!他对刑天的身影一定熟悉得很!天呐!一个是死变态,一个是暴力男,如果两个人发生正面冲突……笑颜狠狠抖了抖,脑中不禁浮现出原子弹爆炸的蘑菇云。

“属下是王爷府侍卫,王爷自然见过。”刑天答得不卑不亢。

“是吗?”寒江雪明显不信,摩挲着下巴皱眉苦思,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挥挥手:“自己去账房领一千两银子。”

“谢王爷。”刑天单膝跪下行礼,然后曲着腰,恭敬的退下。

笑颜嘘了口气。看来那次的催眠很成功,寒江雪一点都记不起那天的事了。刑天那一段在他的记忆中应该也是模糊的。更庆幸刑天这家伙靠得住,关键时刻没掉链子。要是他刚才表现出一点跟她相处时的暴躁,估计马上就会被王府众人看破识穿。

“以后南苑就彻底没了。”寒江雪看着熊熊火海之上飞起的营火,幽幽叹了句。

笑颜心头一震,抬眼看到冷月下他孤独的背影,顿时鼻子发酸。

握住他的手,笑颜愧疚的仰头看着他:“对不起。”

“你永远不许跟我说对不起!”寒江雪突然霸道的拉过笑颜,把她死死摁在怀里。

笑颜有点透不过气来,却更为他的执着感动,不禁忍不住脱口问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好吗?……我不知道。就是不自觉的,想对你好点,好点,再好点。然而做的时候却发现怎么做都不够。你可知道,我每次面对你的时候,总觉得自己遗失了一段很重要的记忆,可是怎么想却都想不起来了。我只知道,你是我很重要的人,此生此世。”困惑的声音在月光营火中朗朗的好听。

笑颜没说话,也不再挣扎,只是倚在他胸膛前静静的听着。听着他的誓言,他的心跳。

她对他竟然这么重要?这算不算爱情?

笑颜自己也迷惘了。

绩嫉1卷 第42章 中毒

自从一把火烧了南苑之后,笑颜在荣华王府的地位再次升级,从宠妾摇身一变,直接成为未来主母。每天西宿雅阁人来人往,王府内外各种大包小包包装­精­美的礼盒不断送进,搞得笑颜焦头烂额,不得不再在西宿雅阁后面开辟了一个专门放礼品的仓库。对此疯狂“行贿”的行为,寒江雪只是微微一笑,甚至提议要不要再拨给她一间别院。笑颜翻着白眼拒绝了。

虽然应酬累了点,但不得不说,成为准王妃的好处还是多多的。比如说洗浴。看看,十米长宽的汉白玉泳池,里面注满热水,撒上花瓣,蒸腾的雾气氤氲了整个浴室,氲湿了屋顶的梁木,积蓄久了,还会啪嗒滴下水来,在水池上打出一个小小的水花。

水花还没消失,哗啦一声水面被撞破,半截倩影从水中冒出。墨黑的发湿淋淋的贴在赤果的身上,在雪白的肌肤上恣意蜿蜒,发梢尾段一直融进水中,水藻一般飘散,游移。黑与白,勾勒出鲜明的对比,像古老的水墨画,在雾气蒸腾中染上淡淡的红晕。

甩甩头发,“噗”的吐出嘴里的水,笑颜哼哼唧唧的单脚跳着左右直拍耳朵。得,美感全没了。

总算清理出耳朵里进的水,笑颜这才松了口气。这古代医学落后,万一得个耳膜炎什么的,还不直接等着变聋子啊。古代没有洗发水,只能用手搓搓,再擦点­精­油什么的打理一下了事。

“夫人,要不要再涂点青丝涎?”浴池边上,碧玺跪在水螭雕像旁边,端着托盘笑着问道。

“不用不用不用!说了不用就不用!”笑颜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要知道,古代没什么护发用品,所谓青丝涎其实就是收集了丫鬟们的口水加点花瓣露水熬制而成的护发素,明熹宗的­奶­妈客氏就是用这玩意,年纪一大把了头发还油黑墨亮的。

“啊,是碧玺没脑子了,夫人发质本来就好,漆黑得跟涂了墨汁儿似的,哪用得着这个!呵呵。”碧玺马上识相的退回去,站在门口墙边一排侍女的最前列。

笑颜赶紧又把头发洗了一遍。笑话,谁要用口水当护发素!实在是——太恶心了!笑颜越洗越觉得恶心,忽然觉得好像整个浴池里的水都变成了唾液一般。罢了罢了,赶紧出去吧,她不洗了还不行么!

爬出浴池,笑颜接过碧玺送上的大浴巾身上一披,就扑到竹制塌椅上滚来滚去。没滚几下,身上的水珠就被大浴巾吸­干­了。碧玺赶紧捧来要换的新衣裳,一一为笑颜穿起。笑颜虽然不习惯有人为她穿衣,但是能争到自主洗澡权已经很不容易了,她们要给她穿衣服就穿吧,反正也不就给她们占点便宜嘛~~没事!>_<

穿好亵裤抹胸,笑颜乖巧的伸手套上中衣,然后低头看着碧玺给她系带子。

“咦?等等别动!”笑颜突然喝住碧玺,一把按上她正在系带子的手。

“夫人?”碧玺惊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惶恐的睁大眼,不明所以的望着笑颜。

笑颜解开刚系上的带子,掀开衣角,露出左腰上一块黑­色­淤青。雪白的肌肤上,那一块青黑就显得特别突兀而狰狞。眯起眼,笑颜不记得有磕到这里过嘛。

“夫人?”碧玺颤声询问。

“没事,你们先退下吧。”笑颜沉着脸挥退她们。如果不是磕到碰到,那么这块青黑到底怎么出现的就称得上诡异了。

盯着左腰上的黑青,笑颜不禁迅速回忆起这些日子的一切活动,一一排查,希望能从中找出线索。正常来说,皮肤发黑发青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外伤,一个是内病。但是她近期确实没有磕碰到左腰,所以排除了外伤的可能,那就只可能是内病了。这古代虽然科技并不发达,但是各种奇毒异草不少,许多东西都是现代早已绝种的,让人防不胜防。

初三四夫人夏雨荷回府,十一夫人段倩如回府,十六夫人连芊芊回府,初四五夫人曲云嫣回府,初五……笑颜突然想起,初九骊姬和夏雨荷来西宿雅阁时,骊姬被她气得昏了过去,她把骊姬扶给丫鬟时,昏迷中的骊姬在她手臂上抓了一把,当时破了一小块皮——难道是那时候?

笑颜蹙起眉,继而冷笑。

骊姬是吧?看来还没从之前的事里学乖嘛。

笑颜冷酷的笑。

不过——

貌似还是先解毒要紧啊啊啊啊啊!

然后一整个下午,笑颜就蹲在西宿雅阁的后院不停的灌碱水。

一直鼓捣到晚上,笑颜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抚着圆鼓鼓的肚子哼哼唧唧。胃撑得不行,似乎打个饱嗝都会呕出水来。

“你没事吧?”窗外跃进一个人影。

“你说呢?”笑颜半死不活的哼唧着。

刑天皱眉,艳红的耳坠叮叮晃荡了一下。他稍稍迟疑,最后还是伸出手去,按上笑颜的手腕,开始凝神切脉。

估摸着他切得差不多了,笑颜才懒懒散散的开口:“没有任何异象,是吧?我也切过了。我是想问问,有没有什么毒药潜伏期比较长,前期毫无症状,让人表面上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只在身上有青黑淤块?”

“恩?我看看。”刑天表情异常严肃,眼神也慢慢冰冻起来。

见事态似乎趋向严重,笑颜也不敢怠慢,马上宽衣解带,露出左腰上黑青的淤块。雪一样的肌肤上,淤块乌黑发青,呈拳头大小的不规则圆形。

视线刚触及笑颜凝脂玉肌的那一刻,刑天眼神紧了一下,但随即被严肃取代。伸手按上那块黑青,刑天指尖用力,揉了揉:“可有什么特别感觉?”

“有!”笑颜立刻回答,“——有人在按我。”

刑天:“……”

“蠢货!”

砰的一拳后,头顶起包的笑颜终于老实了,抱着脑袋乖乖的配合刑天医生就诊。

“确定最近没有磕碰到这里?”

“确定。”

“你是怀疑自己中了毒?”

“初九骊姬曾抓破了我的手背,当时也没在意,现在想想,也许是早有预谋的。”

“什么时候发现的?”

“今天早上洗澡的时候。”

“今天早上?昨天晚上你在做什么?”

绩嫉1卷 第43章 贱人杀鸟啦

“睡觉啊!死变态也在,不可能让人无声无息就下毒的。”

刑天:“……”

“恩?”笑颜疑惑的望了刑天一眼。

刑天一脸大便­色­,重重“哼”了一声,然后咻的飞出窗外,再无声响。任笑颜怎么逗弄他都拒绝再发出半个声音。要不是那气呼呼的呼吸声还在,笑颜都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又要“离主出走”了。

“白痴!”被盟友抛弃,笑颜郁卒的哼唧了几声,裹上被子闭目假寐,脑中却迅速寻思起要怎么给骊姬长点教训了。

第二天。

荣华王府来了个西南的蛮商,说是进京做生意,先给王爷上贡。要知道,在这古代,尤其是天子脚下,最大的黑社会就是掌兵之人。作为外来的、在京城没有根底的商人,自然要先给荣华亲王爷爷上足了贡,才能保证京城行商不被找麻烦。而各路商礼其实也是荣华王府的收入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王爷,这小东西不但模样儿富贵,心思还灵巧得很那!仔细调教,还能口吐人言那!”蛮商逗弄着笼子里的红嘴鹦鹉,对着寒江雪谄媚笑道。

“哦?”包括笑颜在内的所有侍妾俱是伸长了脖子观望。

“来,给王爷请个安!”蛮商打蛇随棍上,马上拍马屁的让小鹦鹉“露一嘴”。

“王爷吉祥!王爷吉祥!”红嘴鹦鹉马上在笼子里扑腾着说道。

“哇!”包括笑颜在内的众侍妾眼睛里全都落满星星。

“再给夫人们请个安!”蛮商又抛出一颗黄豆。

红嘴鹦鹉扑腾着稳稳接住黄豆,在笼子里啄了几下,仰着脖子咽了下去,才耍大牌的叫道:“夫人吉祥!夫人吉祥!”

“好­棒­哦!”所有侍妾全部来了­精­神,都开始眼巴巴的望着王爷,期冀这“鹉哥儿”能赏给自己。实在太有趣了!

一下收到这么多期盼的目光,寒江雪终于找回了刚才被这破鸟比下去的自信,二十度仰起脸,黑金­色­的眸子睥睨着下方的蛮商:“拿十九只来。”

蛮商顿时满头大汗:“王、王爷……这,这鹉哥儿着实是个稀罕物件,小的一共也就得了这么一只,第一想到的就是拿来进献给您……”话没说完,扑通跪在地上直磕头。

“那怎么办?”众侍妾急了,顾不得王爷在场,叽喳议论起来。内容也无非就是互相贿赂:“把这鹉哥儿让给我,我给你王爷赏的金钗”什么的。

“颜儿。”寒江雪眼神扫向笑颜,所有议论一下全部停了下来,众侍妾眼巴巴的神­色­全部变成了沮丧。她们怎么忘了,王爷这么宠妾十九,好东西还不都是她一个人的!

“平日给你的小物件也不少了,这次就别争了吧,免得外人说本王偏心。”

“啊?不要!”笑颜马上眼圈儿就红了,咬着手帕直跺脚,身上的玉钏儿叮当直响。

“十九夫人,若是因你一时义气,坏了王爷一世名声,这罪过你可担当得起?”骊姬看不惯笑颜的任­性­妄为,跳出来指责。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笑颜耍赖扭着小腰的直跺脚,头上的簪子珠花更是叮叮当当直响,好几支都摇摇欲坠了。

笑颜越想要,骊姬越高兴。长期的恨意让她心理有点扭曲,只要能打击妾十九,她就不惜代价去做!

“好了!妾十九注意你的举止措辞。鹉哥儿就赏了骊姬吧,骊姬你要好生照料才是。”寒江雪点出妾十九三个字,明显是在警告笑颜了,众侍妾马上窃喜起来:妾十九惹得王爷不快了!

“你!呜呜……”笑颜一跺脚,捂住脸冲出大厅。

“这……王爷……夫人……”蛮商不知所措的看着寒江雪,小腿吧啦吧啦抖得厉害。

“算了,你下去吧,赏银百两。下次再多带几只过来!”寒江雪头痛抚额。

“谢王爷,谢王爷!”蛮商喜出望外,直磕头。王爷这是邀请他下次再来呢!

然后的整个儿一天,除了笑颜之外的所有侍妾都集合在骊姬的傲雪居,不停的向骊姬道贺,说是妾十九就要失宠了,骊姬夫人马上就要直步青云了,希望多多提携姐妹们之类云云。骊姬也不推辞,所有礼物都一一受了,冰霜般冷艳的脸庞也终于抵不住众女的恭维露出一点笑意。

入夜,西宿雅阁。

“你明明有说的!”寒江雪鼓着颊,嘟着嘴嚷道,黑金­色­的眸子写满孩子气的恼火。

“明天,明天!”笑颜­干­笑。房梁上一双晶亮亮的眼睛盯着呢,她可不打算在刑天面前表演KISS秀。

“不行!今天就要!想了很久了,好多公务都拖掉了……”说着,嘟嘴就要亲。

“啪!”笑颜赏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凶悍道:“睡觉!”

“……”寒江雪盯着笑颜,眼神里都是对她说话不算话的控诉,但好一会后发现笑颜根本不理他,翻身就睡,寒江雪只好委屈的抽抽鼻子,然后委委屈屈的窝在笑颜身侧睡下了。

八角章鱼一般扒拉上笑颜,寒江雪嘟囔道:“那明天要两个。”

笑颜翻了个白眼:“好~~”

小孩子终于被哄得乖乖睡下了。不过睡相很差,像只八角章鱼一般扒拉在她身上。当然,是只大号的章鱼。

第三天一早,荣华王府就有点反常。一贯严肃面无表情的家仆们都偷偷抿着嘴角儿,一得空就往傲雪居跑。跑到那里之后也不敢进去,一个个都扒拉在墙头往里面看。

傲雪居前院里,寒风凛冽,枯叶飘旋,骊姬手持宝剑,柳眉倒竖,全身小宇宙爆发了一般怒瞪着对面的家伙。对面,走纜­乳­芟拢一只金笼子里面关着一只红嘴鹦鹉,正扑腾着翅膀想要逃命。

咬牙切齿瞪了许久,骊姬恨恨的将宝剑归鞘。毕竟是王爷赏的东西,弄死了可是对王爷的大不敬。骊姬深呼吸,一再告诫自己要冷静,冷静。转身就走,对这混帐东西要眼不见为净。

“贱人,贱人!”

“锵——”长剑出鞘,骊姬唰的一剑刺上,“你、再、说、一、次!”

“贱人,贱人!”

“找死!”骊姬完全气昏了头,长剑唰唰唰,直刺笼中鹦鹉。

“救命啊,救命啊,贱人杀鸟啦!”鹦鹉扑腾着翅膀鬼叫鬼叫的,笑倒了墙外一大票观众。

绩嫉1卷 第44章 上元节

骊姬是惩罚了,可是腰上的青黑却愈发的严重了。笑颜每天都灌碱水洗胃,可是不但不见效果,黑青的一块反而有扩散的趋势,这让笑颜不禁更着急了。从吃、穿、住、行到周围接触的每一个人,笑颜都会极其小心的戒备着。然而收效甚微。

“到底怎么会这样啊啊啊啊啊——”

笑颜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难道真是传说中无­色­无味毫无踪迹可循的毒药?想到毒发的肠穿肚烂,笑颜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就算是死,弱女子也应该在爱人的怀抱里,无比华丽的死去吧?天啊——

“蠢货!”

艳红的额带出现在笑颜眼前,然后是刑天的白眼。

“呜呜……天天,小天天!你终于肯帮我了!”笑颜马上一跃而起,死死扒拉住刑天大腿不放,只差没哭爹喊娘了。

“哼!”刑天重重的哼了一声。要不是看她整天这样唉声叹气听了烦,他才不想告诉她呢!“今晚让寒江雪睡另一边。”说完拍开笑颜,咻的飞出窗外,融进夜­色­。

“为什么啊?”笑颜纳闷的喃喃着。难道真有夜袭刺客?

这夜,寒江雪得了三个亲亲。额外多得了一个,他自然开开心心的睡另一边了。

“颜儿颜儿!”

“­干­嘛?”大半夜了竟然还不睡,小孩子果然不能过度玩亲亲。看看,兴奋得都睡不着了。哎。

“明天就是十五上元节了哎。”

“哦?元宵节?”笑颜也来了兴趣。古代的灯会呢,她只在电视剧上见过。

“明天……恩,我可能……出去逛逛,你要不要也去?”寒江雪黑金­色­的眸子左顾右盼,像个假装不在意的孩子。

“当然去!我还没看过……咳恩,我以前在府中一直深居简出,还没见过上元节灯会是什么样子呢。”笑颜呵呵­干­笑。

“太好了!”寒江雪突然扑上笑颜,兴奋的像只小狗儿,直往笑颜身上蹭。

十五一早。

笑颜一醒来就是检查腰间。腰上的黑青淤块还在,并没有消失啊。这几夜她都睡得极浅,甚至根本就没有睡,她百分百确定根本没有人来过。可那么刑天让寒江雪睡她右边又是怎么回事?

被窝里寒江雪似乎不满笑颜的异动,哼唧着把她抱得更紧了,腰身也仅仅贴上笑颜的身体。

笑颜眼睛一下瞪得老大。

靠,她找到刺客了!

原来——

笑颜凤眼瞪得大大的转向右边的寒江雪。寒江雪睡得正香,纤密的睫毛安分的垂敛着,­肉­­色­的薄­唇­微微抿着翘起,单纯得像个孩子。

可是!罪魁祸首就是这个看似无害的孩子!

笑颜纤腰动了动,努力挪开一点。寒江雪似是察觉到不适,又马上跟上,两腿也死死扒拉住笑颜,­精­瘦的腰身更加紧密的贴在笑颜腰上,坚硬如铁的东西也死死顶在笑颜右腰间。

笑颜在心底哀嚎。她已经可以预见今天右腰上也多出一块青黑了!

天啊啊啊啊啊——

难怪刑天脸­色­那么臭!哦买疙瘩!丢人丢到古代了啊啊啊!

笑颜恨恨的推开寒江雪。不理会他的挣扎,唰的掀开被子。被子一掀,笑颜一眼就看到寒江雪白­色­的中裤间支起一顶高高的帐篷。笑颜薄薄的脸皮唰的一下红了个透彻。

尴尬之后,笑颜又懊恼起来。

从几何时,她竟然也真信了他的憨傻,忘了他是个男人,忘了他也会有欲望,还真把他当个小孩子样的看待,轻易撤去了心防?是从他送来鱼汤碎玉的那一刻?还是皇觉寺他坐在门口托腮等她回来的那一刻?抑或是他奔跑了半夜为她送来烤兔­肉­的那一刻?也可能是她一时口从心起说出他们父子很像的那一刻?又或者是在南苑火海,他们紧紧相拥的那一刻?到底是他演得太像还是她的警觉太低,他以一个孩子的单纯模样轻易的就靠近了她,在不经意间就悄悄撤去了她的心防。

——这才是寒江雪吧!即使是爱情,也是充满了算计。

笑颜冷冷的目光让睡熟中的寒江雪瑟缩了一下,迷迷糊糊坐起来,嘟囔:“怎么了?困。”然后抢过被子,倒头再睡。

“……”笑颜一怔,叹息,真是败给他了。

罢了罢了!

“起床了!”笑颜没好气的一脚把寒江雪踹到床下。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华灯初上,皇城三街六巷已经处处挂上了彩灯。风摇影动的烛火,喁喁的人群,都给上元节的才子佳人们增添了无数的浪漫气氛。

被寒江雪牵着手,笑颜好奇的左摸右看。古代没有电灯,花灯行业自然成为手工业的一大巨头。因此上元节不仅仅是才子佳人们的浪漫节日,也是花灯商家们展示商品的大好机会。从三门巷开始,每大约一百米,就由一户商家承包,展示自家的花灯。两条麻绳穿过三门巷,绕过金华街,在各街巷转角的树上固定,再转入下一个街巷。麻绳上,一盏盏花灯形态巧妙,有花哨的,也有朴实的,工艺­精­湛,让人叹为观止。

“原来古代也有世博会嘛。”笑颜笑嘻嘻的拿起一盏听风灯把玩。听风灯呈八棱型,中间点蜡烛,灯底是灵活的,灯面四周有油纸灯罩封闭,油纸上有规律的划有小口,往迎风处一放,灯罩就会呜呜啦啦的转动着,发出高低不一的声响,随着风力的强弱听起来像一支声源遥远的古曲。

“喜欢吗?”寒江雪一袭黑­色­金纹衣裳,狂狷的面孔,霸气的黑金­色­眸子,衬托得他愈发的像黑夜的主宰,俯瞰众生的神祇。

“不用。拿起来不方便。”笑颜放下手里的听风灯,又去摸另一只小兔子灯。小兔子扎得活灵活现,充满童心童趣的可爱。如果每喜欢一个都买,那她今天甭回王府了,几百只花灯就够她拿的了。

“这个,这个,这个……”凡是笑颜手摸过的花灯,寒江雪全部点上,“送到荣华王府。”

“嘶!”铺主闻言倒抽一口冷气,腿一软就要跪下,“草民见……”

绩嫉1卷 第45章 劳民伤财

“这个,这个,这个……”凡是笑颜手摸过的花灯,寒江雪全部点上,“送到荣华王府。”

“嘶!”铺主倒抽一口冷气,腿一软就要跪下,“草民见……”

寒江雪更快一步把他拎起,狂魅的脸孔贴近颤抖不已的小老头,冰冷的薄­唇­轻启:“多说一个字,就卸你一条胳膊。明白?”

“是,是是……”小老头抖得腿都站不住了。

“好了,自己把刚才的花灯送过去,然后去账房领一百两,乖。”伸手揉揉抖得尿了一地的小老头,寒江雪好心情的拉着笑颜离开了。

笑颜绿着脸,打定主意今天不乱摸花灯了。这死变态,分明就是以吓唬人为乐!一路上闲闲的行走着,红衣的笑颜巧笑倩兮看花灯,黑衣的寒江雪冷面柔情看笑颜,各­色­的行人则惊为天人的看着寒江雪和笑颜。

“十九夫人!”

“恩?”笑颜一听到熟悉的声音,诧异的回头,“寒天赐?”灯火尽头,白衣翩跹、摇着折扇匆匆跑过来的,可不正是寒天赐!看着那白皙俊颜上醒目的一点朱砂痣,笑颜大腿又疼了。

“是啊,好巧呢!呃……三……哥哥也在?”寒天赐喘了两口大气,折扇一挥,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文尔雅。看了眼周围的目光,寒天赐的“皇兄”立马改口成了“哥哥”。

“……恩。”寒江雪倒没不给面子的无视他,而是冷冷恩了一声。当然,这主要归功于笑颜在袖下掐他的手。

“太好了,那一起?”寒天赐显得很高兴,真难为他能完全无视寒江雪身上杀气了。

“好啊。”笑颜笑眯眯的点头,暗底下踢了寒江雪一脚。

寒江雪桀骜的黑金­色­眸子里写满了“我不愿意”,却还是无奈震慑于娇颜怒视,只好冷冷咬牙道:“好、啊。”眼神凌厉的盯着寒天赐。

寒天赐像是完全没有感觉神经一般,温文一笑,有点兴奋的望着笑颜:“那我们去哪玩?”

漆黑的夜,灿烂的星子,灯火辉煌的大地,烛影重重的花灯人潮,笑颜听到玩字心情大好:“顺着街道四处转转!”

“正合我意!”寒天赐“刷拉”一收折扇,抚掌大笑。不再用本宫,这俩家伙一拍即合,拉着脸­色­不豫的寒江雪就是一通疯跑。灯影迷蒙中,随处可见浪漫的才子佳人们被这三个疯家伙惊扰后气急败坏的脸。

“咦,那么多人聚在那做什么呢?走,去看看!”一阵疯跑下来,这些日子的郁卒渐渐散去,笑颜兴奋得小脸通红。

“肯定又是在猜灯谜了!”寒天赐看见笑颜兴奋,自己也跟着开心起来。

“难怪之前那些花灯都不挂谜呢,原来是有特别的地方举行猜谜活动啊!”笑颜嘻嘻一笑,眼角的泪痣在烛火的映照下活跃的跳动着。

“哼,劳民伤财。”寒江雪冷冷的Сhā了一句。

“……”笑颜眨眨眼,和寒天赐对视一眼。——这家伙知道劳民伤财是什么意思吗?一个拿十万两银票点火苗子的人,好像实在没什么资格说一场耗费绝对不超过五万两的猜谜活动是劳民伤财哦?

“看见没,谜台两边十丈之内挂的都是猜谜的彩灯,台上最正中那个,就是今年的花灯王。”寒天赐遥遥指给笑颜看。

笑颜伸长脖子看去,奈何一米六五的身高实在高不到哪去,只能跳着脚不时的够上两眼。忽然腰上一紧,随即整个人就被举了起来,笑颜吃惊的低下头,正看到寒江雪托着她的纤腰勾­唇­淡笑。

笑颜的心“咚”的狠狠跳了一下,赶紧红着脸看向谜台。这个死变态,没事笑那么好看做什么!招蜂引蝶啊!

谜台上也拉着一条麻绳,绳子上都挂着不同款式的花灯,越往中间越加华美­精­致。正中间挂的,是只硕大的荷花灯。直径约莫半米见方,一片片粉红­色­的花瓣娇艳欲滴,颜­色­纯美,有如瑶池遗落的天上神物。

“花灯王为什么不点上?”笑颜见荷花灯两侧都是一片灯火通明,唯独她沉睡如莲,在一片灼灼的灯火中沉默着,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灯王又称情侣灯,需要最后得到它的主人来点。如果是一对情侣一同点燃,据说可以白首偕老。”寒江雪随口应答。顿了顿,柔声问她,“颜儿想要?”

笑颜嘿嘿一笑,避开那黑金­色­的柔情,­干­笑着转向寒天赐:“你想要吗?”

寒江雪神­色­一僵。

寒天赐笑得温文尔雅:“想!”

“喔。”笑颜点点头,扭动小腰,“放我下来!看我去取了那花灯王来!”

“十九夫人你?”寒天赐一怔。

“啊,差点忘了,你可是文科高材生呢。”笑颜嘻嘻一笑,拍了拍寒天赐的肩膀。然后在寒天赐微笑、寒江雪怒视的目光中,笑颜露齿一笑:“不过这次,看我的!”说完,就哧溜一下钻进了人群。留下寒江雪和寒天赐呆呆杵在原地回味着那一笑间的风情。蓦然回首,那抹浅笑嫣然,眼角的泪痣灼灼其华,篆写了一代倾城风华。

谜台上,已经站了不少等待争取花灯王的人了。笑颜刚冲上谜台就被人拎了下来。“这位姑娘,上谜台需要至少猜中三个灯谜,取得三个花灯方有资格竞争最后的花灯王。”

笑颜这才注意到,台上的人几乎人手四五个花灯。无奈的叹口气,笑颜顺手从旁边捞起最近的几个花灯丢给拦路的大叔。

大叔接过花灯,怀疑的看了眼笑颜,念出谜面:“留发。打一成语。”

“是……置之不理。”

“有丝没有蚕,有洞没有虫,有伞没有人,有巢没有蜂。打一植物。”

“莲藕。”

“有头无颈,有眼无眉,有尾无毛,有翅难飞。打一动物。”

“鱼。”

“七层褥子八层被,一个黑儿里头睡,有个红儿来叫门,蹬了褥子踹了被。”

“已经三个了哦?”

“是的,姑娘,可这……”

“哎呀,磨磨唧唧!爆竹啦,爆竹啦!”说罢,笑颜抢过大叔手上第四个美人宫灯就往台上爬。因为有四灯在手,也再没人拦着笑颜了。笑颜很得瑟的朝几个竞争对手笑笑,顿时周围一片鸦雀无声。

笑颜无奈的耸耸肩,这场面见惯了。每次她一笑,都会这样。哎。做美人也是很苦恼滴。

又等了将近一刻钟,两排的灯谜都少了七七八八,大多数都是公子们提着一盏花灯赠与佳人,佳人们小鸟依人娇羞一下,情侣们便甜甜蜜蜜看热闹了。当然,也有人手捧两盏花灯不停的在各个灯前走来走去,却怎么也猜不出第三个灯谜的。

“好,三炷香时间已过,现在老夫渠某正式宣布,竞争花灯王,现在开始!”随着铜锣的一声锵,所有人­精­神一振,齐齐看向那沉睡的花灯王。

绩嫉1卷 第46章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竞争花灯王,开始选题!上选箱!”随着渠姓老中气十足的一声吼,边上马上有个身穿大红袄子的小矮豆儿捧着恭喜发财谜题箱子咚咚跑了过来。为表公平公正,左右各两位裁判将谜题箱盖子揭开给众人过目。里面都是一个个红纸封儿装好的谜题。四个裁判皆过手摇了摇箱子,让谜题红封全部散乱开来,排除作弊可能。

“好,下面有请这次大赛的赞助人,艳阳楼花老板抽谜!”渠老话音一落,底下噼里啪啦的掌声响起。

笑颜抽抽嘴角,看来古代人并不傻嘛,这可不就是最初的广告?

一个胖乎乎的脑满肠肥的家伙笑呵呵的上来,猪蹄伸进箱子,抽取出一个红纸封儿,递给渠老。渠老结果封儿,再上下前后四处给周围的观众看了看,确认没有做特殊记号什么的,人后当众打开,朗声念道:“有马行千里,有水能养鱼,有人不是你我,有土能种谷物。打一字。”

下面立刻纷纷议论开来。站在台上的几位也开始放下花灯,不停在手上比画了。台上台下一时陷入喁喁的低迷,所有人都在努力猜着这到底是个什么字。

笑颜想了想,又比画了两下,突然“啪!”,一拍巴掌,惊得周围几个竞争者齐齐忘了思索,呆呆看着她,都以为她猜出来了。

“哈,不好意思,拍蚊子,大家继续,继续。”笑颜哈哈笑着直摆手。周围的人又低下头去苦思冥想。

笑颜低下头吃吃的笑了起来。这些个呆子,冬天拍蚊子也信!猜得出来才怪了!笑嘻嘻的过去拉拉渠老:“老伯,猜出这个谜题就可以取走花灯王了吗?”

“那是自然。姑娘你猜出来了?”渠老显然有点惊讶。

“嘿、嘿。”笑颜笑道,“谜底是……”

“啊!我也猜出来了!”马上有人跟风。

“哦?”渠老惊讶的望过去。

“是也!”笑颜自信的说道。

“对对,是也,是也!我刚猜出来!”又有人跟风叫道。

“我也猜出来了,我也猜出来了!是也!是也!”顿时所有的竞争者都“猜出来了”。还有更搞笑的,有个矮子还一边跳着一边嚷道:“我也猜出来了,我也猜出来了!谜底是‘是也’!”

众裁判有点呆,不禁面面相觑。这种投机状况还是第一次碰上,明显就是欺负人家一个弱女子没什么依仗。渠老皱眉:“第一个猜出的是这位姑娘……”

马上旁边的竞争者就不服气了:“我明明也猜出来了!我分明比她更先一步说出来的!这花灯王我们就该一人一半!”

“我们,我们!我们同时和她说出来的!”底下闹哄哄一片。

“这……”渠老头疼了。事儿都过去了,虽然大家心里有数,可是谁又有明确证据说清楚到底是哪个更先一步说出答案的呢?渠老­干­咳一声,小跑到圆滚滚的花老板面前,小声嘀咕了几句。花老板哈哈一笑,点点头。

渠老这才走了过来,伸手示意大家安静。

“既然出现这种‘同时猜出’的意外情况,老朽不才,刚刚跟花老板商量了一下,决定加赛。不过这次,笔墨伺候!中就是中,不中就是不中,投机取巧终究是要落下乘的!”渠老一脸正气,意有所指的盯着第一个跟风的家伙。

“好!”台下立刻有人为渠老叫好。

“谜题呢?”竞争者们心底多少有点虚。但想到好歹捞了个再争的机会,不免又暗暗庆幸。

台下的寒江雪看着那些得意洋洋的嘴脸,皱眉:“卑鄙。”

渠老再次示意大家安静,朗声道:“按理,一盏花灯只能出一个谜题。这次意外加赛,就不出谜题了。这样吧,一炷香内,请大家就勿吝笔墨,写首应景的文章。因诗词歌赋,各有所长,故题材不限。”

笑颜听了渠老的话,真想大笑三声。剽窃嘛,她也会!毫不犹豫,挥笔疾落。周围也全部开始了奋笔疾书,只听得一片沙沙的写字声。

一炷香很快燃完,“锵”的一声铜锣响,竞争者们都放下了笔。

渠老心如明镜,有心让笑颜压轴,故意从离笑颜最远的地方点起:“从这边开始。希望大家用掌声如实的评判!”

台下寒天赐闻言露出微笑:“十九夫人才华过人,这盏灯王,是拿定了。”

“是——吗?”寒江雪凉凉的声音响起。

“糟了!”寒天赐被寒江雪一点,顿时大惊,随即头痛抚额:“我怎么忘了……要命!”

第一个被点到的是个带绿帽子的秀才。秀才鼻孔朝天的走到台中央,清了清喉咙,拉了拉衣服,展开宣纸大声念道:“月亮啊,你真圆,好像一个荷包蛋……”

众人:“……”

第二个。是个背微驼的老头。老头摸摸他仅剩的几根胡须,眼睛眯得只剩下一条缝儿,咧开没牙的瘪嘴大声说道:“额这个词儿名嘎叫小桃红……”话没说完就被群众直接轰下了台。

第三个上场的正是当时紧跟着笑颜说“也”的秀才。袍子抖抖,他斯斯文文的展开宣纸念道:“万家灯火闹春桥,十里光相照,舞凤翔鸾势绝妙。可怜宵,波间涌出蓬莱岛。香烟乱飘,笙歌喧闹,飞上玉楼腰。”

“好!”底下掌声一片。

渠老望向笑颜,笑颜但笑不语。渠老才安心的低头,继续喝茶。

一直轮到笑颜,众人早已够得脖子都酸了,笑颜还没站到台中央,掌声就已经铺天盖地响起。笑颜走到台中站定,宣纸递给渠老,负手而立,朗声诵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一双含情目应景递去,却意外看到一抹抱剑的身影。

是刑天!笑颜朝他露齿一笑,露出白亮亮的小牙。而这一次,刑天意外的没有咻的飞开,也没有骂她蠢货,只是保持着那个姿势,静静的看着她。黑夜中,他的眼睛灿若星辰。笑颜一下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只能呆呆的傻笑。

他不会误会什么了吧?

绩嫉1卷 第47章 快跑

台下的众人见她发怔,不由随着她的目光望去。灯火阑珊处,一道修长的身影抱着剑,倚树而立,姿态说不出的潇洒。不由齐齐“喔~~”了一声。江湖侠客配绝­色­才女,明天京城又有大新闻了!

台上的笑颜站在万众瞩目的辉煌灯火之下,台下刑天站在枯树夜­色­之中。因为光线差异,笑颜看不清刑天的表情,不知他是喜是怒,但是她倒清楚看到两张愤怒的脸。人群中,两个“燃烧吧,小宇宙”的家伙周身散发出强大的杀气,牙齿咬得咯咯响,怒视着台上的笑颜。

笑颜瑟缩了一下,更加讨好的望着那俩兄弟谄媚的笑。她一点都不怀疑寒江雪那死变态会冲上来把台子给拆了当柴烧。

“好!姑娘好文采!当真乃天下才女!这盏花灯王自然非姑娘莫属……”渠老哈哈大笑着站了起来。

“慢着!”之前的书生又出来Сhā一脚了。

“又怎么了?”笑颜对他好感已经是负一千了。

书生拿起渠老放在一边的宣纸,在台上转了一圈,让所有人都看到:“大家请擦亮眼睛,六十七个字,二十六个都是错别字!这样的人也配称才女?”

“噎?”笑颜又郁闷了。怎么忘了还有这遭?

台下的寒江雪寒天赐齐齐抚额头痛。

果然!就知道会这样!

“所以,像姑娘这样没有真才实学,光靠投机取巧想不劳而获的人,是不可能得到花灯王的。”书生一席话把笑颜噎了个半死,气得说不出话来。

“姑娘可是心虚了?若是姑娘自认为理亏,放弃竞争,小生自然也不会咄咄逼人。当然,如果姑娘愿意,你我同属第一,共同点燃这花灯王,小生自然也愿意奉陪。”

台下顿时唏嘘一片。显然众人对这恶心的书生也不抱半点好感。倒打一耙欺负人还故作大方的邀请佳人一同点灯。

笑颜闻言,竟然也不恼,不慌不忙的转身,搬了个凳儿放倒中间。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笑颜自己爬了上去,踮起脚刚好够到花灯王。伸手解下来,笑颜拎着花灯王跳下方凳,朝书生妩媚一笑:“点,点你个头!谁要跟猪点情侣灯!”

一骂完,在众人吃了个苍蝇的表情中,笑颜迅速跳下谜台,冲进人群拉过寒天赐就跑。

寒江雪会武功,她一点都不担心他会跟丢。

寒风吹过,好一会恶心书生才恢复了神智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哇哇大叫起来:“抢劫啊!抢劫啊!有人抢花灯王啦!”人潮这才恢复流动,奈何三个“劫匪”已经突破人群杀出重围了。

笑颜拉着寒天赐拼命的跑,不是兴奋的回头叫上寒江雪:“快跑,快跑!要追上来了!”

后面的寒江雪则以袖遮面,跟着笑颜没命的跑,就怕被别人认出来。天啊,他堂堂大楚战神,竟然做出这样当街打劫的事情!

“抓住他们!快抓住他们!”恶心的书生跳脚大叫。人群却是看戏的多,抓人的少。毕竟,众人都对这个恶心的书生倒胃口至极。

等到三人一路冲远,黑、白、红三­色­消失在黑夜中,才突然有人恍然大悟似的大叫:“荣华亲王!那是荣华亲王!还有太子殿下!”

沉默。

诡异的沉默。

十秒钟后,所有人全都扑通跪下,脸上俱是想笑又不敢笑的忍俊不禁,齐齐磕头大声喊道:“恭送太子殿下!恭送荣华亲王!”之后俱是一片扑哧扑哧的窃笑声灌满了一条街。

而这头,笑颜右手提着花灯王,左手拉着寒天赐,一口气冲出城外,一直冲到护城河边,才停了脚,扶着大柳树呼哧呼哧直喘气。寒天赐也好不到哪去,被笑颜一路叮铃哐啷拖了个半死,正扶着柳树­干­呕。后面的寒江雪赶到,三个人扶着大柳树直喘大气,心有余悸,然后同时抬头面面相觑,突然哈哈大笑。

实在太,他妈过瘾了!

三人仰天大笑,最后笑得一起倒在地上呵呵的直乐。

“喂,寒天赐,给。”笑颜递上抢来的花灯王。

寒天赐哈哈大笑,伸手接过,擦了把笑出来的泪花,道:“好久没这么开心了!颜儿,你真是个宝。”

“颜你个头!”寒江雪怒瞪。

随即三人又想起刚才笑颜骂恶心书生‘点,点你个头!谁要跟猪点情侣灯’的话,不禁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直到笑够了,寒江雪才孩子般拉住笑颜忿忿道:“颜儿你可不许厚此薄彼啊。”

“没问题!我给你做个就是!”

“真的?颜儿最好了!”寒江雪飞快的在笑颜­唇­上啄了一下,然后挑衅的望着寒天赐。

寒天赐假装没看到,继续把玩手上的花灯王。

“起来起来,走,我们做灯去!”笑颜拉起寒江雪,然后突然发现新大陆似的跳到寒天赐面前大呼小叫:“哇!寒天赐,你怎么不怕脏啦?”这家伙不是有轻微的洁癖吗?还记得那次在皇觉寺,这家伙被人家拉了一下小手脸­色­就咻的一下跟吃了条虫似的。

“呃?”寒天赐一愣,迅速爬起来,噼里啪啦在身上直掸。

笑颜和寒江雪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看来累也是治疗洁癖的良方嘛!

就地找花灯铺子借了工具材料,笑颜剪剪糊糊忙碌起来。没一会,一只古­色­古香的丝绸孔明灯就在她手中渐渐成形。糊好最后一处边角,笑颜又借来毛笔,迅速在灯上够勒出Q版的他们三个。寒天赐一身白衣,折扇在手,颊上两块可爱的腮红,咬着右手食指,眼神偷偷瞄向旁边的寒江雪。寒江雪一袭黑衣,肥嘟嘟的小脸嘟着,眼神不善的睥睨前方,目空一切。他们身后,是踩着小凳正在取花灯王的笑颜,笑得有点坏坏的可爱,像只小猫儿一样。

“好有趣!人物画还可以画成这样?”寒天赐扇子盯着下巴,兴味盎然的看着。

“好了!”笑颜一摔笔墨,“试试看能不能飞起来!”

“我有火折子!”寒江雪献宝似的从“双鸭戏水”荷包里取出火折子。

点了火,笑颜很自然的左手拉住寒天赐右手拉住寒江雪,退开几步凝视自己的劳动成果。那上面,记载了今天的欢笑,寄托了今日的美好。希望来日也能将这份欢乐持续下去。随着孔明灯的升空慢慢仰起头,笑颜忽然希望这一刻可以永远长驻。

绩嫉1卷 第48章 知音啊

手心紧了紧,两手。笑颜左右看了看,寒江雪和寒天赐都没有继续望孔明灯了,而是定定的看着她。

“看,看什么看!看猪啊!”话一出口,笑颜马上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是啊,我们在看猪呢。不过是只美猪。”寒天赐忍俊不禁。就连右手的寒江雪嘴角也抽蓄起来。

笑颜恨恨的甩开他们的手,别过身去不鸟寒天赐,这个坏蛋!

结果她不动作还好,这孩子气的动作一出,寒江雪和寒天赐像是约好了似的同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笑颜气呼呼的一回头,正看到这对一黑一白、­性­情也迥然不同的兄弟齐声大笑,顿时胸腔里那点小小的怒气也全消了。孔明灯已经升得很高,烛火忽明忽暗,在明朗的夜空中燃起暖暖的光。地面上,一对平时暗潮激涌的兄弟此刻抛却了一切,只是单纯的,为了一个女子而笑。气氛是那样的和谐融洽,让笑颜忽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看,流星!”笑颜眼尖的指着天空快速划过的流光大叫。“快许愿,快许愿!对流星许愿据说一定会实现的!”

“啪”“啪”“啪”三双手掌同时合十,三人一致闭目朝着流星虔诚的许愿。

一刻钟后。

“你们到底许了什么愿嘛!”笑颜耍赖的拉着寒江雪和寒天赐不停的追问。

寒江雪哼唧了一下,然后左顾右盼假装看星星。

寒天赐伸手在笑颜脑门上弹了一下,但笑不语。

笑颜无奈的耸肩。两个小气鬼!

她许的愿望是:希望这份美好可以永远传递下去。

有了上元节的花灯王,寒天赐和笑颜之间明显热络了许多,寒天赐也动不动就往荣华王府跑。弄得外人都以为他们兄弟感情多么融洽,甚至还有人将寒天赐和寒江雪当做兄友弟恭的典范,写入训儿经,百世流传。但是,如果写这教材的人看过寒江雪这几天的脸­色­,长歌想就算打死他他也不会这么写了。

三门巷西头,夕阳西下,斜阳的余晖将一蓝一白两位极品公子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相处了笑颜才发现,寒天赐其实是个博文广识的人,不论跟他谈什么他都能“略懂”,然后侃侃而谈。甚至对于对这个时代完全不可思议的高科技,他也不会贸然的断言不可能,而是微笑着听笑颜讲完,再提出他的疑惑。没几天,他已经深信,将来总有一天,他或者他的子孙,可以征服雷电来点灯,可以征服洪水来灌溉,人人都可以吃上鱼,人人都可以飞上天了。与这样聪敏而虚心的谦谦君子谈心,倒真是人生一大乐事。笑颜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跟着寒天赐满城疯跑了。有朋友,有自由,有幸福,这样的人生又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她又何其有幸能够一起得到!若还不知道珍惜,那就真是傻子了。

两位公子信步闲逛,白的温文儒雅,风度翩翩,蓝的俊美绝艳,不可方物,绝­色­的组合注定他们到哪都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引人侧目。

“三哥哥最近似乎身体抱恙?”

“有吗?”笑颜诧异的停下脚步。寒江雪那身体,嗷嗷滴,壮得跟头小牛犊子似的,绝对不比金刚差,怎么可能“抱恙”!

“不是吗?我看他最近好像脸­色­不太好,神庭郁结,­阴­气过盛……”

“哈哈,不是­阴­气,是戾气。哈哈哈哈”笑颜闻言大笑。寒江雪那厮,每次一看到寒天赐都没好脸­色­,现在他的宠妾还天天扮男装跟寒天赐满城疯跑,面子都丢到姥姥家去了,他能高兴起来才怪!要不是他最近军务缠身,估计早就冲上来把寒天赐劈成两半当柴烧了。

笑颜想了想,又好心的提醒笑得一脸单纯的寒江雪:“以后没事离他远点哈,这家伙最近会喷火。……等等!回头,回头!买两笼将军包去。他最近好像很忙,买点东西给他做夜宵。”前天她顺手带了一笼子将军包给他吃,谁晓得他还没吃呢就直夸好,想来他应该是很喜欢吃这个将军包的吧。

到了将军铺,笑颜和寒天赐失望的发现人家已经打烊了。

“哎哎哎,大婶,大婶!”笑颜刚好看到一位中年­妇­女端着水盆走出来,赶紧拉住,“请问这铺子怎么这么早就关门了?”

大婶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了笑颜一周,点头道:“公子是外来的吧?将军包每天只做一百个,今天的卖完了当然要关门了。”

“啊?这时候就有限量版了?”笑颜大惊。

“这叫身价!”大婶似乎很得意,还特意放下盆,摆了个­妇­容姐姐的专用POSE,吓得笑颜差点眼睛脱窗。前世今生,这绝对是传说中的前世今生啊!看看,这S型姿势,这妩媚的眼神,这臃肿的身材……难怪大婶看到她和寒天赐两个极品美男站在面前都不激动一下呢——自恋到极点的人眼中是没有他人的。

“大婶,那可否再为我们做上一份?我这兄弟家情所迫,急需贵铺的将军包。要不这样可好,我们出十倍的钱。”寒天赐收起扇子,温文有礼的跟大婶打商量。

“一千倍的钱都没用!去去去,别碍着老娘的路!老娘还有无数的包迷在等着明天的开铺呢,耽误了醒面的时辰,你们赔得起吗~~”说到最后一个“吗”字,­妇­容大婶的手指在寒天赐身上一阵乱戳。手上的面粉立刻在寒天赐身上留下几个白印子。

寒天赐连忙退开躲闪。他有洁癖,除了笑颜,任何人的靠近都会让他觉得难受,甚至是无法容忍。一看到这个大婶衣服上的白面粉尘,寒天赐就一阵­鸡­皮疙瘩咻的竖起。太可怕了!

偏偏­妇­容大婶还不放过他,盯着他戳。寒天赐吓得都想哭了,只能求救的看着笑颜。

笑颜尖尖的小下巴一扬,然后清了清喉咙,一脸认真的上前,伸手抵在门上,将­妇­容大婶拦在胸前。暧昧的姿势,呢喃的语调,笑颜吐出当年那曝光率极高的几个句子:“亲耐的,你那妖媚­性­感的外形和冰清玉洁的气质让你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众人的目光“无情地”揪出来。像你这样完美的女人永远是万众的焦点。你那张耐看的脸,配上那副火爆得让男人流鼻血的身体,就注定了你这一生的悲剧。虽然你也曾有过傲人的辉煌,但这些似乎只与你的外表有关,你不甘心命运对你无情的嘲弄,一直渴望用自己的内秀来展现自己的内在美……啊,你内心的寂寞谁能了解……”

­妇­容大婶怔住。

僵硬的转身,然后一把抱住笑颜,当场就哭了:“知——音——啊!”

笑颜被勒得直翻白眼,却还是勉强从­妇­容大婶臃肿的肥­肉­中挤出空隙朝寒天赐比了个V的手势。

绩嫉1卷 第49章 你听我说

等激动得泪流满面的­妇­容大婶做好将军包,已经是酉时了,笑颜和寒天赐赶紧包了包子匆匆赶回荣华王府。挥别大婶时还发生了一点小Сhā曲。­妇­容大婶“嗯嘛”“嗯嘛”的狂抛飞吻,挥着她“­性­感”的小手万分的深情的唤道:“知~~音~~那!芙蓉今生非君不嫁!我等你~~”

然后已经走远的笑颜“砰”的摔了个大马趴。

回到荣华王府后门,笑颜朝寒天赐笑笑:“就送到这里吧,我自己回去了,时辰不早了,天黑,你自己回去的路上也务必小心。”说完,笑颜转身就要敲门。

没等笑颜敲上,门吱呀一声开了。冷峻的寒江雪站在笑颜面前,黑金­色­的眸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漆黑的夜没有星辰,凛冽的寒风撩起他黑底金边的朝服,衣袂翻飞,露出里面大红的底­色­。丝丝狂乱的墨发撩过喉结,寒江雪身上的戾气散发出的­阴­冷让黑夜更加寒冷。——他终究是属于夜的。

笑颜被他冷漠的样子看得有点不舒服,皱起眉。没等她说什么,下一刻寒江雪一把揽过笑颜夹在胸前,就冲门外的寒天赐咆哮:“滚!你他妈不是大婚在即忙得分身乏术吗?忙到还有闲空勾引我的女人!寒、天、赐,滚回你的东宫思过去!要正朝纲先给本王正好你自己的德行!”

说完“砰”的一声甩上门。

被这乍起的变故弄傻了的笑颜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推开寒江雪:“你又发什么疯!我们不过是朋友跟他聊得投机而已!什么叫勾引!你每天有忙不完的事,将我囚禁在这破地方,让我用一整天的时间等你半个时辰的一起用餐,这和坐牢有什么区别!坐牢还有一个时辰可以放风呢,而我连那可怜的一个时辰都没有!为什么我就得在这里毫无意义的消磨青春!我也需要自己的自由时间!其实在你心里,你根本就没把我当个人!在你眼里,我就是个物品!一个被你自以为是烙上你荣华王府印记的物品!”一口气说完,笑颜怒视着寒江雪。

寒江雪高高举起手——一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

“朋友?朋友会孤男寡女一直玩到这个时辰?我就是相信你们是朋友才一直纵容你们的荒唐行径的!可你们却做了什么?!——半、夜、方、归?”说到后面,寒江雪脚步不稳的退了几步,兀自“呵呵”的笑起来。

被他的尖锐刺伤,笑颜也红了眼圈,死死盯着寒江雪黑金­色­的眼睛不说话。

还说什么!他根本就不相信她!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在你们,——他,我的兄弟;你,我的妻子,你们背叛了我之后还有脸说这样的话!你把我——荣、华、亲、王!当成什么?”寒江雪面孔狰狞,眼角浮起青筋。

笑颜咬紧下­唇­,呼吸的声音渐沉,凤眼慢慢眯起。慢慢抬手,重心前倾——“啪!”手上的将军包狠狠掷在寒江雪脸上,笑颜转身就走。

寒风凛冽,掀起她的衣角,决绝而不留恋。

第二天,天很­阴­。

笑颜一整天都坐在窗边,呆呆的看着竹窗在风中嘎吱嘎吱的哭泣。马上就要立春了,寒冬即将过去,却始终只是“即将”。今天,天气还是那样的冷,甚至因为­阴­天的关系,比前几日都要冷上许多。也不知这场酝酿了许久的雨到底何时才会下下来。

朋友?朋友会孤男寡女一直玩到这个时辰?我就是相信你们是朋友才一直纵容你们的荒唐行径的!可你们却做了什么?!——半、夜、方、归?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在你们,——他,我的兄弟;你,我的妻子,你们背叛了我之后还有脸说这样的话!你把我——荣、华、亲、王!当成什么?

捂住脸,笑颜纤细的肩头慢慢抽冻起来。她不想承认自己很受伤,可是心底隐隐的疼还是出卖了她,让她无法逃避。她喜欢他!喜欢到想起他那种似哭似笑的声音会很心疼!可是她也恨他!恨他不了解她,恨他只一味的将她囚禁在身边!她不是物品,她是个人,活生生的人!她需要自由!

在对寒江雪一次次的失望希望之后,笑颜已经不想去追究到底是何时起又悄悄把他的剪影放回心里的了,她现在只是——心好痛。痛到有点麻木,痛到她现在很想就这么飞走,毫无留恋的飞走。然后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小姐,有人找。”神经大条的汤圆一点都没察觉到笑颜的郁郁,往常一样笑嘻嘻的跑了进来。

“不见。”笑颜脸依旧埋在膝盖里,头都不抬。

“是天赐哥哥啦。”

“不见!”

“小姐~~天赐哥哥送来好多好多汤圆呢……”脱线的汤圆推推笑颜,有点“收人贿赂与人办事”的耍赖意思了。

笑颜沉默。……算了,跟他说清楚也好。笑颜迅速擦了擦脸,鼻音重重的开口:“去端盆水来,我要洗脸。”

“好耶!!天赐哥哥说在护城柳堤等你!”

护城柳堤就是护城河边的柳树堤岸。不用寒天赐明说,笑颜也知道他是在西城门外右手的那棵柳树下。那里,是她送给他花灯王的地方,是他们三个第一次抛开一切尘世恩仇畅快大笑的地方。那里,记载了他们三个最美好的记忆。

“寒天赐。”笑颜快步走向柳树下的白衣人。寒天赐把她约到这个地方,也是想说清楚了吧。

“颜儿。”寒天赐转过身。今天的他,玉冠束发,半垂半束,一身白衣翩尘不然,额间一点朱砂痣像是点亮他整个人唯一的­色­彩,白­色­的折扇上写着他的墨宝“静思”二字,风度之翩翩,犹如乱世清流。

“你……叫我来,可是有话要说?”笑颜决定让他先讲。笑颜今天没有像往常一样穿艳红的衣裳,反是和寒天赐一样穿了一件素白长裙,黑­色­的长发柔柔垂顺,只在头顶绾了半髻,斜Сhā了支玉钗。不知是巧合还是意外,玉钗正是寒江雪当初在玉茗轩买了送给笑颜的那支。

“这个颜­色­很适合你。”寒天赐没有直接进入主题,反而上下细细打量了笑颜一阵,夸赞起来。

绩嫉1卷 第50章 雨一直下

笑颜不置可否的耸耸肩。身处王府的弱女子就该有王府弱女子的样子,成天一身素白的装清雅反而不正常了。

见笑颜不答,寒天赐只好自己接上去:“颜儿,你看天上。——你有没有发现它跟那时有些不同?”那时自然是指上元节。

顺着寒天赐的手指,笑颜看向漆黑的夜空。因为­阴­天的关系,夜幕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有黑漆漆的一片,笼罩天地,看得人心发慌。笑颜不解的看了寒天赐一眼,说:“月满则亏,月缺则盈。物盛则衰,天地之常数也。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阴­天无月,这是正常的自然现象。”

“你没看清楚。再仔细点看。”

“恩?”笑颜不禁疑惑的看了寒天赐一眼,然后认真的审度漆黑的夜空。“有什么吗?”难道是UFO?又盯了好一会之后,笑颜还是没看出不同,忍不住回过头问寒天赐。

“有。你仔细看。今天的夜空没有月亮,特别的,悲伤。”

笑颜:“……”

靠,谁跟你玩这种诗情画意的东西!笑颜转身就走。

“颜儿!”寒天赐急急的呼唤。

笑颜不理他,步伐越发的快起来,最后变成小跑。一路直奔荣华王府。她已经很烦了,不要再让她烦了好不好!她是来跟他断交的,不是来听他表白的!

“颜儿,等等!你听我说!”眼看就要到荣华王府后门了,寒天赐奋力追上笑颜,一把拉住她,顺势将她带入怀里。

“对不起,我不想听!”笑颜甩手,奋力挣开寒天赐的怀抱。

“颜儿!”寒天赐正­色­大声道,声音里是帝王才有的威慑力。

笑颜心中一震,不语。终于拿出帝王的架子了吗?

没像笑颜想象中的有下文,寒天赐竟然从后面抱住笑颜,­干­涸的­唇­就毫无预兆的贴上了笑颜的后颈!

笑颜大惊,挣扎着想要脱离他,却发现他抱得是那样紧,那样用力,好像演练过无数遍一般。感觉着颈上的温热慢慢前移,笑颜忽然一阵战栗。……他的­唇­应该起皮了,微微粗糙,昨天­唇­­色­明明还很润泽的,难道他是一夜没睡,说了很多话,演练了很多次表白?

笑颜心里忽然涩涩的。如果她为寒江雪的感情负责,那么谁又来为他的感情负责?

“颜儿……颜儿……我的颜儿……”寒天赐有些神志迷离的唤着,大手忽然就托上笑颜的脖子,迫使笑颜最大限度的转过头去。

“你­干­什么……啊!”笑颜忍不住睁大眼惊呼出声。寒天赐的身体紧紧贴上她,胯下的坚挺死死顶住她的俏臀,让她感受他的渴望。笑颜颤栗着,被他的大手强按着转过头,被迫接受他。­唇­舌间也因为那一瞬的惊呼失了领地,任他肆虐。

她从来不知道一贯温文尔雅的寒天赐疯狂起来竟然一点也不下寒江雪,甚至更加狂野。有那么一刻,笑颜真的感受到了他失了频率的心跳,已经完全燃烧的理智。

寒冷而寂静的夜,寒风乍起,白­色­的衣袂纠缠缭绕,在风中飞扬。

烈火燎原一般的热吻,结束得也­干­脆果断。寒天赐猛的退开,激烈的喘着气。银丝慢慢在两人红­唇­之间挂下,最终断开。

“明天我就要大婚了,可是我反悔了。我不想娶那个南越的公主,一点都不想!颜儿,三皇兄他根本就不爱你,他完全是把你当做一枚棋子,你跟我走,我们远走高飞好不好?我虽不能保证你一世富贵荣华,但我一定用我的双手养活你,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更不会利用你,陷害你!我……我爱你!”说完,又急切的想要吻上。

闪电照亮夜空,照出两张苍白的脸,两颗艳红艳红的朱砂痣在白夜中灼灼。一颗,是寒天赐额间的朱砂痣,一颗,是笑颜眼角的泪痣。强光使颜­色­失真,让寒天赐一时分不清笑颜眼角的到底是泪还是痣。

笑颜猛的推开他,脱离他的怀抱。

“我……对不起!”

“轰隆——”

惊雷响起,豆大的雨点唰唰砸了下来,砸疼了笑颜的眼,迷蒙了这个世界。强烈的光影中,两个喘着粗气的人对峙在冬夜暴雨中,坚持着各自的坚持。到底是谁对谁错?痴心的人为什么总是没有好结果?

没几秒,整个世界都被拢入雨帘,街巷被一片狂风暴雨包围。

寒天赐和笑颜全身都湿透了,头发湿湿的贴在脸上,下巴滴滴答答的落着雨水,透过水珠看着对方,传达着自己的坚定。坚定的爱,和坚定的拒绝。

笑颜不知道寒天赐有没有哭,只是在他片刻后颤抖着手放开她的那一刻,她哭了。世界疯了,爱情注定都要死掉,绝望就像这狂风暴雨铺天盖地,没有一点缝隙,让人在黑暗中疯狂的奔跑,却再也找不到方向。

寒天赐深深看了笑颜一眼,转身就跑。

看着寒天赐脚下溅出的一个个水花,笑颜无意识的数着。一个、两个、三个……白­色­的背影越来越远,最后模糊在雨幕中。笑颜痴痴的看着,痴痴的数着。

一直到狂风暴雨肆虐够了,渐渐转成冰凉冰凉的夜雨,笑颜才冻得回过神来。一哆嗦。这是这个冬天最后的一阵寒了吧?过了就好了,过了就好了。

笑颜一步、一步的往回走,安慰自己。

没走几步,笑颜站住了。

荣华王府后门口,一柄油伞边沿簌簌的落着雨水,黑­色­金纹的华服湿透了大半,在夹着冷雨的夜风中沉重的翻飞,拍打着金边的黑靴。寒江雪黑金­色­的眸子没有温度,泛着空洞与迷惘,怔怔的穿过雨幕,看着那头的笑颜。

他都看到了!笑颜怔怔的望着他。这算是叔嫂偷­情­,证据确凿吗?

寒江雪薄­唇­开合了很多次,许久后终于找回了自己­干­涩的声音:“好了,散了吧。”

笑颜这才看到,在他身后,还站着一群瑟瑟发抖的家仆。他们都没有打伞,全身都湿透了,显然是早已在此等候。冷雨中他们托着托盘,浑身湿淋淋的站着,颤栗着。他们有的托着大红的新衣服,有的托着糕点,有的托着佳酿,有的托着饭菜,有的托着长寿面……

看着家仆们颤栗着散去,冰凉的雨夜中,笑颜忽然有种午夜喧嚣散场后的空虚,怅然若失。

汤圆红着眼抱着伞慢慢靠近,拉拉笑颜的袖子:“小姐……汤圆忘记了……今天是你的生日。”

雨,一直下。

绩嫉1卷 第51章 大婚

二月二,立春。

本以为会再度被冷藏的笑颜却在一大早就被众仆从床上挖了起来,七八只手在她头上摸来抓去的进行梳妆打扮,这场景让笑颜不自觉想起了菜市场­肉­摊上的猪­肉­。还是一块被冷冻过的猪­肉­。

……哎。

打扮完毕,笑颜又稀里糊涂的被碧玺等一感丫鬟簇拥着出了西宿雅阁,走过西月桥,穿过零雅长廊,抄小道急急出了王府。王府外面,纯金的荣华王府马车已经在外面等候。透过垂下的竹帘,隐约可以看到里面寒江雪坐得端正的身形。像悬崖上孤傲的劲松,骄傲而寂寞。

努力忽视心底微微的疼,笑颜挺直背脊,掀帘上车。从看到这辆金马车,笑颜就马上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带她参加寒天赐的婚礼,让她死心。

笑颜冷冷的笑。他到底不相信她。

马车一路颠簸前行,跳动的金流苏、摇晃的绿竹帘后面,是车厢里坐着的两个同样挺胸直背的人,像两只骄傲的刺猬。用自己的刺,扎得企图靠近的人鲜血淋漓。而即使鲜血淋漓,也依旧挺直背脊,傲然的竖起自己的刺。

皇宫似乎过了很久才到,朱红的高墙幽幽深深,始终没有尽头。

直到许久以后,车夫的一声“王爷,王妃,到了。”才让笑颜才松了口气。——终于可以摆脱这份压抑了。

跟在寒江雪身后优雅的下了车,笑颜整了整华贵的百蝶彩衣,双手交叠,目不斜视的跟在寒江雪身后慢慢前行。两边照旧跪了一地的禁卫军,不停的高呼千岁。军人就是这样的直率,敬佩你便会大声的用声音表达出来。

——要是感情也能这么直接,那该多好。

绝美的一对神仙璧人就这样一路无话,默默进了未央宫。未央宫门口,唱礼的太监尖细的嗓子终于打破了这份沉默。“荣华亲王、王妃到——”

正殿内正在进行的拜仪活动顿时中止,所有人皆不自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呆呆看着门口耀眼的黑金­色­。大殿正中正在叩拜皇帝的一对新人也站了起来,回首望向门外失礼的人。

走到门口的寒江雪突然停下脚步,后面的笑颜一个分心不察一头撞上。正要抱怨,却见寒江雪霸道的伸手,一把拉住她的手就大步走到堂下右手第一张几案后坐下。

而站在大殿正中的寒天赐在看到笑颜的那一刻眼神一亮,情不自禁伸出手去,而伸出的手却在看到他们牵手的那一刻又无力的垂了下来。

敛起眼眸,他面无表情的转过身继续面对上首的皇帝和赫连贵妃,轻声道:“继续吧。”

礼官的唱词再次响彻未央宫。

笑颜跪坐在寒江雪旁边,静静打量着周围。大殿正中央,她第一次看到一身明黄正装的寒天赐。

面如冠玉,­唇­红齿白,额间一点朱砂温文尔雅。他头戴紫金冠,脚蹬祥云靴,黄得刺目的绸缎龙袍上,缭绕着盘旋的九爪金龙,张牙舞爪的金龙让他比往日多了几分霸气,而他­唇­畔若有若无的浅笑却柔和了九爪金龙的戾气,映衬得他修长的身形更加谦和温文。

——这才是大楚的少帝呵!霸气,而不张扬。

对面的左手第一个几案是空的,这原本是寒天赐的位置。空位旁边是满脸堆笑的老宰相,敲着玉酒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上堂站着的,是咳嗽不已的老皇帝,而慌忙给他擦脸拍背的,应该是新封的赫连贵妃——听说她和寒天赐已故的生母长得很像。

笑颜一一观察间,繁琐的大婚仪程也结束了,太子妃被送入东宫新房,各路趁机送礼的官员忙不迭的一拥而上,各种奇珍异宝霎时堆了满殿,灿灿的宝气晃花了笑颜的眼。这么多名珍古玩,怕是开个国家级的博物馆都绰绰有余了。锈迹斑驳的青铜古鼎,足有海碗大的一颗南海珍珠,两米高五米宽的玻璃屏风,据说有千年历史的鼻烟壶,天绫皇朝第一书圣邛羽的草笔真迹,驴眼大的长生不老丹,甚至还有一本传说中的《葵花宝典》!哦,看错了,是《菜花宝典》……

面对这么多明晃晃的宝物,老皇帝依旧一个劲的咳嗽,似乎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一般。笑颜扫了他枯槁的病容一眼,不禁感叹腐朽的生命就像殿外的枯木,即使好不容易挨过严冬待到逢春了,也未必就能抽出新枝重展生机。

堂下的寒天赐风度翩翩,面对小山一样的宝物堆只是负手微笑,淡淡的对奉上礼物的人点头示意。大大小小的官员们得了太子殿下的赞许,不禁纷纷高高兴兴的奉上礼物,开开心心的坐回原位了。

“启禀皇上,太子殿下大婚,我大楚与南越重修旧好,实乃万生之福,臣近日觅得上古女娲氏遗落民间的春房秘术一套,特此进献,愿我朝千秋万代,盛世繁华!”跪在殿上的是袍绣锦­鸡­的兵部尚书王懿德,骊姬他老爹。

“好,好……咳……咳……”皇帝一激动,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猛咳。赫连贵妃慌忙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寒天赐嘴角微微抽了抽,还是微笑着接过王懿德高举过头顶的檀香宝盒,朝他点点头,微笑:“王尚书费心了。”

“看来王尚书为了太子殿下的大婚却是费了不少心思啊!老臣惭愧,寻觅了大半年,也只寻到了这么个小东西。”宰相终于站了起来,哈哈大笑着从袖袋里掏出一物。竟是只乒乓球大小的蓝毛小老鼠!小老鼠被老宰相抓在手中,乌黑溜溜的小眼睛四处打量着。

“蓝貂?!……好!宰相大人费心了!……咳……咳咳!……”老皇帝咳得更厉害了。笑颜留意到众人听到蓝貂二字时都­精­神一振,不用想也知道定是什么好宝贝了。不过参照容王爷的礼物,恐怕这小蓝貂的用途也无非就是养气补血,增强床上战斗力而已。

等老皇帝好不容易咳得缓过气来,所有在场的人都把目光调向寒江雪。所有人都想知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华亲王会送什么礼物。仗是他打胜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可是这桩婚姻的大媒人。

寒江雪迟迟不动,气氛慢慢静默下来。众人皆屏息等待,就连老皇帝也不自觉压抑着咳嗽站在上方与寒江雪对峙。寒天赐微笑依旧,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笑颜忍不住转过头,回望寒江雪。

寒江雪终于动了。缓缓站起身,他径直走上上堂,直接省去了跪拜礼仪。底下所有人顿时都倒抽一口冷气。以前荣华亲王再嚣张,也到底是遵守君臣之礼的!他今天,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是要……

绩嫉1卷 第52章 发酒疯

就在所有人都捏紧拳头思索荣华亲王若是真反了自己该如何取舍时,寒江雪走到老皇帝面前,突然单膝跪下,双手托起一只巴掌大的沉香木盒奉上:“臣,仅以此物献上。愿我大楚江山万世绵延!”

底下的众臣都虚惊一场,暗暗松了口气。

上首的皇帝疑惑的看了寒江雪一眼,接过沉香木盒。

打开,只一眼,顿时枯木逢春,仰天大笑。豪迈的笑声震得大殿顶上的细尘簌簌的飘落。众人忍不住好奇的伸长脖子去看,老皇帝却更快一步合上了沉香木盒。“坐!请坐!快给荣华亲王赐座!”

下边的笑颜没看到到底是什么宝贝,只能酸葡萄的撇撇嘴以示不屑。看老皇帝立马一副腰不酸了背不痛了,腿脚不抽筋了的模样,笑颜不禁恶意的揣测这礼物是不是传说中的泌阳牦牛骨髓壮骨粉啊。嘿嘿。不过,那么小的盒子,要装点实在的东西还真比较难啊……笑颜摩挲着眼角的泪痣,不自觉想起了当初在寒江雪圈注的书籍里看到的“天绫王朝崩,图遗于烽火”。难道是那张宝图?

——有可能。

“上酒!将御窖里最好的酒搬来!今日太子大婚,且不论朝纲。众卿君臣同欢,不醉不归!”老皇帝­精­神奕奕,看得旁观的赫连贵妃惊喜不已,直道老天保佑。

陈年佳酿上来了,一捧进未央宫众人就都闻到了醇厚的酒香。赫连贵妃给老皇帝斟满一杯,还没来得及叮嘱他少喝一点注意身体,老皇帝就举杯邀酒:“朕敬诸位爱卿!第一杯,大楚王朝能有今日之盛,诸位爱卿劳苦功高!”

众臣身后的宫女们赶紧给众大人斟酒。

锦衣宫女正要给寒江雪添茶代酒,却被寒江雪按住了:“斟酒。”

“寒江雪?”笑颜一愣。他不是不喝酒的吗?怎么今天如此反常?

“斟、酒。”寒江雪凌厉的眼神扫了小宫女一眼,原话重复一遍。

只是两个字,就把小宫女吓得瑟瑟发抖,酒水几次斟出杯外。

寒江雪捏住潮湿的酒杯随着众臣一同站起,回敬。“吾皇万万岁!”

“第二杯,太子大婚,普天同庆!”

“吾皇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千岁!”

“第三杯,愿我大楚皇朝宏图伟业,永世繁华!”

“大楚万岁!”

三杯佳酿下肚,丝竹响起,舞女翩翩。众臣都已微醺,面上皆腾起浅重不一的红晕,看着衣着场中暴露的舞女纷纷露出暧昧不明的笑。笑颜忍不住转头看寒江雪。好家伙,三杯下肚,面­色­不改,依旧坐得端正,对场中尤物视若无睹。

看来不是不能喝嘛。

没等笑颜心里把这句话感叹完,寒江雪猛的站起来,砰的一拍几案,震得桌上器具乓的一跳:“唧唧歪歪的,唱的什么歌!”说完唰的越过几案跳入场中。

被荣华亲王乍起的怒气吓到,众舞女花容失­色­,纷纷避让。

寒江雪气势汹汹的冲到吹笙的歌姬面前,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笙,也不避讳男女授受不亲,鼓起腮帮子“呜——”的吹得响如号角,然后大力塞进歌姬怀中:“就要这么吹!……呃,懂吗!”

说完又冲到弦琴歌姬面前,一巴掌拍开人家的纤纤玉手,对着那七弦琴就是一阵凌虐,“纲啷纲啷”的声音让上至皇上下至群臣都捂住了耳朵。寒江雪却毫不在意,依旧理直气壮的对歌姬说:“琴,就该这么弹才好听!柔柔靡靡的,像……呃,像个什么东西!一点志气都没有!”

然后他又把每个歌姬的乐器全部校正了一番,才军人般的咆哮一句:“听懂没!”

“懂、懂了,王爷!”弹琴的歌姬抖得不成样子,眼泪扑簌簌直掉,模样娇娇弱弱甚是惹人爱怜。

“听不到,大声点!”砰的一声,一个什么东西就飞了过去,当场将那歌姬砸破了头昏死过去。

“啊!啊啊啊啊——”众歌姬同时尖叫。

“吵死了!再吵拖出去斩了!”

尖叫立刻变成惶恐的注视。歌姬们一个个抖得如同风中的残花,眼泪汪汪的看着寒江雪不敢哭也不敢叫。

“再问一次,听懂了没!”

“懂——了——!”歌姬扯着娇嗓鬼嚎。

“这才听话。”寒江雪心满意足的转身,打着酒嗝往回走。

可怜他身后的一­干­歌姬,个个忍着直打转的泪花,抱着乐器鼓着腮帮子呜呜啦啦的拼命吹奏。那惨如杀猪的声音,真比战场好不了多少!

“曲子就要这样才像样嘛!……呃……”寒江雪走回自己的几案前,满意的点头。上至皇帝,下至群臣再次战栗了个。寒江雪拿起酒杯自己斟酒。

大约是喝多了手不听使唤,竟然怎么也斟不进去,老是斟到酒杯外面。寒江雪黑金­色­的眸子慢慢眯起。笑颜心道不好,赶紧在第一时间抱头趴下!

果然,就听“砰”的一声巨响,几案顿时断成两截。案上的瓜果酒水洒了一地,咕噜噜乱滚着。在场女子齐声尖叫,顿时众人全部人心惶惶,连滚带爬的往边上躲去,生怕一不小心被荣华亲王瞄上。他们可不想像那个歌姬一样被抬着出去!

突然!

寒江雪脱了靴子“砰”的往邻桌上一拍!

邻桌的兵部尚书王懿德吓得顿时下面沿淌出一滩黄水:“王、王、王、王爷……爷爷爷爷……”牙齿喀拉拉直打颤。

寒江雪根本无视他,就像骄傲的豹子面对颤栗的老鼠一般完全无视。兀自伸手提起酒壶,哗啦啦就往长靴里倒。白花花的醇酒小瀑布般倒进长靴,四溢的酒香却吓得众人心惊胆战——荣华亲王又要玩什么花样了?

“恩?”酒壶里的酒倒完了,寒江雪摇摇,发现确实没有了,便“哐”的抛了酒壶,捧起长靴转身面对众人,在看到无数双惊疑不定的眼时又哈哈大笑:“瞧你们吓得!呃,本王又不会吃人!来来来,本王……呃,敬大家一杯压压惊!”

众人顿时抖得骨头声都听见了。

“本王就这么可怕?”寒江雪不禁懊恼了,摸着下巴一副凝神苦思的模样。

笑颜抱头暗暗腹诽:你小子不可怕天下还有谁可怕?可惜变态就是变态,咱是不能跟他讲道理滴。

寒江雪大约是没琢磨出个结果来,­干­脆又捧起他的靴子举靴邀酒:“喝酒!”

囧,热水袋炸掉了,吓死我了……

就听“砰”的一声,家里的电全跳了,热水袋Сhā头拔下来一看,哇,都糊了……

绩嫉1卷 第53章 真当我傻啊

终于有个老臣还算镇定,从几案下爬出来举起酒杯,抖着手回敬。

却不想下一刻手上的玉酒杯就被寒江雪踢飞!没等他反应过来,寒江雪就野豹一般凶猛的扑倒他,动手就脱他的裤子!老臣顿时吓得涕泪齐飚,眼看就要守不住最后的底裤了,他惨嚎一声:“老婆啊,老夫对不起你啊啊啊啊啊——”

寒江雪闻言却突然坐起身,看看被他坐在身下眼泪横流的老头,再看看自己的手,道:“不好意思,扒错了。呃。”

老臣:“……”

众人:“……”

寒江雪哼哼了两声,又动手扒了老臣的靴子,“啪”的拍到几案上:“用小杯多不痛快!呃……要用就用……呃,大的嘛!”说到“大”字时还特意拉长音,将靴子又在老臣眼前晃了晃。

老头子当场就哭了。为啥他就这么苦命啊,被吓了个半死不说,竟然还要用臭靴子喝酒!呜呜呜呜……

寒江雪放开老头,脚步虚浮的走回场中央,举着靴子咆哮:“敬各位英雄!为我大楚效命!杀敌荡寇,保家卫国!”得,醉得都分不清身在何方了,还以为在军营呢。

众臣顿时睁大眼,呆呆的看看寒江雪手上的靴子,再看看那个痛哭流涕的老臣,迟疑着。寒江雪的意思很明确:都要“痛快”点,要用“大的”喝酒!可是——

谁愿意用臭靴子喝酒啊!

可是再看看寒江雪慢慢眯起的黑金­色­眼睛,不由又战栗了。脱,还是不脱,这是个问题。

“咳咳咳……朕说,荣华爱卿……”

老皇帝话才说了一半,就见寒江雪长袖一挥,寒光一闪直­射­老皇帝面门!

“锵——”皇帝边上的禁卫军拔剑出鞘,却来不及挡下那劲­射­的一刀!

匕首寒光凛冽,在皇帝瞪大的眼中越来越大。眼看就要刺入,老皇帝不禁闭了眼。却只感觉到沁凉险险擦过耳边,然后“锵”的一声匕首直入后墙。

灰白的发丝慢慢飘下,抹开一殿的静寂无声。众人完全被这突来的一幕吓呆了。

诡异的寂静,一室的心跳,都丝毫没有影响到寒江雪。他哈哈一笑,大步上前,让过皇帝直接走到墙边。伸手拔下匕首,迅速捏住个什么走了回来。

“啪!”东西摔在御案上,众人一愣,松了口气,随即又­干­笑起来。原来是只壁虎。荣华亲王还真——会开玩笑啊,呵呵、呵呵。

没等众人从这一惊一乍中走出来,寒江雪又迅速下另只靴子绰在手上,按住壁虎噼里啪啦一阵狂拍。可怜的壁虎顿时血­肉­模糊,鲜血四溅。

拍得尽兴了,寒江雪又“唰”的丢了靴子,脚下站立不稳,整个人摇摇晃晃,拎着那血糊糊的一团走回殿中央,一一指着众人:“喝!不喝,这就是……呃,下场!”

众臣立马速度奇快、动作一致的脱下靴子,斟酒。啧啧,那模样,比受过训练的还专业。

“恩……”寒江雪四下一扫,眯起黑金­色­的眼睛,“皇上,您怎么不喝?……还有,呃,太子殿!”

寒天赐完美的笑容顿时龟裂。咽了咽口水,他声音­干­涩:“三……皇兄,不是吧?”

“就是!快点!呃。”寒江雪打着酒嗝,又举靴邀酒。

老皇帝到底圆滑一点,忙指着笑颜当挡箭牌:“王妃也没喝,王妃也没喝!”所有的目光顿时全部集中在了笑颜身上。蹲在椅子后面的笑颜欲哭无泪,只能用无比幽怨的目光瞪了老皇帝一眼,吓得老皇帝立马缩了缩脖子。

“王妃,你……呃,也要……喝!”

笑颜委委屈屈的站起身,咬住手帕一脸盈盈欲泣的模样:“王爷……人家可是弱女子……”

“好了好了,呃,颜儿不用喝了!”寒江雪大手一挥,然后盯着上首的老皇帝。

老皇帝大急,站起来就要走:“朕忽然有点头疼……”

“喝!喝了再走!”

“朕尿急……”

“就地解决!”

然后在众臣想笑又不敢笑的哼哼声中,老皇帝郁卒无比的坐回去,颤颤巍巍的脱了龙靴,斟酒。举着靴子,老皇帝抽抽鼻子,可怜兮兮的看着寒江雪:“荣华爱卿,朕可不可以……”

“不可以!”

众人似乎都听到老皇帝哀哀的呜咽了。皇帝周身散发出的哀怨之气连殿外的守卫都感觉到了。

“喝!”寒江雪一举杯,咳,靴。

包括老皇帝在内的众人只好盯着手上热乎乎的靴子,咬咬牙,一横心捏住鼻子灌下。不然谁晓得荣华亲王这死醉鬼又要发什么酒疯!

大约是因为不分君臣一同灌酒的缘故,一靴酒下肚,众人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尴尬。毕竟,我喝了,你也喝了,少他妈鳖笑龟短尾,大家都一样!

“王爷?”接下来,众臣们的目光不禁齐齐落在场中央的寒江雪身上。荣华亲王自己敬的酒,他怎么着也得喝吧?嘿嘿嘿嘿。众臣不禁又开始幸灾乐祸了,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寒江雪见众人都喝了酒,心情顿时大好,抱着靴子就往嘴边送。

笑颜看着捧靴要喝的寒江雪,不禁犹豫着要不要叫住他。她还真不敢想象自尊心极强的寒江雪如果知道自己用靴子喝酒之后会是怎样的暴怒。

而众臣包括老皇帝则都齐齐拉长了脖子,嘴里发出“喔~~”的哄事声,一个个都眯眯眼的盯着场中的寒江雪。

如果一个人走在路上掉进屎坑,那么他一定会非常的懊恼加尴尬,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是如果路上所有的人都掉进屎坑,那么他们一定会互相装作没事,然后同仇敌忾的合力将后来的人骗下来。此乃长歌变态人­性­论。——咳,扯远了。

眼看寒江雪将盛了酒的靴子送到­唇­边——

众人的笑意愈发的深沉了。得意与幸灾乐祸的眼神满殿乱­射­,如同卫星讯号一般传达着他们的亢奋。

笑颜犹豫了许久,担忧终于是站了上风。一横心,笑颜拍案而起。

而与此同时,寒江雪却突然把靴子一扔,大吼一句:“我才不喝!真把我当傻Ъ啊?……哈哈哈哈”

众臣:“……”

皇帝:“……”

寒天赐:“……”

笑颜:“……我靠!”

闹剧还没完,寒江雪笑够了又咚咚咚搬了张几案放到殿中央,自己则爬上去,两手叉腰仰天大笑。大约是笑得太张狂,寒江雪被自己口水呛着,猛咳不止。好一会才缓过气来,白皙若雪的脸终于因为呛咳而染上晕红,黑金­色­的眼眸流转出娇憨的醉态,让在场的不论男女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当真是……人间尤物啊。

没等众人从对尤物的感叹中回神,寒江雪突然就扯着嗓子鬼嚎起来。“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一边鬼嚎着,一边当着众人的面就开始跳起了脱衣舞!快节奏的鼓点随之响起,寒江雪的辣舞越加狂热。靡丽的眼神,暧昧的呼吸,起伏的胸膛,——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的­性­感,火辣而狂野的艳舞,眼神时而野­性­时而诱惑,写满了赤果果的勾引。

靠,脱衣舞男啊!

众人当场就傻眼了。

笑颜也当场就懵了。

寒江雪,荣华亲王,大楚战神,竟然喝醉酒大跳艳舞!

绩嫉1卷 第54章 真真假假

“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金钩玉带落地。

“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黑底金纹朝服飘然落地。

“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白­色­中衣翩翩落下,刚好罩住笑颜的头。笑颜面­色­不善的扯开那中衣,只见寒江雪跳着火辣的艳舞,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性­感至极,此时上衣已经脱完,露出­精­壮的上半身,接下来这厮竟然弯腰又要去脱裤子!

笑颜大急,虎啸一声:“你敢!”说罢一个猛虎扑食跳上去按倒寒江雪!这混账,怎么竟然有喝醉了跳艳舞的习­性­?!可恶!要脱也只能脱给她一个人看!

被笑颜压在身下的寒江雪奋力挣扎:“还没脱完呢!”笑颜更怒,“啪”“啪”赏了他一千,捡起地上的腰带迅速反绑他的双手,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扛起寒江雪就走。

寒风扫过,未央宫里一片静寂。上至皇上,下至宫女太监,无一不是下巴落地的目送这对彪悍的夫妻离去。

强悍啊强悍。大楚战神当众跳艳舞,够强悍。弱女子王妃母大虫发飙,更强悍。——这绝对是史无前例的强悍夫妻搭档啊!

一回到西宿雅阁,笑颜就把寒江雪“砰”的扔到床上。复又觉得不解气,一撩裙子,笑颜一脚踏凳,两手叉腰,气势汹汹的怒瞪之:“说!以后还乱不乱脱?”

“当然……脱!”寒江雪突然狂笑一声,猛的挣脱束缚,纵身就扑倒笑颜!

“你!”被扑倒的笑颜大惊失­色­,他怎么挣脱的?她明明捆得那么结实!在CP9,她素有捆龙手之称的!然而笑颜话没说完,寒江雪温热的­唇­就堵上了她的。

“你、你又发什么神经!”笑颜恼羞成怒的娇嗔,伸手去推他,却被寒江雪一下抱得更紧了。“唔,寒江雪,起……唔……起来!让我起来!”笑颜生气了。

寒江雪听了这话,动作一顿,随即发了疯一般更加疯狂了。他大手一伸,笑颜的百蝶长裙“撕拉”一下应声而裂,露出里面绸质的中衣。寒江雪单手钳住笑颜的皓腕,将之按在笑颜头顶,腾出另只手疯狂的凌虐笑颜的新衣服。织锦的新衣像破碎的蝴蝶般片片飞下,映出笑颜慌乱的面孔。寒江雪,他又发什么神经?!

清脆的裂帛声“撕拉”响起,笑颜睁大眼看着最后一件蔽体的衣物慢慢飘下,微凉的空气侵袭肌肤,让她颤了颤,泛起一身细细的­鸡­皮疙瘩。寒江雪濡湿的吻迅速下移,顺着红­唇­往下,到下巴,脖颈……

在他落吻的濡湿处,电流划过,笑颜一阵颤栗,忍不住弓起身,伸手环住他的脖子。

——要死!她这是在做什么!惊觉自己原始反应的笑颜忍不住暗咒一声。寒江雪这是酒后乱­性­,根本毫无理­性­可言,这时候恐怕就是一头母猪他也是一样亲的!笑颜越想越恼怒,抬腿狠狠撞上寒江雪的小腹,撞得他一声闷哼蜷起身。笑颜赶紧趁机收回被钳制的双手,奋力推开身上的寒江雪。她才不要跟个没感情的木偶XXOO!

然而寒江雪反应也快,一被推开马上又扑了上来,死死抱住笑颜不放,将笑颜按在床上,脸趁机埋进她胸间。

“放、开、我!”笑颜咬牙。她绝不做暖床的玩物!绝对不!

她要走,没人拦得住!

“不放!”寒江雪孩子气的大声宣布,随即低下头张口含住她雪峰上的樱桃。

笑颜一颤,随即大脑充血,­嫩­脸唰的血红到底:“你你你……”

你你你,你个死变态,你­干­什么!

伸手就要拍他下去,下一刻寒江雪却满足的松开对笑颜的钳制,幸福的蹭了蹭,像个孩子一样软软的呢喃:“不要走……娘亲……”

然后便再无动静,——是睡着了。

他……

原来是把她当成母亲了?

笑颜眉眼间的凌厉慢慢缓和下来,独自陷入怔忡。

一宿无眠,任寒江雪这厮啃了一夜的樱桃馒头,到第二天清晨时笑颜两个眼圈黑黑的。突然感觉到胸前的东西动了动,笑颜一下心里慌乱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寒江雪。她甚至不知道昨夜到底哪个他才是真的。嚣张的他,霸道的他,强硬的他,胡闹的他,还有那样脆弱的他。她此刻该生气,愤怒,赏他一巴掌;还是该慈爱,温柔的抚摸他的头叫他“乖儿子”呢?

“……恩?颜儿?”寒江雪眨了眨黑金­色­的眸子,困惑的看着笑颜,再看看周围的寝居装饰。确认自己是在西宿雅阁后,他揉着太阳|­茓­凝眉问,“昨天好像……喝多了,不太记得——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笑颜一愣。她怎么没想到,宿醉后人通常会忘掉当时所做的事。松了口气,笑颜笑笑,说:“没有。”

“喔。”寒江雪忽然仰起脸,可爱的嘟­唇­应了一声。长长的睫毛扑扇了几下,寒江雪又歪着脑袋靠近笑颜,神秘兮兮的说:“颜颜,我们生个宝宝来玩好不好?”说完,小爪还不安分的在笑颜胸前挠了挠。

笑颜雪白的俏脸迅速涨红,如温度计里红­色­水银迅速上飙,最后终于冲破顶点——她飞起一脚将之踹飞:

“生你个头!”

朝阳慢慢升起,鸽子又咕咕的叫了,狗儿又追着猫儿扑腾了,王府终于又恢复了之前忙碌而充实的清晨。主子们重新和好,当下人的也好过许多。荣华王府中的­阴­郁很快散去,几日不见的笑容再次爬上大家的脸庞。

只是,伪装的幸福又能持续多久?笑颜从没想过,无心的一句话,可以改变的,实在太多。

二月十一,迎春花开。

门口的碧玺几次伸手欲敲门,却都收了回来——她实在无法打破这样唯美的画面。

春风吹绿了西宿雅阁三星两点的花草,也吹得二楼窗边的风铃叮当轻响,吹起窗边笑颜垂散的青丝,飞扬。笑颜穿着雪白的素衣长裙亭亭而立,外披一件月牙白的衾裘,拈着金黄的迎春花站在窗边放飞思绪。

这些天,进出王府的武将军官越来越多,寒江雪越来越忙,现在时常忙得夜不归宿,连来西宿雅阁的时间都没有了,只能草草的在青云阁随便趴上一夜,第二天继续忙碌。

垂下眼睑,笑颜终于叹了口气:“一直站在外面不累吗?”

绩嫉1卷 第55章 赏赐

垂下眼睑,笑颜终于叹了口气:“一直站在外面不累吗?”

CP9的警觉让她早就发现了碧玺的到来,只是当时的思绪太过混乱,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转过头,笑颜笑得温柔婉约,眼角的一点朱砂泪痣描画了贵­妇­淡淡的哀愁:“原来是碧玺姑娘。”说着盈盈一福。

碧玺慌忙扶住:“十九夫人言重了!碧玺只是一个小小的丫头,夫人不要这样折杀了婢子!”汤圆傻,碧玺可不傻,笑颜是什么个厉害角­色­她就算不全知道心里也是有数的。没这点伶俐她也不可能成为寒江雪的心腹了。

笑颜被碧玺扶起,只是微微的笑,不语。碧玺的地位,其实按古代制度家法来说,应该是通房丫头,换句话说就是本该与寒天赐第一个发生关系的女人,但是她没有。不但没有,反而成了寒天赐的心腹。之后又被抽调过来服侍笑颜,成了与汤圆并等的大丫鬟。这两天寒江雪又以忙碌为由把碧玺抽调回去,暂代王府内务。

“夫人,王爷宝戈大堂有请。”碧玺微微一顿,再次打量了一眼笑颜,垂首敛眸站到一边,“是宫里头来了圣旨,御赏王爷和夫人的。”

笑颜顺着碧玺刚才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素白到底的衣裳,微微一笑,冲她点点头:“稍等一会,我去更衣。”这龙心还真难测,寒江雪在太子殿下的大婚上大跳脱衣艳舞,这样大不敬的事情老皇帝竟然不但不怪罪,还大加赏赐?怪哉!

换了身金灿灿的华丽衣裳,笑颜跟着碧玺一路往宝戈大堂走去。碧玺这丫头确实是个人­精­,大规矩小细节的看得分明,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她心如明镜。也难怪她能在王府处处吃香,混得风生水起了。想到刚才碧玺那有意无意的提点,笑颜不禁又有了底气。聪明人只做对自己有益的事,当她做一件顺便却无益自己的事时,说明她对对方有好感。能得到这样的朋友,笑颜觉得这也不啻为一种福分。

进了宝戈大堂,笑颜发现其他的十七房侍妾也在。此刻一个个都雀跃的围着十一夫人段倩茹问这问那。而段倩茹被围在中间,面对这样那样的问题笑得有些勉强,眼神不时飘向上堂正中的寒江雪。周围无数幸灾乐祸的眼神让笑颜蹙了蹙眉。

寒江雪依旧是一身黑底金纹的华服,只是这件似乎和以往的又有些不太一样。笑颜留神打量了一下,是领口和袖口,金边加宽了许多。这让一件原本野­性­内敛的华服一下子张扬起来,宣扬出不可一世的霸气。

看到笑颜,寒江雪黑金­色­的眸子动了动,脸上的淡漠终于有了一丝裂痕,露出一丝微微的暖意,像这个乍暖还寒的初春:“你来了。”

“恩。”笑颜故意忽视他,转而打量他旁边的传旨太监。这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公公,面白无须,纱帽上还缀了几朵珠花。老太监兰花指翘得很标准,媚眼也抛得很标准——要知道,寒江雪这样狂傲霸气有男人味的男子一向倍受太监们的青睐。

“都到齐了?”太监公公似是察觉到寒江雪和笑颜之间的暗流,恨恨的用眼神剜了笑颜一眼,才一甩佛尘用尖细的嗓子开始宣旨。“荣华亲王及眷属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赏玉佛珠四串,南海珍珠四斗,珠宝十箱,良田千顷,锦缎百匹,金麟玉印一枚,‘大楚战神’御笔金匾一块!”

“谢主隆恩。”寒江雪帅气的一掀袍角,跪恩,却在膝盖碰着地面前就迅速站了起来。传旨的太监丝毫不以为意,相反还寻着空挡又抛了个媚眼过去。

“赐十九夫人佛珠串两条,凤凰金钗一对,古玩铜孔雀一只,大红锦缎十匹!……看什么,还不快谢恩!”老太监一见笑颜站着不动,马上尖声斥责。

这就是传说中的差别待遇啊!笑颜撇撇嘴,心不甘请不愿的跪下谢恩,心中不禁暗暗腹诽寒江雪这厮,没事长那么帅­干­嘛!女的勾引完了,男的还不放过!长得帅也就罢了,偏又那么有才­干­­干­嘛!害的她得承受这些莫名其妙的嫉妒。被一个太监嫉妒……说出去还不笑死个人啊?

这样想着,笑颜恨恨的瞪了寒江雪一眼,却发现这厮正盯着镏金地砖若有所思。靠之!接圣旨也带走神的!

“赐其他各眷属琉璃环佩一套,琼玉步摇一对,七彩锦缎十匹!”

“谢主隆恩!”一­干­侍妾齐齐跪下,十六道娇柔的嗓音一起响起,颇为壮观。

“荣华亲王……”

老太监摆谱的话没说完,就眼前一花,手上的圣旨被寒江雪一把抢了去,丢给边上的碧玺,“收着。”寒江雪说完抬脚就走。

“王爷!”老太监急了,一把拉住寒江雪的袖子。

“恩?”寒江雪居高临下,拉长音用黑金­色­的眸子冷冷的盯着老太监,盯得他慢慢滑下冷汗。

“没,没事了……咱家先走一步了,想跟王爷道个别……”老太监讪讪的笑着。他昨天连退十八个宣旨太监才抢到这个差事,本是想借着这个御赏的机会多多亲近一下爱慕对象的,却不想人家根本就不领情,呜呜……他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呀!哀哀的想着,老太监又狠狠瞪了那条叫做笑颜的沟渠一眼,才忿忿的走了。

莫名其妙被老太监瞪了一眼,笑颜只能耸耸肩,就当自己被狗咬了,无谓的转头就走。转身间眼神却不经意瞄见珠宝箱里躺着的一枚红玉发夹,心里顿时咯噔一跳。

这是一枚雕琢成郁金香形状的发夹,质地莹泽,小巧可爱。笑颜不觉心神一荡。灵魂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间苏醒过来。然而等笑颜闭上眼睛努力想抓住那一丝奇怪的执念时,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回刚才闪过的丝絮了。

——不管了,先讨了来再说,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想,总会想起的。

心有所想,意便有所动,笑颜立刻伸手去拿,却不想入手的不是冰凉的红玉,而是一只温软细腻的小手。笑颜诧异的抬头,箱子对面站着的,是一脸尴尬的十一夫人段倩茹。

段倩茹穿了一身浅绿的碧纱罗裙,尖尖的瓜子脸,纯黑的水样凝眸,只是面­色­微白,­唇­­色­淡红,眉头轻拢,全身上下充满了古典女子的病弱气息。一触及笑颜的目光,段倩茹立刻被蜇了一般抽回手,怯怯的连退了好几步。低下头忙不迭细声细气的连连道歉:“对不起,十九夫人,妾身只是一时……失手,失手才会拿了那玉,您喜欢只管拿去……”

笑颜有点好笑的看着这只小白兔一样瑟缩的女人。这才是经典的弱女子吧,呵呵。伸手拿起那枚发夹,入手冰凉,红润光滑,应该是玉髓一类的材质。刻痕并不专业,有点粗糙,线条却简洁流畅,完好的勾勒了郁金香的形态……

突然手腕一紧,笑颜吃痛的抬头,面前一道黑影挡住阳光。寒江雪黑金­色­的眸子冷若琉璃。淡得笑颜心中一惊。他这是要做什么?

绩嫉1卷 第56章

突然手腕一紧,笑颜吃痛的抬头,面前一道黑影挡住阳光。寒江雪黑金­色­的眸子冷若琉璃。淡得笑颜心中一惊。他这是要做什么?

寒江雪只是淡淡扫了笑颜一眼,就粗鲁的掰开她的手指,从她手中抠走那枚红玉发夹。整个动作野蛮至极,以致在掰笑颜的手时竟将笑颜的中指生生掰断!

“痛!”笑颜当即冷汗就滑了下来。捂住受伤的右手,笑颜连退数步,不敢置信的看着寒江雪。这样的寒江雪,她不认识!

“拿着!”寒江雪却根本无视笑颜,转身将那枚红玉发夹往段倩茹手上一塞,大声说道,“喜欢就去争取!十九夫人也是人,不会比你高一等!柔柔弱弱,一辈子只有受欺负的份!明日跟我去祠堂祭祖,给孩子一个名分!”说完一拂衣摆转身离去,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笑颜一眼。

看着寒江雪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耀眼的光曦里,笑颜呆呆的不知所措。捂着受伤的右手,只觉得伤处钻心的疼。他,她,他们——竟然有孩子了?

视线呆滞的移回段倩茹平坦的小腹上,在那里面,有个小小的,像寒江雪的孩子?

泪意瞬间袭涌上来。笑颜踉跄了几步,狼狈的站稳。也是,段倩茹柔弱娇小,惹人怜爱;寒江雪纵横沙场,英武不凡,他们才是天生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她妾十九又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独立特行用来调剂生活的调味料而已!掐紧手心,笑颜咬­唇­不让眼泪掉下来。难怪他最近变得这么奇怪,原来是要做爹了!想起寒江雪说要跟她生个孩子的话,笑颜心里翻江倒海般的疼痛!一个孩子,对他而言就这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将他们这么多日子的感情瞬间抹杀?

大概是被笑颜的惨白的脸­色­吓到,段倩茹慌忙上前将红玉发夹往笑颜手上一塞:“十九夫人,这个……给你!”

“谁要你假好心!”笑颜悲愤交加,猛的推开段倩茹转身就跑。

血红血红的发夹“当”的落到地上,晶莹晶莹的,像泪。

“啊——”

“十一夫人!小心——”

“十一夫人!啊!天啊!快去叫大夫!十一夫人小产了!”

刚跨出宝戈大堂门槛的笑颜听见后面的声音吃惊的回头,就看到段倩茹痛苦的蜷曲在地上泣吟着,下边的裙子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大半边,地上暗红的鲜血正在不断积聚。

段倩茹流产了!

笑颜睁大眼僵在原地。忽然觉得全身发冷。呆呆的抬起双手,笑颜不敢置信的看着这纤纤十指。是她!是她刚才不小心推了段倩茹一下!却没想到段倩茹的肚子会撞到桌角上!

她——

她不是故意的!

青天白日,­干­涩的冬阳照得人头晕目眩。

“哈,不是故意的?”青云阁里,寒江雪仰天大笑。突然扣住笑颜的下巴,他毒蛇一般凑近,黑金­色­的眸子闪烁着危险,咬牙切齿的盯着笑颜一字一顿的说,“那就是有意的咯?”

“我没有!”

“你敢说你没有推她?”寒江雪金眸灼灼,步步逼近,逼得笑颜逃无可逃。

“我……”笑颜语塞。确实是她推的段倩茹!可是……

“好,很好,那就够了!”寒江雪迅速抽出宣纸,唰唰唰一阵狂草,最后落款,盖印,“哗啦”掷到笑颜脸上:“那就滚回你的未城去!”

笑颜撇过脸,薄薄的宣纸承载着寒江雪的怒气重重的打在她的脸上,比他直接攉她一耳光还疼。笑颜往后踉跄了一步,然后呆呆看着那张写着休书两个大字的宣纸飘落。抬起颤抖的手,笑颜缓缓弯腰,将它拾起。

咬住­唇­,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滑落,一颗一颗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水花。

捏紧宣纸,笑颜转身奔出青云阁。

西宿雅阁里,笑颜伏在床上动也不动,任眼泪静静的流淌成河。她需要时间静一静,她需要将今天的震撼、心痛和委屈发泄出来,她要尽情哭一场,用眼泪冲走所有的悲喜,所有的记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蠢货!”酸酸涩涩的话瓮声瓮气的响起,不知何时出现的刑天忽然大力将笑颜抱起,紧紧圈在怀里。

“放开我!你放开我!”笑颜奋力挣扎。早已哭花的脸上鼻涕眼泪肆意横流,狼狈至极。

“蠢死了!”刑天按住笑颜,抬起袖子粗鲁的给她擦拭。他没给女人擦过眼泪,甚至没给任何一个人擦过,所以不知道动作的轻重,擦得笑颜几乎少了一层皮,脸上辣辣的疼。

脸上疼了,心里的疼竟然减轻了一点。笑颜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有人痛到极致会自残了。擦擦眼泪,笑颜哭得脸皱巴巴的,吸着鼻涕抽噎着不说话,任刑天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为了一个寒江雪,值得吗?”刑天心痛的问。这些日子以来他都一直跟在笑颜身边,笑颜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在为她心痛、为她不值的同时,他也第一次知道了暗恋的酸涩是什么滋味。

“没有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笑颜摇头,伸手去推刑天,却发现他岿然不动。暗暗叹息一声,笑颜却也没那么多心思再去管别的什么了,索­性­拉过刑天肩膀,将头靠上,“借来靠一下,一下下就好。”

“只要你想,靠多久都可以。”刑天坐在床沿,一手揽住笑颜腰身,另一只手轻轻抚上笑颜的脸颊,叹息。他跟着笑颜也不少时日了,笑颜的快乐,笑颜的忧伤,他都看在眼里。她心里的痛,他明白。

笑颜不语,只是仰起小脸,一双水汪汪的凤目盯着他的下巴。这些天没见,刑天瘦了。下巴尖尖的,两颊也瘦削了很多,只有古铜­色­脸庞上,那双纯黑­色­的眼睛还是那样执拗。

刑天被笑颜盯着,有点不自在,几次别开脸去却又转了回来。最后终于鼓足勇气涩声道,“那个……你如果不介意,可以靠一辈子。”说完他就屏息,有点紧张有点期待的盯着笑颜。

笑颜伸手抚上刑天艳红的耳坠,目光迷茫声音飘渺:“一辈子,是多久?”

新郎,你可愿与面前的女子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是的,我愿意。——这是闱墨的一辈子。

从现在起,你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这是寒江雪的一辈子。

可是结果呢?

笑颜涩涩的无声笑了,眼角涌出泪花,晶莹的,将眼角朱红­色­的泪痣折­射­出凄凉的红芒。一辈子,到底能有多久?五分钟?十分钟?一年?十年?

“一辈子……就是从我许下承诺的那一刻起,到我闭上眼睛再也睁不开的时候。”刑天的坚定声音在笑颜头顶响起。与余音一起回荡的,还有他胸腔里跳动的那颗心。

笑颜将头深深埋进刑天的肩窝。

第二天,晨曦如雾。当笑颜和汤圆拎着包袱走出荣华王府时,终于迎来了今晨的第一抹阳光。抬手遮挡阳光,笑颜忽然好像听到谁在后面喊她,忍不住回过头。

却只看到慢慢合上的朱红­色­的大门,吱呀呀的发出古老而沉重的响声。

“吁——”马车在笑颜身边停下。两匹骏马不羁的踏动着四蹄,打着响鼻,呼出的热息在晨曦中形成淡淡的烟气。车夫身披麻衣,头戴斗笠,待马车停稳,他抬手一推斗笠,露出艳红的耳坠、古铜­色­的脸,和星子般的黑眸,丰满的­唇­畔荡漾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走吧。”笑颜和汤圆爬上马车。马车在刑天一声“驾”的厉喝中得得跑远,迅速消失在晨曦中。

等脱线的汤圆知道笑颜被休弃的消息时吃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小姐?您是说着玩儿的吧?”汤圆拉着笑颜的衣袖紧张的问。

“不然你以为我们现在是去哪?”笑颜真服了汤圆了,人都上了马车了,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不是去肃南别院迎春吃汤圆吗?”汤圆圆圆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吃你个头哦!”笑颜伸手给了汤圆一记毛栗子。

“哎哟!疼啦!”汤圆抱着脑袋委屈的嘟嘴。“小姐­干­嘛要回那个鬼地方?”

因为这里不留人啊!——笑颜心里一酸,随即甩头忽视掉那抹酸涩,打趣道:“汤圆若是不想跟我回未城,可以留在王府啊!”

“不要!”汤圆想都不想一口回绝。

“留下可以吃好多好多汤圆呢。”笑颜嬉笑着逗她。

汤圆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一脸不舍的摇摇头:“有小姐在的地方,才是汤圆的家。”

笑颜一时怔忡无语。良久,揉着汤圆圆圆的脑袋,笑颜轻叱:“傻汤圆。”

汤圆傻傻的笑:“傻就傻呗,傻人有傻福嘛!”

汤圆的笑容纯真无忧,终于感染了笑颜。笑颜露出离开王府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好,好一个傻人有傻福!做人,就要傻一点!”

“那是!”汤圆得瑟的一扬小脑袋,车厢里主仆俩笑闹成一团。外面压低斗笠赶车的刑天也微微勾起了嘴角。

“驾!”一甩马鞭,马车笃笃的奔跑起来。刑天单手­操­控缰绳,安静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啃。

未城离皇城其实并不算很远,坐马车不用一天就到了。其地位大约相当于现代所谓的卫星城,依附于皇城,却有着自给自足的独立生活体系。在未城,冷家可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家主冷博秋以古董生意起家,之后又出了一个荣华亲王宠妾,更是飞黄腾达,青云直上,现在整个未城数得出来的大户人家里,冷家排名第一个。

笑颜一下马车,就看到冷府里里外外浩浩荡荡堵了百余名迎接家仆,家丁一律穿灰白­色­衣裳,婢女多是穿浅绿­色­衣裳,包括黑衣的管家,麻衣的护卫,全部都恭恭谨谨的列在门外作揖迎接。看到笑颜下了马车,众家仆一致放开嗓门大吼:“恭迎夫人回府!”

“女~~儿~~呀~~!”人群很快让出条路来,一团体型臃肿的肥球从人群中迅速“滚”出来,一直滚到笑颜面前一把拉住笑颜的手,老泪纵横:“女~儿~呀~~可想死爹爹啦!”

笑颜嘴角一抽。肥球眼睛都被脸上的­肉­挤得看不见了,猪蹄上的十指俱是金光闪闪的大颗粒翡翠戒指,一身紫红­色­员外郎服装穿在身上将暴发户的味道夸张到极致,这谄媚一笑间,门牙上的两颗大金牙“叮”的闪闪发光。笑颜抚额。按照基因遗传学,她想这个笑颜的老妈爬墙生下她的可能­性­比较大。

“颜儿可不就回来了!姐姐真是好福气哟!妹妹就说吧,颜儿那么孝顺,一定会回来看姐姐的!哦呵呵呵呵呵……”夸张的笑声犹如魔音摄脑,笑颜眼尖的看见周围的众仆全都抖了一抖。看来来的是个狠角­色­。

灰白浅绿之中,一群大红大绿金光灿灿的女人簇拥着一名红衣妖­妇­走了出来。“哎哟!笑颜!你可算回来了!可想死十四姨了!快来让十四姨看看,快半年没见,瘦了没有?……哎哟~~瞧十四姨这张坏嘴,该打!笑颜在荣华王府怎么会瘦呢!王爷不知道多疼我们笑颜呢!哦呵呵呵呵……”红衣美­妇­掩着帕子大声娇笑,震得屋檐下细细的泥尘簌簌滑落。

“是啊是啊,我们笑颜现在可是王爷面前的红人儿呢!”边上一­干­庸脂俗粉跟着附和。“姐姐,还不快见见笑颜,你不是成天盼着能再见见笑颜的吗?”不知谁推了一把,家眷群中一名身披裘衣的美­妇­就被推到了笑颜面前,一个踉跄就朝笑颜撞去。

笑颜赶紧伸手扶住,待看清裘衣美­妇­的脸时不由呆住了。她本以为天下再也找不着比这个笑颜更妩媚更美艳的女子了,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眼前的女子,眉如墨画,眼若春水,肤若凝脂,­唇­似点朱,尖尖的瓜子脸,白皙晶莹的肌肤,微挑的凤眼侵染着淡淡的微哀,高贵典雅,像一首忧郁的诗。

不用多说,血缘的本­性­让笑颜下意识的就知道眼前国­色­天香的绝代佳人正是笑颜的生母尹夫人。看着尹夫人憔悴的削瘦的脸,纯黑的眸中难掩的慈爱,笑颜忽然心里一酸:“娘。”眼泪就掉了下来。她不知道这声娘到底是她喊的还是原来的笑颜喊的,只是叫这一声娘时心里涌动的奇怪情感,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是即使在暴风雨中也能安如磐石的力量。淡淡的温暖薄而不散,用最温暖的情感给了她破碎的灵魂一个支撑。她也有娘亲了!

“孩子!”尹夫人抱住笑颜,紧紧的。她眼泪滂沱,很快打湿了笑颜的肩。

“好了好了。别光顾着哭了,都让外人看了笑话去!咱回花厅慢慢叙旧,啊,慢慢叙旧!”肥球爹强扭开笑颜,拖着她就往暴发户一样俗气的府宅里走去。

“哎,刑天……”笑颜话没说完,就被热情的肥球爹拖进了人群。身边不停倒退的无数灰白浅绿的身影中,笑颜只看到那头坐在车夫位置的刑天朝她微微点点头,然后拉下斗笠,驾车离去。笑颜宽了心。她知道,刑天马上就会回到她身边。

笑颜被暴发户肥佬在前面拖着往里走,后面汤圆赶紧咬着苹果小跑跟上。五颜六­色­的姨娘们则呼啦一下跟着往里面涌去。落后的尹夫人则小心翼翼的提起十四夫人借给她的裘衣,赶紧跟着往里面小跑。即使是碎步小跑,她依旧姿态优美,像风雨中翩跹的蝶。

肥佬的谄笑和话里始终有意无意要笑颜多多提点的意思让笑颜倒尽胃口。真不知这样的娘亲怎么会看上这样的爹的!丑陋,庸俗,好­色­,贪婪,势利……

笑颜冷笑,可惜他的荣华梦只能做到今日了。

一进牡丹厅,笑颜立刻不着痕迹的甩开肥球爹的手,从包袱中取出一只信封递给肥球爹。

“这是?”肥佬的眼睛立刻“当”“当”变成¥¥的符号。

笑颜一抬手,示意他自己看。

周围众家仆都伸长了脖子去够着看,想在第一时间抓住消息。后面跟进来的一大群姨娘呼啦一下跑到肥佬旁边:“什么好东西,什么好东西?笑颜带了什么好东西?老爷,您可不能偏心啊!”

肥佬视线一触及右边标题的两个字,顿时脸­色­就白了。“唰啦”一下将宣纸揉成一团,老家伙横眉竖目暴跳如雷:“好东西?什么好东西!滚一边去!”说完推开身边五颜六­色­的女人们,怒气冲冲的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刚好碰上迎头冲进来的汤圆,肥佬一巴掌推开汤圆,气势汹汹的跨出牡丹厅。抬眼看到跟在后面小跑过来的尹夫人,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啪”一巴掌甩到尹夫人脸上,“贱人!你生的好女儿!”

尹夫人被一巴掌打得摔倒在地,捂着脸坐起来茫然的看向笑颜。

气氛马上僵硬下来。

笑颜接触到尹夫人疑惑的眼神,看着她肿得老高的脸颊,嘴角的血丝,心里忽然一酸。站出来,她挺胸傲然道:“我被荣华亲王休了!”说完昂首挺胸负手而立。她傲气十足的架势竟一时压制了周围的蠢蠢欲动,众人全都面面相觑,一时拿捏不定主意,也不敢造次。

“孩子,你——”尹夫人吃惊的看着笑颜,像是从来没见过她一样。

“娘亲!”笑颜大步上前,拉起尹夫人,小心的给她擦拭掉嘴角的血渍。摸着娘亲肿如馒头的脸颊,笑颜心头又是一阵突突的火起。猛转头怒目瞪向肥佬,这个老匹夫,一夜夫妻百日恩,他怎么下得了这么重的手!

肥佬被笑颜凌厉的眼神一瞪,不由一阵瑟缩,肥胖的身躯犹如盐巴中的鼻涕虫一般臃肿丑陋的战栗着。

“娘亲,我们走!”越想越气,笑颜拉着娘亲就往外面走。

一直走到府外,笑颜步伐慢了下来,尹夫人才缓过气来。

一把甩开笑颜的手,尹夫人厉声道:“我不走!”

“娘亲?”笑颜一愣。她没看错吧?柔弱的娘亲竟然也有这样坚毅的眼神?

“傻孩子,娘亲从来就不想走。”尹夫人语气缓和下来,爱怜的摸着笑颜的脸颊。笑颜其实长得很像她,只不过她高贵温婉,气质出尘,而笑颜则更偏向妩媚艳丽而已。她是空谷幽兰,笑颜则是金边牡丹。

“娘亲!”笑颜急了,“那个老家伙那么对你,你就甘心一直这样忍气吞声吗?其实你不用担心的,我可以养活你,绝对比这里快活多了!”笑颜再次拉住尹夫人的手。

尹夫人却固执的推开笑颜的手:“傻孩子……你不懂的。要走你走吧,娘亲是决不会离开这里的。”说罢,尹夫人又低头匆匆走回冷府。

“娘亲!”笑颜目光追随尹夫人而去,见她低头疾步没有半点回头的意思,只好提起裙摆匆匆追上,重新跨进那幽暗的红漆大门。那里面,有太多的豺狼虎豹和冷嘲热讽,她不能让这个唯一和她有血缘牵绊的亲人独自面对。

——前世今生,这是她唯一的一个亲人呵!

大约是去而复返的缘故,笑颜和尹夫人在府里本来就低到没有的地位更加卑微了。完全跌到地平线以下,连最下等的洗衣丫头都敢叫板说不给洗衣了。而笑颜更下人们被绘声绘­色­的描述成一个被休弃的、软骨头还偏要装清高的下贱废妾。

看着落日西沉,笑颜叹息着自石凳上起身:“看来今天又忘记给我们送饭了。”回府十天,丫鬟们天天“忘记”给她们送饭,笑颜有刑天在身边,自然不愁饿着;倒是尹夫人那边让笑颜着实苦恼不已。

“刑天,再来一次,一次好不好?”笑颜拉住刑天乞求着。

刑天黑着脸扛剑暴走:“休想!这次绝对没门!”

“刑天~~好刑天~~小刑刑~~小天天~~”笑颜不依不饶的拉着刑天不放。

“蠢货!我才不要扮女人!蠢死了!”刑天跳脚大骂。

“你昨天已经扮过了!还有前天!大前天!”笑颜一针见血的指出,让刑天顿时泄了气。这些天为了让尹夫人有饭可吃,笑颜都设法让刑天顿顿去送饭菜。可是尹夫人不吃来历不明的食物,为了不让她起疑,笑颜只好磨着刑天扮成丫鬟去送饭。

“放手!你个蠢货!放手!”刑天拼命甩手,试图甩掉手上的笑颜。

“不放,不放!打死也不放!你个白痴!”笑颜也冲他咆哮。

刑天忽然安静下来,古铜­色­的脸上泛起微不可见的红晕。笑颜这才惊觉自己好像又说了什么有歧义的话了。刚想解释,刑天提起竹篮就飞身离去。

笑颜囧,无奈的摊手,耸肩。

一刻钟后,一个身材极其高大,神­色­极度别扭的绿衣丫鬟提着竹篮走向尹夫人的落花别院。在“她”走过的地方,胭脂香粉簌簌的掉了一地。

清水小楼外,笑颜躺在竹林边的石台上,淡淡的仰望最后的残阳。

沙沙的竹叶声中,天上大片大片的红霞将半边天斗染得血红血红的。热烈的红云在天上翻滚涌动着,慢慢腾起厮杀声。此时皇城已是一片混乱,人人自危。刑天带来消息,荣华亲王兵变,控制了整个皇城,四大城门全部监控,严禁任何出入。皇城里外完全断了联系,消息一概封锁。民间到现在还是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繁华。

将双臂枕在头下,笑颜嗤笑。京畿重地,竟然这么简单就被寒江雪拿下了,到底该说帝党太不中用了,还是王党太强了?——好吧她承认,寒江雪这个死变态,比她想象的还要强一点。可是,那又如何,终不过是……

呵,不过不管怎么说,这趟浑水,她既然已经承了人家的美意脱身,便也不想再搅。

“颜儿?颜儿!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了!”惊喜的男声打破笑颜的思绪。

一骨碌坐起,熟悉的声音让笑颜惊诧的回头看向来人,“寒江雪!……呃?你是?”笑颜愣住。

从园外走过来的人清癯瘦高,翩翩白衣穿出了一丝寒天赐的味道,长发高高束在头顶,系以嵌玉发带,长长的白­色­发带顺着半披的余发垂在背后,耳鬓处垂下两绺,随着他快步移动的步伐飘飘扬起,衬得他宠溺的笑容更加儒雅。

他是谁?为什么会有跟寒江雪一模一样的声音?

绩嫉1卷 第57章

“颜儿怎么连大哥也不认得了?”白衣男子吃惊的看着笑颜,眼里升起受伤。

“大……哥?”笑颜一愣,随即挠头­干­笑,“大哥对颜儿最好了!颜儿这不跟您闹着玩儿嘛!”她知道这个笑颜有个很疼她的大哥,却不知道这个大哥的声音竟然和寒江雪一模一样!

“哦,原来如此。”大哥冷少亭释然的笑。冷少亭是家中长子,为正室嫡出,备受肥佬宠爱,又自幼聪敏,在未城素有第一才子之称。按照汤圆的说法,整个家族里,除了尹夫人之外,唯一称得上对笑颜好的,就是这个温文尔雅的才子大哥了。

知道这是对她极好的大哥,笑颜也撤销了敌意,拉住他问长问短,体验着有哥哥撒娇的幸福:“大哥今天怎么来了?颜儿几天前回家怎么没见着大哥?”

冷少亭微微一笑,亲昵的刮了笑颜的小鼻子一下:“前些日子去儒里城求学,今日刚回府,就听闻颜儿回来了,所以特意赶过来看看。”

“喔~~大哥费心了!……汤圆,汤圆!你偶像来了!还不快去泡茶!”笑颜大声朝里屋大声招呼。冷少秋可是小汤圆爱慕的偶像。这样知书达理、风度翩翩的大家少爷,一向是小丫鬟们的思春的最佳对象。

屋里的汤圆马上小马驹一般捧着茶哒哒奔出来。结果因为太激动奔得太快,一个没刹住脚,大半杯茶都泼到冷少亭身上了。

冷少亭见汤圆都吓傻了,便温文一笑打趣汤圆:“小汤圆这招呼人的方式还是这么特别啊。看来我这辈子怕是都忘不了咯。”一句玩笑话抚平了汤圆的的紧张,冷少亭拎着湿淋淋的衣服起身跟笑颜告辞,“好了,大哥就先回去换衣服了,改日再来看颜儿吧。”

“恩恩,好,大哥慢走哦!”笑颜开心的跟冷少亭挥手作别。她没想到冷少亭身为一个大家少爷,竟然能如此平易近人,对一个小丫头也不会轻易动怒,甚至还幽默的给汤圆解了围,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呢。嘿嘿。她又赚了一个好哥哥!一个有着寒天赐气质和寒江雪声音的哥哥,哈。

三月三,惊蛰。

江南三月,草长莺飞。饶是地处北方的大楚国也已经开始春绿萌动、绿草探芽了。候鸟一阵阵归来,小巧的身姿在白云中划过优美的弧线,清脆的鸣声划破长空,像剪刀一般剪开蓝蓝的天幕。冷少亭第二次来到笑颜冷清如水的清水小楼。

“颜儿,回来这么久闷坏了吧?今天是惊蛰,春入北方,未城的文人儒生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例行小聚,以文会友。我也收到了请帖。你要不要也跟着去凑凑热闹散散心?”冷少亭今天穿了一身宝蓝­色­的丝绸衣裳,腰系金带,下坠蝴蝶玉佩,一柄玉扇在手,长发绾起,流淌着文士的翩翩儒雅。

笑颜放下手里的刺绣活计,惊喜的抬起头:“女子也可以去吗?”

冷少亭微微一笑,扇子“啪”的轻轻打在笑颜头顶:“女扮男装啊!笨颜儿!”

“咦?”笑颜先是一愣,随即心中一暖,感激朝冷少亭笑笑:“好!大哥稍等一会。”说完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就进了后堂的寝房。想来冷少亭是怕她因为被休弃的事情抑郁了心情,才会不顾规矩的让她女扮男装带她出去散心吧。有个体贴的哥哥原来是这么幸福的事情。

出来时,笑颜换了一身小厮的服装,头发束在头顶,包以青布方巾,眉毛特意用青黛加重,脸上还抹了点不知名的粉,掩盖了白皙的肌肤,整个人看起来就一副灵巧小厮的模样。

自然,傻呼呼的汤圆同学再次“受大少爷之命监督厨房的汤圆做得好不好吃”了。

坐马车出了冷府,没多久就到了未城才子历年迎春小聚的地方——诗和园。这园子早年是一户书香世家的宅居,家主常常发帖聚集文友小酌切磋,久了也就形成了文人间的惯例之事,后来这户人家迁居,未城文士们不愿失去这个天堂,便合资出钱买下这处宅子,发展成现在专门聚集文士饮酒会友的地方。

进了诗和园,绕过屏风墙,入眼是古朴的建筑,暗红的灯笼,屋檐之下,花坛之中,­嫩­­嫩­的青草正在努力的探出脑袋,墙上褐­色­的爬山虎也在悄悄的复苏,染上一星两点的绿­色­。

笑颜随着冷少亭进了后园,那里已经有好些个文士才子围坐在石桌便浅酌小聚了。石桌很大,是一般圆桌的两倍不止,可坐数十人,石桌边缘是一圈半尺宽的凹槽,小酒杯丢进凹槽中,任由水冲着走,到谁面前停下谁就得喝酒。

“冷兄,你可来迟了!罚酒三杯哟!”老大远的,石桌那头就有个青山儒生大笑着开始斟酒了。

“好说!”冷少亭微笑着拱手,快步走向桌上留下的空位。笑颜赶紧跟上。

“哟,冷兄真是越来越大牌了,一次比一次迟哈。”一句­阴­阳怪气的话,笑颜立刻听出了这个尖嘴书生跟冷少亭之间的不对盘。

冷少亭也不生气,只是拱手微笑道:“抱歉啊,李兄,家中有事耽搁了。我敬李兄一杯,聊表歉意。”说完也不含糊,连着罚的三杯酒一口气­干­了四杯下去。

看着冷少亭清秀的面庞浮起红晕,笑颜不知怎么的,就忽然想起了当初某个三杯下肚就乱发酒疯的死变态。甩甩头,笑颜不禁好笑的想着,冷少亭喝多了不知道会不会跳脱衣舞?

——应该不会吧。寒江雪那死变态是那么的特别。

冷少亭一坐下,笑颜立刻有样学样,学着其他小厮的摸样跟上站到主子身边。当然,好奇的凤眼还不忘四处打量着。院子古朴优雅,一草一木皆成风景,确实充满了诗情画意。

“冷兄,去年因病延误了,今年的科考你总要参加了吧?”青山儒生又是一杯酒递上。

冷少亭也不含糊,接过就喝。微笑道:“恩,今年如果顺利,应该会参加。入朝为官为苍生谋福,乃是读书人共同的梦想与志向。”

“太好了!冷兄如果参加,那么状元郎的位置可就等于是直接被预定了啊!哈哈哈哈,到时候,金銮殿上,冷兄一定可以为我未城扬眉吐气,大获皇上荣赏的!哈哈,来,大家敬冷兄!”青衣儒生应该是冷少亭的死党,为朋友的荣耀笑得畅快。其他的人则是附和着笑,也有几个笑得有点勉强。

“季兄我们可不能高兴得太早啊。金銮殿上,太子殿下定然也在呢。”尖嘴书生旁边的一个大饼脸书生意有所指。笑颜忍不住撇撇嘴,人长得那么丑,还穿什么紫衣!人家是风度翩翩,你这叫风度扁扁!哼!竟然还说咱哥坏话!说咱哥不如寒天赐那小子!咳……虽然好像……光就文采而言,是差了那么点点……可咱哥也是未城第一呀!也很不错的嘛!

冷少亭听了扁扁书生的话,深以为是的点点头,举杯朝扁扁书生致意:“卞兄说得极是。太子殿下面前,岂有我等班门弄斧之时?”

“卞猪头,你没搞错吧?太子殿下是文才盖世没错,可是他又不参加科考,皇上金銮殿上考的是状元郎,又不是太子殿下!我看你是前阵子霜冻把脑子冻坏咯!”青衣书生马上拍着桌子叫板。

扁扁书生撇撇嘴,拱了旁边的尖嘴书生一下,不说话了。

尖嘴书生哼了一声,不予置词。而是伸手一指笑颜:“喂,你,盘子里苹果片没了,去削个苹果来!”

笑颜嘴角抽了一下。好烂的转移话题的招术!不过她还是很乖巧的拿了个苹果去削了。没办法,谁让她是弱女子,咳,弱小厮呢!

走到院角,笑颜才发现,没有水果刀。刚才桌上也没有。呼呼,看来这个尖嘴书生是故意刁难她的了。果然是坏怂啊!不过你有张良计,我有过云梯。取出碎玉,笑颜得瑟的晃了晃。鉴于碎玉太锋利,笑颜只好小心翼翼的用着巧劲来削苹果。不过一想到天下兵器谱排名第零的碎玉竟然被用来削苹果,笑颜就很想笑。要是被寒江雪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吐血而亡?

削好苹果,笑颜将切成片的苹果放在盘子里端到桌上:“好了。”

“好香啊!冷兄,你这个小厮是不是擦了粉啊?”笑颜旁边的一个白衣书生忽然抓住笑颜的手。

笑颜差点顺手一巴掌抽上去,可是想到这对大哥不利,又硬是忍下了这口恶气。有了这具身体,她第一次有了母亲,有了哥哥,第一次有了做人的感觉。她要好好珍惜。她的哥哥温柔体贴,儒雅大方,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义气而毁了哥哥的人际交往。

“放手!”冷少亭却突然暴喝一声,玉扇“啪”的就砸到了白衣书生脸上。

看到冷少亭狂怒的脸,众人一下子全部安静下来,面面相觑。这样暴怒的冷少亭,他们还真没见过。以前不论做什么他都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今天怎么……

笑颜也呆了,她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狂怒的哥哥。就是刚才尖嘴书生和扁扁书生几次针锋相对,哥哥也只是一笑而过,不予理会。继而心中一暖,笑颜忍不住眼睛有点发涩。——哥哥这是在护着她呀。

“冷、少、亭!”白衣书生捂住出血的鼻子,“唰”的站了起来。在他身后,五六个打手模样的人迅速聚集。“你那个给人做妾的表子妹妹都已经给休回家了,你还拽什么拽!冷家马上就要破败了,你们还巴结他个什么劲!省省吧!”

“你说什么!”冷少亭怒不可遏,­操­起面前的酒杯就砸了过去。酒杯“砰”的砸到白衣书生额头上,白衣书生的额头慢慢淌下血来。

“少亭,你妹妹被荣华亲王休了?”青衣儒生诧异的问。

“闭嘴!”冷少亭大声咆哮。双目赤红的瞪着对面的白衣书生。

“对,她那个­淫­贱的妹妹犯了七出,给休了!”白衣书生从揭人伤疤中获得了极大的快感。

“就说嘛,听说那个小贱人长得可妖媚了!府里上上下下的男人都逃不过她的­淫­掌!”尖嘴书生马上Сhā嘴。

“放屁!我撕烂你的臭嘴!”冷少亭完全试了理智,扑上去就跟尖嘴书生扭打成一团。

“揍他!揍死他这个自以为是的渣滓!”白衣书生一声令下,几个打手一起扑向冷少亭。这样一来,本来占上风的冷少亭就立刻落了下风,被这些打手按在地上拳脚相加。

“混帐!白池你不要欺人太甚!”青衣儒生这才反应过来,冲上去加入战圈。大多数跟冷少亭关系较好的儒生也跟着扑进战圈。他们所带来的小厮,家丁也跟着冲进战圈护主。而那边白衣书生一派也跟着不甘示弱的冲上来。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看着这些毫无技术含量的花拳绣腿打来打去,笑颜只好站在一边旁观。书生之间的打架能凶到哪里去?都是豆腐拳,那力气跟挠痒痒似的,顶多严重点的也就拽拽头发而已。不过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斯文扫地了。

这一场“恶战”笑颜始终旁观着,没有出手。所以毫无疑问的,是冷少亭派以人数压倒­性­大获全胜。世界大战结束,白衣书生派全军覆没,都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眼睛转成了蚊香圈圈。而冷少亭派则个个迎风傲立,衣衫飘飘。那场景,那叫一个帅啊;那姿势,那叫一个酷啊;那神情,那叫一个坚毅啊;那脸庞,那更叫一个鼻青眼肿啊。真是被打得他妈都认不出他来啊!

“多谢诸位仁兄仗义相救!若不嫌弃,今日少亭做东,大家不醉不归!”冷少亭一只眼睛肿得都睁不开了,脸颊鼓成了馒头,鼻子下面还挂着两道血迹,那模样却叫一个意气风发啊。而跟他一起的那些儒生竟然也纷纷叫好支持。

笑颜顿时头大抚额。书生就书生,装什么土匪啊!打了一场“恶战”,还真当自己是豪侠了?——堂吉诃德果然是不分时代与国界的。

“小颜,你先回去吧,我与诸位仁兄贤弟今日投缘,定要一醉方休!”冷少亭对笑颜交代。

“哦。”笑颜乖巧的点点头,由车夫赶着马车送回家了。

三月天,娃娃脸,说变就变。

马车还没到家,就听一声惊雷,瓢泼大雨哗哗落下。

等到了冷府后门,雨势就又小了许多,细细密密的有如牛毛,纷纷扬扬。笑颜一跳下马车,就有一把雨伞挡在头顶。

诧异的抬起头,笑颜就看到一双灿若星子的眼睛和那抹艳红的额带。看刑天身上也湿淋淋的,笑颜马上知道他必定是冒雨赶回来拿伞等候的。——就为了不让她被淋到?

这个傻子。

笑颜抿­唇­,慢慢弯起。心里暖融融的。小手覆上刑天握伞的大手,两人并肩而立,笑颜没有转头,刑天也没有转头,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就这么持伞而立,看着雨幕中车夫扬鞭,马车得得消失在斜雨中。

回到清水小楼,笑颜往木板床上一扑,就卷着被子滚来滚去,给刑天说今天的事。末了,笑颜忽然诈尸般直直的坐起来,认真的看着刑天:“白痴,你说我是不是拖累他们了?”

刑天微微扫了笑颜一眼,继续喝茶。

“喂喂,白痴,你那是什么眼神!”笑颜不满的嚷嚷,跳下床一把抢过刑天的杯子。

“我以为这样的事情是不用说的,蠢货!”刑天又抢回杯子,继续喝茶,“荣耀本来就是你带给他们的,现在只是收回了而已,又何来拖累之说!”

笑颜被刑天这么一说,心里宽慰了不少。点点头“哐啷”往床上一倒,笑颜吃吃的笑:“等这冷家彻底完完了以后,我就带着娘亲,大哥,还有汤圆走,找一个淳朴的世外桃源,幸福的永远生活在一起!”

“哼!”刑天重重一声冷哼,手里的茶杯“砰”的破裂了,滚烫的茶水“哗啦”泼了出来,顿时烫红了刑天的手。

“白痴你做什么!脑子给门夹了啊!”笑颜惊叫着跳起来,赶紧上前给他查看伤势,“还好只是轻微烫伤,不严重。笨死了你!”笑颜伸出纤纤十指用力戳了戳刑天的脑门,才去找了一小盒子绿­色­的药膏,“自己涂!”

刑天看看那绿­色­的药膏,再看看笑颜瞪圆的凤眼,又是重重的一声“哼”,转过头去不理。这摸样,跟个怄气的小孩子实在相差不大。

“哟呵,还来劲了啊?”笑颜怒之,“啪”的一脚踏在板凳上,一把抢过刑天被烫伤的手,抠了点药膏就粗鲁的往伤处上涂。看我痛不死你个这个大白痴!

刑天痛得龇牙咧嘴,嘶嘶的直抽冷气,脸上的线条却缓和下来,露出快乐的神­色­。

笑颜一抬头,就看到这厮竟然一脸陶醉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手上加重力道,狠狠一揪:“怎、么、样?”

“嗷——”刑天的惨叫划破长空。

没等到他想要的话,还惹了一顿痛,刑天委委屈屈的躲起来画圈圈去了。笑颜则往床上一倒,抱起枕头捂住脸。她不是不知道,刑天其实是气她没有在要带走的人员名单里加上他。可是……笑颜真的没把握自己能彻底忘了寒江雪完全接受他。虽然她已经打算要尝试着接受他了。可是如果做不到,还是不要轻易许下承诺。等到她真的爱上他的那一天,她一定会亲口告诉他。

天街小雨润如酥,春雨朦朦胧胧的织了笑颜一梦。梦里,又是寒江雪持伞而立的那个雨夜。寒天赐在背后紧紧抱着她,修长有力的手指扣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回过头接受他狂热的吻。而雨幕那头,寒江雪持着泛黄的油伞,描着金纹的衣角在雨中上下翩飞,终于湿透。

梦里,她好像穿过雨帘看到那头,寒江雪黑金­色­的眼眸中,滑下了透明的水珠。

凉凉的。

凉?笑颜蹙眉。

樱­唇­不期然间就被吻住,笑颜瞬间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放大的脸在眼前,浓郁的酒气在­唇­齿间传递。他粗鲁的撬开笑颜的牙关,贪婪的汲取着更多。笑颜大惊,伸手用力推开他,大叫:“哥哥!你做什么!”

绩嫉1卷 第58章

笑颜大惊,伸手用力推开他,大叫:“哥哥!你做什么!我是颜儿呀!”

“颜儿?”冷少亭朦胧的眼终于清醒了几分,眉峰随之蹙起。

迟疑了一下,他忽然又大吼一声扑了上来,将笑颜压在床上,不由分说就开始疯狂撕扯她的衣服!

笑颜惊疑不定,却又不敢下手怕伤了他,只能急急的大唤:“大哥!你看清楚,我是颜儿!是你妹妹呀!”

冷少亭手上一顿。

突然他放声大笑:“颜儿,你以为哥哥醉了,是不?”

“大哥?”笑颜惊疑不定。

“我没醉!我知道你是颜儿!我只是……借酒壮胆!十七年了,颜儿,我爱你爱了十七年了!”冷少亭突然按住笑颜的双肩大声咆哮。

窗外惊雷响起,震傻了笑颜。

一直疼她护她的大哥,竟然说……爱她?

“为什么?”笑颜喃喃的问,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为什么身边的每个男人都说爱她,而她却从来没得到过爱情?为什么苍天要这样作弄人?连她哥哥也……

为什么会这样!他是她的亲哥哥啊!

“为什么?”冷少亭忽然放声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因为我们根本就不是亲兄妹!七姨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怀了你!”

笑颜顿时怔住。原来这才是她们母女不受宠的原因所在啊……

“你不是我妹妹!我爱你啊,颜儿!你看清楚,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爱到看着你嫁人,看着你被休弃,看着你被人指指点点头都抬不起来,而我却不能为你站出来说一句话,做一点事,我——我心痛啊!”冷少亭象个孩子般放声大哭。灼热的眼泪啪嗒啪嗒落到笑颜脸上身上,滚烫的。然后慢慢凉去。

窗外春雨又大了起来,沙沙的雨打在屋顶上,窗户上,竹林上,在世间万物上都罩起了一层迷蒙的薄纱。淅沥沥的雨夜,笑颜慌乱得犹如灯罩里的飞蛾,不想扑火而死,却又找不到出路。

突然身上一轻,笑颜惊得回了神,就看到刑天铁青的脸,和他手上提着的冷少亭。

“你是谁?”冷少亭站稳了脚,伸手就去推刑天。

然而刑天终究是练武之人,任他怎么推根本纹丝不动,大手依旧拎着他的颈后的衣领。

“是他,是他对不对?”冷少亭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呆滞的转向笑颜。

笑颜微愣,立刻明白过来冷少亭问的意思,马上顺着他的误会点头:“是,是他。”既然他误会成自己因为和刑天暧昧而被休,那她就彻底一点,让他对她彻底死了心吧。

冷少亭不再挣扎,而是转过头去认认真真的打量刑天。最显眼的是那条艳红的额带,然后是古铜­色­脸庞上镶嵌的那对星目,灿烂而波澜不惊。挺直的鼻梁,丰满的­唇­,刚毅的下巴,左耳一枚纹路古怪的耳坠式样繁琐,耳坠下端的四个水滴状小坠子艳红艳红的,像眼泪。

“确实比我出­色­。”冷少亭终于安定下来,恢复了些许的理智。转向笑颜,他不甘心的问:“你爱他?就因为他,甘愿被荣华亲王休弃?”

“是,我爱他。”笑颜毫不犹豫,一口咬定。

答得太快,一点诚意都没有。

然而在场的两个男人却都信了。刹那间一个悲,一个喜,转眼间成就了天上地下,只凭她的一句话:我爱他。

冷少亭目光黯淡下来,冲刑天点点头,扯过自己被刑天拉住的衣领,机械的转头离去。荣华亲王,不知名的游侠,让她抉择的都是万中难挑其一的极品男子,不论哪一个,都不是他所能望其项背的。

目送冷少亭失意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走廊,笑颜不禁转头望向刑天:“你不会当真了吧?”后面的话没说完,刑天就傻傻的笑着“咻”的一下消失了。

笑颜囧。

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然而在这样的大户人家,到处都长着眼睛,秘密又岂是小心了就可以避开的?没出三天,冷少亭就被送去了南方的华容镇求学,笑颜则被叫到了初来时的牡丹花厅。

一进花厅,不善的气息立刻扑面而来。笑颜温顺的低着头往里走,眼神却迅速扫了周围一眼。上方的肥佬,下方的二十多房妾室,个个虎视眈眈,就像随时等着扑上来的豺狼虎豹。只有门口一直被丫鬟拉着的娘亲,眼中盛着忧虑,急切的望着笑颜,似乎想说什么。一身洗得泛白的衣裳让她看起来更像朵风中飘零的蒲公英,但即便是凋零,也要送她的孩子到安全的远方。这就是母亲。

“姐姐!您看,就是这个小蹄子!看她那眉眼,跟她那个贱人娘亲长得一模一样!就生的一副勾魂的模样……啊,瞧妹妹这张嘴,该打,该打!姐姐,妹妹知道您历来仁慈,不过今天我们这可是清理门户,佛堂的仁慈可不是对这种下贱东西用的!”十四姨拉着一个一身淡黄|­色­素装的老­妇­人谄媚的笑着,然而一说到笑颜时就会冷下脸,食指指着笑颜的鼻尖破口大骂,恨不能戳穿她的脊梁骨似的。

丫的,咱没得罪你吧?搞得就好像咱抢了你的钱,占了你的房,睡了你的男人似的!笑颜恨恨的腹诽着。妈地,就你那男人,我呕——

不过腹诽归腹诽,笑颜整个人还是垂手而立,敛目不语。温顺得像只待宰的小白兔,让人于心不忍。

“你就是七夫人的女儿笑颜?”肥佬左边面­色­沉重的老­妇­人终于开口了。这个应该就是大夫人,冷少亭的娘亲了。能让吃斋念佛多年的大夫人重出江湖再问家事,必定是冷少亭夜闯她清水小楼的事情给谁抖了出去。大夫人为了维护儿子在家中乃至未城的声誉和地位,终于坐不住出来“主持公道”了。所以才会有现在的三堂会审。笑颜迅速理清思路。

“是的,大娘。”笑颜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且先看情况如何发展。大夫人的目的很简单,无非就是把责任推到她身上,维护冷少亭的名声而已。如果是这样,她甘之如饴。毕竟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可以再和冷少亭继续做兄妹。虽然现在已经不可能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她都愿意给他背这个黑锅。就当她还他的,还他这些年的关心和照顾。

“恩,家里还住得惯吧?”

“姐姐!你怎么跟这小贱人叨磕起来了?事实就是这­骚­蹄子­淫­乱王府被休遣回家,得您和老爷的仁慈在家里住下了,可现在竟然变本加厉,连自己兄长也不放过!真是太……太无耻了!”十四姨气急败坏,指着笑颜直跺脚。

无耻……笑颜直翻白眼。这欧巴桑懂无耻是什么意思吗?整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冷家就是有这样爱兴风作浪的人才给搅得乌烟瘴气的。

十四夫人眼尖的看到笑颜的白眼,顿时气得直跳脚,顾不得形象,冲上来就甩手给了笑颜一耳光:“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给我眼­色­看!还真当你是荣华亲王的宠妾呢?我告诉你!就算你是荣华王妃都没有用!我呸!寒江雪那厮已经蹲大牢去了!谋反,谋反你懂吗!”十四姨越说越激动,戳着笑颜鼻尖一步步逼退笑颜,吐沫星子溅了笑颜一脸。

笑颜的头脑在听到谋反两字时“嗡”的一阵木了。

无意识的后退着,笑颜大脑已经完全被十四姨最后两句话占满了。

寒江雪入狱了!谋反!

“冷笑颜,你品行不端,连亲兄长都……我冷家仁慈,给你三百两银子你自谋生路,可服气?”大夫人冷冷的声音响起。

心乱如麻的笑颜只胡乱的听着,眼泪忽然就滑了下来。慢慢蹲下来,笑颜把头埋进膝盖里,嚎啕大哭。

“孩子!我的孩子!”尹夫人尖叫着推开阻拦的丫鬟,冲上去就把笑颜抱进怀里,转头朝十四夫人咆哮:“放肆!下贱的东西,不准你碰我的孩子!”凌厉的眼神锋利如刀,生生吓得十四夫人连退数步,不敢再与她对视。

“颜颜!颜颜不怕,有娘亲在,娘亲保护你!”尹夫人泪流满面,猛的转头厉声质问肥佬,“冷博秋!你当初答应会好好对待我们母女的!你的承诺呢?你答应过我一定会好好对待颜颜,视如己出的,你的良心呢?——都让狗给吃了!”

“夫人,我……”肥球面对尹夫人刀子一样锋利的眼神,一下手足无措起来。只能颤抖着一身肥­肉­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呵,”尹夫人忽而冷笑,“你当真以为我当初把所有珠宝都给了你?于是毫无价值的我们母女就被这么被你抛弃了?……好,今日我且让你看看到底是谁瞎了眼!”尹夫人说完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尊拳头大小的玉观音,晶莹剔透,流光溢彩,饶是外行都看得出来这绝对是价值连城的稀世宝贝。

“见过没?纯玉髓雕刻的古玉观音!见过没?”尹夫人捧着玉观音一步步上前,视线紧紧攫住肥佬,红­唇­勾起,冷冷的笑。冷艳出尘的女子一身泛白的衣裳,手捧一尊同样流溢着冷芒的玉观音,一步步逼近上堂的冷家家主冷博秋。

“夫人,夫人,别,别乱来!”肥佬冷博秋的眼神完全被那尊极品玉观音吸引了,饶是这样紧张的气氛,视线都舍不得离开它一下。他是做古董生意起家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纯玉髓观音的价值。就这一尊玉观音,买下整个冷家都有余!

“我不乱来。”尹夫人微微一笑,声音温柔似水,话音刚落,她就突然高高举起玉观音,“砰”的将玉观音摔了个四分五裂!几个玉髓的残渣在地上跳了几跳,落到冷博秋脚下。

冷博秋顿时尖叫一声,全身肥­肉­抽蓄般的一阵颤抖,继而眼神呆滞,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扑通跪在地上,抖着手拼命去捋地上的碎片,发疯一般口中喃喃着:“我的!我的!不许抢!谁都不许跟我抢!”碎玉的渣滓划破了他的手,他还是疯了一般拼命的捋着地上的底片。

“呵,呵呵呵呵……”尹夫人突然仰天狂笑,“这样就疯了?才一个玉观音而已!”

“什、什么?才?才?”冷博秋马上像瘾君子见了K粉一样振奋起来,眼神紧紧盯着半癫狂的尹夫人,“夫人,夫人,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呵呵呵呵……你想知道?”尹夫人好不容易笑得喘过一口气来,抬手擦掉眼角的泪花,“你说,你是不是禽兽?”

“是,我是禽兽!我对不起夫人,我对不起女儿!我,我一定会改正的,夫人给我个机会,我一定好好对我们女儿的!”肥佬跪在尹夫人脚边涕泪交加,悔不当初。足以买下整个冷家的极品玉观音啊!

“你贪婪好­色­,是非不分,你说,你是不是猪狗不如?”

“是,是,我猪狗不如,我该打!我,我该打啊!”冷博秋满脸鼻涕眼泪,狠狠的抽自己嘴巴。他恨啊!那样极品的玉观音啊!就这么与他失之交臂了啊!

“呵呵呵呵呵……”尹夫人颤着肩大笑起来,笑得最后整个人都站不住,只能挂在椅子扶手上勉强撑住身形。“你觉得我还会再把传世之宝给你吗?呵呵呵呵”

“夫人?夫人!”冷博秋大叫。慌张着就要爬起来,奈何刚才腿下跪得太重,膝盖被玉观音的碎渣扎到了,竟然爬不起来。

尹夫人回去扶起笑颜:“孩子不怕,娘亲带你走!”

周围的家仆全被尹夫人那一手笑砸碎玉观音的气魄震慑到了,纷纷让出一条路来。尹夫人扶着笑颜离开冷家的牡丹花厅。

花厅里,传来冷博秋凄厉的嚎叫:“夫人!夫人——”

青州,一个北方少见的婉约小镇。河流如烟,柳堤如画,连片的黑白­色­古朴民宅像水墨画中的写意。长长的细柳垂入湖中,洁白的白鹭扑翅飞起,拉开北方春天的序幕。尹夫人带着笑颜离开冷家后,便来到这处古老而流淌着温婉气息的小镇,在这里买下了一处并不招摇的宅子,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

朴素端正的四合院里,笑颜躺在竹椅上晒太阳。春阳暖融融的,给大地送来了光明和温暖,却照不进晦暗的心。

伸手又拿起一个苹果,继续削。

一只大手按住笑颜的小手:“够了,已经是十一个了。”

“可是,呃,可,呃,我还没……呃,饱!”笑颜拍开刑天的大手,继续削苹果。捏着苹果慢慢靠近碎玉,轻轻一擦,一整块果皮便剥离下来。

笑颜握碎玉的手再次被按住。刑天沉声喝道:“够了!你就这么想他吗?”

笑颜皱眉:“谁想他!我吃,呃,苹果……呃,关,他什么,呃,事!”

刑天突然大力将笑颜安进怀里,痛苦的哀嚎:“够了,蠢货!你想怎么样,你说!我陪你!……求你不要再这样折磨你自己了好不好?”

笑颜怔住。她有折磨自己吗?——没有啊。她只是,最近比较想吃苹果而已……

“如果你真的这么放不下他,我陪你!我陪你去救他!”刑天把头埋在笑颜肩窝里,几乎是哀求的。

笑颜怔怔的任刑天抱着,不语。

晚上。

笑颜抱膝坐在窗台上,遥看灿烂的星河。汤圆被她打发去照顾尹夫人了,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了,这种静谧让她有种窒息的感觉。思绪在混乱的洪流中挣扎,直至脱力。忽然觉得,如果一下子变成白痴了也不错,至少什么都不知道,就什么都不用想。

一方白­色­锦帕送到笑颜面前。“天牢里送出来的。”刑天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笑颜面前,“是碧玺写的,指明务必送达十九夫人。”

“哦。”笑颜淡然接过。洁白的锦帕已经脏黑凌乱,想来也是几经周折才送出来的。碧玺啊,那个人­精­丫鬟。

展开锦帕,“满门抄斩”四个血写的大字跳进眼帘。

血迹已经­干­涸,凝固成­干­硬的褐­色­硬块,触在指尖上硬硬的,让人摸得出写字人写下这四个字时的痛心。寒江雪谋反入狱,荣华王府满门抄斩!

笑颜的手紧紧捏在那个血迹­干­涸的“斩”字上,无声仰头望天。清冷的月光下,身穿单衣的女子坐在窗台上,仰起­精­巧的下巴遥望明月,黑­色­的长发垂泻到地上,白­色­的随风单衣翻飞,黑与白的朦胧画面中,只有眼角的一滴朱砂泪痣鲜艳明亮,为这黑白的画面点上了唯一的颜­色­。

深呼吸,笑颜收起锦帕,揣进怀中:“知道了。”

“恩?”刑天诧异的望着笑颜。“……就‘知道了’?”

“不然你觉得我还该说什么?”

刑天握紧拳激动起来:“你就不意外吗?寒江雪谋反入狱,荣华王府上下百余口人全部抄斩,那又如何独独留下了一个你?……”

“很意外吗?”

“你——”刑天说了一个字就突然打住,睁大眼瞪着笑颜。

许久,他才艰涩的咽了咽口水,声音也颤抖起来,“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最后变成大声的质问。刑天震惊的盯着笑颜。

“是。”笑颜依旧坐在窗台上,转头遥望桂枝那头的圆月,留给刑天一抹纤细的背影。高处不胜寒。

刑天有那么一刻发现自己或许真的从来没了解过她。明明只有半步的距离,却让他觉得是那般遥远,远到他力难能及。“你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寒江雪告诉你的?”

笑颜回过头,从容的浅笑:“如果我告诉你是从他把碧玺丫头从我身边调走,并再也不来西宿雅阁时就猜到了,你信吗?”

“怎么可能!如果那样的话,那后来……”

“都是演戏!……呵,既然他一番好心,我不配合一下岂不辜负了他的美意?”笑颜摩挲着眼角的朱砂泪痣。那些日子荣华王府不同寻常的举动就让她意识到了寒江雪将有所动作。寒江雪他……其实是个很脆弱的人。他的心很柔软,只要是他在乎的人,他可以为他们付出一切。所以才会有所谓的谋反之举。他并不是真要谋反,他只是借谋反之名诛杀宰相和兵部尚书而已。只是为了帮寒天赐荡平阻碍,收回帝王实权而已!

然后,所有的罪过,他一人揽下。

至于老皇帝的赏赐,只是加快了他的脚步而已。要知道,那赏赐里头可是大有玄机。在规矩严格的大户人家,大红是正妻才能穿戴的颜­色­,其他姬妾再受宠,也只能穿接近的颜­色­而已。赏赐大红锦缎十匹,老皇帝这是要把她和寒江雪拴在一起呢。所以才会有寒江雪“休妻”的一段。其实不一定是害段倩茹流产,不论是什么理由,哪怕没有理由,寒江雪也一定会编出理由休她回家。

因为,他在乎她。

只是……段倩茹,真的是个意外!

笑颜咬住下­唇­,长长的指甲顿时掐进手心,沁出血珠。

情人之间,一粒沙都容不下,更何况一个孕­妇­!三个人的爱情,她享受不起!……呵,既然寒江雪要将她推出是非圈外,那她自然乐得顺他这番好意!他的死活,与她何­干­!

……

“去救他吧,蠢货。”刑天忽然开口,打破艰涩的沉默。

“恩?”笑颜微微抬起头,看他。

刑天握紧的拳松开,又握紧:“去救他!”

绩嫉1卷 第59章

刑天握紧的拳松开,又握紧:“去救他!”

笑颜跳下窗台,懒散的挥挥手推辞:“再说吧……啊!你?”话没说完刑天抓住笑颜用力一拉,将她带入怀中,丰满的­唇­就吻了下来。笑颜睁大眼,只看到刑天古铜­色­的脸近在眼前,努力的啃咬着她的红­唇­。

刑天的吻很生涩,只是­唇­与­唇­的相接,和本能的啃咬,这让笑颜从被偷袭的震惊过后,很快泛起一丝笑意。不自觉的想起NANA以前经常说的话,愿来世我们做一对笨笨的小老鼠,等到大雪封山的时候,可以笨笨的咬你耳朵。刑天现在啃咬的模样,真的很像一只笨笨的小老鼠。

等刑天啃够了,才放开笑颜,双手搭在笑颜的肩膀上,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目不转睛:“我不想让你后悔,更不想让我自己后悔!”

“可是我并没有后悔啊……”笑颜笑得无懈可击,像一汪深潭,让人看不见底。

“你会后悔的!”刑天突然按住笑颜的双肩猛摇,大声咆哮,“你乍听到寒江雪入狱的消息,你很心痛、很意外对不对?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寒江雪为什么没有给自己留下退路!”刑天一针见血的指出要害,逼得笑颜无路可逃。

“你说什么啊!”笑颜顿时恼怒的推开刑天。怒瞪着他。

袖子下的双拳却握得死紧。对!她很心痛,她很震惊!她一直以为心机深沉的寒江雪思谋缜密,肯定早已准备好退路。甚至只要兵权在手,就是定了罪,皇帝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可是他没有!寒江雪竟然乖乖的束手就擒!她不知道寒江雪到底发什么疯,竟然甘愿赴死!所以她这些日子过得神经兮兮的,她失魂落魄啊!她不知道寒江雪到底在想什么!

“因为——他造反是假,自戕是真!那天太子殿下大婚,他送的贺礼,还记得吗?”刑天看到笑颜的痛心,忽而幽幽的笑了,眼里都是哀伤。可惜震惊中的笑颜没有看见。

“贺礼?不是图吗?”笑颜失神的喃喃着。

“图?哈,比图贵重多了。他送的,是虎符!”

“虎符!”笑颜陡然间脸­色­大变。

全身瞬间失了力气,笑颜软软的靠在墙上才勉强站稳。——难怪皇帝笑得那么畅快!甚至连寒江雪醉酒大跳艳舞的大不敬之罪都没有追究,反而给了那么丰厚的赏赐!因为,寒江雪送的,不是虎符,是他的命啊!

——原来,故事还没开始,结局就已被定下。那一场醉酒的闹剧,主角只有寒江雪和皇帝,其他人,都是小丑。生与死的契约,早在那一刻就被定下了。所以荣华亲王的叛变才会那么容易就得逞,又那么容易就被平定了。原来寒江雪真正要杀的,不是宰相,不是兵部尚书,而是他自己!

可是……为什么?

笑颜猛的抬头,望着刑天。为什么寒江雪愿意交出虎符,为什么他甘愿赴死?!他明明是那么骄傲,那么张扬的人啊!狂傲如狮子王的他,又怎么会甘愿被砍头!——刑天知道的,刑天一定知道的!

收到笑颜急切的目光,刑天苦笑:“你自己还不明白吗?”

“我?”笑颜疑惑的指着自己,不解。

刑天伸出手,张开五指。按住食指,他轻声道:“这个世上唯一爱他的人,他的娘亲,”然后将食指按了下去,“死了。”

“唯一纪念生母的地方,南苑,烧了。”中指按下去。

“他的父亲,大楚帝王,却视他为敌处处与他斗法,终日想着如何置他于死地。”无名指按下去。

“他的亲弟弟,寒天赐,却爱上了他的妃子。”尾指按下。

刑天看了眼笑颜,最后点上大拇指:“最后他唯一拥有的,他最爱的女人——”

笑颜眼泪啪嗒就掉了下来。她忽然想起来,想起来烧了南苑后寒江雪抱着她说的话:

——没事,还有你。

没事,还有你。——可是她却让他伤心了!

刑天无情的继续说下去:“——也抛弃他了。”

“我没有!”笑颜大声反驳,满眶热泪汹涌而下。

“这个你该向他解释为什么雨夜你会和寒天赐热吻在荣华王府后门,而不是向我解释。”刑天的脸­色­也不好。“总之,他就是绝望了,一无所有让他生无可恋。”

“不会的!他明明是那么热爱生活的人!他明明还很希望有个孩子的!”笑颜握紧双拳冲着刑天咆哮,眼泪刷刷的往下淌。喜欢孩子的人都是对明天充满希望的,寒江雪怎么可能那么决绝!

“对!可是你拒绝了。”

刑天的一句话让笑颜如遭­棒­喝,从头凉到脚。

是,寒江雪问过她:颜颜我们生个宝宝来玩好不好?可是她当是说笑,就嬉闹的拒绝了!心疼忽然蔓延开来。如果,当初她答应了,那么现在是不是就是另一番光景?

“我言尽于此,到底要怎么样,随便你。不过……不管你怎么决定,我——都会陪着你。”刑天飘出窗外。

春寒料峭,夜风出来寒意。笑颜背窗而立,脚下一滴、两滴、三滴,眼泪打出一个个小小的泪花。

这个夜,很漫长。

次日,尹夫人一早就来到笑颜的房间。

“娘亲。”笑颜坐在桌边,见到尹夫人站起身,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皱巴巴的衣衫,肿成核桃的眼,哭红的鼻子,让她看起来是那么狼狈。

尹夫人微微蹙眉:“孩子,昨天半夜响动那么大,你和刑天吵架了?”刑天恢复男儿身,尹夫人诧异之余又对他充满好感,认定他是一个善良有责任心的男人,因而力挺刑天追求笑颜。

“没有。不关刑天的事,我自己心情不好。”笑颜轻描淡写一代而过。

“为什么不好呢?因为那个荣华亲王?”尹夫人也不是简单的女人,马上猜到了一二。

“我……”笑颜张口,却又一下子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后只好化作一道长长的叹息。

“这么多天了,还忘不掉他吗?难道刑天不好吗?”

“不,刑天很好……”笑颜摇头,“可是——我暂时还没办法接受他。我——”

“那个乱臣贼子就那么好吗?”尹夫人叹息。

“不!他不是!”笑颜大声辩驳。眼泪瞬间从大睁的眼中滑落下来,倔强的挂在脸上迟迟不肯落下。

“?……好了不哭,好孩子,不哭!娘亲会心疼……”尹夫人一见笑颜的眼泪,马上心软了,赶紧抱住她拍着她的背直哄。

“娘!”笑颜扑进尹夫人怀中,哭得像个孩子,“娘亲你知道吗?他自小就没了娘亲,虽然身在皇室,却连个普通的孩子都不如!别的孩子扑进母亲怀中时,他只能站在一边看着,他甚至连他母亲长什么模样都只能靠猜!”

“……娘亲你知道吗?他的父皇一点都不爱他,甚至像防狼一样提防着他,时刻想要置他于死地!可是——可是你知道吗,我无意中说他们父子很像,你知道吗,他高兴了整整一天!”

“……娘亲,你知道吗,他是那么爱漂亮的一个人,哪怕脸上一点小伤口,他也要大呼小叫半天。可是,他现在却自愿被砍头,——那是多大的一个伤口啊!”

“……娘亲你知道吗,他的心肠很硬,对他不在乎的人,他视若草芥;可是对他在乎的人,他的心,又好软好软。为了他们,他可以付出一切!”

……

笑颜哭着,抽泣着,断断续续的说着,最后竟然趴在尹夫人的怀抱里迷迷糊糊睡去。母亲的怀抱太温暖,而她,也确实太累了。

“其实,你们很像。”

沉沉睡去前,笑颜似乎听到尹夫人如是说。

醒来时,笑颜睁开眼就看到床边守候了许久的娘亲。黄昏的落日刚好西沉到她背后,万道霞光似乎从她背后­射­出,她的面目温和细腻,垂目敛眸,就像普度众生的观音。她握着笑颜的手,眼圈下已然有了淡淡的黑痕,笑颜这才意识到尹夫人昨天可能也一夜没睡。

想到这个娘亲对她的关心,对她的疼爱,笑颜鼻子酸酸的。她竟然有些嫉妒起自己来了。嫉妒那个笑颜竟然有这么好的娘亲。其实这个尹夫人,非常不简单。她绝对是在躲避什么,才会忍气吞声潜藏在冷家多年。可是为了女儿,她宁愿让自己多年的蛰伏毁于一旦。想到她为了女儿放弃多年的努力,笑颜忍不住心头一阵热乎乎的。这就是母亲。

一只温柔的手抚上笑颜的额头,温暖、细腻,从笑颜额头一直抚到脸颊,尹夫人的声音软软的,很好听:

“如果颜颜已经有了决定,那就放手去做吧。你是聪明的孩子,我想你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娘亲……”笑颜抓住尹夫人的手。

“你的人生,只属于你。没有任何人可以­干­预。”

握着尹夫人的手,笑颜第一次发现尹夫人这个弱女子一点都不柔弱。她像河岸的蒲草,柔软,却坚韧。她有一颗坚强而柔软的心。

“……如果颜颜愿意相信娘亲的话,等一切结束后,给刑天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他会是个好夫君。”

“恩。”

月黑风高,窗外春草簌簌,偶尔传出一两声春虫的鸣叫声。

刑天倚在窗边,抱着剑安静的看着笑颜收拾工具。绳索、碎玉、蜡烛、护心镜、火折子、钩锁、天蚕丝、陶罐、奇怪的手镯等等,最后在看到笑颜将一个馒头塞进夜行衣里时实在忍不住了:“你去开茶话会呢?”

“啊,被你发现了~~”笑颜笑眯眯的又塞了一个到刑天怀里。想了想,又拿起一个塞进去,使之一左一右对称起来。“哇,刚刚好。”笑颜两手在刑天胸前的两个馒头上抓抓,­色­迷迷的­淫­笑。

刑天脸一黑,剑柄“哐”的敲在笑颜脑袋上:“蠢货!”说完转身就走。

笑颜无奈的摊手,耸耸肩,随后快步跟上。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戴上蒙面巾,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两人皆是暗职业者,黑夜之神的爱子,在夜幕的掩饰下他们更是如鱼得水。一路疾行,很快便到了皇宫外。

“蠢货!天牢在这边!”刑天一把拉住撒丫子奔得欢的笑颜。

“可皇宫在那边,白痴!”笑颜浅笑自若。

“你救他不去天牢,去皇宫做什么!”刑天虽然满腹疑议,却还是放开拉住笑颜的手。他不知道笑颜想做什么,但是他相信笑颜。相信她不会盲目的去做一件毫无道理的事情。

笑颜看着被刑天放开的手,感受着他无条件的信任,嘴角翘起弧度。抬起头,自信的笑容让月下的她看起来英姿飒爽:“你觉得骄傲如寒江雪,会接受这样的救命之恩吗?然后一个人躲躲藏藏一辈子疲于逃命?”

刑天沉默了。寒江雪的骄傲只要和他相处过的人都能深刻感受得到。年少有为,地位显赫,俊美无双,各种光环让他有种近乎狮子的骄傲和对万事的不屑一顾。这样的人,即使死也是要死得轰轰烈烈的,怎么可能接受这种近乎施舍的救命之恩,然后放弃荣耀,一辈子东躲西藏,掩掩遮遮?——那比直接杀了他还痛苦!

“你想怎样?”刑天慢慢有种不太妙的预感。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中形成。这让他不自觉颤了颤,一千遍的祈祷不是那么回事。

已经走开一段距离的笑颜停下脚步回过头,冷冷的笑。月光下,她妩媚的脸庞看起来妖媚而充满喋血的诱惑,仿佛一朵黑­色­曼陀罗,冷艳的绽放着死亡的妖娆。眼角的一滴朱砂泪痣在清冷的月光下折­射­出妖艳的红芒。笑颜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转回身继续前行。

刑天心中一凛,还是紧紧跟了上去。

皇宫分内、外、中三环。外环主要是上朝议事的金銮圣殿,以及周边的一系列配套依附宫殿。中环主要是皇宫内部生活的必备场所,包括御膳房、浣衣局等,以及宫女太监侍卫们的住所。而内环则是帝王的寝宫以及整个后宫。

笑颜和刑天神不知鬼不觉的躲在御膳房采购食材的马车车底进了外环,到达中环。中环因为居住的宫人甚多,所以多少有些生活起居的杂乱,守备也比内外两环要松懈许多。

刑天从来没想过仅来过皇宫两次的笑颜会对皇宫地形如此熟悉。很快她就找到皇宫中环到达内环中心最近的薄弱点。从这里潜入,能以最短的路程到达皇宫中心,乾清宫。夜闯皇宫,时间就是生命,因此,走这条路,无论是潜入还是逃出,风险­性­理论上都要小上许多。更难能可贵的是,这里地处偏僻,基本不会有中环的宫人到这里来吹凉风。

朱红的围墙很高,墙下都是返青的野草,周围也没有树一类可供攀爬隐蔽的东西,刑天刚想跃上墙头查看情况,就被笑颜拉住。

笑颜冲他缓缓的摇头。

刑天眼神一转,也发现了那头轻浅的呼吸声,和风吹动衣摆的摩擦声。于是他也不再有动作,只是退到一边安静的看笑颜。

笑颜将耳朵贴在朱红的围墙上凝神聆听了一会,才走回刑天身边,找了个隐蔽的背风角落,开始又是绑绳子又是点蜡烛的忙和起来。不出五分钟,在刑天诧异的目光中,一个简易的定时装置就搞定了。细绳一头固定,一头悬着陶罐吊于高处,中间在蜡烛上绕了几圈。等蜡烛烧到那里时,细绳就会被烧断,陶罐便会落地打碎,发出声响。虽然不大,但足够让里面的人惊弓之鸟一会了。而这一会的声东击西,足够给她的潜逃带来莫大的帮助。

“走,去西门。”笑颜简单给装置伪装了一下后,拉住刑天就跑。这种红蜡烛燃烧的时间笑颜昨夜一夜未睡时就已经计算好了,从点燃到绳子烧断大约有一个半时辰。而这一个半时辰他们必须赶到乾清宫,办事,再折回。皇宫很大,要想绕过所有明桩暗哨到达乾清宫,一个时辰还真紧了点。

被笑颜温暖的小手攥着,刑天忍不住抱怨:“刚才怎么不让我上去查看情况?”

“里面没有巡逻的脚步声,都是暗哨,不大的一处地方至少九处暗哨,还都是高手。”

刑天冷笑:“一群三脚猫而已。”

“哦,差点忘了,你可是武林高手也。哈哈”笑颜挠头轻笑。

笑完了,她忽然神­色­一正:“那你可有闻到火的味道?”

“恩?”刑天一愣,随即不自然道,“点的火把吧。”

“都是暗桩还点什么火把!”笑颜冷嗤。“是那老皇帝根本不放心寒江雪,怕他还留了一手,所以特意派了大量的弓箭手时刻张弓戒备,火箭时刻瞄准着墙头呢!你这一上去,怕是立刻要成马蜂窝了。还是烧烤的。”

半刻钟后,笑颜和刑天蹲在某处墙角下啃馒头,看星光。

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说,安安静静的啃着手里的馒头,听着高墙那头杂乱的脚步声。

一个馒头啃完,开工了。笑颜心里默默计算卫兵交接时间,见差不多了,立刻递给刑天一个眼­色­,­唇­形数出三、二、一!——两人默契的同时翻墙而入。

这里脚步声多,说明这里明桩的巡逻兵多,实则虚之,那么相对的这里的暗哨就会少上许多。脚步声杂乱,说明这些巡逻兵因为看自己人多势众,心思有所浮躁,麻痹大意。而不论哪一队的脚步声,都离墙边有段距离,所以笑颜认定那是花园或者溪流。而如果是溪流自然会有水声,这里没水声,笑颜自然放心的拉着刑天跳下。

事实证明,笑颜是对的。两人刚好在两队巡逻兵交接时落入墙角的花丛里。

“唔……”刑天一落地,闷哼一声,却立刻被笑颜捂住了嘴。

笑颜怒瞪了刑天一眼,警告他再哼唧就拖出去死啦死啦滴,刑天点点头表示收到,笑颜这才放开他。随着紧贴的身体让开,视野拓展了,笑颜凤眼圆睁,吃惊的看着刑天ρi股下面一个傲然挺立滴仙人球……

笑颜囧,难怪刑天闷哼了。任谁被仙人球扎到屁屁都会尖叫的好吧。

同情的摸摸他的头,换来刑天委委屈屈的一声哼唧。

笑颜悄悄目测了一下仙人球与刑天屁屁的接触程度,不禁暗暗咂嘴。她很怀疑刑天明天尿尿是前面出来的还是后面出来的了。如果是后面,唔,明天让他直接去花园尿吧,给花花施施肥,连喷壶都省了。

一想到刑天屁屁后面像喷壶一样直洒水,笑颜就忍不住捂住嘴巴偷偷的笑。

“蠢货!笑什么笑!要不是你看也不看就往下跳,老子会ρi股开花?”刑天没好气的一拳砸在笑颜头上。

笑颜顿时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刚才跳下来时,是刑天推了她一把。

——原来他是看到那颗仙人球了。

——原来他是把她推离原先的降落点,自己却没时间再移开了,只能一ρi股坐上去……

这个,白痴!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会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白痴。”刑天睥睨着笑颜,一脸的别扭。

黑暗中看不到他脸上有没有浮起红晕,但是笑颜却忽然觉得这样别别扭扭的刑天很可爱。情不自禁的抚上刑天刚毅的古铜­色­脸庞,笑颜喃喃着:“刑天,等这件事结束了,我会努力忘掉寒江雪,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随你。”刑天别扭的哼了声,嘴角却翘了起来。

黑暗中,笑颜也淡淡弯起嘴角。虽然感情不是说忘就忘,可是,她会努力。与其向着一个无底的深渊茫茫然走下去,她为什么不回顾身边的幸福?只要忘掉过去,幸福唾手可得。更何况,她还答应过娘亲给刑天一个机会的。

两个暗夜之子一路轻巧的避开近百个明岗暗哨,终于潜近乾清宫。夜已深,乾清宫里一片黑灯瞎火,这就衬得文清殿的烛火特别的显眼。文清殿是乾清宫的第二殿,皇帝批阅周折的地方,也就是私人办公室。

“在文清殿里。”刑天立刻做出结论。毕竟除了老皇帝自己,还真没有别人敢在皇帝寝宫乱点灯。

“谁!”马上一道金­色­的身影便扑了过来。

绩嫉1卷 第60章

“谁!”马上一道金­色­的身影便扑了过来。

“是禁卫军指挥使,我引开他!”刑天当机立断,推开笑颜便纵身跳出树丛。一黑一金两道身影马上缠斗到一起。金影一招一式皆带着万钧雷霆之力,虎虎生风;黑影轻巧若云,总是不偏不巧的在最后一刻险险避了过去。但是并没有过招太久,黑影似是按捺不住,一个急功近利,中了金影的需招圈套,失手挨了一掌,马上借势反弹开去,飞速掠逃。

“哪里跑!”身穿金­色­衣衫的是个铁塔般的大汉,马上“空隆隆”地震一般追了过去。

笑颜忍不住担忧的望了刑天消失的方向一眼。这金衫大汉功夫到家,拳能断碑,刚才刑天虽然是故意挨的一掌,但打到身上肯定轻不到哪里,哎。

罢了,先办正事要紧。刑天对上那个金衫大汉,犹如蝴蝶对鳄鱼,鳄鱼再凶猛,终究吃不掉轻盈的蝴蝶。心念一闪,笑颜轻巧的钻出树丛,确定左右没有人,手腕上的镯子一按机簧,带钩子的天蚕丝立刻­射­出,固定在朱红的墙头上。笑颜借势翻过墙头,轻巧无声的落地。

大约是老皇帝对自己天衣无缝的防御太有信心了,整个乾清宫竟然没什么岗哨守备。笑颜迅速朝文清殿摸去。

看清了文清殿的位置,笑颜才发现老皇帝的老神在在不是没道理的。乾清宫共三殿,第一殿是皇帝会客所用,能进来此殿的都是三品以上的高官贵胄;第二殿是皇帝办公的地方;第三殿才是皇帝的寝宫,下一代产品研究室。让人意外的是,竟然有一道袖珍护城河圈住了后面的二三两殿!就是说,老皇帝的私人地盘,全是在小河环绕之中!而唯一的过河石桥则在第一殿和第二殿的连接处,那里,四个卫兵正懒懒散散的打着哈欠说荤笑话。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笑颜看看月光下黑漆漆波光粼粼的谁面,她真是一点都不怀疑这水里会突然冒出个鳄鱼食人鱼什么的。河面近二十米宽,而过了河是一片草坪,手镯钩锁­射­过去也找不到着力点。若是再远到文清殿,这距离就至少百米了,别说这小小的手镯钩锁,就是弓箭­射­程,也到不了那个位置呀。呼呼。

不过笑颜是谁?CP9的执行官!

笑颜找了个避开桥边侍卫视线的地方,摘下珍珠耳坠,将天蚕丝一端绑上。耳坠置于拇指和中指之间,几个起势酝酿,一招“­射­”将耳坠用力弹­射­出去。

耳坠带着天蚕丝嗖的直击文清殿殿檐。轻微的“嗒”的一声,笑颜再拉时,就已经固定住了。呵呵,老皇帝怕是做梦也不会想到,CP9“­射­”的­射­程可比弓箭远多了,嘿嘿。一切皆有可能!

笑颜过了河,大大方方的走到守桥的那四个醉眼迷离的卫兵身后,娇笑道:“四位大哥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呵呵呵呵呵……呃?你是?”背对笑颜的卫兵刚转过头,但见血光一闪,他的大脑袋就骨碌碌滚到了地上,眼睛瞪得老大。

“有……”另外两个卫兵刚喊了一个字,就血溅三尺,一个被横劈成两半,一个被竖劈成两半。

最后一个卫兵见状不对,转身就跑:“有有,有刺,刺……”

笑颜眼疾手快,碎玉掷出,但见寒光如电直入卫兵背心。卫兵向前扑倒,鲜血喷­射­而出,溅红了石桥。桥下黑漆漆的河水慢慢动荡起来,几块黑漆漆的“树­干­”浮了起来,一双双绿莹莹的眼睛闪着贪婪的光芒。

呵,果然是鳄鱼。

笑颜冷冷一笑,将地上的卫兵尸体靠在桥边,看起来就像是喝多了在打瞌睡的模样。然后大步朝文清殿走去。

守在文清殿门口的太监依旧靠在门上呼呼大睡,不省人事。还真是玩忽职守啊。笑颜冷冷的笑。青芒一闪,笑颜手起刀落。她从来不是好人,作为CP9,杀人她从来不手软。挡她执者,死!

文清殿里,烛光明亮,笑颜推门而入。

“又是燕窝?放着吧。”老皇帝埋首奏折,头也不抬。

大大方方的脚步声一直走到上堂,来到老皇帝身边。等老皇帝惊觉不对时,一把泛着幽光的匕首抵上了他的脖子。

“你!——你是谁?”短暂的惊慌后,老皇帝很快恢复了镇定。很好,不愧是见过大风浪的人。

笑颜扯下蒙面巾。明亮的烛火下,一张倾国倾城的妖艳面孔,眼角一点艳红的朱砂泪痣,那是让人想忘也忘不掉的妩媚。

“荣华王妃!……咳,咳咳……”老皇帝大惊失­色­。他做梦也没想到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竟然能深夜独闯皇宫!

笑颜皱了皱眉:“我不是荣华王妃!我已经跟他没关系了。我叫笑颜。”

“笑颜?……咳咳……好,好名字……天天展露……咳咳,笑颜……”老皇帝按着胸口,咳得都说不出话来了,直喘气。

可是笑颜一点都不怜悯他。在听到他拍马说“好名字”三个字时,笑颜心底一疼,忽然就想起了寒江雪,想起了他的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他说,寒江雪,是诅咒一个人一辈子落魄潦倒,孤寂终老的意思。她深刻的记得寒江雪说这话时脸上的平静,那是心痛到麻木的平静。

笑颜冷冷一笑,兀自拉过一张香炉案几坐下:“我姓冷。冷笑颜。”她叫笑颜,很好听的名字,可偏偏姓冷。她那个爹爹,怕是跟眼前这个老皇帝的心思都差不多,借着名字诅咒自己厌恶的人。

老皇帝闻言一惊,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当下不由咳得更凶了。

“咳咳……咳……荣华……王妃,咳……不知深夜造访,有……何……咳咳……要事……”老皇帝心肺都快咳出来了一般。

笑颜叹息,松开架在他脖子上的碎玉,给他拍拍背,漫不经心道:“如果陛下是在等外面的援兵,那么笑颜请陛下别白费心思了。”

“你——”老皇帝;立马不咳嗽了,睁大眼睛看着笑颜。

“我既能站到你面前,自然早已断了你的全部退路。”

“呵呵,看来王妃……咳咳……还­精­通……兵法,咳咳咳……先断援线,后斩……咳咳,敌兵!咳……看来,今日王妃是取定……朕的……咳,­性­命了?……”老皇帝喘息着,看来刚才的咳嗽装和不装各有一半。

“是。”

“王妃不急着刺杀朕,可是还想知道什么?……咳,咳咳……”

“我以为你知道。”

“呵呵……王妃真是……咳咳,聪明人。朕喜欢……和……咳,聪明人说话。”

老皇帝幽幽笑了起来,眼瞳慢慢转为深邃,像是回到了尘封的记忆。

“王妃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吗?……一生一世一双人,共剪西窗烛。”

笑颜眼神黯了黯,没接话。

老皇帝继续:“朕二十有三时遇到了此生最爱的女子。她美丽,大方,温婉,知书达理……”

笑颜忍不住抬头看了眼老皇帝。说到那个女子时,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他英俊潇洒,英明神武;她美丽婉约,贤惠体贴,当春风送暖,杨柳青青时,年轻的帝后窗前相依,笑赏碧湖中的交颈鸳鸯。

“可是!一切都被那个女人的出现摧毁了!为了家族利益,太后逼婚,朝臣死谏,就为了将那个女人塞进朕和梓潼中间!”老皇帝咬牙切齿。

“所以呢?”

“朕恨太后,恨他们整个西宫家族!”

“所以西宫贵妃一生下寒江雪便被赐死,寒江雪十岁就给你打发去了战场,然后你开始肃清西宫家族,最后将老太后逼上莲花庵……”

“对!朕痛恨他们!”

笑颜叹息。“皇上你只是以爱之名,纵容自己像个孩子般的任­性­而已。”

“王妃是在质疑朕和梓潼的爱情?”皇帝一挑眉,威严乍现。

即使­性­命捏在别人手上,他依旧是九五之尊,帝王的威严,不容他人挑衅!

可惜笑颜不买他的帐,眉眼一沉,她柔中有刚咄咄逼人:“爱情?呵呵,若真是爱情,皇上那么多子女又从何而来?据我所知,只有太子殿下是皇后娘娘嫡出。”

“朕是皇帝!为皇室开枝散叶乃是必然之事!”

笑颜冷笑:“一个滥情床第的人,有什么资格谈论爱情?在你将别的女人压在身下时,你就已经背叛了你们的爱情!”

“你懂什么!朕是皇帝!朕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义务!……咳,咳咳咳……”

“爱情牵扯上政治,就不是爱情了。”笑颜不想再跟这老顽固争辩,只是看着他,嘴角忽然一翘,“皇上,其实你恨他们不是因为与皇后的爱情遭到破坏,而是因为年少倔强的你痛恨太后的摆布而已。知道不,在我们那,这叫做青春期的叛逆心理。家长说东,你就一定往西,即使你知道往东是对的,却还是忍不住的给自己找个理由往西走。当然,您的青春叛逆期比较长而已。”从二十岁到五十多岁,呵呵。

老皇帝忽然不说话了,只是瞪着笑颜,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看着气鼓鼓的老皇帝,笑颜忽然觉得他们父子两个还真不是一般的像。眼神闪了闪,笑颜心软道:“皇上,如果我用您的命换寒江雪一命,如何?”

老皇帝迟疑了一下,没说话。这让笑颜看到了希望:他在犹豫!

笑颜正要加把劲继续劝说,却见老皇帝还是摇了摇头:“不了。”

“为什么?”笑颜睁大眼,站起身大声问,“你就这么恨寒江雪,为了杀他命都不要了?”

“……你看他那双眼睛!那哪是人的眼睛!……咳咳……那分明是一头豹子啊!一头随时会扑上来咬死你的豹子!……他长年带兵驻防,在军中威望过高,即使没有虎符也能随意调动军队,这样的一头豹子,你会留在身边吗?尤其到时候新皇登基……咳……咳咳咳……局势不稳,这兵权……咳咳咳……就是帝王坐稳江山的保障!兵权旁落,吾儿如何坐稳朝野!”

“原来是为了寒天赐,还真是牴犊情深啊!”笑颜嘲讽着又坐了回去。

“吾儿天­性­聪颖,过目不忘,有圣人之德,将来必是一代圣君。大楚国兵强马壮,可以没有一个野心勃勃的将领,却绝对不能没有一个圣贤睿智的明君!”

“所以你宁死也要把寒江雪拉下地狱。”笑颜淡然接口,心里却酸酸涩涩的。有点苦,有点疼:“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也是你儿子呢?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从来就没想过要那张冷板凳呢?”

老皇帝摇摇头,缓缓站起身面向大殿负手而立,背后的屏风隐敛霸气,他又变成了指点江山的强势帝王:“兵权在握,三人成虎,不论朕想与不想,只要朕在这个位置上,都必须杜、绝、后、患!”

一声叹息飘落耳边,老皇帝本能的转身,却只见一抹青芒迅速没入自己腹中!

“你——”老皇帝双目大睁,眼瞳猛的凝缩。在他充血的瞳孔里,映出笑颜面无表情的绝­色­容颜。

老皇帝的眼神慢慢涣散下去,嘴角淌出一缕暗红的鲜血。他双手大力抓住笑颜握着碎玉的手,手背上浮起青筋,忽然笑得狰狞,齿龈上也慢慢流出血来:“就算是死,朕、也一定为吾儿清除、登基路上的一切——后、患!……”

笑颜眼神一紧,贴近他脸前,一字一顿道:“第一,后患都是寒江雪为你们父子扫除的,你却要他死。第二,他是个军人,请不要怀疑一个军人对国家的忠诚。第、三!……你知道吗,大年初一我无意中说了句你们父子还真像,你可知道,他为此高兴了,一整天?”

随着笑颜刀子的一点点搅动着捅进,老皇帝抽搐起来,最后终于支撑不住栽倒在地上。不知是被笑颜的话感动了,还是他临死前意识完全涣散了,他竟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有点慈爱。

半跪在地上,笑颜一下子眼泪就下来了。她想如果她将这颗头颅割下来送给寒江雪,寒江雪一定会很高兴的。他一定会抱着这颗头颅幸福很久很久,然后兴奋的告诉她原来他的父皇还是爱他的,还会因他而露出这样慈爱的笑容。

空荡荡的大殿里边,烛火扑闪扑闪的跳动着。

老皇帝明黄|­色­的龙抛下暗红的血液汩汩流出,很快汇聚成河。捏着碎玉按在尸体的脖子上,笑颜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收起了碎玉。她之所以选择刺杀皇帝而不是劫天牢,有一方面就是为了避免再见到寒江雪。——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为了让他小小的幸福一下坏了自己的坚持,不值得。

冷夜的气息一下子灌进文清殿,让笑颜抬起头。

门被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门外。月光柔和,照出他白­色­的衣袂,翻飞。

殿内的烛火因为长时间没有拨灯花而昏暗了许多,夜风灌进,烛火随着夜风忽明忽暗的摇曳着。明灭的光影忽闪在笑颜苍白的脸上,映照出她幽魅的容颜。

“你来了。”一声清朗的叹息,寒天赐从门外的­阴­影中走进大殿。

夜风更急了,烛火哗哗的闪动着,明明灭灭中照出他眉心那点朱砂痣,艳丽如血。

寒、天、赐!

笑颜缓缓站起身。你来了。陈述句,不是疑问句。寒天赐知道她会来?

寒天赐走到大殿中央,站住。直直的凝视着上面的笑颜。

笑颜站在大殿上方,高高的凝视着下面的寒天赐。

夜风呼啸而起,掀起两人的衣袂,猎猎翻飞。

烛火终于灭了。

幽暗中,谁都不愿先开口。

良久。

“你走吧。”寒天赐终于开口了,声音有点艰涩。

笑颜心尖一颤,低下头猛的冲下台阶就往门口冲去。

“站住!”

笑颜推门的手顿时止住。好凌厉的气势!

笑颜没有回头,她害怕看到寒天赐的眼睛。她杀了他父皇,杀了他唯一的庇护!留下他沧海孤雏,独自面对滔天巨浪。——她毁了他的一切!

“是……为了他?”寒天赐的声音酝酿着纠结的痛苦。他分明知道答案的。因为知道,所以痛苦。

笑颜迟疑了一下,倏地握紧拳:“是。”

“哦……”寒天赐的声音很轻,余韵悠长,拨得笑颜的心弦紧紧的。

许久,寒天赐飘渺的声音传来:

“……你走吧。换上门口太监的衣服,从正门出去。”

“呃?”笑颜转身,吃惊的看着寒天赐。

“换上太监的衣服从正门出去,乾清宫已经被包围了。”

“你——”笑颜睁大眼。

许久,窒息的沉默反而让笑颜冷静下来。松开推门的手,笑颜转身望向大殿正中央的人:“你知道我会来?”

寒天赐低低的笑。在笑颜警惕的目光中,他一步一步走上台阶,留给笑颜一道高深莫测的背影。“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

笑颜目光一沉。

寒天赐顿了顿,又道:“你会来。因为你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寒江雪死,而你又太了解寒江雪,了解他不会接受救援,所以两相冲突之下,你一定会选择第三条路,来皇宫。——只是我没想到你今天才来。我已经等了七天零六个时辰了。”寒天赐一直走到台阶上方,在笑颜刚才的位置停下,转身。“在这七天零六个时辰里,我犹豫挣扎了许久,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一定要拿下刺客,不论她是谁。可是,用七天零六个时辰做下的决定,却在看到你一个人站在大殿上方的瞬间,又改变了。”

寒潭样深邃的眼眸,眉心间鲜血样的朱砂痣。俊美的容颜,自信的微笑,清晰得让笑颜心胆生寒。寒天赐,并不如她所见到的那般单纯无害!她太小看他了!或者说,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被老皇帝强悍的羽翼蒙蔽了眼睛!谁也没有看到,那对逐渐衰老的羽翼下,新的钢铁般坚硬的羽翼正在长成!

绩嫉1卷 第61章

寒潭样深邃的眼眸,眉心间鲜血样的朱砂痣。俊美的容颜,自负的微笑,清晰得让笑颜心胆生寒。寒天赐,并不如她所见到的那般单纯无害!她太小看他了!或者说,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被老皇帝强悍的羽翼蒙蔽了眼睛!谁也没有看到,那对逐渐衰老的羽翼下,新的钢铁般坚硬的羽翼正在长成!

“不要用那种陌生的眼神看我。”寒天赐按住胸口。“这里会疼。……我是寒天赐,你再熟悉不过的寒天赐!”

“可我认识的寒天赐,却是一个才华横溢、­性­格温和的谦谦君子。”短暂的震惊过后,笑颜重新恢复了镇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寒天赐,还真是个善于伪装的高手!

自始至终,寒天赐都没有看一眼脚下老皇帝的尸体一眼。寒江雪冷血,他比寒江雪更冷血!老皇帝无情,他比老皇帝更无情!他才是天生的王者!因为他够无情,他够冷血!笑颜忽然有点明白他的洁癖从何而来了。举凡上位者,绝大多数都会有洁癖,因为他们手上,沾了太多的血腥。

“颜儿这样的弱女子,应该比我更清楚,示弱,有时候也是一种手段。至少不用我动手,就会有人替我清除所有的障碍。”

“你——”笑颜怔住。因为她发现自己没有资格去指责他。从示弱于人、扮猪吃老虎这点上讲,他们两个的手法如出一辙。

寒天赐见笑颜不答,忽然吃吃的笑起来,“伤口还疼吗?”

“什么?”笑颜愣了一下。

“倒挂金钩。”寒天赐委婉的提示。

笑颜的­嫩­脸顿时“唰”的通红到底。

他知道!他根本就知道当初咬的是她!也是,他这么有城府的人,怎么可能不去调查一下她的家底!她又哪来的一个胞兄应付!——那她的谎话岂不早就被戳穿了?要命!笑颜大腿又开始疼了。“疼!疼死了!”

“还疼?我看看!”寒天赐冲下台阶,跑到笑颜面前,伸手就去扯笑颜夜行衣的裤子。

“靠,你­干­什么!”笑颜一脚踹他个四仰八叉。

寒天赐哼哼唧唧的仰在地上爬不起来,委屈道:“人家是好心关心你也!”

看着地上委委屈屈的寒天赐,笑颜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拉他起来。

寒天赐一被拉起来马上噼里啪啦直拍衣裳:“脏死了脏死了……”

笑颜汗,这才是寒天赐啊。

整了整心绪,笑颜撇开脸:“我走了。那个,你父皇……对不起。虽然我想也许对你来说可能更合你意。”若不是亲眼看到了寒天赐的冷血无情,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眼前这个因为灰尘大呼小叫的家伙和刚才站在台阶上方冷眼傲立的人联系在一起的。她不知道寒天赐对她的感情有几分真假,但是她知道,这种人,她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不能不走吗?”刚才还咋呼的寒天赐突然沉静下来,定定的看着笑颜。

笑颜心中暗暗叹息。不愧是兄弟,还真像。一言一行都是充满算计的。他刚才的幼稚行为,也不过是想缓和一下冲突,想缠住她留下罢了。呵呵,差点上当了。

“不喜欢你这样的眼神!”寒天赐突然捂住笑颜的眼睛,“你为什么看我总是三分怀疑七分戒备?我就这么可怕吗?”

语气一转,寒天赐突然靠近笑颜背后,温热的鼻息淡淡喷洒在笑颜后颈:“如果你是觉得是我之前骗了你,那我道歉。我只是,不想让我的爱给你负担而已。颜儿,你是凤凰,凤凰终究是要展翅蓝天的。负担太重,就飞不起来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笑颜静静的听着他的话,感受着后颈他湿热的气息,以及背后他跳动的真心。刑天说她是凤凰,是不可能一辈子关在笼子里的,所以她到哪,他就追随到哪;寒天赐说她是凤凰,终究是要飞翔的,所以他不给她负担;寒江雪,说她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人,却将她关在一只金屋玉檐的笼子里。这是他们三个的爱。

直到寒天赐灵巧的舌撬开了她的齿关,笑颜才惊觉情境的失控。这个姿势,这个场景,又何其熟悉!记忆恍然回到了那个雨夜,那个一切噩梦的根源!笑颜奋力的扭动着脖子,挣脱寒天赐对她下巴的钳制,大声吼道:“不许碰我!”

话一吼出口,笑颜明显的感觉到身后寒天赐全身一僵,慢慢的退了开来。

沉默中,大概是接收到寒天赐失意的绝望,这种让她害怕的绝望。

笑颜心中忽然一软:“对不起,我现在刚失恋,暂时不想谈感情。”

“……那就是说,以后,以后我还会有机会?”

身后死气沉沉的寒天赐一下散发出的活力,就像春风乍然拂过严冬,积雪中立刻生出绿芽,让笑颜连拒绝的话都不忍说出口。

如果这份感情是伪装的,那么寒天赐一定是史上空前绝后的最佳演员!他此刻身上散发出来的快活,连笑颜的每一个毛孔都能清楚的接收到。

“……”笑颜僵硬的沉默,最然在寒天赐小心翼翼的目光中僵硬的点头。

“太好了!颜儿!颜儿!……”寒天赐突然发疯一般拉住笑颜又跳又叫。

笑颜被寒天赐拖着,犹如一对原始人般的乱蹦乱跳,虽然心里很不情愿,却又忍不住为寒天赐的兴奋感染,为他的固执而感动莫名。

寒天赐白玉般的俊颜因为振奋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没有寒江雪的妖媚,却更多了一份少年的纯真。——这在帝王家,是多么宝贵的东西啊!

直到寒天赐闹够了,才松开笑颜,自己往地上一倒,美得找不着边了。

“你——你为什么喜欢我?”笑颜叹息。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惹这么多桃花债;如果可以,她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共剪西窗烛。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真话就是……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咬了你一口,自从知道你是女子,自从看到你眼角的那点泪痣后,我就疯了般的思念。就像被诅咒了一般,我在你身上留下了痕迹,你却在我心里留下了烙印,每个寂寞的夜,心里都因思念而疼,疼得发慌。”

笑颜没接话。气氛陷入沉默。

感情这东西,如果有理由,那就不是感情了。

……

“颜儿……”

“恩。”笑颜心不在焉的应声。时间不多了,她该走了。再不走,刑天怕是要杀过来了。自从见识过刑天活生生撕裂刺客的野蛮,她一点都不怀疑刑天能冲破千军万马来找她。

“忘了寒江雪吧。他不是值得托付的良人。”

“恩?什么?”笑颜回了神,疑惑的看着地上的寒天赐。

寒天赐从地上坐起身,直直的看着笑颜:“寒江雪太狡猾。你现在看到的,都只是皮毛。”

笑颜一愣,看着寒天赐。她现在看到的,都是皮毛,是什么意思?

“知道他为什么被称为大楚战神吗?”寒天赐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另外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为什么?”不是指骁勇善战吗?

“因为他太心狠手辣,凶残狂暴。举凡他的铁骑踏过之处,一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他每拿下一处城池,都会下令屠城,老弱­妇­孺,无一放过。南越人恨他入骨,畏他如鬼神,因此称他为大楚战神。——他冷血起来根本就不是人!”

寒天赐喘了一下气息,淡淡的叹息:“父皇这次好不容易才抓住他唯一的弱点,所以才坚决要带他下地狱。错过了,就再没有机会了。”

“错了。让他在乎的人,都是他的弱点。”笑颜摇头,并不认同寒天赐的观点。

“呵。”寒天赐轻笑,“那也得让他在乎才行。你觉得寒江雪再出现在你我面前时还会像之前一样吗?——别忘了,他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他现在,也就没有弱点了。”

笑颜的微笑僵住。

“跟他在一起,你永远看不见他的心。他的心思,总是藏得很深很深。如果不是这次机会把所有事情糅在了一起,从­精­神上底打垮了他,就他手上布下的棋子,至少有一次颠覆王朝的机会,三条安然遁逃的退路。”

“恩?”笑颜吃惊的看着寒天赐。“那你想怎样?趁此大好机会铲除他?”笑颜沉下眉眼,不自觉按住小腿。

“呵。”寒天赐低低的笑。“铲除他,让朝中那些­奸­佞细作快活?大楚国的龙椅,就是换人了,上面坐的,也只能是姓寒的!”凛然的目光看得笑颜心中一凛,不禁再次叹息帝王的气势。按在小腿上的手也松开了。那里,绑着兵器谱上排行第零的杀人利器,碎玉。

笑颜感叹之余,又甚是欣慰,看来不需她提醒,寒天赐已经很清楚大楚国朝臣里,混入了南越国­奸­细了。老皇帝死前的一句话很耐人寻味。他说“兵权在握,三人成虎,不论朕想与不想,只要朕在这个位置上,都必须杜绝后患”,就是说,在他与寒江雪形成敌对关系的过程中,不断有人在进谗言。那么,是谁最想手握军权的寒江雪死呢?呵呵。

终于露出狐狸尾巴的南越国啊……

“其实,父皇,包括寒江雪自己,都失算了一点——就算我有心杀他也杀不了。”寒天赐慢悠悠的开口。

“哦?”笑颜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我说过,他至少有三条可以安然逃遁的退路。……在他手上,有一张很重要的图。南越国,垂涎那张图很久了。所以就算我有心杀他,南越国也一定会相救。如果因此造成大楚战神投靠南越,那我岂不得不偿失了?”寒天赐浅笑盈盈,成竹在胸。

笑颜忍不住再次深深看了寒天赐一眼。

有舍有得,工于算计,这才是帝王本­色­。寒天赐先是利用老皇帝跟寒江雪斗了二十年,现在老皇帝死了,也将他推到了明处。等寒天赐一登基,大楚双龙正面交锋,寒江雪怕是有得忙活了。——寒天赐可比老皇帝腹黑多了。

不过这些都不关她的事了。

笑颜垂下眼睑:“不论你信是不信,我保证,寒江雪绝对没有反心。”不为什么,只凭她对他的了解。他是一个军人,他是大楚战神,身为CP9的她信得过一个军人对国家的忠诚!更重要的是,寒江雪的心,其实真的很柔软。

“我不信他。”寒天赐的话让笑颜惊得抬起头,却撞上他深情的眼光,“我信你。”

“……”笑颜心跳漏了一拍。

被他深情的目光看得不自在,笑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好撇开头去。

“颜儿以后可有何打算?”

“……浪迹江湖,看潮起潮落;坐享清茶,看云卷云舒。”

“忘了他?”

“忘了他。”

沉默。

“……你走吧。时间不多了。再不走,怕是禁卫军要冲进来了。”寒天赐爬起身,自然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猛拍衣裳。

笑颜则轻巧的将门口中年太监的尸体拖进来,迅速扒了外衣套上,带上帽子,回首看着寒天赐,说:“我想,你会是个好帝王的。”

寒天赐却定定的看着笑颜,答非所问:“如果我比他先找到你,那么,做我的皇后好吗?”

笑颜嫣然一笑,没有回答。转身压低帽沿,她疾步走出文清殿,在寒天赐的视野中越走越远。

笑颜身后,幽幽的大殿里,寒天赐身形挺拔,遗世独立,墨发白衫随风飞扬。

出了文清殿,笑颜将衣衫扯乱,跌跌撞撞往乾清宫外跑去:“救命啊——刺、刺客!有刺客!!皇上遇刺啦——”

扯开嗓子的鬼嚎惊起了方圆百丈内的春鸟,也惊亮了整个皇宫的一盏盏灯火。偌大的皇宫马上灯火通明起来。大队的禁卫军哒哒哒朝这边奔涌而来。

“什么?!皇上遇刺了?”

笑颜刚冲出乾清宫就乍然听得一声雷吼,随即领口被人拎住提了起来,一个身材高大威猛的雷公男说话震得笑颜耳膜嗡嗡响,唾沫星子也直喷。喷了笑颜一头一脸,却又不敢躲闪。真是个雷公男!笑颜拉住雷公男袖子大声哭道:“有……有有刺客啊!文清殿里闯进刺客啦!!快,快去救驾!”

“混帐!”雷公男怒极,一把丢开笑颜,领着一队狗熊样彪悍的卫兵就轰隆隆冲进了乾清宫。

笑颜被推倒在地,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还好是个有头无脑的家伙。

抽噎着爬起来正要离开,笑颜却听得身后传来清亮的声音:“小公公且慢!”

笑颜一惊,却不动声­色­的停下脚步。夹紧双肩,缩着脑袋哭得满脸鼻涕眼泪,笑颜一副抖得不成|人形的模样转过身。偌大的皇宫亭台水榭,檐角相勾,黑暗的走廊那头,一队火把正如长龙一般迅速游近。

领头的是个青甲将军,腰间扣着一张角弓,角弓随着他极有气势的步伐一晃一晃的,拉紧了笑颜的心弦。这是一队弓箭手!他们是寒天赐带过来的人!他们比刚才的雷公男更清楚情况!也因此更加不好糊弄。

“小公公哪个房的?倒是面生得很啊?”青甲将军绕着笑颜转了几圈。他人至中年,眼神­精­光闪闪,毒若蛇蝎,随时准备一击致命。

笑颜像是惊魂甫定,一个激灵后恢复神智,见到青甲将军顿时有如见到救星一般抱住他的大腿放声嚎哭起来。

“回,回将军的话,小的,小的御膳房新,新来的,呜……因为手脚麻利得了厨官儿的欢喜,特意给,给了小的一次机会,去给皇上送,送燕窝,一睹天颜!谁曾想,一进去就,就——呜呜呜……将军救救小的!将军大人救救小的啊!小的,小的给将军磕头了!呜呜……”

青甲将领拉起笑颜,冷然道:“清者自清,小公公若是没做亏心事,也不用害怕。随本将军回军纪房讲个清楚,待本将军查明情况,自会还你个清白的。”

还你个头!笑颜差点破口大骂。表面上却还得作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不停的直点头:“谢谢将军,谢谢将军!将军您真是个大好人!呜呜……”抱着青甲将军的胳膊哭得稀里哗啦,笑颜迅速运转脑子苦思摆脱之法。这个毒蛇将军可没雷公男那么好应付了,还得见机行事。

“将军,小公公是御膳房来的,带走前要不要让他先去跟厨官儿说一声?”弓箭手队伍中不知谁冒了句。

笑颜闻言眼睛一亮。刑天也来了?还混进了弓箭手队伍中?低着头,笑颜一双凤眼不着痕迹的四处扫描,嘴里一个劲的附和:“是啊是啊,厨官儿对下面管得很严,小的回去迟了,又不知会一声,怕是要少不得又得一顿板子了,呜呜……”说道后面,竟然害怕得哭了起来。

“小公公莫怕,本将军也是明理之人。——李强,去御膳房,跟厨官儿知会一声,小公公今日到本将军那做客去了。”青甲将军也不是好对付的角­色­,马上堵死了笑颜的退路。

笑颜心中一紧。看来今天遇到难缠的角­色­了。

与暗处的刑天对视一眼,笑颜传达自己的焦急。刑天眼神沉稳,示意她此处人多,稍安勿躁。正在两人一筹莫展时,就听南边传来了响动:

“有刺客!刺客跑了!追刺客!——”

“刺客跑了?”青甲将军马上脸­色­一变,带头就朝声源跑去,“走!追刺客!”

一大群弓箭手立刻提供捏箭,快步跟上。夜幕中,一队队卫兵神­色­紧张,盔甲在小跑中发出清冷的撞击声。一条条火把长龙再次在黑夜中游走,一同汇聚南边。那里,是中环离乾清宫最近的位置,也是最危险,刺客出现频率最高的地方。

笑颜心中一喜。一个半时辰,刚刚好!陶罐再早一点或者晚一点落下,都是一场无用功啊!

然而没等笑颜跟刑天完全松下那口气,火龙龙头处就传来青甲将军中气十足的声音,“李强,先带小公公去军纪房!”

“得令!”一个瘦高的弓箭手从火龙队伍中退了出来,走向笑颜。

眼看李强的手就要拉住笑颜时,旁边窜出一个弓箭手更快一步拎起笑颜,对李强谄媚道:“李队长,我来吧,您赶紧!……追到刺客,那可是大功一件!平步青云那!”

“这……”李强一下子犹豫了。一旦追到刺客,人人论功行赏,又是行刺皇上的刺客,这要是抓到了,一赏下来,都是砸死人的银子啊!

刑天拎着笑颜,谄笑着凑近李强:“李将军,小的以后还想多多仰仗您那!”说着,推推李强,跟李强眨眨眼,意思不言而喻:我帮你送人,你逮到刺客高升了,一定要记得要提拔我。

人的思想就是这么奇妙,当别人莫名其妙帮你时,你一定会怀疑他的用心;但是当他明确告诉你他帮你是想得到什么时,你反而更容易相信对方。所以李强毫不犹豫的信了。点点头,他郑重的拍拍刑天的肩:“好兄弟,逮到刺客,哥一定不会忘记你!”

刑天也很义气的一拍胸脯:“这点小事,包在兄弟身上!”

“好兄弟!”李强竖了个大拇指,然后赶紧朝走远的火龙追去。

笑颜和刑天这才齐齐松了口气。

看看周围不断涌向南边的卫兵队伍,刑天一把揪住笑颜的脖子:“走,跟爷去军纪房坦白从宽!”

两个人在一万皇宫禁卫军中大摇大摆的晃出了乾清宫的包围圈。

一翻出皇宫朱红­色­的内环高墙,一高一矮两人哈哈大笑。

一个陶罐,竟然吸引了至少五千的禁卫军,哈哈,真是史上最有身价的陶罐了!

原来所谓的刺客南边逃跑了,不过是笑颜的定时装置准时的“启动”了。

皇城通往青州的官道上,两匹骏马连夜八百里疾行。

结束了皇宫之行,笑颜心头的大山也卸下了。但随之而来的,是压力骤然卸下后的空虚。忽然有点茫然,有点无所适从的感觉。这种感觉,有点像CP9最后放长假时。突然的从忙碌中释放出来,一下子面对那么多从前渴望的东西,纵使当初打算得再好,一下子之间,也还是无所适从。什么都想要,却又不知道具体想要的到底是哪个。她现在什么都想做,一时却又说不清到底该先去做什么。

浪迹江湖?煮酒青梅?开店从商?隐居山林?……

——罢了,顺其自然吧。

笑颜转头看了眼旁边与她打马并驾的刑天。

黎明的晨曦中,他古铜­色­的脸庞棱角分明,艳红的额带随着奔马的颠簸上下飞扬,左耳的耳坠叮当直跳,显得意气风发。杀手天­性­冷酷安静的气质,让他张扬之余,又多了一份沉静如水的安全感。当然,前提是在他不暴走的情况下。

想起他每每像被猫儿被踩了尾巴一般的暴走,笑颜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来。

“蠢货!不好好赶路,笑什么笑!”不满的哼哼,刑天看都没看笑颜一眼,却清楚的知道笑颜在看他,甚至清楚的知道笑颜在笑他。

“好,好,不笑,不笑!嘿嘿嘿嘿……我们赶路,回——家——咯!——”

绩嫉1卷 第62章

回到青州天已经完全大亮了。

清晨的烟曦中人来人往,青州的古街正从沉睡中苏醒开来。寒鸦落在刚抽出新芽的枝头呱呱的叫着,带起了一路的商贩叫卖声。“包子,包子,热乎乎的包子!”

牵着马,走过热闹的商街,在城东穿过郝家弄,再往里就是一片小康人家的居宅了,都是规规矩矩的四合院。而最西边一户就是笑颜家。

刚出郝家弄,嗅觉敏锐的笑颜神­色­一紧,翻身上马:“驾!”打马狂奔。

马蹄得得,扬起一路烟尘。

后面的刑天不明所以,杀手的警觉却让他意识到出了事,二话不说也飞身上马追去。

骏马疾奔如风,没跑几步就到了最西边。

笑颜猛的拉住缰绳,骏马一声嘶鸣人立而起,却也立马止住奔势,四蹄落地重新站稳,得得的踏着马蹄。

骏马上的笑颜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一堆灰烬,缰绳从手中滑落。

这是——她的家?

她是不是走错了?

地上一堆冒着青烟的灰烬,倒塌了一半的房梁框架,以及地上滋滋的木炭燃尽声。这分明是一片焦土啊!哪还有半点房子的模样?她的家,她的家明明是一处安静的四合院,里面有美丽的花草,有温柔的娘亲,有迷糊的汤圆,有懒散的她,有安静的刑天!眼前的这——

——不,一定是她走错了!娘亲一定还在四合院里缝着衣服等她回来,汤圆一定还在灶房一边做汤圆一边偷吃……她,她一定是走错了!

“驾!”笑颜狠狠一夹马腹,顺着住宅区边沿狂奔而去。她家不在这里,她一定是走错门了!也许在下一家,尹夫人和汤圆就站在门口等她回来!然后一家人团聚,开开心心的一起吃汤圆!

她要见到娘亲,她要见到平安无事的娘亲!笑颜心神大乱,根本不曾察觉手上缰绳早已落地,只是狂乱的想着快点快点再快点!

骏马被她狠夹马腹,嘶鸣一声撒腿狂奔,却在下一刻被缰绳绊住,冲势收之不及,整个马身轰然倒地,甚至前冲翻滚了一圈,扬起大片的灰尘。

心急如燎的笑颜根本毫无所察,整个人就这么被甩了出去,一头栽进边上的泥沟里,哗啦溅起一片污泥。

泥沟很浅,笑颜趴在泥沟里污泥也只能淹没到她的背。乌黑粘稠的烂泥迅速浸湿笑颜。笑颜趴在泥淖里,一动也不动。一身桃红­色­的锦衣沾满稀泥,变成黑褐­色­的泥浆衣裳。泥水溅了她满脸,她紧紧闭着眼,脸上湿湿滚落的不知是泥还是水。

“蠢货!”后面赶来的刑天大惊,一个苍鹰展翅飞身上前,脚尖在泥沟的污水上“啪”的一点,拎起笑颜就飞回马上。动作之轻灵,骏马也只是轻微的得了得蹄子,一点都没被惊到。

抱着笑颜,刑天急急的拍打她泥泞的脸:“蠢货?蠢货?”

笑颜一点反应都没有。

刑天心慌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大声的咆哮:“蠢货你没事吧?你别装死!你说话啊!你倒是给我说话啊,蠢货!……不许你装死!听见没有!”

笑颜满脸泥污,双目紧阖,苍白的脸上一点生气都没有。

“蠢货!”刑天双目赤红,抱住笑颜一阵猛摇。“你起来!蠢货,我要你睁开眼!”

“你倒是睁开眼看看我啊!……你,你装死是吧?好,好!老子这就去杀了寒江雪!……你倒是给我睁开眼啊啊啊啊啊——!”

刑天抱住笑颜,仰天嚎叫,声冲云霄。

“……混蛋!你说君子一言九鼎,你他妈答应老子以后重新开始的,你居然耍赖!……”

“蠢货!我不许你死,不许你死!你听见没有!”

“你死了也要给我醒过来!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十八阎罗殿,我也一定把你追回来!……明明说好的,一切结束了就重新开始……你居然放我鸽子……你混蛋!你休想!就是死,你都别想摆脱我——!”刑天眼眶泛红,声音嘶哑,吼出的声音更像是野兽的嚎叫。

“吵死了!”紧阖的凤目突然睁开,泥污中那双光彩滟滟的黑眸一下夺了刑天的心神。

“蠢货?蠢货你醒了!你醒了!”刑天抓住笑颜双肩猛摇,一下就紧紧的把笑颜按进怀里,铁臂死死箍住笑颜的背,感受着失而复得的狂喜。仰起脸,刑天古铜­色­的脸上,两行喜极而泣的眼泪簌簌涌下。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了,想睡会而已。”笑颜将头靠在刑天宽厚的肩膀上。闭上眼,眼泪无声滑下。

为什么幸福总是这么短暂?她好不容易才获得的亲情……

她以为她靠得很近了,近到触手可及,可是竟然——

为什么每每在她以为就要得到幸福时,幸福却忽然离她而去,从指缝间溜走?她只是渴望一丁点的温暖!到底是她太贪心,还是苍天太吝啬?

青州城郊。黑暗降临,夜虫在黑夜的掩护中开始悉悉索索穿梭爬行。刑天往火堆里加了一点柴,大亮的火光照出他安静的脸。

笑颜坐在火堆旁的大树下,转过头痴痴的看着青州城东的方向。那里,已是万家灯火,辉煌一片。晕黄的灯火闪闪灼灼,充满了和谐温馨

在那里,有她的家。

——曾经。

“别看了。”刑天捂住笑颜的眼睛。“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再怎么看也回不来了。”

笑颜心一痛,像被针尖扎到了。“你知道好不容易才找到亲人,却在刚刚触摸到幸福时骤然失去的感觉吗?”缓缓推开刑天的手,她声音有点嘶哑。

刑天被笑颜推开手,一僵,随即一把反握住笑颜的手,认真的看着笑颜:“我七岁被灭门成了孤儿,之后侥幸被师傅捡走,再以后你就知道了。我不知道什么是得而复失,但是我知道,失去了就是失去了,你再怎么样都不会再回来了!把握当下才是最重要的!眼睛为什么长在前面?——就是要我们永远往前看!”

“可是前面没有她们!没有了!我的家,我的家人!什么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好看的!”笑颜大力甩开刑天的手,转身就跑。

没有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家,她的娘亲,她的汤圆,她的回忆,她两世两生唯一得到过的温暖!

报应啊——

这真是报应啊!

寒江雪因为她,什么都没有了;寒天赐因为她,什么都没有了!现在终于报应回来了!现在轮到她什么都没有了!呵呵呵呵

老天!你果然是公平的!

“哈哈哈哈哈……”笑颜一口气一直冲进远郊的林子里,实在跑不动了,抱着树狂笑起来。

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笑得一口气没喘过来,呛了口水,拼命的猛咳起来,脸涨得通红。笑得她涕泪齐下抱膝嚎哭。

“其实……她们可能还没死。”

“什么?”笑颜猛的抬起头,“什么?你再说一遍!”吼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头。

那头,周围漆黑的树影中,刑天的身形慢慢走出来。“她们没死。”

“真的?”笑颜一下子喜出望外,眼睛瞬间炫耀出世上最美丽的­色­彩,一下子就冲到刑天面前揪住他的衣领直摇,“真的?真的?”笑颜腮边的眼泪都顾不上擦,挂着眼泪的惊喜看起来那样楚楚动人。

刑天喉头一紧“我刚才回城买­干­粮时顺便回去探查了一下,只有屋子被烧了,没找到任何尸体。她们应该是被掳走了。但是从残余的家具格局看,几乎没什么打斗的痕迹。更特别的是,左邻右舍竟然没一个人知道情况,当夜都睡死了。”

笑颜一听娘亲没死,马上破涕为笑,粉脸上还挂着泪水,嘴巴却咧得大大的,睫毛扑扇扑扇的把眼中残余的眼泪都眨掉,她抽抽鼻子,终于露出云破日出的傻笑:“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要去看一下呢?”

她不提还好,一提刑天顿时成了爆竹,“呲”的一下被点燃了。“你当时!你当时咬我咬得跟疯狗似的,还想个鸟!”

“呃?有吗?”笑颜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终于想起她被刑天带出城外后,心里像被剜了一块似的疼痛难忍,便疯狂的想发泄,当时顺手逮住一个东西就乱咬了一通。汗,原来咬的是刑天啊。

暴走的刑天听了笑颜的话顿时大怒,“唰”的拉开衣襟:“你自己看!”

只见刑天古铜­色­的胸肌上,肩膀上,全是深深浅浅的牙齿印痕,有的发青,有的发紫,有的甚至都已经凝结了血痕。尤其肩头一个深可见骨的牙印,到现在还在泛着丝丝血痕,可见当时她咬得有多用力。

这个傻瓜,当时怎么不敲晕她?竟然就这么默默承受了?

笑颜看得胆战心惊,不禁伸手摸上刑天伤痕斑驳的胸口,颤声道:

“看不出来我牙齿还蛮好的嘛!”

刑天:“……”

笑颜:“牙好胃口就好,吃嘛嘛香!”

刑天:“蠢货!滚!……老子剁了你!”

刑天挥剑追着笑颜狂砍。

一番嬉闹后,两人终于一前一后嘻嘻哈哈回到火堆旁。不过这次,两人不再是压抑的沉默,而是你来我往的斗嘴了。之前笑颜心头沉痛的大石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要娘亲没死,她就有希望!两生两世,这是她第一次有家呵!她一定,一定会找回娘亲!

刑天捉了只野­鸡­串在架上烤,笑颜很积极的贡献出盐巴和胡椒粉,这让刑天不禁对笑颜刮目相看:“想不到蠢货也很有闯江湖的潜质。”

笑颜嘻嘻一笑:“白痴都能闯江湖,蠢货还怕什么!”

刑天差点没气背过气去,只好重重的哼了声,无名剑一挥,顿时剑花点点,“锵”“锵”“锵”几剑,烤­鸡­顿时整个开花,看得一旁的笑颜心惊胆战,严重怀疑刑天是在借机发泄私怨,把烤­鸡­当成她了。瘪瘪嘴,她决定暂时还是不要火上加油的好,今天她暂时还不想吃烤全人。

烤­鸡­的香味慢慢四溢,馋得笑颜直流口水。一整夜的高强度活动,回来后的大悲大喜,­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折腾让笑颜早已腹中空空,大声咆哮着“我要烤­鸡­,我要烤­鸡­”了。烤­鸡­滋滋的冒着油,笑颜两只眼睛“当”“当”全变成了烤­鸡­,终于忍不住了,咻的一下就一个饿虎扑食跳了过去!

刑天却像是早已知晓一般,不紧不慌的挪了一下位置,笑颜“哐!”的一头栽到刑天刚才坐的地方。没等笑颜把脑袋从地上拔出来,刑天淡淡道:“对方作案手法很高明,没留下半点蛛丝马迹,而这样的大手笔却不伤人­性­命,显然是想极力低调,避人耳目,这就很值得推敲了。”

“难道是娘亲这么多年一直躲避的仇家?”笑颜顿时坐不住了。——杀!!有一个她杀一个,有两个她杀一双!

刑天瞟了笑颜一眼,没说话,继续默默的烤着野­鸡­。

笑颜被刑天那一眼看得一颤,又乖乖坐了回去。那是一个杀手才会有的冷静。淡漠入水,寒冷似冰。当理智慢慢回来,笑颜失神的看着­鸡­­肉­滋滋的冒油。娘亲其实是个极其小心谨慎的人,这从她当初不肯吃生人送去的饭菜就知道。同时娘亲也是个胆大心细的女人,她当初在冷家保护笑颜时的姿态和气势,笑颜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钦佩不已。这样一个柔韧聪慧的女子,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的就被人掳走。所以最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她认识掳走她的人!甚至还极有可能是自愿跟他走的!

想到这里,笑颜一惊,抬眼看向刑天,还没张嘴说,就看到刑天也投过来的目光。无需多言,两人立刻都明白了对方想说什么。因为他们想到一起去了。——尹夫人,是自愿跟着对方走的!

笑颜爬到高处迎风站起,握紧拳充满斗志,眼神闪闪:“我一定要找到娘亲!”然后,一家人快快乐乐生活在一起,一生一世。

“茫茫人海,如何寻?”刑天终于放下手里的烤­鸡­,站了起来。

“那就一直找!一天找不到,我就找她两天!两天找不到,我找她一年!”

“要是一生一世都找不到呢?”

笑颜一震,咬牙坚定道:“那就找她一生一世!直到我死!”

刑天闻言,看着土岗上迎风矗立的单薄身影。以弯月为背景,猎猎的夜风吹得她衣衫唰唰的飞扬。

“好。我陪你。哪怕一生一世找不到,我陪你找一生一世。”刑天上前握紧笑颜的手,不让她逃脱。

清波满眼,江水碧连天。灯影桨声里,何处是江南?

梨花城,江南五月,碧草连天。蓝天晴阳,鸟语花香。万物都迎来了春夏交接时的烦躁。

城心街头,正是正午时分,街边民居皆升起袅袅的炊烟,小商小贩都收摊回家吃饭去了,偶尔剩下的几个等着清仓的,热情也减少了许多,只有偶尔来了一两个路人才懒洋洋的呼喝两声。待路人面无表情的过去,小贩们又呼啦一下回到路边摊的茶棚里互相吹牛打屁。

忽然,众小贩眼睛一亮,纷纷又跳出来大声呼喝:“包子,包子哟——鲜美多汁的­肉­包子——客官要不要来两个?”

远远的,青石板街道那头,走来一对神仙眷侣。男子一袭黑衣,牵着骏马,冷酷的气息在转视身边女子时锐气全消,温柔的神­色­连路边的小贩都为之倾倒。他身边的白衣女子,身材窈窕,头戴纱帽,虽然看不到容颜,但是凭她身边男子的神俊之姿,不难想象那是何等的倾国绝­色­。此二人正是刑天和笑颜。他们一路浪迹寻人,一直来到这江南的梨花城。

“公子,小姐!吃个香饽饽吧?”一只枯瘦的手递上一只白面饽饽,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刑天面无表情,长剑“喀”的推出一截。

笑颜赶紧抢过老人递上的饽饽,推推刑天:“付钱!”娇润的声音一下子听得边上的小贩们骨头都酥了。

刑天面无表情的丢给老人一粒银锞子:“拿去。滚。”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赏口饭吃!”老人欢天喜地的接过刑天的银锞子,放在嘴里一咬,马上眼睛“叮”的一亮,整个人顿时年轻了三十岁,举着银锞子哇哇大叫着跑远。

“小姐!小姐!小姐!”顿时无数的手送上馒头瓜果烧饼,甚至还有绣花鞋!

笑颜大囧,有没搞错?将她当冤大头啊!

刑天脸­色­一冷,长剑“锵”的出鞘半截,折­射­出刺眼的强光。顿时所有的手全部缩了回去。众小贩又回到原位,该­干­啥­干­啥去了,好像刚才的热切只是某些人的一是幻觉而已。

笑颜拉拉刑天,指指前面的茶棚,刑天才收了无名剑,牵着马与笑颜一起走向茶棚。

将马拴在外面,两人一进茶棚,顿时引来一片窃窃私语和指指点点。对此,笑颜已经习惯了。接触了外面世界笑颜才再次深刻认识到,她的这副皮囊还真不是一般的能惹事!她现在随便在街上对着人群笑一下都能引起交通堵塞,甚至人民暴动,——只为争着一堵芳颜。

于是她只好委屈自己,带个纱帽咯。

轻轻咬了一口饽饽,很­干­硬。勉为其难的咽下,笑颜喝了一口茶润喉,这才想起水袋里的水在先前已经喝完了,遂朝刑天示意:“水袋里的水也喝完了,在这里灌点吧。”

刑天“恩”了一声,站起身左右看了看,又在身上一阵摸索,最后出去查看了马背上的东西,然后很无奈的回来:“似乎忘在城外的茶棚那了。”

“啊?”笑颜愣了一下,没想到刑天这种老江湖竟然也会忘记拿水袋,不由偷笑。“那你回去拿,反正靠得也近,我在这等你。”

“好。”刑天二话不说,出门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笑颜继续喝茶,啃饽饽。

“听说没有?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谋反的荣华亲王放出来啦!”刑天前脚一走,茶棚里压力骤减,人们又恢复了之前的活跃。当然,也有在佳人面前一展“能耐”的意思。

“怎么可能?谋反可是杀头的大罪啊!”一个小眼睛的男人立刻大叫。

最先开话题的胖子收到想要的效果,顿时一拍桌子,食指放到嘴边,神神秘秘的:“嘘——”

茶棚马上安静下来。

笑颜也不自觉竖起耳朵等着下文。

看到佳人似乎也注意到自己了,胖子马上得瑟起来,眉飞­色­舞的说起书来:“世人都道是荣华亲王狼子野心,可是事实上,这里头啊,还另有机关——”

“别卖关子了,快说,胖子!”马上有人急切的等下文了。

胖子嘿嘿一笑,朝众人勾勾手指。众茶客马上呼啦一下全部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只留下默默啃饽饽的笑颜,以及茶棚角落里的一个中年客商。

笑颜忍不住多看了客商一眼,却正瞧见客商也在隔着帽纱打量她。大约是发现笑颜在看他了,茶客遂朝笑颜举茶致意。笑颜礼貌的冲他点点头。

“事实上呀,根本就没什么谋反,整个事情的起源,就是为了一个女人!”

“啊?什么?为了一个女人?”茶客哄然。

笑颜傻眼。说的——不会是她吧?

“对!就是为了一个女人!红颜倾国,为了一个女人,兄弟反目,荣华亲王锒铛入狱;为了一个女人,新皇登基,太子妃竟然册成贵妃,后位悬空!”

茶客哗然:“真的假的?胖子你别乱说啊,这可是要杀头的!”

胖子冷冷一笑:“太子妃册贵妃的皇榜都下来了,还有假?再说了,我包胖子的消息,还有得假么?爱听不听,又没人强迫你!你不听,多的是人想听!你们也不想想,荣华亲王若真是谋反,哪能就这么简单给好好放了出来,还大加封赏?——因为他把那个女人拱手让给了皇上!”

“什么?那个绝­色­美人最后入宫了?”茶客们纷纷八卦的追问。

“那是自然!没看新皇登基,竟然第一道令书是停止选秀吗?!有那样的倾城佳人朝夕相伴,还选什么秀啊!以后册后也是早晚的事情!”

“也是……”见胖子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众茶客不由信了七分。

笑颜脸都绿了,什么跟什么啊!说得她好像红颜祸水,祸国殃民了似的。她只是一不小心玩垮了王府,又一不小心报废了老皇帝而已!她真的很无辜的!人家她可是弱女子也!真是!一群无知的麻木民众!

“可我在上个镇子怎么听说,荣华亲王献上的,不是女人,而是一张图?”茶棚角落的客商Сhā了一句。他手上端着茶碗,另只手置在膝上,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笑颜心中一惊,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绩嫉1卷 第63章 二更

“图?什么图?”胖子挠挠头,还是没想起来有这么个小道消息。为了维护他无所不知的地位,他­干­脆重重一拍桌子:“图是死的,人是活的,一个死物难道还没一个活蹦活跳的大美人儿来得重要吗?!”

“是啊是啊!当然是美人儿重要!”底下顿时一片附和声。

然后又是一阵八卦争执。

笑颜端起茶碗托到面纱里,静静的看着碗里动荡的水纹。以及碗底漂浮的积淀。

水再荡漾,都已经不关她的事了。她现在只需要像这些茶渣一样,积淀下来,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就好了。寒江雪和寒天赐,他们爱怎么斗怎么斗吧,以她对他们的了解,他们还不至于斗出人命来的。

与这件事相比,她还有更棘手的手轻要闹心。两个月了,她竟然半点都没有打听到有关娘亲的任何消息,这让她不禁怀疑娘亲得罪的到底是什么人了,竟然毫无痕迹可寻。简直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哎。

“小娘子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可是想本公子想的?”

一柄折扇伸进纱帽,挑起笑颜的下巴。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一道道惊疑不定的视线悄悄的扫来扫去,却没一个人敢站出来英雄救美。

笑颜淡淡扫了面前的蓝衣丑男一眼,不禁暗暗感叹长歌的无能,竟然连这么狗血的剧情都想得出来。不过此时刑天不在身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好不容易才脱离寒江雪,脱离寒天赐,脱离整个皇室纷争的,她可不想暴露身份又给捉回去。寒天赐最后的话她可还记着呢:如果我比他先找到你,那么,做我的皇后好吗?

——她才不要!

如他们所说,她是自由的凤凰,她只属于蓝天!

“咦?小娘子怎么不说话?可是默认在想本公子了?”蓝衣丑男眯眯眼马上一亮,一脚踏上笑颜旁边的条凳,耍帅的摆了个造型,顿时就连脸上的雀斑都帅气逼人起来。

他身后的三个喽啰齐齐点头:“恩!默认了!”

笑颜再次扫了丑男一眼,还是叹息的摇头:“公子一定不常照镜子。”

“什么意思?”蓝衣丑男一愣。

“若是经常照镜子,怎么可能还这么自信呢?”

瞧他整个人瘦瘦高高,一身蓝衣与其说是穿在身上倒不如说是挂在身上更贴切,一张马脸长得吓人,颧骨高高突出,脸上星星点点的雀斑犹如大手笔泼墨画,香肠­唇­更是嘟成一个圈,巴巴的就凑了上来:“公子我就是自信~小娘子~~么么么么!”

笑颜蹙眉,不动声­色­的抬起桌下的脚,一脚将旁边的条凳踹了出去!蓝衣丑男脚下一个不稳,顿时“砰”的一头亲在大地妈妈脸上!

“恩!五体投地!老大好帅!”后面的喽啰齐齐点头,然后一致啪啪鼓掌。

“吴滴妈哎!”蓝衣丑男从地上抬起头,哇,鼻青眼肿,鼻子下挂着两道热红,门牙就剩下两个黑洞,说起话来直漏风。

“恩!老大新造型很酷!”三个喽啰再次齐齐点头。

纱帽下的笑颜都快笑得抽风了,这三个喽啰也太耍宝了吧?哈哈。

不过偷笑归偷笑,笑颜还是很识相的赶紧起身走人。这种地痞,一旦被羞辱了,一定会恼羞成怒,然后大打出手,结局要不是她笑颜女侠严惩恶霸,要不就是她被打包带走,成为第几十房小妾。当然,真要过招的话,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些,不过她最近可是在走低调路线,实在不想因为一个地痞就暴露身份呢。所以呢,惹不起,只好躲咯。

眼见笑颜就要走出茶棚,蓝衣丑男急了,趴在地上就冲三个小喽啰大声骂道:“……还看什么看!猪头啊!还不快给我逮住!不许让美人儿跑了!……敢让美人儿跑了,让她跑了,跑了晚上你们给我暖床!”

哇,这话一出口,简直比核武器还具有威慑力啊,但见三个小喽啰顿时浑身一颤,马上使出吃­奶­的力气就朝门口的笑颜扑去:“我不暖床——啊啊啊啊啊~”

走到门口的笑颜顿觉背后士气大作,马上一个华丽丽的旋身退出茶棚外,灵巧的退到街道中央。身后“呯”“呯”“呯”三声重物落地声,三个喽啰叠罗汉一样滚成一团,叽歪着爬不起来了。

脚下一站稳,笑颜就微微得­色­的朝茶棚里的蓝衣丑男投去挑衅的一眼,却看到众茶客睁大的眼睛,以及客商的大叫:“姑娘小心——”

“噎?”

笑颜回过头,就看到一片­阴­影顿时罩住上空,一匹白­色­骏马在她面前人立而起,扬鬃嘶鸣!凌空的铁蹄眼看就要落下,踏到她身上!

笑颜眼瞳中的铁蹄越来越大,眼看就要被骏马踏上,突然手上一紧,巨大的拉力一带,笑颜整个人就被带得离地飞起,在空中划过一个美丽的弧度,然后稳稳落于马上!

头上的纱帽因为这个高难度动作而掉落下来,骨碌碌滚到了地上。身后的骑士却没有半点停顿,甩鞭打马,动作一气呵成:“驾!”

骏马狂奔之势没有半刻缓歇,嘶鸣一声绝尘而去。

滚滚的烟尘过后,只剩笑颜所戴的纱帽在原地骨碌碌的滚着圈儿,最后渐渐停下来落定。

“恩!比我们老大还帅。”三个喽啰望着跑远的烟尘一致点头。

“帅个屁!最恨英雄救美了啊啊啊啊啊!——混帐!你们晚上给我暖被窝!”

“啊啊啊啊不要啊——老大!”

谁说英雄救美的结局一定是美人从此荆钗布裙,嫁为英雄­妇­?谁说英雄救美的结局一定是英雄从此铁汉柔情,化为绕指柔?

如果还有人这么认为,那么笑颜一定会告诉你:

“我呸!”

手中眉笔“咔嚓”应声而断。

笑颜咬牙切齿的瞪着铜镜中的妙人儿。镜中人也眼波烁烁瞪着她。美丽的女子即使愤怒,也依然是一副优美的画卷。眼角那点朱砂泪痣鲜艳灼亮,不知是她眼花还是生气的缘故,看起来好像比起初来时又红艳了一点。

笑颜摩挲着那点泪痣。这是她两生两世唯一与她不相离的东西了。

“小~~粉~~蝶儿~~呀~~可准备好了?”门吱呀推开,一阵香风涌进,劣质的香粉呛得笑颜直打喷嚏。

“嬷嬷。”笑颜很乖巧的垂首敛目,柔弱的坐在梳妆台前。

不错,这里正是传说中穿越女主必经之地,青楼!

笑颜她一千个一万个没想到,那个混账小白脸骑士,竟然在看到她的真面目之后只是短暂的一失神,然后竟然就,就把她给卖到了妓院!

天啊!啊啊啊啊啊啊!!他还是不是个男人啊!男人不是应该在看见美人后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生死不相离么?长歌你有没有搞错!妈地!

哼!别让他再遇到她!

不过心里骂归骂,笑颜脸上倒是一点都没表现出来,双目含泪的看着老鸨,微微夹着点楚楚可怜的味道:“嬷嬷,蝶儿好歹也是高官人家的女儿,只是一时被歹人所骗,才误入这烟花之地,能不能……”

“哎哟~~是姑娘都有第一次的啦!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干­麻利了也就看开了嘛!不就是衣服脱了往床上一躺,叉开腿叫两声嘛!小粉蝶儿呀,你放心,嬷嬷我阅人无数,从来没一个丫头能­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的!都是把大爷们伺候得舒服了,马上就麻雀变凤凰啦!小粉蝶儿呀,不是嬷嬷夸你,就你这样貌,往那一站,嘿嘿嘿嘿,大爷还不是任你挑?”

“可是……”

“没有可是啦!嬷嬷我放了三天的风声,才钓到府尹公子这条大鱼,你可别给我搞砸了!我们寻芳阁以后的兴衰成败在此一举,一定要翻身打垮春花楼!”

笑颜嘴角抽了一下。妓院竞争也激烈啊。

“……小粉蝶儿呀,不是嬷嬷说啊,到时候你一飞冲天了,可别忘了嬷嬷的提拔之恩啊!老鸨说着,还很暧昧的推推笑颜。

笑颜顿时汗毛就咻咻的竖了起来。一飞冲天?我看是撞得头破血流满地找牙吧!

“哟,这泪痣妆画的不错嘛。这痣是用什么点上去的?……很别具一格啊,要不你去帮阁里的其他姑娘也画画?”老鸨感兴趣的研究着,还用那血红血红的蔻丹指刮了两下。

笑颜马上不着痕迹的避开老鸨的摧残,柔柔怯怯道:“泪痣妆?还有这样的妆容吗?蝶儿见识浅陋,只知道啼妆、梅花妆,……恩,还有烟熏妆。”

“宫里头传出来的,上行下效嘛,现在整个大楚呀,就流行这个!那些达官贵人们呀,就好这一个小~点点!~!”说着,在笑颜眼角的泪痣上用力点了一下,咯咯的掩口娇笑,脸上的白粉簌簌的直往下掉。

笑颜却没躲开,只是怔忡的看着老鸨手腕上的碧玉镯子。心里微微的有点涩。寒天赐,他还好吗?

“好了好了,没时间耗着了,府尹公子快来了吧。走,我们迎接去!小粉蝶儿呀,千万别紧张啊,今天你就是主角!”

笑颜粉脸抽蓄了一下。紧张?她紧张个屁!咳,人家可是弱女子也,紧张个回转气!倒是那个府尹公子该把皮绷紧了才是,她这几天吃好喝好,早就养­精­蓄锐磨刀霍霍向猪羊了!哼哼。

笑颜忍不住邪恶的开始思索是扭断他上面的头好还是扭断他下面的头好了。

老鸨就是老鸨,在勾引的艺术方面堪称专家。

她把笑颜安置在三楼阁楼上,阁楼是八角亭顶,朝街的东南两面俱是栏杆,走在大街上仰头就可以看到楼上的风流佳人。红漆的柱子,古朴的弦琴,墨亮的长发,金簪玉钿满头珠翠,一身镶金嵌玉的华丽粉衣看起来是那样的赏心悦目,优雅如仙。行人纷纷为之驻足。

行人纷纷为之驻足。

楼上,笑颜十指按琴,犹豫着该不该拨弄两下卖弄一下风雅,就只听得一声“小粉蝶儿呀~~”

笑颜马上叹息,看来府尹公子这座大神终于被迎上来了。接下来该先玩点什么呢?开门见山?欲擒故纵?还是暗里捅刀?要不把这座大神从这小楼上踹下去?

笑颜邪恶的想着,瞄了眼底下。恩,不算很高,踹下去应该死不了。那就这样办——

笑颜瞬间睁大眼睛。

“蔗就尸小蝶个?”不愧是“大”~~神!只见一坨庞然大物从门口挤进来,一下就把老鸨挤飞到抓哇国外。

笑颜嘴巴张成O型,手上的檀香掉到了地上也毫无所觉。

如果形容一个人壮硕可以说像座铁塔,那么这绝对是铁塔中的铁塔!他根本就是托塔天王李靖手上的七彩玲珑宝塔啊!往地上一放,一口气压死个百八十人绝对没问题!看他一步一步如同闷雷的步伐,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直晃悠。

笑颜忍不住一个激灵。

“美人个~~”塔中塔一见笑颜,耷拉了十几层的眼皮顿时咻的卷了上去,两颗绿豆小眼直冒绿光,纵身就朝笑颜扑来!

笑颜大惊,赶紧一个闪身躲过铁塔袭击。妈地,被他这一压下去,还不就直接眼一翻,二度穿越了啊!

因为笑颜的闪让,塔中塔用力过猛,一下子冲到了栏杆边,整个人轰隆一声压垮了半边栏杆!所幸他体积够大,一下子卡在了坍塌的栏杆边上,才没掉下去。但是整个人也面朝外死死卡在了栏杆上,嗷嗷的叫着,下不去,也上不来。而每随着他一阵嗷叫,栏杆就会哗啦啦掉下许多石木,吓得他眼泪直飚。

底下本来痴迷笑颜的路人们一阵尖叫,马上咻的全部退散,纷纷躲得远远的看着。大街上马上让出了­干­­干­净净的街道,似乎就等着府尹公子掉下去,然后摔成一坨番茄酱了。

看着那个嗷嗷尖叫手舞足蹈却又不敢有大动作,每每被滑下去的沙石吓得尿裤子的人,笑颜邪恶的抬起脚。

是踢弧线球好呢,还是直线球好呢?笑颜托着下巴思索。

“小,小蝶蝶蝶个,快,快救救我!”府尹公子声音全变成了颤音。随着他瓮声瓮气的一句话,卡住他的栏杆顿时又“哗啦”一下掉落一大块木石!吓得他顿时尖叫一声,然后再也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我为什么要救你?给个理由先。”笑颜开开心心的找了张凳子坐下,从裙子底下摸出一个馒头,啃。

“我我我,我聪来么,么­干­过坏尸!——我尸好人啊!~~啊~~啊啊~~”最后拖着哭腔唱起了黄梅戏。

笑颜囧。

结果这塔中塔越唱越得劲,最后竟然也不管会掉下去了,直接扯着嗓子鬼嚎。“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三两岁呀,没了娘呀……”

笑颜三步上前,一巴掌拍上他后脑勺:“妈地,《小白菜》都出来了!”然后一把拉住塔中塔裤带子,用力一拽,HO!就听轰隆一声响,整个东边栏杆都掉了下去。在塔中塔堪比杀猪的尖叫声中,庞大的身躯“砰”的一声巨响,塔中塔一ρi股墩坐回小楼地面,扬起一阵烟尘。

笑颜拍拍纱裙上的灰尘:“好了不玩了,我要走了。帮我谢谢春花嬷嬷这几天的盛情款待。我还有人等我回去呢。”她还得回去找刑天呢。刑天拿回水袋没看到她,一定把茶棚拆了吧?

正要潇洒离去,笑颜的小手却被人拉住了。

“恩?”

笑颜回过头。

这一回头,就见一张猪嘴朝她亲来!暗红­色­的肥肠­唇­撅得老高,挡住了大半张脸!

“啊啊啊啊啊——”笑颜顿时吓得眼泪都飚出来了,头发咻的一下全部竖了起来,一拳挥飞塔中塔,笑颜冲到一边直­干­呕。那肥厚的­唇­,腥膻的口臭……呕……

“美人个~~”塔中塔竟然又不怕死的扑了过来!

笑颜大惊失­色­,抱住栏杆大声尖叫:“别过来!”

大约是笑颜的歇斯底里起到了作用,塔中塔停了下来,一身的肥­肉­因为惯­性­颤悠悠的晃动着。他一双绿豆眼紧紧的盯着笑颜,还自以为很­性­感的摆了个造型,伸出舌头舔了舔­唇­。

笑颜眼角狠狠抽了一下,决绝的朝楼下望去。

很好,有人经过!

笑颜头也不回的纵身跃下。

底下大街上,两个锦衣的中年商人一左一右簇拥着一位白衣公子正朝这边走过来。白衣公子手摇金边折扇,脚蹬白­色­软靴,腰挂金玉算盘,栗­色­长发轻度卷曲,随意在胸前扎成一束,此刻正低头与右边的蓝衣商人讨论着什么。虽然他低着头笑颜看不到他的模样,但是那明显不同于身边两个商人的飞扬气质就让人愿意毫无道理的相信,这绝对是个帅哥!

笑颜计算得相当­精­确,包括跳下去的角度、力量、甚至风力,当她翩然落下时,一定丝毫不差稳稳落入白衣公子怀中!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笑颜凌空跃下,珠翠叮当,粉衣翩跹,犹如仙女降世。眼看就要落进白衣公子怀里了,白衣公子却像突然感应到了似的抬起头。

顿时一上一下,两人四目相对。

有的人,你看一辈子也不会有心跳的感觉;有的人,只消一眼,便知道刹那间即是永恒。

好清澈的目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没有迷惘,没有沧桑,只是­干­净的看着她,像新生的婴儿一般的纯净。四目交接,就这样在无尽的下坠中缠绵。一切布景都成了光影,一切喧嚣都成了喁语。世界,只剩下你和我。

她是CP9,她不知道什么旖旎,但是她知道,此时此刻,就那双清澈的琥珀眼,让她有种心头发烫的感觉。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她知道,她,想接近他。

白衣公子的脸在笑颜眼中越来越大,他有着接近混血儿的深邃五官,白皙的面孔,粉­嫩­的红­唇­,一双桃花眼看起来永远是在笑。面对从天而降的绝­色­佳人,他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然后……直直的后退一步。

笑颜顿时欣赏全消,瞪大眼尖叫:“啊!啊啊啊啊——”

手脚乱抓,我够我够我够够够!

尖叫着,笑颜不顾形象的手舞足蹈四处乱抓,比落空的王八还焦躁。

急速的加速度下坠中,笑颜但觉双手抓住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就听“撕拉”一声,然后“砰”的一下,整个世界重重一撞,随即一团浆糊。

笑颜重重砸在地上,扬起一片烟尘。

等笑颜晕头晕脑的找回视线后,她晕乎乎的抬头往上看去,顿时眼睛瞪成咸蛋超人,嘴巴张成O型,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在她仰起小脸的正上方,黑­色­的鸟巢里,一只粉­色­的小鸟正好奇的探出了脑袋,一接触到外面世界,顿时昂首挺立,振翅欲飞。

笑颜咕噜咽了咽口水,讪讪的目光继续往上,正接触到那一双琥珀眼投下的视线。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隔鸟相望,一时相对无言。

抓紧手上白衣公子的半边裤子,笑颜仰头看着越来越大的昂扬,不禁­嫩­脸窘红。

不是吧……刚才她本能的伸手去够,却刚好够着了他的裤子?然后就这么——把人家裤子给当街扒了?

囧——

好一会,夏天的暖风轻轻吹过,笑颜才打破寂静,谄媚的­干­笑:“还挺­精­神的。”目光瞄瞄那只­精­神抖擞的粉­色­鸟儿。

绩嫉1卷 第64章

好一会,夏天的暖风轻轻吹过,笑颜才打破寂静,谄媚的­干­笑:“还挺­精­神的。”目光瞄瞄那只­精­神抖擞的粉­色­鸟儿。

“有这么多观众,当然­精­神。”白衣公子竟然没半点恼意,优雅的拉起破碎的裤子遮住要害,仿佛周围的好奇的偷笑的脸红的羞怯的目光都不存在一样。他的声音有着淡淡的磁­性­,很好听。

笑颜顿时­精­神一振,这白衣公子多好的品­性­啊!竟然没生气?要是寒江雪那厮,她现在就不用混了,直接二度穿越了。有比较才有优劣,笑颜不禁对白衣公子的好感又上了一层。

“你没事吧?需要拉你起来吗?”整理好裤子,白衣公子朝笑颜递出手。修长的食指,在阳光下镀上温暖的光华。白皙的手晶莹得连血管都清晰可见。刺目的阳光下,他­干­净的微笑犹如太阳神阿波罗降临人间,背负着万丈光芒。

笑颜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趴在地上“仰望”帅哥,赶紧忙不迭的点点头。“谢谢,谢谢……”小手攀上他的大手,借着他的力量爬了起来。

刚拍掉身上的灰尘,笑颜就听白衣公子带着淡淡磁­性­的声音响起:“一共是一千七百一十七两整。谢谢。”

“呃?什么?”笑颜一愣。

白衣公子微微一笑,解下腰上的金算盘噼里啪啦打了起来:“古有一笑千金,我一眼千两也不算多。姑娘刚才看了两眼,打个八折,一千六;丝绸长裤工本费十两,当街扒裤­精­神损失费三百两,购买珍珠粉压惊费十两;突破男女大妨扶起姑娘,有违君子之风,名誉损失费一百两,总计两千零二十两,看在姑娘你我相遇即是有缘的份上,打个八五折,就是一千七百一十七两整。”说完,伸出手,一副等银票的模样。

“等等等等——”笑颜大急打断,“是你问我要不要扶的!怎么还要收钱!”妈地,黑也不带这样黑的!

“你可以选择不的。”白衣公子灿烂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笑颜下巴都要掉了下来,再望向那白衣公子时,只觉得他栗­色­的卷发中似乎“噌”的长出一对毛茸茸的耳朵,身后一条蓬松的尾巴摇来摇去。靠,一准儿­奸­狐狸啊!

“像姑娘这样一个倾国佳人是不会赖账的吧?”白衣公子微笑着逼近,气吐幽兰,一双琥珀眼脉脉含情。

可惜这招已经不管用了。认清了他的真面目,笑颜看这家伙越看越像条十恶不赦的­奸­诈狐狸。清纯的外表包装着邪恶的灵魂,无害的笑容掩藏着算计的心思,——这绝对是一头得道的狐狸­精­!

“怎么会!”笑颜马上­干­笑,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可惜奴家现在也是身无分文,甚至都可怜到卖身青楼的地步了……这……公子若是一定要奴家还,还请先给奴家赎了身,奴家以后就是做牛做马,也一定还清公子的这笔债!~”

说着,一个媚眼抛过去,面若桃花,眼如春水,妩媚中透着清纯,笑颜的一记媚眼顿时收到了惊人的效果——白衣狐狸身后哗啦啦倒下一大片。一个个被她电得直喷鼻血,全身焦黑,滋滋的冒着烟。

白衣狐狸眼中也写满惊艳,喉结咕噜滑动了一下,他上前伸手托起笑颜的下巴,盯着笑颜痴痴的看了好一会,木然点头:“好。”

笑颜心中一喜,马上扭着小腰一挥手帕:“公子请随奴家来~~”

HOHOHO,带你去见黑心老鸨,让你们狗咬狗,一嘴毛!捏哈哈哈哈,不对,是狐狸咬狗!哇咔咔

寻芳阁大厅。

没有素日里莺莺燕燕的吟哦调笑,笑颜倒觉得不正常了。转头一打量,妈地,原来个个都瞪圆了眼睛,淌着口水看白衣狐狸呢!狼女啊!

大厅里,老鸨跟白衣狐狸两相对峙。老鸨身后,是她豢养多年的龟奴打手们;狐狸身后,是刚刚拜倒在他西装裤下的烟花女们。

“一万两!”老鸨抬头挺胸,牛气哄哄,三个字掷地有声。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气。

一万两啊!

笑颜更是找不着北了。要知道,那个把她卖来的小白脸骑士,不过才卖了五十两啊!

“一万两哦?”白衣狐狸脸­色­不变,只是转过头看看笑颜,啧啧摇头,“一万两换得如此佳人,甚是合算。不过……这一万两还真不是个小数字呢,这万一钱给了您却不放人,那我不是亏大了?”

“亏什么!一手交钱一手交人!钱给了老娘立马放人!”老鸨一听有戏,马上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都豪爽起来。

“您是说,钱一给您,就可以立刻将她领走?不耽搁?”

“对!绝不耽搁!”

“以何为信?”

“公子若要,立个字据就是!”老鸨一听可以成交,顿时腰不酸了背不痛了腿脚也不抽筋了,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啊,脸上的皱纹都开成掬花了。

“成交!立字据为证!”狐狸接过边上丫头呈上的笔墨,唰唰唰写下几行龙飞凤舞的大字:

今涂山花花白银万两买下寻芳阁小粉蝶,钱款两清,即刻交契走人,两不相欠。一旦钱款交清,寻芳阁不得以任何理由耽搁半刻。特立此字据以为信。

底下签好名,白衣狐狸将契约书递给老鸨:“请嬷嬷过目。”

老鸨接过契约书,­精­明的细眼立刻盯着字据扫来扫去,嘴里头夸赞着:“哟,公子字如其人,俊挺飘逸,力透纸背,真比那些个书法大家写得还好看呢!”

“是啊,一般人请我写字我还不写呢。这一帖字就是十两银子啊,嬷嬷,给您打个对折,五两了。”白衣狐狸笑得一双桃花眼都眯成了元宝状。

老鸨的笑容龟裂。但是一想到还可以赚他九千九百四十两,顿时又心头又舒坦了,故也不跟他计较了。

“嬷嬷,这是一万两,请查收。”白衣狐狸一见老鸨笑得春光灿烂猪八戒,马上识时务的递上银票。

老鸨接过银票,马上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确认是汇丰老字号,不会有差池之后,顿时乐得都找不着北了:“花公子~~找您五两银子~~这是我们小粉蝶儿的卖身契~~”嗲声嗲气的说着,将一张皱巴巴的纸塞到白衣狐狸手里,顺便送上媚眼一枚,顿时吓掉周围一圈无数的­鸡­皮疙瘩。“小梅花儿呀,还不快带蝶姑娘去换了衣裳,送——贵——客——咯~~”

白衣狐狸收起笑颜的卖身契,不慌不忙的折叠好,放进衣襟口袋里,才慢悠悠道:“不劳嬷嬷费心了,在下还有急事,赶路呢,就不叨扰了。”说完,拉起笑颜就往外走。

“哎哎哎——等等呀!”老鸨慌忙跑出来拦住,“小粉蝶儿衣裳发饰还没换下来呢!”

“恩?”白衣狐狸无辜的看着老鸨,拿出之前立下的契约,照着大声念道,“一旦钱款交清,寻芳阁不得以任何理由耽搁半刻。特立此字据以为信。”

“你——”老鸨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顿时脸­色­青白交错,指着白衣狐狸气得说不出话来。

“扑哧”笑颜终于笑出了声。看来这场对决,白衣狐狸胜出!

直到白衣狐狸将笑颜那身华贵的衣装以比新装还高一倍的价钱卖出去,笑颜才算真正见识到这头狐狸的厉害。凭着那三寸不烂之舌,这狐狸竟然硬是将最多不超过四千两的衣裳首饰卖了九千九百八十一两!

一边数票子,笑颜一边感叹狐狸的无良。妈地,­奸­商啊!

“不行啊,还亏了十九两。”狐狸躺在客栈的摇椅上,摸着下巴感叹。

笑颜怒瞪之。啥叫还亏了十九两?她就一文不值吗?分明是他赚大了好不好!

“以后你就叫十九吧。哎,时时刻刻提醒我做了一笔亏本买卖。……啊啊啊,我花花怎么会做这样亏本的买卖啊!”狐狸花花扯着自己栗­色­的卷发在椅子里滚来滚去。

笑颜满头黑线的看着这个形象全无的家伙,头大如斗。

不过话说,她和十九这个名字,还真是有缘啊……

次日。

“十九啊,倒茶!”

……

“十九啊,盛饭!”

……

“十九啊,给我捏捏肩!”

……

“十九啊,……”

笑颜怒:“你还有完没完!从昨天到现在,你就没一刻消停过!”

狐狸花花:“没办法啊,我一看到你,就想起我的十九两,一想起我的十九两,我就心疼,我一心疼,就会想使唤你,一使唤你,我就又看到你……”

笑颜欲哭无泪。妈地,榨取价值也不带这样地!

“十九啊,快给我把衣服烫烫,顺便香薰一下,酉时约了王老板谈生意呢!”狐狸窝在浴桶里大声喊。

笑颜在外面跑来跑去,又是烧水又是洗衣服的,没半刻消停。这头狐狸自称姓花名花,来自南方涂山,家里是做茶叶生意的,此次是听闻北方好茶,所以凭着年少一腔热血,只身前往京城贩卖茶叶。一路卖来,这厮竟也赚了不少钱。只可惜这厮爱钱如命,一毛钱都舍不得乱花。上次花了五个铜板为笑颜买了根木簪,他龇牙咧嘴心疼了三天。现在一提起这个事情还要叨咕半天。

“热水来了!”笑颜一身小厮打扮,将一大桶热汽腾腾的开水拎进厢房。厢房里,蒸汽腾腾,狐狸泡在浴桶里洗得好不畅快。比牛­奶­还白皙的肌肤,在水蒸气中闪耀着晶莹的­色­泽。栗­色­的长发湿漉漉的贴在背上,水珠顺着发梢蜿蜒而下,在雪背上画出一道蜿蜒的流线。

直到水珠“滴答”落进桶中,笑颜这才惊觉狐狸已经从水桶中站起来了。顿时大惊失­色­:“你你你你­干­什么!”

“呃?”狐狸被吓了一跳,无辜的转过头看着笑颜。他两手握着毛巾,小鹿一样的琥珀眼看起来天真极了。

“少来这套!”笑颜冷哼一声,却也不再不好意思。跟一头狐狸,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狐狸眼神一转,终于露出狡黠之­色­。灿烂一笑,他露出洁白的牙齿,一双桃花眼更是电力十足:“十九啊,帮我刷背~”

笑颜从水雾中走进,模糊的身影清晰起来。奇怪的是,这张脸,却已不再是笑颜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而是一张极其普通的脸,普通到掉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着的那种。只有那双凤眼,还是那样清亮,偶尔流露出一丝天然的妖媚。

笑颜走到桶边,忽然咧嘴一笑,一手按住狐狸,一手拿起刷子用力刷了下去!一刷子到底,雪白的背上顿时浮起数道红痕。

“啊啊啊啊——”狐狸惨叫如期响起,抓着桶沿拼命挣扎着,指甲在桶沿刮出一道道抓痕。桶里的热水在他的扑腾中四处飞溅,溅湿了笑颜一身。

“奴婢伺候得怎么样?还要吗,我的花花少爷?”笑颜­阴­阳怪气的问,笑容里尽是恶毒。总算解了这几天被使唤来使唤去的恶气了。

狐狸靠着桶沿仰起头,红­唇­微张,雪臂搭在桶沿直喘气,起伏的胸脯,胸前两点殷红小巧可爱,一身如雪的肌肤此刻全部泛起妖娆的桃花红,更衬得他湿发凌乱,媚眼如丝。尖巧的下巴,突起的喉结,绷成一道诱惑的弧度。

笑颜咽了咽口水。这个男人还真是……狐狸­精­转世啊!狐狸的­精­明,狐狸的妖娆,狐狸的活泼可爱,都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恩……”狐狸终于察觉到了笑颜的消停,不依的扭动着桃红­色­的身体:“啊啊啊啊——太舒服了~~还要~~快~”

“……”

笑颜“哐啷”一头栽倒。

妈地,又是一个变态!

走过梨花城,笑颜发现那个茶棚果然被拆得只剩下光秃秃的几个桩子了,刑天却不知所踪。叹息。罢了,她也累了,也该歇歇了。远离这一切的纷争,只身一人快乐着微小的快乐,幸福着自己的幸福。她不是神,在她没法面对时,她也会想要逃避,逃到没人知道的地方,一个人静静的过日子。就像现在。

走山路经过天水十八镇,接下来绕过这座大山就要到达永定城。永定城,山脊之城,在城西最高处,可望见七百里外的京城。

“花花公子啊!我真的走不动啦!”笑颜随便找了个大石头就一ρi股坐上去再也不肯起来了。都是这抠门狐狸,竟然连二两银子的马车钱都要省,硬是拉着她说是“锻炼身体”,结果一路从梨花城走到这!混帐啊!小气也不带这样地!

“我要坐马车!我要吃­肉­!我要穿棉底鞋!”笑颜耍赖的在地上滚来滚去。

“别这样!”狐狸快步冲上来抱住笑颜,满脸心痛的看着她,“别这样,我会心痛。”

被他深情的目光一下看傻了眼,笑颜忽然就有些讷讷的不知所措起来。……这家伙,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揣测中,就听狐狸继续说道:“衣服滚坏了怎么办?这一身衣服买了三十个铜板呢。”

笑颜:“……”

正相对无言中,就听一声炸雷吼打破宁静:“打——劫!”

“深情凝视”的两个人齐齐一回头,异口同声:“劫财还是劫­色­?”

话一出口,笑颜和狐狸俱是一顿,眨眨眼睛,随即回过头面面相觑,“扑哧”一下都乐了。默契啊!这就叫有其主必有其仆!抠门是会传染滴!

见这头不慌反笑,土匪大哥不乐意了:“喂喂喂,老子在打劫呢!麻烦你们配合一点好不好!惹毛了老子,哼哼,老子这把刀可是杀人不眨眼地!”说着,晃晃手上的大刀。

笑颜瞄了瞄那把疑似锯子的玩意,不禁很配合的咽咽口水:“大大大大哥,劫劫劫财还是劫­色­?——劫财没有,­色­有很多~~”说着,摆出一个疑似芙蓉姐姐的“妩媚”造型。

土匪大哥触电似的一颤,马上跳得老远:“靠!脑子有病!”

狐狸花花“噌”的翘起兰花指,妖娆半坐在地上,伸手褪下半边衣襟,露出雪白滑腻的肩头,一双桃花眼也顿时迷蒙起来,媚眼如丝的看着直掉­鸡­皮疙瘩的土匪大哥,声音嗲得笑颜都自叹弗如:“大~~哥~~”

谁知土匪大哥转头就跑,大刀都“匡强”丢了不要了,没命的往山上逃去:“哇!变态啊啊啊啊啊——”

“嘿,这样就跑了?还没玩够呢!”狐狸不满的抱怨,随即意犹未尽的把玩着胸前的栗­色­长发,抛给笑颜一个挑逗的眼神,“十九啊,你看,你家公子我好看吗?~~”

笑颜看着这个搔首弄姿的家伙,只觉全身­鸡­皮疙瘩前仆后继的往外冒:“呵呵……呵呵……不,不错……呕……”

还是胃比较诚实。

吐完了,笑颜顺着山坡找了一条小溪清理­干­净,才回到狐狸身边:“花花公子啊,我们可以出发了吗?这里有山贼,不安全。”

谁知狐狸却抱着一块大石头一动也不动。

笑颜又问了两声,发现还是没反应,忍不住伸手去推他。“公子,公子?醒醒!”

“恩?……”狐狸迷迷糊糊睁开惺忪的眼,打了个哈欠,看看天­色­,“还早呢,天还黑着呢……”

“黑个回转气!是你从下午一直睡到现在的好不好!”笑颜怒之,抓住他的肩膀直摇。

狐狸软哒哒的脑袋跟着肩膀被笑颜摇得哐啷哐啷直晃。让笑颜气愤的是,晃着晃着,这家伙鼻子上又翻起泡泡了。妈地,又睡着了!

怒之,这家伙不是最宝贝他的银子吗?怎么到了山贼面前,反而犯困了?

笑颜正好奇着,就忽然听得远处马蹄声大作。

立刻警戒的站起来,笑颜眯眼望向前面的斜坡。那是先前那个土匪跳出来的地方。那头,马蹄声如雷奔,扬鞭的声音,夹马的呵斥声,刮擦着枝叶的声音,骏马的嘶鸣,来人是一支绝对不下百人的骑兵队。

迅速在地上捡起一把石子,笑颜慢慢向身后的狐狸退去。必要的话,她拉着狐狸就跑,借着两边的丛林地形应该有百分之五十的逃生机会。

一声骏马的长鸣,但见一匹全身黑亮的骏马从斜坡那头跳出来,四蹄矫健有力,几个起落间就到了笑颜面前。黑马后面,山贼队伍带着滚滚的烟尘出现在斜坡拐角处,奔雷般逼近,迅速将笑颜和狐狸团团围住。

说时迟那时快,笑颜待众山贼一停稳——那是人的防备最松懈的时刻——一把拉住狐狸就往外突围,小手一扬,一把石子就要弹出——

“我投降!”

狐狸的声音如同炸雷,一下把笑颜炸得体无完肤。

“啥?”笑颜傻眼了。手上的石子也迅速捏稳没弹出去,立刻隐入袖中。呆呆的看着被她拉住的狐狸,这家伙刚才说啥?

他投降?

“我投降。”狐狸花花笑眯眯的重复。

笑颜嘴巴顿时张成O型,僵硬的转头看往狐狸。在一接触到他无害的笑容时,笑颜的心忽然就定下来了。这家伙岂是吃亏的主?得,她似乎又看到他的狐狸尾巴在身后扫来扫去了。哦买疙瘩,可怜的山贼们,你们自求多福吧。

众山贼不知大难将头,一听肥羊投降,顿时­精­神一振,哈哈大笑。

笑颜看看笑得无害的狐狸,忍不住为山贼祈祷。

被山贼反捆住双手,笑颜与狐狸被丢进了山寨的柴房。

“花花公子啊,现在可没戏啦!”笑颜唱作俱佳的哭诉。不过不知是不是因为狐狸之前的招牌笑容,她此刻心里倒是半点慌张都没有,如同在自家后院溜达一般的随意自在。

“将就着过一夜吧,免费的客栈也!快别浪费了!”狐狸气定神闲的开口,随即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靠之!笑颜心里暗暗骂了个娘。这时候还想着省钱!真是抠门抠到家了!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睡就睡吧。笑颜头一歪,枕在狐狸肩头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到夜虫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特别清晰时,笑颜被一阵轻微的动作惊醒。

狐狸不知何时已经挣脱捆住双手的绳索,此刻正轻轻将她挪开,放到地上。

之后好一会都再没动静。笑颜正琢磨着狐狸是不是走开了,准备睁开眼时,就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抬起她的后脑勺,随即一个柔软的东西垫在她的头下。

然后脚步声慢慢远去。

黑暗中,夜魅一样的眼睛倏然睁开。笑颜望着空洞洞的屋顶,抿­唇­沉默。心里却热热的。这头死狐狸,竟然将他装银票的小包袱给她当枕头垫着,这代表什么?

不敢再深入去想,笑颜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跃起,闪出门外追随而去。跑了没几步,又折回去将小包袱捡起,塞进怀里,再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而所谓的绳索,早就在睡觉前就解下了。

她是CP9,可不是一般的肥羊,要吃她,还真得有一副铜牙铁齿才行!

追着黑夜中那抹洁白的影子,笑颜远远的跟着,保持着不落下,但也绝对不会靠近的距离。打从认识狐狸起,她就从来没觉得他简单过。一个普通的商人,会­精­通易容术,会懂武功?还绝对是个高手!他呼吸轻浅绵长,脚步轻稳,白­色­的长靴穿了半个月还是白­色­,没沾染半点尘埃。这样的武艺,放倒哪里都不会是个简单的角­色­吧。

一直跟到山寨后广场,狐狸白­色­的身影一闪,随即消失了踪迹。

笑颜一愣。刚才发了一下呆,怎么人就跟丢了?

不得不再次感叹古代武功的强大啊。

不知道狐狸跟刑天比,哪个更厉害一点?

哼哼,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咱家小天天了!笑颜护短的想。

忽然就听那头传来一道惨叫,笑颜大惊失­色­,慌忙闪身过去一探究竟。她就是不放心这头白毛狐狸,才巴巴的跟上来的,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谁知笑颜刚闪到山贼宿舍前,就见一个只穿白­色­长裤的山贼飞了出来,后背狠狠砸上对面的山贼宿舍,哗啦压倒一扇门,然后“砰”的摔到地上,“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砰!”里面似乎又是谁被踹了一脚,紧接着纸窗哗啦一下被撞破,又一个山贼飞了出来,啪嗒,死狗般华丽丽的落地。

接着,一个两个三个,几十个山贼无一幸免,全部免费玩了一场太空飞车。须臾间,整个山贼宿舍一片狼藉,满地的山贼哀哀的哼唧着,乱吐槟榔汁,就是怎么也爬不起来。

笑颜松了口气。

复又听见里头还有动静,似乎狐狸要出来了,笑颜赶紧一个闪身躲到身边的大树后面。等到狐狸一身白衫衣袂飘飘,以仙人之姿迎风踏月掠向山贼头子的寝室时,笑颜立刻转身返程。

看来这头狐狸是一点都不需要她担心。

次日,等笑颜睡眼惺忪的爬起来打个哈欠后,就正好看到旁边的狐狸也打着哈欠,桃花眼眼角还因为哈欠挤出一点晶莹的水珠。睡得发红的脸,晕乎乎的模样,狐狸花花此刻看起来真是可爱极了。

“人生啊人生,”狐狸摇头晃脑的爬起来,哗啦一推门,顿时万丈阳光照进柴房,“最理想的就是一觉睡到天光亮,山贼全都死光光。哈、哈、哈!”

某狐狸两手叉腰,一脚踩在门槛上,面向太阳哈哈大笑。

笑颜撇撇嘴角。小人得志!

然后山贼事件就以狐狸“哎呀,人家只是说说而已,怎么老天爷这么厚爱,还真给俺实现这个小小梦想捏”的感叹圆满落幕。

搜搜刮了山贼全部的家当后,狐狸还本着“刮人刮到底”的原则,做起了人口买卖。一百一十个山贼全部捆捆,打包卖到山下镇子的县衙去。不但获得了总计五百一十七两银子,还获得“五好良民”锦旗一面,以资鼓励。抱着白花花的银子,狐狸笑得脸都乐开了花,当即表示:为人民除害是良民滴义务!以后一定要将此­精­神贯彻到底,发扬光大!

笑颜囧。

中午,通往北定城的官道上,两匹黑­色­骏马拉着马车哒哒奔过,车后扬起一路烟尘。烟尘后面,还有个相貌普通的小厮一边挥着烟尘,一边拼命跟着跑:“等等我啊,花花公子哎——”

狐狸则驾着马车,悠闲的啃着馒头,得瑟的一扬小皮鞭:“得儿~驾!”带着一车子金银珠宝,唱着山歌哈皮的赶向永定城。

可怜的笑颜,却得一路跟着马车用她的11路跑到永定城。因为花花公子曰:马,是宝马;车,是名车;宝,是珠宝;岂能让区区十九两,累着我的宝马,占着我的名车,跟我的珠宝平起平坐捏?

……混帐啊!

绩嫉1卷 第65章

两天后,永定城悦来客栈里。

笑颜买好后面几天的­干­粮回来,就看到狐狸抱着一大摞的纸唧唧歪歪的自言自语什么。

“花花公子啊,看什么呢?”笑颜凑着脑袋上前。

狐狸赶紧将东西一收,抬头一见是笑颜,马上松了口气,一巴掌就拍上笑颜后脑勺,PIA得笑颜一个趔趄:“吓死我了,十九你这小东西怎么走路跟猫儿似的,都没个声音?”

笑颜抓抓头,刚想说还不是跟你学的,又及时止住。­干­笑着打着哈哈,笑颜猫腰弓背,做出猫儿的样子,还喵喵叫了两声:“我就是一只猫儿呀~~不然怎么会跟您在一起呢?”笑颜挤眉弄眼的调笑狐狸。

狐狸嘿嘿一笑:“我道狸猫是怎么来的……原来,除了蛇鼠一窝,还可以狐猫一窝呀~”

“是啊是啊,就这么来地,狐猫一窝!”笑颜笑嘻嘻的打趣。

“那你会和我生只小狸猫吗?”狐狸忽然抓住笑颜的手。

“呃?”笑颜一下子傻了眼。呆呆的看着狐狸。

狐狸修长的手很温暖,栗­色­的卷发随意披散着,沾染着清晨的阳光,晕出金­色­的柔软光泽。漂亮的琥珀眼波光盈盈,粉红­色­的­唇­畔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温热的呼吸就在笑颜额头……

“嘿,逗你玩还当真了!”狐狸大笑着一巴掌拍上笑颜后背,拍得笑颜差点一头栽到地上。

“靠,你用那么大力­干­嘛?谋杀啊!”笑颜重新站稳了怒瞪狐狸。心里多少有点恼羞成怒的味道。这头混帐狐狸,害她还以为……

妈地!

狐狸坏坏一笑,将手上的一摞纸塞到笑颜手中:“十九啊~~帮你家公子看看哪个店面好——你家公子准备在京城开家客栈,大展身手,光宗耀祖。HOHOHO~”

笑颜­干­瞪了狐狸好一会,才重重赏了他一个鼻音:“……哼!”然后低头翻翻手上的东西。

这是一摞有关京城各家店面的资料。每张宣纸上都有类似现代水印一样的底纹,是个水红­色­的晓字。各家店铺的资料有详有略,详细的连员工名单、店主姓名,乃至每个人爱好、家庭历史都有,略的只有店铺类别,经营流量等。无意中看到“玉茗轩”三个字眼,笑颜目光微滞了一下。虽然纸张很快翻了过去,但那几行简单的蝇头小楷却深深烙在心尖:玉茗轩,位龙王巷,经营玉器,日进三十金,为行内巨擘。有掌柜一人,赵姓;伙计九人。余皆不详。

笑颜“唰”的一合资料:“选资料记述最多的那家买!”

“哦?”狐狸挑眉。

“资料越简单,说明店铺背景越不简单,致使调查的人无法深入查探下去。”后面的话笑颜没有说,狐狸懂,她知道。

简单,正是不简单的体现。京城本就是个多事之地,几乎没有哪家店铺是没有半点背景根底的,资料越是简单,说明这家店铺后面盘根错节的关系越是复杂,导致调查者没办法深查下去。反之,能见资料越多,说明店铺越容易调查,背景根底也相对浅显许多,吃下这样的店铺可以为他们以后省下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狐狸躺在摇椅里,眯着桃花眼打量了笑颜足有三秒,忽然抚掌大笑:“好!看来这十九两花得值!”

笑颜:“……去死!”

妈地,不要再跟她提十九两!怒之!

五天后,主仆二人到达京城。

出乎笑颜衣料的,狐狸非但没急着去买下他们之前选好的店铺,反而是找了一家名叫“八角楼”的豪华客栈住了下来。一天半两银子,这一住就是三天,吃穿用度无一不是上品。

三天的毫无动静吃吃睡睡,让笑颜摸不着头脑的同时,也慢慢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次抠门狐狸又搞什么鬼?

其次笑颜猜对了,狐狸这次正是要搞“鬼”。

三天之后,龙王巷王记绸缎坊不断传出闹鬼之说。据说半夜里墙壁上能清楚的听到鬼哭,是个女子,呜呜咽咽好像还在哭诉着什么,可仔细去听,却又听不见了。这事已经不止一个人碰到了,以致这两天整个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有鼻子有眼,整个京城都议论着王记闹鬼的事情。现在路上行人即使经过龙王巷,也无不对王记避让三尺,以免撞邪。

没出十天,王记生意跌至低谷。新进的一批绸缎严重滞销,成本无法收回,直接导致资不抵债,资金冻结无法拔出。偏巧这王记的老板又是个迷信之人,认定是惹了鬼神遭到因果报应。在请了无数的和尚道士做法无果后,便决定忍痛转让店铺。

然而又有几个人敢接手这样凶险的店铺?谁知道这女鬼会不会随时杀上门来?于是王记转让凶铺的事情就这么给耽搁下来。

一天,两天,三天……女鬼越闹越凶,传闻越传越骇人,王记这店铺的价格也终于从两千两银子一路降到底。可惜,现在就是三百两,都没人敢买。

在一连吃了十天的山珍海味后,懒洋洋的狐狸终于有动静了。

手一招:“十九啊~~来,给你家公子打扮打扮,咱出门逛街去~~”

“来~~啦!”笑颜马上屁颠屁颠的出现在狐狸视线里。有­奶­就是娘,吃了十天的山珍海味,笑颜现在对这主子,可是狗腿得很。

于是乎,一刻钟后,一个风度翩翩,一双桃花眼乱放电的白衣狐狸带着一个绣花青衫的清秀小厮出洞溜达了。

当然啦,逛着逛着就有意无意的接近龙王巷了。

然后呢,一切按照剧本顺利发展——涉世未深的外地公子哥儿来京城做生意,一见位置如此优越的店铺竟然只卖三百两,顿时怦然心动。­精­明的小厮发现不对劲,再三劝说阻挠,然公子哥心意已决,最后卖家赶紧趁机退一步,双方以两百两拍板成交。

站在王记绸缎坊二楼,二人摇着帕子热泪挥别王老板后,狐狸转身和笑颜“啪”的一击掌:“哦也!作战成功!”

富贵公子哥买下凶铺的事情一下成了京城新的热点。整个京城当天就知道王记易了主,新老板是个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的纨绔子弟。

“哎,新闻炒作的力量啊,到时候连开业广告费都省了。果然是狐狸啊。”笑颜躺在王记店铺的柜台上面,抚额叹息。买下一家市中心店铺至少需要三千两,结果这家伙竟然两百两就买到一家旺铺!邪恶也不带这样地!

“这样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狐狸不知从哪钻了出来,笑得纯洁,如同一朵初晨的百合,带着微微的露水,等待着爱人的眷恋。

可惜,看惯了这家伙嘴脸的笑颜自然清楚得很,这笑容下的心思不知有多­阴­险。

还记得她在扮了两天女鬼后,忍不住对转移目标提出疑问,他就晃着手上的资料,摇头晃脑的指给她看,那上面,一行工整的小楷记载着:王记二代老板王和,极信鬼神。

——于是这就成了他“省钱”的着眼点。

囧,这个钱­精­啊!她CP9的­精­明碰上这种商人市侩的狡猾,注定只有甘拜下风的份!

狐狸买下王记三天,三天里,整个京城都在揣测这个纨绔子弟会是怎样ρi股尿流的奔出铺子。花花公子的知名度也由此越炒越高,俨然成为继新帝和荣华亲王之后的第三大热门人物。

到了第四天,在所有的看戏心态都飙到了最Gao潮时,京城来了一位疯道士。

就像所有的市井传奇一般,这也是从一个没什么称奇的开头开始。纨绔子弟花花公子上街给相好的莺莺燕燕买胭脂,碰上一个疯道士,冲上来就说其一生大富大贵,鸿运不断,但近期有劫难,若能熬过,则一生衣锦无忧。

花公子是何许人?纨绔子弟也!

于是就信以为真的把道士请回去,做了一趟法。当街的众好事者们自然也一同跟着去看个热闹。

然而说来也奇,道士设好香坛,天灵灵地灵灵,一道令符下去,黄符着了火,烧着的部分却不是黑­色­,反而烧成了红­色­,红艳艳的,像血。女鬼的惨叫声也随之响起。第二道令符下去,纸符烧着后的血­色­淡了许多,女鬼的惨叫也虚弱了许多。第三道令符再烧,纸符已完全是正常的黑­色­纸灰,女鬼的尖叫也彻底绝了迹。

在众人的惊叹中,道士接过花公子的“出场费”,哈哈一笑,顿时化作天边一抹流光,消失在苍穹玉宇之中。由此留下一段神仙下凡驱邪的传奇故事。而被神仙救助过的花花公子,自然也成了众人膜拜的对象。

在所有人的仰慕与期盼中,花花公子的飞仙客栈正式开张。结果却没想到第一天就被人潮踩塌了门槛,挤垮了店门。——其实也没啥,就是所有人都想沾沾仙气而已~

不得已,第二天飞仙客栈只好闭门休整。随之而来的,是飞仙客栈的招聘启事:

因客栈开张需要,现招聘掌柜一名,厨师两名,小二两名。有意者请于XX日来飞仙客栈报道,由店家筛选,择优录取。

告示一出,全城轰动。

到了招聘的那天,笑颜这个面试官才­阴­笑着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不是冤家不聚头。

一排边的应聘店小二一字排开,一个个昂首挺胸,等待笑颜这个工头检阅。

笑颜从他们面前一一走过,越往前面走脸上的­阴­笑就越大。

妈地,终于找到你了!

当初咱就赌咒了,别给我再遇到你!哈、哈、哈,老天果然长眼啊!

“你!”笑颜突然一指最里面的小白脸,“OUT!”

这小子,可不正就是当初英雄救美后把她卖进妓院的小白脸骑士!哼哼哼,落到俺手上了吧?

“奥特?”小白脸一愣,显然是不明白笑颜的火星文。

笑颜“啪”的一巴掌刷上他脑门,“叫你滚蛋就滚蛋,还磨磨唧唧做什么!”

因为易了容的关系,小白脸明显没有认出笑颜,只能一头雾水的杵在那,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大神。

“喂喂,叫你走就走啦!”小白脸旁边的一个大个子推了他一把。

小白脸一个踉跄,马上抓住笑颜的衣角,当场就满眶热泪的跪了下来:“小哥!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叫亲爹都没用!”笑颜一脚踹开他,痞气十足,将纨绔子弟的狗腿小厮模样演得惟妙惟肖。当然,更多的其实是公报私仇的大快人心。

“小哥!亲爹!赏口饭吃吧!我要求不高的!我,我,我可以比其他人少领一半月钱!只要您收留我,赏口饭吃啊!呜呜呜……”

“喂喂喂,别抱我大腿!要哭死远点哭!”笑颜拼命踢腿,奈何这小白脸竟然像沾了502一般死死黏在她腿上。硬是将笑颜累得直喘气都没能将他再踹出去。

“哟,这是应聘小厮的吗?手脚蛮活络啊,留下吧,十九。”狐狸刚好走了进来,正看到这一幕,马上兴致勃勃的开口留人。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小白脸说只要一半的工钱。

“留个回转气!”笑颜怒之,一把推开小白脸,“给你三秒钟,立刻消失在我面前!”

妈地,把他留下,她还真担心自己会哪天“一不小心”摸进他房间把他给做了。这个第一个打击到她脆弱自信的人!

“老板!老板也留下我吧!我吧我吧!我也只要一半工钱!”

“不不,我更少!我可以再少一点!”

马上众应聘者起哄了。

笑颜居高临下的低头俯视着小白脸­阴­­阴­的笑:“看,没有优势。——你下岗了。”

“等等!”小白脸突然小宇宙爆发了一样大吼一声跳了起来,一下子震呆了这群哄乱的应聘者。众人皆呆呆的看着他。

“我、不、要、钱!”小白脸一字一顿的大吼出声。

顿时大堂一片寂静。

许久,终于有人有动静了:“疯了,这人一定是疯了。”然后第一个应聘者咧咧的说着,离开了。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众应聘者相继离开。虽然是招两个店小二,可是跟一个不要钱的疯子一起工作,自然也捞不着半点好处。连养家糊口都不够,那还做什么做!

等人全散了,狐狸笑嘻嘻的拍拍笑颜的肩膀:“­干­得好!以后就要这样的!”

笑颜囧。

上午招聘了小白脸店小二,中午笑颜很厚道的赏了他两个窝窝头,就把他赶去后院养猪了。嘿,这叫眼不见为净!

下午的招聘相对简单许多。有意思的是,在招聘掌柜时,笑颜竟然又看到了当初在梨花城茶棚看到的那个中年客商。原来他是走商京都结果却被朋友骗去了所有钱财,无奈只好先给人家打工攒好盘缠再回家。笑颜装作不认识的好心人提议送他点盘缠,他却死活不肯收,非要自己挣,于是笑颜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当即点了他做飞仙客栈的掌柜。

晚上,当笑颜把招到的一个掌柜,两个厨师,一个店小二带给狐狸看,狐狸一眼扫去,顿时“哐”的从椅子上跳起来,眼睛差点脱窗。

“哇!不是吧?这么丑的也要?!妨害市容啊!”狐狸指着厨师甲,下巴都掉到地上了。

笑颜转过头看看:“丑吗?不就是脸上长了七八个脓包嘛,不要歧视人家!”

“这这这这这……这个……”狐狸手指转向厨师乙,更是牙齿打颤,话都说不全了,“妈呀,鬼呀!”

笑颜“啪”的一巴掌拍上狐狸后脑勺:“不要钱的你还想怎样?这样已经很不错啦!”

“不要钱?”这三个字简直就是一剂绝世良药,狐狸马上恢复伶俐的口齿,眼睛也“叮”的一下瓦亮瓦亮的了。

笑颜抚额叹息。那双亮晶晶的琥珀眼,怎么看怎么像两个大大的$符号啊。

晚上。

一边吃晚饭,狐狸一边给笑颜“论功行赏”。

“十九啊~今天好样的,连招三个不要钱的,再接再厉哈!奖励你送桶热水到小银楼,让你家花花公子洗白白~~”小银楼,飞仙客栈后院特意隔开的一处清幽住所,是狐狸的私人居宅。不知道是不是藏了很多私房钱,反正狐狸是严禁任何人擅自进入。

笑颜闻言直翻白眼:“不是都招了店小二了吗?过度压榨员工是犯法滴!”

谁知狐狸也跟着一翻白眼:“大楚有这条法律吗?……唔,我只知道,十九两滴东西,就这个使用价值。”说着,很自然的拿走笑颜手上的包子,塞进嘴里,“恩,不看长相的话,这厨子真不错。”

笑颜盯着狐狸咀嚼的粉红­色­­唇­瓣,悲愤的盯着。

被笑颜盯了足有一刻钟,狐狸终于夸张的一仰头,将包子咽下肚,然后满足的拍着肚皮道:“想提升待遇?行。向我证明你的价值远远超过十九两。”说完,琥珀眼一动不动的凝视着笑颜。

“什么意思?”笑颜眉眼一沉。

狐狸不简单,她知道。严禁出入的小银楼,包括来京城前对京城所有店铺的摸底资料,那个轻功超绝的道士,乃至今天招进来的小白脸,客商大叔,都绝对不是简单的巧合再遇。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了。但是,狐狸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她一点不想知道。她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现在,她只想随波逐流,浪迹江湖,做一个简单的,自由自在的小厮,其他什么都不去想。狐狸让她进小银楼,还要她向他证明自己的价值,是要拉她入伙?

“嘿嘿,我是说,想获得好的待遇,就增加自己的价值啊。你想啊,当你值一千两了,我还会舍得让一千两银子东跑西跑为我端茶送水吗?万一要是断条胳膊少条腿的,就是二百五十两银子啊!嘶——那该是多少钱啊!”狐狸龇牙咧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笑颜又被他的德行“扑哧”一下逗笑了。“还没死呢,现在不还好好的在你面前吗?”是她多想了,还是狐狸转得太快?……呵,这男人,还真是头狡猾的狐狸啊,在他自愿露出尾巴前,着实让人抓不住半点把柄。

“去去去!现在在有什么用!还不是十九两!哎!我的一千两银子啊……嘶——又心疼了。”狐狸苦着脸。

那表情让笑颜想起打破一个­鸡­蛋就心疼丢了一座养­鸡­场的故事,忍俊不禁笑了起来。这头死狐狸,表演得惟妙惟肖,让人明明知道他在装,却又挑不出个刺儿来。

“哎,你笑容越来越多了,十九。”狐狸忽然凑近笑颜,笑嘻嘻的丢出这么句。

“呃?”笑颜一愣。

有吗?她最近有越来越多的笑了吗?

“刚遇见你的时候,你虽然在笑,可是那模样,看起来却更像哭。你看看,现在笑得多自然!这样多笑笑,岂不是更可爱?”狐狸说着,还伸手拉住笑颜的两颊,迫使她做出“笑”的鬼脸。

“是吗。”笑颜垂下眼睑,淡淡推开狐狸,没有接话茬。原来她那时候的失意,别人都看在眼里啊。

不过……她最近真的有越来越多的笑了吗?

笑颜忍不住抚上自己的脸颊。

她最近,好像确实很少想起寒江雪,想起娘亲,想起寒天赐,想起刑天了。听说荣华王府和皇宫每天都会有一批人秘密离开去搜寻什么人,可是她也不再去想了。跟狐狸在一起,每天都会被他“物尽所用”的榨取着所有­精­力,一天下来,也没那么多时间与心力去想那些了。

当然,也因为,她不愿再去想。想了,会痛。每一个在她身边出现过的人,跟她有过交集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

“累了?”狐狸忽然凑近笑颜耳边。

“没……”笑颜一吓,赶紧回过神敷衍。

“累了就去早点睡吧。”

“呃?”笑颜诧异的抬起头望着狐狸。今天不榨取剩余价值了?他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啊哈?看来咱家十九是希望我继续使唤?那好极了,把客栈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吧,明天准备开张……有劳了,我的亲亲小十九~”说着,抛了个媚眼,狐狸“噌”的翘起兰花指,提着长衫衣角,迈着仙女步蹭蹭蹭的扭回小银楼去了。

留下笑颜站在原地感受着落叶寒风的萧瑟。

妈地!

打扫完了飞仙客栈后,笑颜已经累得不成|人样了。

勉强爬回自己的房间,笑颜大字型往床上一倒,歪头呼呼大睡。

午夜梦回,香风缭绕,不知怎么的,睡梦中的笑颜忽然心头一惊,捕风捉影的第六感警觉升起,熟睡中的笑颜陡然睁开眼睛。

黑夜里,空荡荡的房间家徒四壁。窗外,只有呼呼的风声。

绩嫉1卷 第66章

揉着额头,笑颜过去把窗户关上。

关好窗,笑颜忽然一拍脑门:“哎呀!忘记送水了!”

糟糕!得赶紧把洗澡水给狐狸补送过去!不然明天又没­肉­吃啦。死狐狸可小心眼着呢,谁让他一会子不好过,他就让人家一个月都不得好过。她已经连续被他挑刺,两天零九个时辰没吃到­肉­啦!晚上时唯一的那一个­肉­包子还被他顺手给“拿”走了。不行不行,赶紧送过去,吵醒他也没关系,反正是他叫送的。­肉­­肉­啊­肉­­肉­,她可爱的­肉­­肉­啊~~

于是乎,笑颜连夜烧了一大桶热水,吃力的往小银楼拎去。

小银楼,在飞仙客栈的最后院。真正让笑颜等人大跌眼镜的是,爱财如命的花花公子竟然也风雅了一回,在楼外种满了湘妃竹。当然,是城西花鸟市场打折处理的。此刻夏夜的风一吹,星光灿灿,竹叶摇动着,发出沙沙的响声,清幽怡人。

“看不出来还真有点小资情调嘛。”笑颜嘟哝着,两手叉腰休息了一会之后,又哼哧哼哧的搬着木桶往小银楼里面挪去。

好不容易把木桶移到湖里寝房门口,笑颜长长舒了口气。走上前抬起手正要叩门,忽然就听里面一声身体倒地的声音“砰”!

不好,有人行刺!

——糟了,狐狸!

“狐狸!”笑颜大惊失­色­,哗啦推开门。

然后保持着推门的姿势,笑颜凤眼慢慢瞪大,僵在那里。

……

“呃?”笑颜傻傻的看着里面。

借着月光,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狐狸两肘支地仰在地上,长发披散,眼波迷离,松敞的衣襟褪开一半,露出雪白的肩头。在他身上,趴着一个笑颜没见过的男人。皎洁的月光照在他苍白的额头上,在他的睫毛下投出一片小扇般的­阴­影。看不清他的长相,但是他脸上的恬静,让人看起来极舒服,只觉得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超脱尘世的淡定,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笑颜的嘴巴越长越大。

乖乖,传说中的耽美啊!女王受和神仙攻!

地上的两个人慢慢转过头。

狐狸一接触到笑颜的眼神,顿时表现出很不自然的羞赧,一双琥珀眼也眼波烁烁的闪躲着。倒是那个神仙攻,幽幽的望着门口的笑颜,然后大方的朝她笑笑,一点也没有­奸­情被撞破的羞愧。

“你,你们……继续,嘿嘿,你们继续……”笑颜­干­笑着,赶紧“砰”的把门甩上,转头就跑。

“哎,十九……”身后狐狸的声音被风声淹没。

一口气奔回自己的卧室,笑颜“砰”的把门甩上,背抵着门,呼呼的直喘大气。原来,原来狐狸竟然好这一口!

是了,难怪他偶尔会表现出女人一样的柔媚,难怪他对她的美貌一点也不动心!原来他本来就是个玻璃!也难怪他这么爱斤斤计较了,这些可是女人的特­性­啊!——她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对自己的结论再三验证确定,笑颜有点震撼有点惊奇又有点失落。很淡,很淡的失落,淡到若不是瞄见床上的那个小包袱枕头都想不起来的失落。

还记得在山寨的那个夜里,他托起她的后脑勺,将他装银票的小包袱塞到她头下给她当枕头。

笑颜按住胸口,顺着门板慢慢滑下,瘫坐在地上。

那一刻的温柔,终于化成淡淡的香气,慢慢流逝在夏夜稀薄的空气中。

第二天,飞仙客栈再次红红火火的开张。

笑颜作为客栈主事,迎来送往忙得不可开交。而狐狸却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对笑颜说,总有意无意的在笑颜身边转来转去,笑颜故意假装没看到,一次次不着痕迹的回避过去。

“十九!”狐狸终于忍不住了,一下拉住笑颜的手把她拖到一边。

“恩?”笑颜心不在焉的应着,眼神却飘到了不远处的酒桌上。

“昨天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恩恩!……小白!17桌客人的菜怎么还没上!搞什么鬼啊!”笑颜大步走向那张酒桌,对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客人又是鞠躬又是道歉的。等小白脸店小二及时把酒菜送到,笑颜PIA的赏了他一个脑刮子,“下次手脚快点!”

“是是是是是……”可怜的小白脸,一天下来,被笑颜PIA得晕头转向,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主事大人对他总是“特别照顾”。

“十九……”狐狸赶紧逮着空隙又粘上去。

“哎呀呀呀!小白!!!你做的好事!这饭怎么糊了?还不快给客人去换一份!”笑颜立刻又冲到31桌面前,拿起桌上的微糊的白米饭对着后堂大吼。

狐狸垮下肩。

晚上,笑颜虽然累得动都不想动了,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没睡好。脑中一直回想着狐狸欲言又止的样子,以及好好不容易逮到几次说话机会都被她打断的模样。心的一角,又有点慢慢的松动了。

其实她也不想这样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会不自觉的有点孩子气的任­性­,任­性­的不想给他解释的机会。说起来,这任­性­的心思还真有点像……

笑颜心里一惊。

才不是!她怎么可能像个任­性­的小女生!

想到哪里去了!笑颜一巴掌拍上自己的脸颊,在黑夜中嘿嘿的自嘲。人家狐狸可是她的“姐妹”呢!恩……她应该是被这具十七岁的身体反影响了,在她控制着这具身体的同时,这具身体的生理特­性­也会反过来影响着她,所以才会表现出一个孩子的任­性­。

算了,孩子就孩子吧。再活一遍快乐的人类童年也不错。

嘿嘿。

当太阳刚刚送出晨曦的时候,飞仙客栈的店小二就打着哈欠开门了。

门外,是一大群排着队等着吃饭“沾仙气”的客人们。一见客栈门开了,马上呼啦一下全部哄了进去。

热闹的一天又开始了。

一直到辰时,笑颜心不在焉的招呼着客人,一边忍不住东张西望,希望看到那抹洁白的身影,却一遍遍失望了。

“死狐狸,死哪去了?”笑颜自言自语的嘟囔着,恨恨的撕扯着手上的抹布。

“老板吗?出门了~~”小白脸店小二咻的出现在笑颜面前,讨好的笑。

“哦,这样啊……”笑颜冲他甜甜一笑,随即脸一板,大声咆哮,“还不快去给客人上菜去!偷什么懒!再给我看到小心你的晚饭!”

“啊啊啊啊——是是是是是……”小白脸抱着头,咻的一下消失在笑颜的视线里,然后一阵风样的嗖嗖嗖四处刮来刮去给客人上菜。

“哼哼,这还差不多。”笑颜抽着手里被绞成麻花的抹布,露出经典的坏蛋式邪笑。

“妈了巴子!你们是卖­肉­丝还是卖蛆虫啊?”

突然一声暴吼,让嘈杂的大堂马上安静下来。

“怎么了怎么了?”笑颜马上推开人群走过去。

“你是主事的?你看看,你看看!”一个身高一米八、白­色­短褂下露出黑茸茸胸毛的猩猩大汉口水乱喷的说着,钵大的拳头,拈着一个小东西就送到笑颜面前。“你们飞仙客栈竟然把蛆虫当­肉­丝!”

“什么?”众食客哗然。

“哦?”笑颜心里一凛,看来是碰上砸场子的了。不过大场面她可见多了,这点小意思只能算是小儿科。微微一笑,笑颜不慌不忙扫了眼酒桌,嘴角的笑意顿时扩大了。挖挖耳朵,她慢条斯理的问猩猩大汉:“请问客人是在什么菜里找到的呢?”

跟猩猩大汉一起过来的几个壮汉开始头上冒汗,慌忙向猩猩大汉使眼­色­,可惜人家猩猩真得意着呢,没看到。

“当然是在青椒炒­肉­丝!”大汉得意洋洋的挖着鼻孔道。口水又是一阵乱喷。

跟他一同来的几个大汉脸­色­顿时涨红。

笑颜“认认真真”将桌上菜­色­研究了一番,作头痛抚额状:“客倌,您桌上根本就没有青椒炒­肉­丝这道菜,而且,您桌上的菜,也没有一样是有­肉­丝的……”

大汉:“……咦?没有吗?”

“是啊,大哥,青椒炒­肉­丝还没上来……”桌上另一个大汉虚弱的接口道。

大汉:“原来是我拿早了。”

众人:“……”

笑颜忍着抽筋的嘴角,转身开始赶开众人:“好了好了,都是误会,误会。今天各位来宾,每桌本店都免费赠送煮酒一壶,大家开怀畅饮哈,畅饮!”

这些江湖土匪明显是来找碴的,再让人围观下去难保他们不会面子上下不来台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虽然狐狸这个小酒店也绝对不是软柿子,但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惹毛了地痞还真不太好收场。消财免灾,消财免灾。

可是一想到那么多的银子没了,笑颜心里这实在是,­肉­疼啊!

周围的众人一听有酒可以白喝,马上纷纷叫好,哈皮的回到原位去了。

“好,好好……”猩猩大汉也满足的坐回去,却马上给旁边的大汉踢了一脚。

猩猩大汉顿时弹簧一样跳起来,“砰”的一拳砸上桌子,桌子应声而裂破了一个大窟窿:“好个屁!老子今天要砸场子!识相的快滚!”

与此同时,猩猩大汉旁边的几个壮汉应声站起,“锵”的拔出朴刀来。明晃晃的刀一下子晃花了众人的眼睛。

“啊啊啊啊——救命啊!!杀人啦啊啊啊啊!”众酒客顿时吓得屁滚尿流,你推我挤的往外逃命去了。

眼见众酒客散得差不多了,大汉们马上握着刀,冲上来就是一阵乱砍。客栈里的桌子,凳子,茶具,酒菜,餐盘,一下子飞得漫天都是。没及时逃得出去的客人又是一阵尖叫,跳窗的跳窗,钻柜台的钻柜台,还有个客人吓昏了头,钻到某个大汉的裤裆底下去了。

“找死!”那个大汉一脚把那个抖成筛糠的客人踹了出去,冲上去举刀就砍!

“当!”的一声,一把菜刀飞了过来,及时打飞了大汉手上的朴刀。

众人一回头,哇,小白脸店小二威风凛凛的站在后堂门口!只见他左手锅铲,右手平底锅,头顶钢筋锅,背后还背着个大黑锅,俨然一副忍着神龟装扮。

“哇!”笑颜唬了一跳,马上嗖的钻到桌肚底下去了。然后小手又摸上桌子,还不忘顺便在桌上摸了一串香蕉,拿回桌子底下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一边吃香蕉,笑颜一边看着小白脸跟大汉们过招。啧啧,真看不出来,十六岁的小白脸还是个高手嘛。也难怪他当初一下子就能把她拉上马了,武功啊武功!虽然手上拿的是锅铲和平底锅,可是小白所到之处,一定虎虎生风,伤亡一片。

果然不简单啊不简单!

笑颜啧啧感叹着,忽然身边一挤,桌子底下又挤进来一个人。

笑颜看了看这个老脸皱得像朵掬花样的大叔,善良的没把他推出去,还顺手递上一根香蕉:“请你吃。”

“谢谢。”大叔也很不客气的接过香蕉。

两个人就蹲在桌肚底下吃香蕉,看战况。还不时讨论两句。

“嘿,好!”眼见小白又一脚踹飞一个,笑颜忍不住叫好。

“哎哟喂!不行啊!”大叔咧咧感叹着,直摇头,“这些地痞质量不行啊,果然十两银子的货­色­就是靠不住,中看不中用!呼呼,下次还是得请王二黑那伙才行。”

“哦?大叔你是?”

“嘿嘿,不知道了吧?我就是这次砸场子活动滴策划人,策呀策划人!敢抢我生意,哼哼哼……”大叔皱成掬花的老脸一脸的得意洋洋。

“哐——”的一声,大叔眼一翻,啪嗒倒地昏了过去,眼睛转成了蚊香圈圈。

笑颜拍着手上的平底锅,­阴­笑:“原来是你啊。幸会幸会。”

转过身,某颜对众读者微微一笑:当然,还要特别感谢长歌大大突然给出的平底锅!当当当当~~

“妈了巴子!找到你了!”

笑颜就听耳边一阵雷响,随即人就被大力的拉了出去。紧接着一把朴刀架在她细巧的脖子上。

猩猩大汉挟持着笑颜,一步步往门口退去,口水乱喷的朝小白大吼着:“不许跟来!不许跟!不然就杀了你们主事的!听见没有!刀子是不长眼睛地!”

小白立刻止住脚步,左手锅铲右手平底锅,摆出架势警戒的盯着猩猩大汉。在他脚下,一­干­大汉已经都被摆平。

掌柜的客商大叔抱着算盘,“啪”的从后面砸倒最后一个大汉,急乎乎的赶到小白旁边,看着被猩猩大汉挟持的笑颜,急得团团转。

看着果断的停住脚步再也不敢逾越雷池半步的小白和掌柜大叔,笑颜心里那叫一个感动啊,顿时心底豪气冲天,抛出一句很很很很有气魄的话:

“救——命——啊——”

那叫一个中气十足啊,顿时雷倒一大片。

“妈了个巴子,叫屁啊叫!”朴刀刀柄“咚”的敲上笑颜的脑门,猩猩大汉破口大骂,口水喷得笑颜暗叹今天早上的头又白洗了。

“­奶­­奶­个熊,挡老子道还吼你妈个鸟!”

一声更大的咆哮传来,紧接着“砰”的一下,笑颜只觉得身后的猩猩大汉似乎被谁踹了一脚般往前一冲,她赶紧趁势闪出猩猩大汉的挟持,钻到小白和掌柜大叔身后。

随后猩猩大汉“轰隆”栽倒,震起一阵烟尘。

他身后,飞仙客栈大门口,站着一道极其嚣张的身影。

最显眼的是来人一头火红­色­的短发,在风中张扬舞动。一只脚还高高抬着,保持着刚才踹的姿势。睥睨的眼神,抿起的薄­唇­,映着左耳上三个金圈耳箍格外的嚣张不羁。

乖乖,原来古代就有朋克啊。

所有人因朋克红毛的出现怔愣三秒。

然后小白“哐啷”一丢锅铲平底锅,马上热情的迎了上去,拿起肩头的毛巾“叭叭”的在红毛身上一阵掸,故意无视红毛身后的黑衣侍卫雪亮的长剑,拉着红毛就往里面走:“客倌~~里面请!里面请!”

掌柜大叔也马上抱着算盘回到柜台,噼里啪啦一阵拨打,悠然道:“我们这是在打劫演习,不影响营业,不影响。公子贵宾包间请。”

笑颜左右看看战场一样破烂的大堂,当场就囧了,多华丽丽的演习啊!

把红毛公子送进包间,安顿好他和他的两个侍卫,笑颜赶紧到大堂清理战场。客栈被砸烂了不可怕,可怕的是被砸烂了还没抓到赔银子的人。所以她可得赶紧先去把那个掬花大叔逮住,交由狐狸听候发落。到时候要怎么压榨他都是狐狸的事了。

以狐狸的黑心肝,要是压榨得这个掬花大叔倾家荡产笑颜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结果这掬花大叔还真是没做坏人的自觉,笑颜才刚把他绑起来,小皮鞭辣椒水还没上呢,他就唧唧歪歪的全招了。哎,这年头,想做坏人都难,老天不给咱机会啊!

原来,掬花大叔是对面大发酒楼的老板,因为飞仙客栈的开张,直接导致他本来就不好的生意更是下滑到冰点,因此积下了嫉妒的怨气。本来他也只敢抱怨抱怨,结果昨天王记绸缎坊的老板王和找上他,说是不甘心自己的铺子就这么低价给个纨绔子弟捡了个大便宜去,两人一合计,就来了这么出砸场子戏码,希望能挫挫飞仙客栈的锐气。

“真受不了你们。”笑颜无奈的摊手,“天子脚下也敢这么嚣张,还有没有王法了哦!”

“没事的没事的!”说到这个,掬花大叔一脸的贱狗样儿,“王老板他表兄的外甥女儿,是荣华王府主事的爱妾!”

笑颜一头黑线:“不过一个主事的小妾而已……”

“哟呵!你小子还会叫板了啊?你死了你死了,我回去就告诉王老板去!你死定了!——哼哼,你也不想想,枕头风啊,这么一吹,马上主事大人到王爷面前那么一讲,哼哼哼哼,到时候,你们就抱着大爷俺的大腿哭吧!哼哼哼,到时候也别大爷俺不讲情面!怎么样,怕了吧?你要是赶紧放了我,再磕三个响头叫我一声好爷爷,我就放你一马。”掬花大叔两手叉腰扬起下巴,得瑟的“威胁”笑颜。

笑颜真是无语了。

“真被你打败了。”笑颜叹息。

“哼哼,知道大爷的厉害了吧?”掬花大叔以为笑颜时屈服了,顿时乐得都找不着北了。

“是啊,知道了。”说着,笑颜手起锅落,“哐”的一声,掬花大叔再次眼一番,咣当栽倒在地。

把掬花大叔拖到柴房关好,笑颜招呼小白:“好好看着,今天晚上的­肉­­肉­就指望他了!”

“哇!不是吧?主事大人,您要吃人啊?”小白咻的跳开好几米,戒备的看着笑颜。

笑颜怒之,一平底锅抽了过去:“吃你个头!这可是金主!大大滴金主!等老板回来,非刮得他骨头渣子都不剩!老板刮得开心,我们就有­肉­吃,懂?”

“懂懂懂懂懂……”小白马上笑得一脸灿烂,“跟着十九哥,有­肉­吃!”

“这还差不多!”笑颜把平底锅往裤腰带上一Сhā,雄赳赳气昂昂的去看红毛贵客去也。狐狸花花教育得好:遇到小人,要拽;遇到平民,要拐;遇到贵客,要宰!

嘿嘿,小红毛,你就从了俺吧~~

结果笑颜还没宰人呢,就差点让人给先宰了。

笑颜刚走到贵宾包间门口,才一推门,顿时门板爆破飞开,笑颜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挡,挡完就发现两把长剑“锵”的架上她的脖子,剑尖还微颤着发出好剑特有的清吟。

“大大大哥,饶命啊!”笑颜腿直抖,怕怕的盯着脖子上的长剑,生怕两位黑衣大哥手上一个不小心报销了她这条小命。

“­奶­­奶­个熊,原来是你!没事走路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做贼啊!”红毛见是笑颜,又往椅子里一跳,脚跷到酒桌上,嘴里叼着根牙签,双臂枕到头下。“还看!看你­奶­­奶­个熊!还不给老子再热两壶酒来!”

“是是是……这剑——”笑颜左右看看,三明治一样紧贴着她的两个黑衣侍卫才松开长剑,一个转身退到红毛身旁,慢慢归剑入鞘。

“大爷,您看这上酒钱是不是……”笑颜拇指和食指直拈,做出数票子的动作。

“­操­,瞎了你的狗眼了?老子还会赖你帐不成!”红毛顿时受到侮辱一般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桌上的酒盏随之一跳。吓得笑颜的小心肝也随之一跳。

绩嫉1卷 第67章

“大大大爷,小的这哪敢呀~~可这也是老板订下的规矩是不,大爷就请大人有大量,不要为难小的了吧……”笑颜奴颜婢膝的谄笑。

“哼!中原人果然软骨头!……伊嘎尔,赏他几个钱!”看得出来红毛对笑颜的卑躬屈膝很受用。

红毛左边的那个黑衣侍卫立刻去掏钱袋。

一摸,顿时脸­色­一变。

右边的黑衣侍卫眼一挑,转头看向他。叫伊嘎尔的侍卫更加急了,伸手在袖子,腰间噼里啪啦一阵摸索,却越摸冷汗越下滑。

“伊嘎尔?”好一会,红毛似乎也察觉到不对劲了,转头望着伊嘎尔。

“少爷……钱袋……没了。”伊嘎尔脸­色­涨红起来。

“啊——?!”笑颜马上夸张的跳开一大步,随即指着红毛横眉怒目,“原来你们想吃霸王餐!”

“哼哼,被你发现了!怕了吧?”红毛立马一脚踏上板凳,得瑟的挥手扬起一头红毛,“老子正是——唔唔唔”

后面的话全被伊嘎尔捂回了嘴里。

“做什么!你­奶­­奶­个熊!”红毛一把推开伊嘎尔,将他推了个大跟头,然后转头大怒的瞪着笑颜,挥起拳头就要冲上去,“老子就是要让他知道……”

“少爷,霸王餐不是那个意思!”另一个侍卫拉住他,小声的跟红毛说。

“恩?那是什么意思?”红毛愣了一下,松开高高举起的手。

笑颜嘴角抽了一下。

“霸王餐就是……”伊嘎尔从地上爬起来,凑近红毛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什么?竟然说老子是吃饭不给钱的强盗?!我­操­,你眼睛瞎了啊!哪只眼睛看到老子吃饭不给钱了!”红毛顿时暴跳如雷。

笑颜咻的闪到门口,抱住门扇,然后慢慢探出一个脑袋:“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你——”红毛冲上去就要踹,却被伊嘎尔及时拉住。

笑颜却立刻抱着脑袋就往楼下冲:“救命啊——杀人啦——吃霸王餐的杀人啦——”

“­奶­­奶­个熊地!给老子站住!左西,抓住他!”红毛急得直跳脚。

那个叫左西的侍卫凌空一个跟头一翻,下一刻就落到了笑颜前面,伸手拎起笑颜又飞回红毛身边,把笑颜往红毛面前一丢。

红毛气鼓鼓的瞪着笑颜,却没狡辩什么,只是气呼呼的盯着笑颜看。

笑颜“哎哟哎哟”的从地上爬起来,扶着膝盖直叫唤。就是想增加某些人的愧疚感。

“喂喂喂,你­奶­­奶­个熊的少装啊!老子看到了,你根本就没撞到!”红毛大叫,声音却不像先前那么底气十足了。

“你们太邪恶了!吃霸王餐还想杀人灭口!我,我死不瞑目啊啊啊啊啊——”笑颜鬼叫鬼叫的,心里却笑翻了。看得出来,这伙人虽然暴躁,却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她的小命自然是无虞的。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把饭钱加倍讨回来,嘿嘿嘿嘿……

“我­操­,你还说!再说老子把你碎了!”

红毛一听霸王餐三个字怒极,一下扑倒笑颜,将笑颜死死按在地上,挥起拳头就要揍人。拳头带起呼呼的劲风,却在挥到一半的空中停了下来。

他与笑颜同时一僵。

他的视线,慢慢下移,与笑颜的视线汇集到一起继续移下,盯着他另只手按住的——笑颜的胸部。

“你……”红毛一下傻眼了。

“我­操­!­操­死你全家!妈地!”笑颜一拳头挥出,正中红毛右眼。

红毛被笑颜一拳头挥得“砰”的一头往后栽倒,后脑勺“咚”的撞在地上,顿时引起两个侍卫齐齐的倒抽一口冷气。红毛也立刻回了神一般马上又跳起来毫无章法的扑上去按倒笑颜,“我­操­你全家!­操­烂你这张嘴!”红毛吼得比笑颜还大声。

笑颜却颜顿了顿,然后点点头,示意红毛放开她。

“懂?”红毛恶狠狠的威胁着,手上还是放开了她,自己爬了起来。

“懂。懂懂懂……顺便替我们家美美谢谢你。她等开荤等了好久了。”笑颜也爬起来握住红毛的手。

“美美?”红毛蹙眉,却没有立刻拍开笑颜的手。

笑颜嘿嘿一笑,岔开话题:“那么大爷既然不打算吃霸王餐……”

“­奶­­奶­个熊!再提这三个字,老子撕烂你!”红毛大怒,拉住笑颜的嘴巴死拽。

笑颜的嘴巴被拽得变了形,却硬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威武不能屈的大字:“那、就、给、钱!”

“­操­!老子要有钱会任你大呼小叫?”红毛怒之,气势却弱了下来。

“给、钱!”笑颜的声音如同她要钱的意志一样坚定。

“少屁话!老子又不是不给钱!”红毛凶回去,然后转身对身后的两个侍卫说,“左西,你留下来给她打工,赚足了钱再走!”

笑颜啧啧摇头直叹:“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吃饭一人当,你自己吃饭,让侍卫打工,羞不羞啊?真是丢人啊!”

“你——老子自己打工!”红毛暴跳如雷。

伊嘎尔和左西齐齐抚额头痛状。——他们暴躁的主子啊,又给别人逛了去!

“那从现在起,你的名字叫小红。我们店里还有个小白,就是你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个拿着锅铲和平底锅的店小二。从现在起,他是你的师兄,你要尊老爱幼,发扬我们大楚国孝敬老板,谦让兄长,尊敬主事的传统美德,要……”

“少罗嗦!要我­干­什么?”红毛小指挖着耳朵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笑颜耸耸肩:“暂时没有。”复又左右看了看,指着桌上的残汤剩酒:“就把这些杯盘收拾了吧,晚上给你引见老板。”

红毛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大喇喇的回到先前的椅子上一躺,一脚还挂在椅子的扶手上晃啊晃的。左西和伊嘎尔互相换了个颜­色­,马上过去,开始收拾桌子。

笑颜耸耸肩,假装没看到。径自出门忙去了。

一个换两个,何乐而不为?

邪邪的笑着,笑颜抛接着手上的钱袋。——正是从伊嘎尔身上摸来的那只。

嘿嘿,跟她吼,可是要付出代价滴。

晚上。

狐狸一直到酉时才回来。听小白的说法,似乎还带了一个什么人回来。不过等笑颜叫上红毛赶过去时,那道颀长的水蓝­色­背影刚好离开,留给笑颜一道美丽的背影。身高约有一米七八,白­色­长衫,外罩水蓝­色­绸纱,长发束在头顶,蓝­色­的发带随风飘扬。他走路的速度很慢,在风中有一种飘然而去的味道,像绝尘而去的仙子。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再看收费了,一钱银子看一眼!看在咱俩的特别关系上,给你打八折!”狐狸刷拉一展折扇,躺在贵妃椅上懒懒的翘起二郎腿,一双桃花眼盯着笑颜笑眯眯的。

“哪敢呀!”笑颜马上嘿嘿一笑,收回视线。心里却有点讪讪的。她知道那个人是谁了!正是那天和狐狸XXOO被她打断的神仙小攻啊!哎……

“其实那天……”狐狸看到笑颜眼神中的变化,正要解释,却又被红毛打断。

“你就是老板?”

“你是——?”狐狸折扇一转,遮住大半张脸,露出一双桃花眼打量着红毛。心里忍不住暗暗为对方的出­色­相貌赞了个。张扬的红发,白皙的皮肤,斧凿刀刻的俊美线条,利落的薄­唇­,左耳三个金­色­的耳箍,高挑的身材,此刻正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看起来就是个天生的王者呢。

可惜锐气太盛,不懂收敛。

“我是新来的小二。”红毛冲他点点头,算是跟老板打过招呼了。

笑颜一见狐狸脸­色­没想象中的那么好,赶紧凑上前补上一句:“不要钱的。”

“哦~~”狐狸眼里的敌意这才松缓了一点。点点头,拍拍笑颜的脑袋:“辛苦十九了,今天吃­肉­包子。”

“哦也!!”笑颜欢呼着一蹦三尺高。

“老板老板,还有我,还有我!我们今天抓了个坏怂!”小白马上挤了出来,哧溜一下蹿到狐狸面前,满眼星星的望着狐狸。

“哦?”狐狸看向掌柜大叔。

大叔啪啪啪拨打着算盘,终于抬起头:“恩,对面大发酒楼的,被王记的老板怂恿,买了一伙地痞来砸店。幸好十九神勇,一平底锅就拍晕拿下了。”

“唔……不错。”狐狸点头,扇子后面的桃花眼笑得眯成两道小月牙。

“我也有份,我也有份啊,老板!”小白大急,大有为了­肉­包子拼命的架势。

“好,好,也有包子,也有。今天大家一起吃包子!”狐狸从贵妃椅上跳了起来,“十九,现在带你家公子去跟大发酒楼滴老板‘沟通沟通’感情~~”

“好~~嘞!”笑颜笑得那叫一个畅快啊,真比便秘一下疏通了还畅快。狐狸出马,万事不怕!

“哎——我呢?”红毛马上拦住狐狸的去路。

“你?”狐狸盯着比他还略高一点的红毛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边,最终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小白转正了,去大厅跑堂,美美没人照顾了,你就去后院照顾美美吧。”

“­操­!把老子当什么人了?竟然让老子去照顾女人!”红毛大怒,一把将肩头的抹布摔到地上,一脚踏上。

“放心吧,不是女人。”狐狸闲闲的打了个哈欠,走出门去。

笑颜拍拍红毛的肩膀:“美美是小白对后院那头母猪的爱称。”

说完笑颜就无视石化的红毛,转身追着狐狸去柴房了。

五秒钟后,身后传来红毛怒雷般的咆哮:“老子剁了你们——”

次日。

笑颜是被鞭炮声炸醒的。

爬起来一问,才知道,原来飞仙客栈开分店了。

诧异的逮住小白细问,才知道原来分店就是对面的大发酒楼改装版。看来昨夜狐狸让她先去睡了之后,他又好好的跟掬花大叔“沟通”了一下。这不,把人家的酒楼都给“沟通”过来了。哎,邪恶的狐狸啊。

更让笑颜吃惊的是,昨天晚上誓言要剁碎他们的红毛竟然一反常态,安安分分的蹲在后院照顾美美了。连带着他的两个侍卫也一直蹲在后院没再出现在笑颜眼前。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因为新分店开张,笑颜愣是忙碌了一整天没缓过神来。当然,也顺便偷偷塞了两个小笼包进嘴里,然后在狐狸炯炯的目光下­干­笑着美其名曰帮顾客试温度,怕顾客烫着嘴。

“真是体贴的十九呢,那今天晚上这边守夜的重任就交给负责的十九了,别人我还真不放心。”狐狸如是说。

笑颜当场就囧了。

晚上。

笑颜一个人守在黑漆漆的天仙客栈,听着吱呀吱呀的门窗声,一个人抱着肩膀缩成一团。虽然她不怕黑,可不代表她不拍饿呀!呜呜呜呜……臭狐狸,竟然把她一个人丢这都不管晚饭了!呜呜呜,她不就偷吃了两个小笼包吗,有必要这么狠对她一个弱女子么?

啊啊啊啊讨厌讨厌!

她要­肉­包子,她要­鸡­腿,她要香香的饭菜!呜呜呜……

不行!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她要讨回自己作为一个优秀员工滴正当权益!

哗啦推开门,夜风吹起笑颜麻衫的衣角,在呼呼漫起的夜尘中,笑颜酷酷的眼神气派十足。

对面那头,一点晕黄正慢慢摇晃着,移了过来。

有人!

笑颜盯着那边,盯着那盏晕黄的灯笼。那头,一抹蓝­色­的身影慢慢分离出夜幕,在黑夜的背景下越走越近。他的手上,还提着一只盛放饭菜的竹篮。

笑颜心头一暖。

蓝衣人慢慢走近,黑­色­的长发,蓝­色­的发带,­干­净的脸庞,浅灰­色­的眼睛,修长的手指,摇晃的灯笼,缓慢的步伐,让他­唇­畔的微笑看起来那么温润,像一块上好的暖玉。

正是那个神仙攻。

神仙攻并不帅,但是他出尘的气质能与人的心灵产生的共鸣,奏出世上最动听的乐音,就像他­唇­畔淡淡的笑,犹如水墨青莲,­干­净优雅,摇曳出世上另一种最美的风情。

笑颜屏住呼吸,静静的看着这份遗世的妖娆。

走到离笑颜大约十步的地方,神仙攻脚下一歪,刚好踩进一个小小的浅坑,整个人重心不稳,“砰”的一头栽倒在地。手中竹篮骨碌碌滚到边上,饭菜摔了一地。

“你没事吧!”笑颜赶紧冲上去扶起他。

神仙攻茫然的爬起来,伸出手赶紧在地上一阵摸索。“饭菜呢?”

笑颜一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看不见?”

神仙攻闻言淡淡一笑,不语,继续摸索饭菜。

笑颜看着洒了一地的饭菜,怕他伤心,赶紧将空碗放回篮子,把篮子送到他手上:“还好没摔破。”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神仙攻不疑有他,提着篮子站起来,打着灯笼继续走。“你还没睡?”

“哎?你认识我?”笑颜一愣。

神仙攻微微一笑:“就是送饭给你的啊。花花公子怕你饿着,赶紧让我给你送饭来呢。抱歉啊,我看不见,走路慢,才会耽误了时间。”

“……谢谢。”笑颜接过神仙攻手上的饭菜。难怪狐狸会选择他了,真是个体贴的男人啊。——若真是狐狸想起来要给她送饭,早就自己送来了,又怎会劳烦一个盲人?他明显是在帮狐狸做好人,自己却背黑锅呢。这样的体贴的男人,谁能不心动!

很自然的牵引着神仙攻进了天仙客栈,笑颜将竹篮放到桌上,伸手去拿他手上的灯笼。

神仙攻却捧起灯笼,对着中间的蜡烛吹了口气,才微笑着将灯笼递给笑颜。

笑颜看着早在他跌跟头时就已熄灭的灯笼,不禁有点怔忡:“你——既然看不见,为何还要点灯笼?”是为了自欺欺人吗?可是看到他这样­干­净的微笑,笑颜很难相信他是一个自欺欺人的人。

神仙攻似乎也察觉了笑颜所想,淡淡一笑,在桌子前的一张方凳上坐下:“我虽看不见,别人却看得见啊。看到我的灯,他们自然知道这里有人,就不会往我这边撞了啊。”

赠人玫瑰,手留余香。笑颜忽然想起了这句古老的谚语。

“快吃吧,别等饭菜凉了才吃。吃冷饭会生病。”神仙攻伸手摸索桌上的竹篮。

“我来我来!”笑颜赶紧抢过竹篮。

将里面的菜盆饭碗一一拿出来,笑颜用筷子鼓捣着空碗嘴里呼噜呼噜的发出吃得正香的声音。

“十九真是个特别的姑娘呢,吃饭这么……呵呵。”神仙攻笑了起来。

“噎?”笑颜一愣,他知道她是女子?

神仙攻像是知道笑颜所想一般,微笑着给她解惑:“女子总的来讲,比男子稍矮;气味也会有所不同,有女子特有的体香;声音也更尖,更细,偏向甜美。因为我看不见,所以更能从细节上感受到你与男子的不同。他们看不出,只是被眼睛蒙蔽了。有时候,眼睛,也会骗人的。”

一席话说得头头是道,把笑颜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现在知道狐狸为什么会喜欢你了,哎……”笑颜咬着筷子感叹。

“喜欢?我?”神仙攻呆了呆,随后哭笑不得的转向笑颜,“我和花花公子都是男人!”

“是啊,知道啊。没事的,不用不好意思,我们老家那男人和男人是很正常滴!”笑颜安慰的拍拍他的肩头,忍住心底的一点小小的酸意。

“不是!十九姑娘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难道是那天?啊,那只是个意外,我一时被凳子绊倒才会扑倒花花公子身上……”

“啥?”笑颜傻眼了。

靠之,搞了半天,都是她一个人在七想八想?妈地!臭狐狸怎么不早说!

笑颜小宇宙咻的燃烧起来。

“呵呵……”神仙攻忽然笑了起来,像一池的白莲刹时间都绽放了,清雅如风。“十九姑娘真是个有趣的人……呵呵……”

“得了,您别挖苦我了……”笑颜顿时又囧了下去。

“难怪花花公子会对十九姑娘这么上心呢,若换做是我,也一定会动心的。”神仙攻一句话让笑颜的囧状脸顿时僵在那。

他他他他,他说什么?

“臭狐狸哪有对我上心!”笑颜窘迫的低喊,赶紧把碗筷一收,塞进篮子里就推到神仙攻怀里,“好了好了,吃完了吃完了……”说着,就把神仙攻推了出去。

然后关上门,背抵着门发傻。

狐狸对她上心了?有吗?

绩嫉1卷 第68章

天仙客栈开张后的第四天,来了一位让笑颜意外的店小二应聘者。

“老板好,主事好,掌柜好,小二哥好!我叫包子,包子的包,包子的子。我娘说有学问的人都叫什么什么子,所以我姓包,就叫包子了。”说完,顿时眼睛一弯,笑得像颗豆芽一般可爱。

“能吃苦?”掌柜大叔从算盘中抬起头。

“能!酸甜苦辣我都不怕!牙好胃口就好,吃嘛嘛香~~”包子笑得灿烂。

众人:“……”

“会养猪吗?”红毛从外面“砰”的推门而入。

众人瀑布汗。

“多大了?花五钱银子一个月雇佣个童工,本公子好像有点亏呢。”狐狸从折扇后露出一双­精­明的桃花眼。

“十六啦!娃娃脸,娃娃脸而已~~老板,我很能­干­活的!一个顶俩!要是您不信,第一个月包子不要工钱,您留着看成效,行不?”包子一句话正中狐狸心坎。

“那就这样吧。”狐狸眯着桃花眼满意的拍板。

“等!等等等等等——”笑颜赶紧叫住。

“怎么?”众人一致转头看向笑颜。

笑颜大急:“不能收他!”

“为什么?”狐狸皱眉。

“因为——”笑颜一下子支吾起来。总不能说包子是寒江雪的人吧?那她见过包子的事情岂不是就要抖了出来?抖出这个事,她和寒江雪的那点小秘密不就全被掏了出来?

寒江雪……

笑颜心尖一阵刺痛。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还是那样骄傲,高不可攀吗?还是那样偶尔会耍赖吗?还是那样一沾酒就醉,一醉就会跳艳舞吗?还是那样……

可是一想到段倩茹那一两个月的肚子,笑颜真的无法接受他。她真不明白为什么在和她同枕共寝的同时,这个男人却还可以跟另一个女人相好,甚至还让她受孕!这就是古代的种马男人?——她绝对,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背叛!

“十九?十九?”

一只手在她面前晃啊晃的。

笑颜“啪”的打开狐狸的爪子,极不自然的推开一步保持距离,没好奇的回应:“­干­嘛?”

“为什么不能收他?我看挺机灵的。”狐狸一看包子,那桃花眼立刻变成了元宝状。相信这机灵鬼的出现,一定能带给他更多的银子收入。

“老子也觉得不错。”红毛拎起包子看了看,“长得头是头,眼是眼的,比你们大多数中原人好看多了。还会养猪。”很明显,最后一句才是最重要的。

“随便你们了!”笑颜挥挥手,不想再烦,也不想再去想寒江雪了。

呵,寒江雪的心腹到这里来,明显是他们的举动已经引起了寒江雪的注意了,还不知道收敛!林欲秀风必摧之,哼哼,到时候可别怪她没提醒过他们!

“­奶­­奶­个熊地!终于等到新人了,老子可以转正了!哈哈哈哈”红毛马上喜形于­色­。

“想得美,包子明天起去天仙客栈招呼客人。你继续养猪。”狐狸不爽的哼了哼。

“你——”红毛勃然大怒,挥起拳头就要冲上去。“你不要欺人太甚!”

“恩?”狐狸折扇掩面的姿势不变,只是桃花眼一挑。

“……哼!”红毛举起的拳头恨恨的在空中挥了一下,然后气呼呼的推门就走。

笑颜诧异的看着红毛消失在走廊的背影,不禁惊奇起来,拱拱旁边的萧天,就是前次的蓝衣神仙攻:“红毛今天没发飙?他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自然是老板教育得好。”萧天呵呵一笑,端起面前的茶碗送到嘴边。

“被狐狸教训过了?”笑颜这才想起,打从红毛来的第二天就一直表现得低调了许多,基本上只要狐狸出现的地方,他都不会出现。——原来是第一天晚上就被狐狸“教育”过了?想起那天晚上红毛听说美美是头母猪后搁下的狠话,“老子要剁了你们”,笑颜忽然偷笑起来。啧啧,看来那天红毛实施得很不成功啊。

因为包子的加入,笑颜在天仙客栈的活计轻松了许多。为了避免相处太久被包子看出破绽,笑颜主动请缨去开辟新天地。

“创业?哎呀!十九啊,我们主仆真是太有默契了!事实上,你家公子我刚买下一处地方,准备开家青楼,正考虑多少钱请个鸨母才合适呢……”狐狸一下从贵妃椅上跳了下来,一把揽住笑颜噼里啪啦一阵讲。潜意思就是你丫的自己找上门滴,不用白不用~~

笑颜当场就囧了:“花花公子啊~~您觉得十九我有当老鸨的潜质吗?”

狐狸哗啦一收扇子,凑近笑颜鼻尖:“有!”

笑颜眼皮一跳。

“贪财好­色­圆滑嘴甜,当鸨母真是最适合不过了……哎,本公子真是善于发掘人才啊~~”狐狸完全陷入了自我陶醉中。

笑颜:“……”

妈地,原来她在他眼里就是个贪财好­色­又圆滑的人?

经过一段时间的筹备后,仙仙楼正式开张。

舞榭歌台,风流正年少。霓虹初上,烟花尽湮笑谈中。纸醉金迷,正是人之本­性­所向。新开张不久的仙仙楼前,每天都挤了无数的文人士子,江湖豪客和市侩小民。说白了,无非两个字概括:嫖客。

“哎哟,大爷啊,里面坐坐啊~~”笑颜脸上涂了将近半斤的面粉,在一群烟花女的簇拥下,挥着手帕站在门口招呼客人,终夜迎来送往的,好不热闹。

再过两天就是七夕乞巧节了,这在古代应该算是情人节吧,未婚男女可以随意上街游玩,不用受平日里那么多礼法的拘谨。这也使得近日街上单身人士特别多,仙仙楼的生意可是开门大火了一回。

招呼了一批又一批客人,笑颜累得细腿儿都直哆嗦了,才熬到亥时。到这个时候,大多数客人都回家的回家,抱姑娘的抱姑娘去了,来的也只是三两个半夜游魂,笑颜才拖着麻木的双腿回客栈。

没啥,只因花花公子说了:为了让你趁早还清那当街扒裤的一千七百一十七两银子,你就辛苦点,白天当客栈主事,晚上当鸨母吧。能者多劳,我相信是十九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囧。她咋就这么命苦啊,遇上这么只邪恶的抠门狐狸!当主事一个月一两二钱银子,鸨母高点,二两,照这样的算法,她要五百多年才能还清……到那个时候,她的棺材都已经烂得渣都不剩了好不好?

这头邪恶的狐狸啊!

等等!那个人是——

笑颜眯起眼。

水蓝­色­的云罗袖装,高带束腰,长发盘髻,髻上缀着金铃铛,身边一个圆圆笨笨的丫鬟……

——不正是尹夫人和汤圆?!

“娘?……娘亲!”笑颜慌忙追了上去。

尹夫人和汤圆恍若未觉一般继续往前走去。再往前,就是幽深曲折的民巷。

“娘亲,娘亲!”笑颜不停的推开前面的人,她第一次发现半夜里人竟也如此之多。该死,这些人为什么这么多!为什么推都推不完!

“娘亲——!!”慌乱中,笑颜再也顾不上掩饰声调,露出原本的嗓音。然而她越急,就发现越追不上,眼泪不禁汹涌而出。一种被丢弃的恐慌感袭上心头。

“娘亲!娘——啊!”笑颜一头装进一具温暖的胸膛。

看都不看来人,笑颜一把推开他,踉踉跄跄的往尹夫人消失的巷子追去。

然而终究迟了一步,等她追进巷子,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屋檐墙壁,以及夜风中飞起的尘埃。

满天的星辰像调皮的眼睛,眨啊眨啊,终于眨落满眶的委屈泪。

“娘——亲——”笑颜仰天长啸,终于嚎啕大哭。

她终究,还是被抛弃了!

两把剑,悄无声息的架上她的脖子,可是她已经没心情去管了。她不明白!既然娘亲没有被人挟持,那为什么,为什么要伪装挟持现场抛弃她?!

为什么!

“退下。”温润的语调,让笑颜从滂沱的泪眼中抬起头。

寒天赐。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没事吧?”寒天赐上前伸出手。

笑颜心中一颤,一阵秘密被撞破的慌乱陡然升起。寒天赐有洁癖,他此刻却对她伸出手——他认出自己了?

想起自己易了容,笑颜努力平稳了一下心境,压低声线感激道:“没事,多谢公子。”说着,伸出脏手就去拉他的手。

寒天赐却巧巧在她碰到他手前一刻打了个喷嚏,收手掩住口鼻。

——他到底只是作作样子,在试探她而已。

笑颜心中大石落定。“多谢公子大人大量,刚才冲撞了公子,请恕罪。”

“无妨。刚才小哥儿刚才跑得甚急,可是见着故人了?”寒天赐笑得温和,像瑶池的白莲,额间猩红的朱砂痣看起来更加红艳了,如同白莲上的一滴血珠,刺目,却妖艳。

“没什么,看错了而已。”笑颜搪塞过去,不想讲。刚才她那么大声的叫娘亲,寒天赐又不是聋子,自然听得到,他分明是,听出了她的声音,在试探她!

可惜她现在没心情跟他过招,她只想,回家。然后痛痛快快哭一场。

“是吗……”寒天赐语调低缓下来,仰起头,静静的月华照在他如玉的脸上,让他看起来孤寂憔悴,整个人也随着声音低迷起来,“……我也是。刚才一瞬间,错认了故人……”

“半夜三更,人难免恍惚,公子莫要感伤了。……公子若是没什么别的事,小的就先回去了。”笑颜谦卑有礼的鞠躬,转身离开。

……七步,八步,九步……

“颜儿!”

笑颜刚落地的脚尖一颤。

然后脚后跟跟着落下,站稳,继续迈出另一只脚。

看着头也不回的背影,寒天赐怔怔的蹙眉发愣:“认错了吗?……”

走出寒天赐的视线,笑颜又绕着皇城转了大半圈,确定没有一个跟踪者了,才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客栈。

远远的,笑颜就看到已经打烊的客栈里透出的晕黄|­色­灯光。

一灯如豆,却一下子照亮了她消沉的心。心的一角,终于慢慢复苏,跳动起来。只有这里才是她的家,才是真正容纳她,任她哭泣,给她快乐的地方。即使所有人都背弃她了,只有这个小小的客栈,还会在半夜还亮着灯,等她归来。

笑颜缓缓推开门,木门发出古老的“吱呀~~”声。

客栈大堂里,以手支腮正在打盹的狐狸脑袋一冲,然后惊得坐了起来,看见是笑颜后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回来了啊。”

“恩,回来了。”笑颜重重吸了吸鼻子。

狐狸其实很好看,一点都不像狐狸,倒更像一个迷恋凡尘的俊俏神仙,桃花眼不乱放电,染上淡淡疲惫时竟也别有一番风流气韵。若是不提钱,他倒真是一个完美好男人。

“饭菜都凉了,我去给你热一热。”狐狸端起桌上的盘子。

“不用了,我不饿。”笑颜上前拦住他。她现在空的,不是胃,是心。狐狸这盏小小的牛油灯温暖了她的心。

“恩?眼睛怎么红红的?哭过了?”狐狸放下手里的碗,伸手托起笑颜的下巴,直视着她的眼睛。“谁让你哭了?”

不是问为什么哭,是问谁让你哭。谁让你哭了,定不轻饶!

笑颜哽咽一声,哗的扑进狐狸怀里放声大哭。“她——她不要我了!……她抛弃我了!呜呜呜呜……”

哭得稀里哗啦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笑颜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她不要我了!

“……那就哭吧,把所有委屈统统哭出来,半点都不许剩。哭完了,忘了他,明天太阳还是一样会升起。他不要你,我要你。”

“呜呜……你要有什么用!她不要我了!呜呜呜……”笑颜哭得没了理智,泼­妇­般的捶打着狐狸的胸膛。

狐狸任她捶打,在听到“你要有什么用”时,眼神黯淡了一下。低下头,狐狸轻轻的抱着笑颜,什么话都没说。

他的纵容让笑颜愈发的想哭,索­性­抱住他的腰嚎哭起来。“……说不要,就不要了……赶我走就走……还烧什么房子,假装被仇家掳走,——她知不知道我担心了多久!混帐!”

“恩,他是混帐。”狐狸下颔抵住笑颜的头顶。

“不许你说她坏话!呜呜……我——就是不许你说她坏话!呜呜呜……我还是想她回来!回来告诉我,她是迫不得已的!她还是爱我、关心我的……呜……”笑颜把鼻涕蹭在狐狸身上。哭得泪眼婆娑,鼻子红红的。

“他就这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笑颜大吼。哪个人的母亲不重要!那是生她养她,这个世上与她血脉最关联的人啊!

狐狸呼吸一窒,抱在笑颜腰侧的手紧了紧,声音­干­涩道:“其实……你有没想过,如果真是仇家来了,那么最爱你的人一定会最先赶你走。”

“恩?”笑颜忽然止住嚎哭抬起头,抽噎着看着狐狸。泪眼婆娑的笑颜看起来楚楚动人,格外惹人爱怜。

狐狸心里一酸,脸上却还得努力维持着勉强的微笑:“真正最爱你的人,一定是为你展开羽翼,撑起一片天空,而当大难来临时,却一定第一个赶你离开的人。”

笑颜抱在狐狸腰侧的手一紧,指甲顿时掐进了狐狸的腰身。

寒、江、雪!

笑颜刚刚止住的眼泪又上来了。

“所以……那个他,很可能是发现了危险,才伪造假象,赶你离开——他是不想把你牵扯进危险之中。——因为爱。”

笑颜没说话,只是突然狠狠抱住狐狸,紧紧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所有人抛弃的,原来,原来所有人都没有抛弃她,是她抛弃了自己,抛弃了他们!她才是最没心没肺的那个!

寒江雪,娘亲,还有寒天赐,他们都用自己的方式爱着她,保护着她!

她才是最没用的人!保护不了他们,让他们受伤害,却还自私的苛责他们!她是笨蛋!

笑颜心痛至极,任眼泪簌簌而下,抱住狐狸又掐又锤,疯狂的啃咬。

狐狸眉头都没皱一下,任笑颜在他脖子上、肩膀上、手臂上留下深可见骨的咬痕,只是轻轻抱住她:“我骨头硬,别磕坏了牙。”

笑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等她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赶紧急匆匆的爬起来洗漱,慌慌张张赶到客栈,却没见到抓迟到的狐狸。

平日里,狐狸每天早上寅时就会站在客栈大堂前摇着扇子监工了,抓到谁迟到谁就一天没­肉­吃。今天他怎么……

“十九主事今天­精­神好像不太好啊,没事吧?”掌柜大叔过来拍拍笑颜的肩膀问道。

“没,没事。”笑颜打了个哈欠。

“不舒服就去睡会吧,明天就是七夕了,这两天白天生意不算太忙。”

“没事,没事……”笑颜揉揉惺忪的眼。看到外面两个举止轻浮的纨绔子弟嘻嘻哈哈朝这边走来,笑颜一环顾,没看到小白,便自己走了上去:“公子里面请,打尖还是住店?”

“打尖!也住店!哈哈哈……”穿宝蓝­色­衣裳的肥公子显然喝高了,满脸通红,打着酒嗝,嬉皮笑脸没个正经颜­色­。

瘦点的绿衣公子走进来又退出去看了看招牌,然后抓住笑颜的袖子一个劲的嗅着嬉笑道:“哟!这什么客栈啊?店小二还是个女人?好香啊~~”

店里不多的几个客人和伙计都抬起头。

笑颜脸­色­一白。

昨夜睡得迷糊,早上起得匆忙,她身上的脂粉没洗­干­净!

“有吗有吗?为兄也闻闻,为兄也闻闻~~哈哈哈哈”胖子也巴巴的过来拉住笑颜的衣领,凑上鼻子直嗅,还陶醉的闭上眼睛,嘴里啧啧有声:“果然是香啊~~”肥手就要拉开笑颜的衣襟。

“放手!”笑颜窘迫的推开他们,护住衣襟,怒视这两个轻浮的家伙。

“哟!还不高兴了!……多少钱?大爷都给得起,陪大爷玩一夜啊?”瘦子狭笑着,八字眉老鼠眼,模样猥琐得像只黄鼠狼。

“大爷们莫要笑话小人了,小人只是七夕将近,昨夜去私会了一下相好的而已,故身上沾了些这个味儿,大爷们莫要见怪……里面请,里面请!”笑颜忍住抽人的欲望,笑脸相迎。

“男的?”胖子愣了一下,然后兴趣缺缺的放开笑颜。

“不妨事,不妨事,男的也没关系,多少钱,只要你开口,大爷不会因为你是男人就不疼你的~~嘿嘿嘿嘿”黄鼠狼笑得­淫­荡,说着还伸出手去拉笑颜。

笑颜赶紧推开一步:“大爷请自重。”忍住,忍住,她可是弱女子,弱女子是不会动手抽人滴。

“重,多吃点就重了!哈哈哈,小哥儿别害羞,多玩几次就老练了,到时候,只怕你还求我­干­你呢……哈哈哈哈”

笑颜越听越不像话,手掌一展就要一巴掌抽上去。

“­操­,­干­你妈个头!­奶­­奶­个熊地!”

一记佛山无影脚突然飞来,就听“砰”的一声,瘦子黄鼠狼就飞了出去,“哐”的杂碎了大堂里面堆叠成墙的佳酿,顿时酒香四溢。

“小红?”笑颜惊讶的转身,感激的看着突然杀出的红毛,顿时觉得红毛的形象一下子无比高大起来,简直就是救世主,挽救了她一个完美弱女子的经典形象啊!

红毛一掳火红的短发,暴躁道:“­奶­­奶­个熊地,长得这么丑还出来吓人!笑这么丑,严重影响老子食欲,你们赔得起吗?”

“你强词夺理!你——你是这里的小二是不是?是不是!我告诉你们老板去!”胖子大怒。

“你尽管告!­奶­­奶­个熊地,老子要怕你就是这个!”红毛竖起中指,样子嚣张得不能再嚣张。

“你——哼!我们走着瞧!”胖子甩袖而去。

“­操­,还敢拽!”红毛顿时怒之,一把揽过笑颜,伸手抬起她的大腿就拔下一只靴子,狠狠朝走远的胖子掷去。“砰”的一声,胖子后脑勺被靴子打中,一头栽了个狗吃屎。

“喂!听说被女人的鞋子砸了要倒霉三年的!哈哈哈哈哈”红毛张狂的大笑。一头火红的短发在金­色­的阳光下耀眼招摇。

“大,大哥!等等我喂……”黄鼠狼这才从酒坛碎片里面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往门口追去。

“大爷!三十二坛陈年佳酿一共是一百五十两,初次光临,给您打八折,一共是一百三十两!~谢谢光临~~”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了出来。白衣的狐狸背倚在门框上,笑得灿若朝阳。

绩嫉1卷 第69章

笑颜和红毛齐齐一拍额头,比划十字架为黄鼠狼祈祷。

可怜的黄鼠狼,真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竟然刚好出门撞上狐狸。得,今天不去一层皮怕是别想安然离开飞仙客栈了。安息吧,可怜的孩子。

目送着被搜刮得只剩一条­内­裤的黄鼠狼一瘸一拐的离去,笑颜收回视线,转头望着红毛。“谢谢你。”笑颜由衷道。

“谢?”红毛微愣,随即鼻孔朝天哼了哼,“­操­,老子又不是帮你!你谢个毛!是他们长得太丑,影响老子食欲!老子怕消化不良才出手地!”说着,牛气哄哄的离开了。

看着他高大背影消失在后堂,笑颜忽然想起了一个很久不曾想起的人。曾经,也有一个人是这样的别扭,明明关心她却死不承认,总要找一些完全不搭边的理由搪塞。

呵呵。

……别扭的刑天,今天可看到一个跟你有得拼的人了。

“在想什么呢?”狐狸爪子在笑颜眼前晃来晃去。

“想情郎呢!”笑颜顺口开玩笑。话一出口,自己忽然脸红了一下。她这说的什么话啊,囧。她跟刑天……呃——

哎……

狐狸脸­色­不变,只是点点头:“我这两天有点事情需要去办,生意就都交给你全权打理了,别偷懒啊。”

“哟,什么事情啊,比钱还重要?”笑颜开玩笑的问。“该不会是桃花债吧?”

狐狸眼神一紧,随即附和着笑道:“被你发现了,咱家十九真是小半仙了!七夕节快到了,这有情人啊,自然要忙碌了一点了,哦呵呵呵呵~~”狐狸­奸­笑着走开了。

笑颜心里一梗,也就没什么话好说,忙她的事去了。

“小二,过来。”

笑颜刚走到二楼贵宾包间处就被人叫了进去。

“客倌,您有什么吩咐?”笑颜笑得那个阳光灿烂啊,吓得走廊那头走过来的小白直以为见了鬼。

“知道荣华亲王吗?”包间里面只坐着两个身穿黑­色­金边衣服的人,正对桌斟饮。

笑颜在听到荣华亲王四字时心头一跳。心头已经蒙灰的那一角又慢慢清晰起来。那个有着黑金­色­眼眸的男人,那个总是那样时而温柔时而邪魅时而耍赖的男人……

笑颜笑得更加灿烂了,露出一口森森白牙:“那客倌可是问对人了!荣华亲王,整个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呀!”

“哦?那说说?”两个黑衣人终于停下手里的杯盏,颇有兴趣的看着笑颜。

“荣华亲王是西宫娘娘所生,一出生就被封为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年少有为,十岁从军,十四岁上战场杀敌,保家卫国,驱除南越蛮子……”

“好了!”酒杯重重的搁到桌上。“荣华王府在哪?”

笑颜眼珠子一转,谄媚笑道:“顺着这条街一直走到尽头左拐就是了。”

“恩,没你的事了,赏你的!”说着,两锭银锞子就抛向笑颜。

笑颜顿时两眼发光,忙伸手去接。啪嗒,没接住,银锞子掉到地上,笑颜赶紧蹲下身去捡。捡起来放到嘴里咬了咬,确认是银子后马上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一个劲的鞠躬:“谢谢大爷,谢谢大爷!”然后喜滋滋的出去了。

一出包厢门,笑颜收起银子,冷冷的笑。两个问题就拿两锭银子,这答案是不是太值钱了一点?

瞥了眼那间包厢,笑颜快步离去。

去笑客楼烫了两壶花雕,笑颜坐在窗口看着地下忙忙碌碌的场景,心里有些彷徨。她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着了什么魔,竟然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她要远离京城,远离是非,结果却回到京城,回到原点;她要去找娘亲,结果却满足于小安逸逗留在这里这么久;她跟刑天走散了,本应立刻回去找他,结果却沉溺于眼前的小快乐而迟迟不愿离去,她真是……

一个糟糕的人啊……

笑颜按住自己的额头。

眼角波光一闪,笑颜视线不经意间瞄见街头青云巷拐角飞进两个身影。地上躲闪奔逃的身影高大,一头火红的头发风中飞扬,是红毛!

——不好,红毛在被人追杀!

笑颜赶紧丢下银子匆匆离开笑客楼,朝那两个身影消失的地方追去。

一进巷子,笑颜立刻察觉到了压抑的紧张气息。放轻脚步,笑颜屏住呼吸,闪到一间破旧的民宅下慢慢贴墙摸近巷子深处。

巷子最里面的幽深处,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蒙面人正持剑而立,警惕的四面一一搜索着。

笑颜迅速打量着情况。前面,是死胡同,左侧,是城隍庙的外院高墙,右边,自然是她所贴的民宅墙壁……

笑颜一转头,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一张脸就这么悬空倒挂着跟她脸贴脸!

火红的长发,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却不是红毛!他和红毛模样有五分相似,眼神却比红毛沉稳了许多!此刻他黑­色­的眼睛看着笑颜,像在评判能不能值得信任。

来不及有所动作表达善意,笑颜动作比心思更快的仰身让开,“锵”的一声绵长的剑吟瞬间袭来,势如白虹贯日,凉凉的长剑险险从她腹上擦过,扎进墙中只剩剑柄。剑气如虹,笑颜腰带随即崩裂,薄薄的长裤“唰”的掉了下来!

“啊!流氓!”笑颜大惊,赶紧跳开提起长裤。中指一弹,一粒银珠势若流光直击蒙面人。

蒙面杀手脚下一顿,反手一转,长剑像有意识似的嗖的飞回他手上,“当”的挡开银珠。长剑回手,舞出个剑花,蒙面人持剑戒备,没有进攻。一秒,两秒,“咔嚓”,长剑应声而裂,断成六七断,当当落到地上。

与此同时,蝙蝠一样倒挂在屋檐下的红发帅哥突然发难,一掌就朝蒙面人拍去,蒙面人一惊,迅速旋身飞退,陀螺一样飞旋起来,落到城隍庙的庙顶上。浅灰­色­的眸子深深看了一眼底下的笑颜和红发帅哥,转身跳下。黑­色­的披纱扬起,遮住半片视线,等黑纱落尽,蒙面人已经不见踪影。

“多谢阁下仗义相救……噗!”红发帅哥拱手作揖,却在话说了一半时喷出一口血来。

“喂!你没事吧?”笑颜赶紧扶住他。

却发现大帅哥已经昏迷不醒了。

把红毛大帅哥拖到城外一处荒废的庙里,笑颜这才仔细研究他身上背的大木盒子。刚才看到他时她就已经注意到了,但是形势紧急,没来得及细细去看。这个盒子质地本身并无古怪之处,木料也是市面常见的水杨木,但是,一个盒子近两米长,一尺宽,真是想不引人注意都难啊。

食指轻叩,箜箜的回声。就是说,里面盛的东西没占太大空间。伸手拎拎——

“咦?”笑颜诧异的发现没拎动。

不信邪的再试,还是没动。

怒之,笑颜使出吃­奶­的气力用力:“哈!”

动了!

——是红毛大帅哥动了!

大帅哥眼睛一睁,想都不想一掌拍来!

笑颜赶紧就地一趴,抱住头就大叫:“救命啊——杀人啦——放火啦——大侠饶命啊……”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扑哧”一声轻笑让笑颜抬起头。

“大帅哥你终于笑了啊,不杀我了吧?”笑颜死皮赖脸的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

红毛大帅哥坐在地上,静静的看着笑颜。

笑颜假装没察觉到他的审视,依旧自顾自的拍着身上的灰尘:“我说大帅哥呀,你不是本地人吧?来这里是来寻亲的吧……”

“你是谁!”谁知红毛大帅哥说翻脸就翻脸,一把掐住笑颜的脖子,沉声问道。

“我……我……”笑颜直翻白眼,两手乱舞的示意他放手。

好一会之后,红毛大帅哥才收了手。

笑颜两手捂着脖子好一会才缓过气来。“我是猜的啦!­奶­­奶­个熊地!”

“你认识烈儿?”红毛大帅哥一听到熟悉的口头禅立刻盯着笑颜看,试图不错过她的每一个表情。

笑颜垮下肩:“真受不了你们兄弟,一个暴躁得跟个炸弹似的,一碰就炸;一个急得跟阵风似的,说是风就是雨。你们红毛家族就没个正常点的么?”

“不是兄弟。”红毛大帅哥忽然纠正。

“什么?”笑颜一愣。不是兄弟?——难道是姐弟?

笑颜的视线忍不住下移。

“嘣”一个脑刮子敲到笑颜头顶,红毛大帅哥好气又好笑的说:“我是烈儿的父亲,炎拓。”

“啥?”笑颜一下子怀疑耳朵是不是坏了。赶紧挖挖耳朵,再把耳朵凑到红毛大帅哥嘴边,“你刚才说啥,重复一遍!”

“我——说,我是炎烈的父亲,我叫炎拓!”

“哐——啷!”笑颜倒了。

一刻钟后。

“竟然是父子,竟然是父子,竟然是父子……”

“麻烦你不要再走来走去了好吗?”炎拓靠在庙墙上,一副受不了你的模样。

“我真不明白!帅哥大叔,您是几岁结婚的?”笑颜哧溜蹿到炎拓面前。

“我十三岁举行成|人仪式,十五岁生下烈儿,今年三十有四。”炎拓轻描淡写,一脸“这很正常”的模样。

“十五岁就当爹……大叔你知不知道,这么早生小孩会生出次品的!”笑颜正­色­教育道。

“烈儿很优秀。”炎拓根本无视笑颜。汗,果然是父子,一样的自我为中心。

笑颜汗哒哒的决定不跟他争辩下去,还是直接进入正题的好:“帅哥大叔,刚才那个蒙面人为什么追杀你?”

炎拓抿­唇­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告诉你也好,免得他日你怨恨我将你糊里糊涂拉下水。知道了原因后去留随你,我绝不阻止。”

“听起来好怕怕啊。”笑颜拍着胸口嬉皮笑脸道。

有的事情,可以提前发现及早抽身;有的事情,等你发现时已经被卷入其中了,如何抽身!这些人,事,物,就像一张巨大的网,一网打下,她已抽身不及。

既然抽身不及,那也只能浑水好摸鱼了。

炎拓解下背上的大木盒:“一切都起源于它。”

“哦?愿闻其详。”笑颜也来了兴趣。

“这里面装的,是我炎家的传家之宝。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引起无数居心险恶之徒的觊觎。烈儿生­性­顽劣,数月前不服管教离家出走,没想到却被有心人有机可趁,借机暗示我烈儿被恶人掳走,需用它来换。……”

“所以你爱子心切,就带着它一路赶来?”笑颜大约也明白了个中一二。

炎拓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放心吧,小红……咳,炎烈他好得很呐。”笑颜拍拍炎拓的肩安慰他。

“希望如此。”炎拓盯着笑颜,目光深沉。

笑颜耸耸肩,摊手:“好吧,被你发现了。不过事情都这样了,你还想咋滴。”

事情很明显,有人以炎烈为诱饵,引诱炎拓带着传家宝赶来,现在撒网人已经在收网请君入瓮了,却在最后收网时很不巧的,被笑颜认出了那双熟悉的浅灰­色­眸子。看到老熟人,笑颜也算猜出一二,所以才没有立刻带着炎拓回客栈,而是先带他到这郊外一避。而炎拓显然也是通过笑颜的行为反应猜出了一二,才会有那句“希望如此”的话。

“事情现在很棘手啊。”笑颜头痛。现在最糟糕的是,炎烈偏偏还弄假成真,真到了萧天手里!萧天现在就在飞仙客栈,她若是带着炎拓回去,直接就是死棋。只有先想办法把炎烈弄出来,才能扭转局势,重长计议。可是萧天虽然看不见,耳朵心思却灵敏得很,她既能认出他,他也一定认出她来了。这样的话,事情就更不好办了啊。

现在看来,萧天当初的出现就不是偶然,而是早就预算好了的!若果这样的话,那狐狸是不是也Сhā上了一脚还很难说。毕竟萧天是他带进来的。

笑颜心里一阵迷惘。看来她还真牵扯进了一桩麻烦的事情里面啊。

“帅哥大叔,刚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明天再过来看你,今晚顺便琢磨一下解决之法。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小红……咳,炎烈有事的。”笑颜起身告辞。

“好。注意安全。”炎拓意有所指。

笑颜嘻嘻一笑,朝炎拓挤眉弄眼:“我觉得这话应该我对你才是。”

炎拓一愣,然后放声大笑。“对!我们都要注意安全!”

笑颜又绕着整个皇城晃了大半圈,一直晃到月上山头才回去。

回到飞仙客栈后院的居室,笑颜推开窗子看了眼对面的小银楼,主楼一片漆黑,狐狸不在家;客楼摇曳着一点灯火,悠扬的琴声宛若流水,淙淙流出。

笑颜关了窗。

这瞎子,倒是好兴致!

忽然房梁瓦片一点轻响,笑颜立刻警觉的贴墙而立,站在门边。声音很轻,一二三四五,脚尖迅速点在瓦片上飞远。来人显然是会点武功的,不过却比刑天、狐狸差了不止一个档次。随后又是一道更重一点的飞掠声,追着前面一个人的方向而去。

笑颜从床底搬出放亵衣的箱子,翻出箱子底下沉睡了许久的“老战友们”,一一装备在身,闪身出门夜猫一样轻盈的跟上。

真是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客人呢。

笑颜笑嘻嘻的想。她这个客栈主事还真是服务到位呢,嘿。

不用就近跟笑颜也知道,这两个人是去荣华王府。

没多一会,两人果然到了荣华王府前停下了。两人耳语几句,翻过围墙立刻朝相反方向弹开,一个往东,一个往西,直线飞掠搜寻去了。

笑颜无声无息的跟上第一个人。他往东走,前面不远就是寒江雪的风云楼,再往那头去是原来的南苑,都是寒江雪出现几率极高的地方。

寒江雪为人张狂,他的风云楼和他一样张狂。方圆三里之内,只见到这一片建筑群傲然耸立,金碧辉煌。亭台水榭,式样繁复,金屋玉檐,气势磅礴。刺客看了眼牌匾,冷冷一笑,飞身掠去,直扑寒江雪的书房。

悄声闪进寒江雪的书房,刺客东翻西找。书桌上没有;书架上的书一一拿下来翻看,连书架的底角都不放过,一一伸手探视有没有暗格之类。

突然手上一顿,找到了!刺客心里一喜。赶紧小心翼翼的拉开暗格,他从里面慢慢抽出一张白­色­的帛布图。

“在找什么?”

“皇陵地图。……呃?你——”刺客惊恐的回过头,“你”后面便消了声。

但觉脖子上一痒,刺客鲜血喷涌而出,紧接着他的头颅就骨碌滚到了地上。瞪大的双眼,他死不瞑目。他要看看,是谁,到底是谁,就这样取走了他的­性­命!

在他瞪大的眼睛中,笑颜冷酷的笑容越来越大。

残酷的笑看着地上那颗脑袋眼中的光华慢慢变成死寂,最后像死鱼一样没了生气,笑颜才收起碎玉,伸手夺过尸体手上紧攥的白­色­帛布。紧紧抓在手上,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它折成原样,放回暗格。原来这么多人觊觎的,就是这个皇陵地图啊。

转身看见死不瞑目的刺客,笑颜踢了他一脚,将刺客的头和尸身踢到一起:“死了还瞪什么眼,小心把眼珠子瞪出来!”然后从怀里掏出小瓷瓶,倒了些白­色­粉末到尸体上。尸体一接触到白­色­粉末,马上“糍”的一声腐蚀了,腾起一缕白烟,散发出一股不太好闻的刺激­性­味道。

“唔……解决了一个。”笑颜伸了个懒腰。好久没重­操­旧业了,一下子人都懒散了,哎。再不活动活动筋骨,怕是都要忘记老本行了。

忽然听得外面似乎传来执勤侍卫的交谈声走近,笑颜推开窗,一个纵身消失在黑夜中。

那边。

另一个刺客一路向西,不知怎么的摸到了西宿雅阁。

虽然半年没人入住了,东西却一应俱全,家具也­干­净整洁,甚至桌上的瓜盘水果都摆得好好的,像是随时等待主人归来。

这个刺客武功不如前一个,心思却谨慎得多。双手持剑,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靠近床沿。

飘拂的纱帐里,两道身影正并肩坐在床沿。借着窗口流进来的月光,隐约可以看清那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子。男人身形挺拔,黑金­色­眸子柔情款款,女子妩媚眼里,眼角一滴泪痣鲜艳欲滴。

“嘿!”刺客挥剑横砍!

“咔嚓”一声,两个人顿时被看成四段,硬邦邦的掉到地上。

没有鲜血,没有惨叫,——竟然是两个蜡像!

刺客大惊,慌忙退开转身,惊疑不定的举剑面对着周围。夜风徐徐的吹进来,撩起柔软的纱帐。纱帐每一个轻微的飘拂都会惊起他一阵乱砍。

挥着长剑乱砍了很久,刺客才算意识到这屋里似乎根本没人,就他一个人自己吓唬自己。松了口气,他一手执剑,一手抬起擦去额头的冷汗。长长吁了口气。妈了个巴子,还真吓人。

月光朦胧,他猛的一转身,发现身后竟然还有一个人!

顿时惊得噔噔噔连退数步。

举剑相向,却发现对方一动不动。

——又是一具蜡人!

刺客此刻真是恨不得砸了这里,不禁暗暗恼恨这荣华亲王真是变态,竟然喜欢玩这种东西!吓得他——妈了个巴子,裤子都湿透了。

恨恨的走过去,在蜡像腿上踢了一脚,刺客抬起胳膊靠在蜡像肩膀上,倚着蜡像休息,赚回刚才被吓死的脑细胞。

仔细看去,桌边竟然还有一具蜡像。这是坐在桌边伸手去拿香蕉的丫鬟像。这丫鬟眉清目秀,还挺眼熟,长相普通,属于掉进人堆里还真不太好找的那种。不过这服饰……

刺客不禁走上前去细看。

伸手拉住那衣裳的布料,拇指和食指捏捏,挺粗糙啊,又拖到月光下看看:这丫鬟穿的衣服怎么是黑­色­的!

大惊之下猛抬头,正看到这蜡像竟然朝他露齿一笑!

“妈呀!”此刻顿时吓得屁滚尿流,直往后退。

“砰”的一下撞到身后的蜡像,顿时吓得他手一松,长剑哐啷掉地,他慌忙去捡剑。

一只手比他更快的捡起来递给他。

“谢谢。”他很自然的道谢,随即瞳孔放大,“啊!啊啊啊啊啊——”大声尖叫着跳开,举剑指着身后的蜡像,抖得全身的骨骼都在响。

“喂,你的同伴等你蛮久了。”充满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的随意,却一刀捅上,让刺客瞪大眼瞳孔充血,心生寒意。

僵硬的转过头,他恍然大悟的看着笑颜:“是……你……”

笑颜嘿嘿一笑:“是啊,好巧啊,又见面了,大爷。”

之前他们抛银锞子给她就是试探她的身手,她故意装作手脚不灵活,接不住,让他们放低了戒心没有找她麻烦。嘿,现在这叫骄兵必败,风水轮流转!

没给刺客再说话的机会,笑颜搅动手中的碎玉,然后猛地抽出,鲜血顿时飞溅了她一身。左手轻轻一推,刺客的尸体砰的砸在地上。

用同样的手法处理了刺客的尸体后,笑颜缓缓转过头,巧笑倩兮:“好久没看到你了,刑天。”

绩嫉1卷 第70章

“你终于来了。”­阴­影中的刑天慢慢走出。他就是之前被误认做小厮的蜡像。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笑颜拿起桌上的苹果,咬。

“因为你放不下他,所以一定会来。”

笑颜啃苹果的动作停住。为什么刑天说这话时,她只觉得悲凉?

因为你放不下他,所以一定会来。

说这话时,刑天又是怎样的心情?

她放不下寒江雪,所以她一定会来——可是来了又怎样?

刑天放不下她,所以刑天愿意死守在这等——可是等到了又怎样?

……

世界疯了,爱情疯了,相信爱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

笑颜冰凉的小手被人执起:“所以我要等,等到白发苍苍,等到视力模糊,等到再也站不动了,就坐着等……”

“不要说了……”笑颜哽咽着捂住他的嘴巴。主动抱住了他。

她不爱他,她知道。她也知道既然不爱就更不该给他希望。可是——可是面对这样­干­净,这样执着的爱,她真的,拒绝不起啊!

她拒绝不起!她赔不起!若是打碎了这颗水晶一样的心,她真的赔不起!

刑天用力的回抱笑颜,颤抖的,紧紧的。

领着刑天在皇城转了个圈,笑颜决定还是先把他安置到藏匿炎拓的破庙里。在没有理清楚自己的感情前,笑颜觉得还是不要让他们碰面的好。混乱的感情,就像脚下混乱的荒草,恣意蔓延。

对寒江雪,这个让人捉摸不定的男人,笑颜不想承认却又否认不了这个事实:她还在乎他!在乎他是不是会受伤,在乎他­性­命是不是安全无虞。可每每想起他,她的心尖都如针扎一般的疼。想起他,想起他的背叛,她恨,她怨!她无法说服自己原谅他!可是她还是忘不了他。忘不了那个坐在皇觉寺厢房门口托腮等她回来的男子,忘不了那个抱着她耍赖的男子,忘不了那个雨夜撑伞而立的男子,忘不了那个喝得酩酊大醉跳艳舞的男子。她忘不了他!所以她选择将他尘封在心底的某个角落,然后打着快乐,打着自由的幌子去逃避,去追逐别的东西,好让自己不再想起那些不堪的感情残骸。

可是她却从没想过,在她寻找着一切可以消磨感情的借口时,会遇上一头笑面狐狸。他展开他黑­色­的翅膀,为她撑起一片没有寒江雪的天空。在­奸­诈剥削着她的同时,又不着痕迹的为她挡去了一切风雨,只留给她一片简单的快乐,简单的快乐着每天的快乐。不用去多想,不用去担心明天,因为有他在,明天,太阳还是一样会升起。他了解她!知音难求,他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并用他的方式帮她实现着——他是这个世上唯一了解她的人!灵魂的契合,知己的共鸣,让她心动,让她犹豫了。

刑天,她感激他,依赖他,但是她不爱他。他的感情,是她接受不下,却又无法拒绝的执着。即使知道她对寒江雪的感情,他还是那么固执的在王府等候,这份倔强让她动容,又让她充满颓丧的无力感。

疾风知劲草,芳草碧连天。

“有人!”刑天忽然一把拉过笑颜,带进怀里旋身退开。

前面的破庙“砰”的炸开,两道身影从庙里破顶而出,在轰然倒塌的破庙上凌空窜起,一路对掌急速落下。到落地的那一瞬间,两人立刻分开,反向弹出。炎拓一路滑退出十数米远,“哇”的喷出一口鲜血。

“帅哥大叔!”笑颜一惊,赶紧跑了过去。

另一边的黑衣蒙面人也连退十余步,见笑颜朝炎拓跑去,马上更快一步飞掠而上,鹰爪直击炎拓背上的木盒。

“当”的一声,长剑隔开蒙面人和炎拓,刑天一剑挥出,剑气如虹,绿油油的草地上一道无形的气场将绿草从中间分开,一直蹿出十数丈远方才消歇,蒙面人被迫顺着剑气倒退飞开。刑天马上闪到炎拓与蒙面人之间,纵身扑上,与蒙面人缠斗起来。

“帅哥大叔,你没事吧?”笑颜扶起炎拓。

炎拓脸­色­苍白,气若游丝,却还挤出笑容宽慰笑颜道:“暂时……还死不……了……”

笑颜赶紧找出银针给他扎|­茓­止血,稳住心脉。

笑颜这边刚扎好针,一个人就被推到笑颜和炎拓面前。脸上蒙面巾被刑天一把扯开,正是萧天。

“果然是你。”笑颜叹息。

“是啊,没想到会这样见面。”萧天倒也不慌张,还是笑得那般­干­净。“早饭吃了没?”

“呃?……没呢。”

“恩,给你在锅上热着呢,早点回去吃。”

“哦。”

话一说完笑颜忽然有点囧,现在什么状况?

“你们认识?”刑天眉头蹙成小山。炎拓也意味深长的看了笑颜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