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昆被胡金山猛训一顿之后，决定用行动弥补自己的过失。入夜，他只身一人来到城关铺北面特务营六连的防地。他偷偷潜入防地里面，躲在墙角，看着一队臂缠白毛巾的巡逻队从街巷走过去，连忙钻出来，扑进另一条小巷中。远处天空有隐约的雷声，伴有间歇性闪电划过。窄巷巷口，有一个哨兵的剪影立在明处。稍远处的连部门口，亮着灯笼，一个哨兵立在门口。何昆想了想，蹑手蹑脚地摸过去。那个哨兵毫不察觉，只把目光盯住连部的驻地。何昆刚要动手，一队巡逻哨正从那里走过来，他又缩了回去。巡逻哨走近，跟哨兵打了一个招呼。哨兵还之以微笑，目送巡逻哨走过去。何昆一下子扑上去，用一只胳膊有力地揽住了哨兵的喉咙，还没容他叫出声来，何昆胳膊一紧，狠狠一勒，那个哨兵软软地倒在何昆的怀中。何昆把他拖进巷内的暗处，脱下他的士兵服穿上，把他臂上的白毛巾也给自己缠上，然后捡起哨兵身旁的长枪，离开暗巷。
巷口，何昆顶替了哨兵原来的那个位置，他的目光向连部方向扫去。连部门口有了动静，几个人影从连部鱼贯而出。何昆全神贯注地盯着，几个人影慢慢走近。何昆紧张起来，他不动眼珠地看着走近的人。突然，一道闪电照亮了郑村的脸孔，何昆大吃一惊。郑村等并未注意何昆，从何昆面前走过去。
郑村他们走过去之后，何昆立即沿着小巷往南走—他要赶紧回青龙镇去，向胡金山报告这个天大的秘密。胡金山听了何昆的汇报，大怒，既然潘明泽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一九一师军中藏匿叛军，那么，眼下这个五四三团也靠不住，他带着何昆到青龙镇的镇党部，用镇党部的电台把情报发了出去。
天黑以后，雨落了下来。江波在堂屋的八仙桌上写着什么，西厢房的滴滴答答声停下来，白绍德又拿旅长来电挤对江波，要他给自己搞点酒来。江波非常不耐烦，正好，洪尔贵来报告，那边那个Diao连长又来叫阵了。江波连忙站起来，说谁怕谁呀，叫洪尔贵带上一个班，往外就走。走到门口，江波站住，告诉白绍德，自己会想法给他搞瓶酒，让他喝够。白绍德满意地让江波赶快去。
雨中，洪尔贵、年轻军官等两拨士兵挺立在暗夜中警戒着。江波和郑村在茶楼上低声交谈。郑村说：“首长让我转告你，起义部队将以正常调防青龙镇的名义，假道你的防区通过，大队人马将于两小时后抵达城关铺外围，午夜即开始行动。”江波点头说，届时他会把连队主力调到外围，向东南十七旅方向实行警戒，确保起义部队安全通过，另外，请转告首长，为防不测，起义部队也要随时做好战斗准备，必要时可以向他发起攻击。郑村的眼睛湿润了：“真是难为你了！”江波笑着打了他一拳，让他保重。二人分开，各自回了自己的防区。
江波让洪尔贵到小卖铺买了一瓶酒和一包花生米，拿给白绍德。江波告诉他，和对面的特务营讲和了，他们今天午夜奉命调防青龙镇，整个城关铺扔给我们了。白绍德有些惊讶，随即想起，调防青龙镇要经过他们的防地，他要跟旅长报告。
过了一会儿，江波接到了宣子奇的回电，宣子奇不了解这边的情况，乐观地认为潘明泽还算明智，把城关铺还给他了，不然，他警卫一连这根鱼骨头，卡也得把他卡得喘不过气来。他潘明泽既然让他一步，他也不能小肚鸡肠，也要让他一步，礼尚往来，所以，他给江波发电报，让一九一师的友军通过。
白绍德接到电报之后，把一张电报纸放在江波面前：“江副官，我给你翻译了，旅长的电报，同意通过。”江波拿过电报看看，把电报揣进衣兜里，起身穿上雨衣，对白绍德说：“对面的人通过我们防区，我出去适当安排一下。”白绍德把酒瓶举了举，江波说：“狼多肉少，就老兄你自己享受了吧。”白绍德满意地笑了。
闪电照亮夜空，雨大如注。穿着雨衣的江波出来，对守在门口的洪尔贵悄悄吩咐：“告诉对面，让他们立即通过。”洪尔贵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城关铺的中心路口，沙包、鹿砦被扒开置于街道两侧，特务营大队人马排着四路纵队，以战斗姿态，冒雨从警一连连部门前警惕地通过，陆凯等走在队伍中。江波站在连部门口默默看着通过的部队，为他们送行，心底默念：同志们，一路好走！洪尔贵等一帮士兵们分列左右。
大雨中，白绍德突然从院门内跑出来，看着通过的兵马愣了一下，忙拍拍江波的肩膀，趴在他耳朵上耳语几句，江波一愣，拉着他退进院内。此时，除洪尔贵看了一眼急急而去的江波，所有士兵的视线都集中在特务营身上。
江波把白绍德拉进滕玉莲的小下屋，问他：“白参谋，你说什么，外面雨大听不清。”白绍德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张已经洇湿的电报纸，断断续续地说：“旅部急电，眼下通过的正是南昌叛军，命令你连坚决抵……”江波不等他说完，将一把匕首捅进白绍德胸膛。白绍德瞪大了迷惑的眼睛。江波猛地拔出匕首。污血从白绍德的胸口喷涌而出。白绍德瞪着一双永远迷惘的眼睛倒了下去。
雨还在下着，江波打开房门，背起白绍德的尸体走出门来。他一脚深一脚浅地出了院子，来到后院菜园里的一口枯井旁，把白绍德的尸体扔进去。白绍德的坠落与消失，在这个改变一千多个人命运的大雨之夜，没有引起一丝涟漪。但是，江波没有注意到，东厢房一扇窗纸上有一个破洞，那里透出了一只眼睛，看到他被闪电照亮的脸，惊愕不已。
江波直起腰身，出了院子，站在雨中，继续看着特务营紧张而有序地快速通过。透过雨雾，他好像看到了康瑛戴顶斗笠行进在队伍中，而郑村走在她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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