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金山站在一旁,这样的场面,他见过很多次了。他不得不佩服这些共产党人的勇敢和坚强,每次看到他们从容赴死,听到他们临终时的口号,一种可以称得上恐惧的情绪就攫住了他的心—共产党,小觑不得。他感到自己肩上的任务之重: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走一个。他上前两步,扫过共产党员的脸:“各位,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想投降、想自首还来得及,怎么样,诸位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例外的,回答他的是震天的怒吼:“打倒国民党反动派!中国共产党万岁!”胡金山一挥手,枪声大作。
胡金山的眼睛紧盯着江波。江波喉头颤抖,他用尽全部力量才控制住自己的舌头、喉咙,控制住自己的心。他用一个共产党人坚定的信仰,控制住自己,没有发出声音。正是这常人难以想象的坚定,让他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战胜了狡猾的敌人,成就了一个共产党的伟大特工。
何昆和老莫头还没到监狱门口就听到了密集的枪声,以及高亢有力的口号声。老莫头下意识地一拽缰绳,疾奔的马立直了身子,何昆一下子撞到了老莫头身上。何昆没有感觉到疼,他双手紧紧抓住老莫头,喃喃自语:“江波,死了?”老莫头反应过来,推开何昆,一甩鞭子,马车复又疾驶起来。
枪声停了,硝烟和血腥弥漫在空气中。老莫头和何昆还没有到监狱大门,就听到康瑛声嘶力竭用尽力气的哭喊,他们停下车跑到大门前的时候,正看到绝望至极的康瑛猛地用身体向铁门撞去,接着,她软软地倒在了铁门之下,鲜血顺着她的裤管汩汩流出。老莫头一震,对何昆说:“不好,快,把她抱上马车。”两个人把康瑛抱起来,奔向马车。他们把康瑛放上马车,老莫头打马飞奔。马车飞一样跑向医院。车上,靠在何昆肩膀上的康瑛脸无血色,不省人事。
在通往南石头监狱的这条路上,老莫头的马车和一辆高级轿车擦身而过。何昆扭过脸去,没有看到滕玉莲和宣子奇、余维三坐在车上。
枪声停了,世界静得吓人,江波试着睁开眼,却搬不开挡在眼前的那座山。那座血红的山,散发着耀眼的红光,让江波的心沉下去,沉下去。晕眩中,他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天堂。
一个阴森森但是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惊醒了他:“恭喜你,江波,算是便宜了你。”“便宜了我?为什么?我没有死吗?”江波睁开眼,定了定神,他看到了身边一具具鲜血淋漓的尸体,那是刚才和自己并肩站立的难友们。江波甩了一下头,瞪大了眼睛—他发现所有的难友都倒下了,自己还站着—那么,是他没有死吧?他抹了一把脸上难友的血,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康瑛马上被送进手术室,由滕谦亲自做手术急救。经过几个小时的抢救,一个新生儿诞生了。母女平安,因为早产,要安排特别护理。两个生命差点就消失了,病人的家属都没有露面,滕谦对家属很不满意,便责问何昆他那个同学为什么不来。何昆这才告诉他,这个生孩子的女人是江波的表妹,江波还在监狱里,来不了。听到江波的名字,滕谦蓦地一震,差点在何昆面前失态,过了好久才缓过来。压下满心的疑问,他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嘱咐何昆,病人现在身体非常虚弱,要加强营养。何昆和老莫头答应了,两个人回军营想办法。
晕眩中,江波被拖到了一个地方,门开了,阳光照进来,照在江波的脸上,江波醒了。他知道,自己又过了一关,胡金山够狠,陪绑这样的事都能干得出来,下一步,不知道还有什么幺蛾子。江波冷冷地笑了,不管是什么,他江波接着就是了!江波迅速扫了一眼,闭上了眼睛。不远处的铁栅门内,和胡金山一起站着三个人:两个国民党的军官,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子。他们三个都朝这边关注地看着,似乎在努力寻找、等待着什么。
胡金山对着其中一个军官讨好地说:“旅长,他就是江波,这人,我可就交给你了。”三个人都没有动,胡金山尽责地喊道:“江波,过来吧,你小子自由了。”这又是什么计策?江波没有动,他采取了最省力的办法,装傻:他刚才差点去见阎王,他被吓傻了,他应该被吓傻了。
那个女子突然向他跑过来,娇声喊着:“江波—”江波看着她,他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女子,这次是美人计吗?
女子站住,乌黑的眼睛在努力传达着什么,江波看不懂。女子站在他面前,委屈地张口:“江波,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滕玉莲,你的未婚妻呀!”江波面无表情,毫无反应,心中冷哼:“未婚妻?滕玉莲?胡金山这出戏越来越唱得真了!”江波继续装傻,女子继续尽情地演。她抱住江波放声大哭:“江波……他们怎么把你折磨成这样了呢……”女子的拥抱,扯动了江波的伤口,疼痛加剧,江波抽搐了一下,任她抱着,没有任何反应。
旁边的国民党军官仿佛长出了一口气,对胡金山说:“胡烨,不,胡金山,你小子下手够重。”胡金山讪讪赔笑:“为了*嘛,旅长,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江波这小子的艳福倒是不浅,呵呵……”
江波把自己全身的力量都压在滕玉莲肩上,继续装傻。国民党军官转身:“这个样子,先去医院吧。”
另外一个人上来,和滕玉莲一起扶着江波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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