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节 江东猛虎(二)(1 / 2)

“王中郎,在下有礼了”从事中郎王粲,建安七子之首,如果说张松过目不忘是罗贯中吹嘘的,那么王粲就是实打实的博闻强记了路过一块古代残碑,王粲只看一遍就能把碑文倒背如流;别人下围棋,他不小心把棋盘打翻了,居然能一字不差的复盘,别人不信,用布把棋盘盖上让他再摆一遍,结果还是一子不错,王粲自然名声大噪,被誉为“神童”汉末大才女蔡文姬的父亲蔡邕就对当时年仅十余岁的王粲非惩识,十七岁的王粲很快就被朝廷征召为黄门侍郎,作为潜力股**来培养可是王粲认为朝局不稳,拒绝出仕,南赴荆州依附刘表

王粲出身于望族,又是名扬四海的才子,再加上和刘表为山阳老乡,刘表又是王粲祖父王畅的学生,这几层关系下来,王粲在刘表手下混饭吃自然不成问题,据说刘表甚至有意招他做东床快婿可惜天妒英才,王粲身材矮鞋面容古怪,对于相貌堂堂的刘表来说实在看不顺眼,此事也就此作罢2m

更有甚者,刘表在政治上也不怎么重用他,只是将他的文学才能为己所用罢了,就如同袁绍帐下的陈琳一般只是一个笔杆子罢了,整整五年,当年名满京城的大才子王粲依旧是刘表帐下投闲置散的一个普通幕僚而已,在此之间郁郁而不得志的王大才子可想而知的将热情投入到文学创作上去,将有志难舒的郁闷心情自然地流露在他那些述志抒怀的诗赋之中,比如这一时期的名作《七哀诗》之二,通篇所表达的,就是王粲当时的政治苦闷和他寄居异地怀念家乡的寂寞忧伤之情

刘备与刘表帐下文人多有往来,王粲的作品自然是流传到了陆羽手上,对于王粲这样被严重低估的人才,陆羽自然鼓动刘备提前招揽刘备也不是不知道王粲,之前提到的刘表写给袁谭袁尚兄弟二人的劝和信就是王粲代为起草的,也就是为刘荆州谏袁谭书》和《为刘荆州与袁尚书》两文,刘备自然看过,文采比陈琳声讨曹­操­的那篇檄文不遑多让只是这样的纯笔杆子文人,刘备似乎也不怎么感冒,对于陆羽不以为然绝大数人知道王粲都是因为他顶着“建安七子”老大的名声,自然将他划到了文学家的行列,包括刘表也不过把王粲当成了风花雪月时用来热场的­骚­人而已,殊不知王粲其实文理皆优,不仅是文学家更是政治家

《三国志·魏书·王粲传》说:王粲“博物多识,问无不对时旧仪废驰,兴造制度,粲恒典之”也就是说,此后的王粲除了发挥自己的特长,积极参与谋议作用外,还倾注全力为曹魏新兴政权建立了一整套管理制度,制订了各项法律和法规,这实际上是为魏国的建立规划蓝图,奠定基础秦朝有李斯汉代有萧何,而曹魏就是王粲,这样的人才难道仅仅是一个“建安七子”所能概括的吗?曹­操­出征之时,也多次因为王粲博闻强记,有问必答,几乎是个百科全书式的好参谋,所以带着他东征西讨,如果王粲是陈琳式的笔杆子人才,曹­操­何苦带上他?

这时的刘备手下还没有一个合格的幕僚,也许陈群可以,但他总揽政务,分不开身,徐庶又偏重军事,糜竺孙乾简雍伊籍也许在人品上没问题,能团结大多数同志围绕在以刘备为核心的领导集体周围,但是在处理事情上就不行了现在刘备对政务这一摊子几乎不怎么过问,在徐州有陈群总扛把子,以后在益州也有诸葛亮顶着,可以说终其一生,刘备都保持了马上皇帝的本­色­,但这对于刘备集团的发展是不利的,随着摊子越铺越大,老板总不能一直不过问政事吧,所以需要给刘备找一群合格的幕僚,军事上有徐庶,以后还会有庞统法正,但在政治上也许王粲是个不错的人选沮授嘛,脾气太直,年纪也不小了,还是给陆羽打打下手好了

王粲一回头,见是陆羽,也拱手还礼道:“陆司马有礼了,莫非近期又有什么大作问世,可否让在下先睹为快?”

到荆州这么多年,王粲也逐渐接受了在刘表手下做一个合格的笔杆子的命运,毕竟整个刘表集团在政治上保持中立,军事上被动挨打,除了建安三年,长沙太守张羡举长沙零陵桂阳三郡之兵背叛刘表,刘表发兵讨伐时让王粲写了一篇檄文之外,王粲几乎就只能将热情投入到文学创作上来陆羽来到荆州,也偶有几篇佳作,比如写给沮授的《虞美人》《节­妇­吟》,不仅在格式上标新立异,而且文笔简直惊为天人,在士林之间传唱极广,颇受青楼歌女们的青睐,若不是陆羽家里有貂蝉坐镇,只怕自荐枕席的名妓也不在少数

所以王粲下意识地以为陆羽一定是有了新作品,才会主动找他,大家都是年少成名的才子,年岁又接近,彼此之间交流一番也很正常之前陆羽的新词牌刚出来,抱有抵触态度的人也不少,认为这是对汉乐府七言长诗格式的颠覆,王粲为此也说了不少好话,毕竟文学需要革新,汉赋和乐府诗流传至今,能出新的题材已经很少了,建安文学尚未形成流派,五言律诗也没有大行其道,陆羽写的长短句也未尝不是对乐府诗的一种改良,至少比起格式一成不变的乐府诗来,这样的形式更利于配乐歌唱

陆羽也没想到王粲会如此误会,一愣之下,很快反应过来:“难得仲宣兄不弃,自然是要先让您过目斧正一番的”既然是聊到文学,那就不能称官职了,不然多俗气艾还是换成表字亲切

“汉魂贤弟太客气了,你的两篇佳作愚兄都拜读过了,实在是望尘莫及啊来来来,今日便到舍下一叙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不过还是去我那里,小弟的侍妾弄得一手好菜,你我二人,以诗下酒如何?”

“哈哈,古人读汉书至­精­妙处,当浮一大白,今日汉魂此举,颇有古人之风啊”

二人边说边走,很快就脱离大部队,陆羽是之前和刘备打了招呼,王粲则是太年轻,和刘表手下的那群叔叔辈没什么共同语言,加上长相比较寒碜,自尊心比较敏感,也不愿意太合群,二人上了马车,径入陆羽家

“老爷,你回来了”刚一进家门,貂蝉便迎上来,也看到了站在陆羽身边的王粲,陆羽向王粲介绍道:“这便是貂蝉”

貂蝉以女主人的身份向王粲行礼,王粲急忙还礼,陆羽吩咐道:“烫两壶好酒,再炒几个下酒好菜,今天王大人是贵客,不要怠慢了”

“贱妾知道了”貂蝉自下去准备不提,陆羽和王粲入内室坐下详谈

“汉魂既然已有佳作,何不拿来一观?”

“那好,小弟便献丑了”陆羽当下取来笔墨纸砚,手书一幅,却不再是词,而是一首七言长诗,很明显,是汉乐府格式的改良,应该是近期新作无疑陆羽刚一写完,王粲便迫不及待地取过来高声朗诵:“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日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王粲读完,久久不能言语,诗仙的大作杀伤力就是强艾李白本来就很擅长写这种怀才不遇,明主难求的题材,像什么“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之类的,对王粲这样憋屈了近十年的大才子杀伤力是致命的

“知我者,汉魂也文章写得如蓬莱仙山般美轮美奂又如何,终究还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虚名而已,建安中,天下群雄并起,逐鹿中原,百姓尸骨遍地,豪杰建功立业,而我却在这里蹉跎岁月,卖弄笔墨今日闻汉魂之语,往日些许虚名,简直不值一哂,从今往后,愚兄便归隐山林,不问世事了”

话当然要这么说了,你看人家李太白说的多好听艾这边还是“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那边就成了“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这边还在抱怨昭王白骨萦蔓草,谁人更扫黄金台”,那边又端起架子“天子呼来不上朝,自言臣是酒中仙”陆羽这首诗格调定得很高,你不是怀才不遇,借酒浇愁么,还不如学那些隐士归隐江湖算了,这是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普遍价值观与人才观,统治者只能礼贤下士,三顾茅庐,知识分子不能毛遂自荐自吹自擂,那样你就不是个淡泊名利的君子,而是热衷功名利禄的小人

其实这都是骗人的鬼话,没有那个知识分子会当真,但是这样的表面功夫还不做不行,因为孔子说了君子要“温良恭俭让”,如果你连表面功夫都省了,那没有哪个知识分子会和你“同流合污”,所以王粲也不得不故作高姿态,表明自己是个“君子”

“仲宣兄何出此言,你在刘荆州帐下颇受信赖,号为”文胆“,一应公文往来皆出自仲宣兄之手,何言不受重用?”

别人说这个话,可能王粲也就忍了,可陆羽是什么人,二十岁不到就是徐州别驾从事中郎,在刘备手下不说是一人之下,至少也是言听计从“重用”这个词从他陆汉魂嘴里说出来有一种说不出的讽刺意味,要不是之前两个人相谈甚欢,王粲真有可能掉头就走了再说了,在刘表手下耍笔杆子也不能说不算重用,天天在领导眼皮子底下转悠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美差艾可关键是,刘表他不是个好领导,至少他的度量容不下王粲的野心

“汉魂说笑了,在你面前,愚兄何谈重用二字,实在是有苦难言啊”

“世人皆知刘荆州善善恶恶,仲宣兄莫非是受小人排挤?”

“善善恶恶?此话何解?”

“善善不能用,恶恶不能去,千人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

王粲反应敏捷,闻言当即长叹,刘表不是个好领导,但对他王粲的确不爆所以拉下脸说刘表的不是,王粲也实在难以开口

王粲的无奈陆羽很清楚,所以当曹­操­南下的时候,刘表集团几乎就没有几个忠臣,除了降曹派的几个铁杆之外,跟随刘备千里南下的只是很少一部分,其中大部分知识分子都以归顺中央政府的名义被曹­操­划到了自己手下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大部分由于刘表这个人不能得人死力,不要看刘表这个人貌似收养了一大批从北方避难而来的知识分子,并且基本保证了他们的温饱,但是对于这些知识分子来说,就这样把他们养起来吃闲饭,不仅对他们没有恩德,而且还是一种侮辱,因为他们拒绝当酒囊饭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