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死(1)(1 / 1)

门哗啦一声打开,戴手铐脚镣、浑身是伤的江波被推倒在地,铁门重又咣当一声关上。

江波趴在地上喘息了一会儿,倔强地支起身子。旁边的难友过来照顾他,喂他喝水。难友们看着他身上的伤,大骂胡金山,并为江波鸣不平,江波并不是共产党,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罪。江波苦笑,说自己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被胡金山抓住不放。难友还要说什么,外面传来一阵喧哗,难友们拥向窗户—一群共产党员被宪兵押着走过长长的通道。

江波也挣扎着站起来,朝外看去。这群即将走向死亡的人,没有一点颓态和绝望。虽然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伤,但是,每个人的腰都挺得很直。走出门口的时候,一个男子站住,转身面向牢房的方向,朗声道:“同志们,永别了,请转告我们亲爱的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却是不可无啊!我们不是­干­不过他们,吃亏就吃亏在没有防备上啊……”

另一人接道:“满腔热血满天忧,我哭轩辕我神州;留得子胥豪气在,十年归报楚王仇,哈哈哈……”

他们身后的宪兵用枪托使劲打向这两个人,这两个人倒了下去,但是,笑声只是顿了一下,又接着响起来。

豪放的笑声回荡在监狱里。

外面,一阵密集的枪声传来。

江波握紧了拳头,强压心头的酸涩,慢慢坐回地上。

两行清泪滑过江波的面颊。是呀,要活着,才能“归报楚王仇”,可是,怎么出去呢?张书会为什么一口咬定自己是共产党呢?他有什么证据呢?江波闭上眼睛,真想再看到赵教官那沉稳的笑容。

“你是我们在黄埔军校中少数几个没有公开自己党员身份的同志之一,这样,也许更有利于你捕捉来自各个方面的情况和信息。我甚至想,你应该和孙文主义学会那些右翼同学接触得更多些才好,你理解我的意思吗?

“卧薪尝胆,能够在隐秘战线上无私为党工作的人,你难道认为他不是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

“江波同志,要革命,追求的也许不仅仅是这种­性­情上的淋漓酣畅和人格上的自我完善,它在更深的层次上,更意味着一种牺牲。这种牺牲不单单指­肉­体的生命。对于共产主义事业而言,共产党人做出的牺牲应该是彻底的、无私的,甚至是无条件的全部牺牲。我所说的全部,包含可能至死都带有的无法解释的苦衷,不能公开的身份,不能澄清的误解和绝不可泄露的秘密……这一点,你能做到吗?”

直到这时,江波才完全明白,为什么赵教官让自己无论如何要隐藏自己的身份。江波擦­干­了眼角的泪,在心里默默地说,赵教官,请你放心,我能做到,请党相信我。

江波扭动了一下发僵的脖子,刺骨的疼痛让他的意识无比清晰:“胡金山,总有一天,我会堂堂正正地告诉你:我,江波,是中国共产党党员!我相信,一定有这么一天的!”

被解除了禁闭的何昆来到伙夫班帮厨。伙夫班的老莫头和他很熟。说起来,这还是因为江波才熟起来的。江波和老莫头是老乡,他们说着别人听不懂的湖南话,吃着别人吃不下的辣湘菜,何昆竟然有一点妒忌的感觉—江波和自己也没有这样亲!当他和老莫头一起出去买菜的时候,他的心里很别扭。老莫头也知道自己没有为江波作证吧?所以,当老莫头唠叨着很多人都没了的时候,何昆有些心虚,气急败坏地警告老莫头,不要再谈论这些,小心也被当成共产党。老莫头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他们听到了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声。听说这个挺着大肚子在地上号啕的女人是江波的表妹康瑛,是千里迢迢从湖南到广州来找江波的时候,何昆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扶起了康瑛。老莫头也连忙过来,与何昆一起把康瑛扶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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