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看到了范凌雁、范明前等人,白生生的脸挤出一丝笑意:“贤侄女,怎么来的这么晚?快随我去拜见公主。”
“公主?”明前暗自心惊。
官员领着明前直奔队伍里最大的十六驾马车的雕凤流云凤辇,细细地讲给明前听。明前这才恍然大悟。这官员是礼部侍郎李执山,是她父亲范勉的好友。这次奉旨护送大明朝益阳公主前往甘兰省的鸿泸寺礼佛。
甘兰省的鸿泸寺,是全国最大的佛教盛地之一。据说最近频频出现奇异天相,令世人震惊。一是北方天际忽现九星连珠;二是寺内出现高僧坐化变成肉身舍利;当地民间还流传着一个当地的痴呆傻子一夜间变成高僧的转世灵童等等。这许多的天降神迹传遍了甘兰省,也传到了京城。一向祟佛的皇后李氏和崇道的董太后听了都啧啧称奇。李皇后想前往礼佛,因身体赢弱,最后益阳公主决定代替出行不便的太后皇后众人,前往甘兰省敬佛礼事。
这大明公主代替皇后太后去北方敬佛,非同小可。于是带上诸多人马。里面带着宫中的太监女官,外面带着皇帝的天子亲军和御前侍卫,另外还带上了京畿大营的军卒们。连官员带奴仆们共有三、四千号人马。浩浩荡荡地去北方礼佛。由礼部侍郎李执山带队,而范勉就与李侍郎打了招呼,请他们带着范瑛北行。
范明前听了暗自吃惊,又有些佩服父亲了。范勉心机深沉,见公主北行,干脆把女儿托付给礼部侍郎李执山,光明正大地跟随公主的行伍北行。等到了甘兰省,再与公主车队分离,进入更北方的甘陕省境内。这是个稳妥办法。
试想有哪个不长眼的小毛贼敢打劫公主的车队?
李执山知道范勉送女儿去甘陕省是与小梁王朱原显成婚的。也做了个顺手人。未来的藩王王妃,天子弟媳。谁人不敬?于是也满脸堆笑,一口一个贤侄女叫得亲切,亲自带着明前去拜会公主。
明前听明白了,立刻稳住心神,端好架势,脸露微笑,带着小雨和雪珑来到公主銮驾前。女官们掀起锦帘,露出了公主的身形。明前沉心静气,稳稳当当地给公主行大礼。这大礼行得如行云流水,很规矩到位。
行完礼,才听到一个清脆如银铃的声音说:“是范瑛吧?快平身。早就听说过范大学士的大名了。我听李侍郎说过此事,正巧我们都去北方,你便带着车马跟着我的车队走吧。一路上由李侍郎和陈将军护送,保证把你安全地送到甘陕省。尽管放心。”
明前心中微喜。没想到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是这么亲切温和。
她忙谢恩:“多谢公主大恩,范瑛感激不尽。”
益阳公主轻声笑道:“不必客气。这一路上千里迢迢的,也很沉闷。有你陪着我说话,也是个好事。范瑛不必见外。”
明前再度道谢,欠身站起。她略微抬头,眼风一扫,便模模糊糊地瞧见马车正中央端坐着一位双十年华的妙龄女子。容貌娟秀,细眉长目,樱唇微抿,极是端正美丽。一身紫红色的锦纶绣锻华服,乌黑长盘起厚厚的云髻Сhā满了珠宝翠玉,身上也佩金挽翠。花团锦簇,富贵夺目,极为明艳照人。是一个很标致很瑞丽的贵气逼人的女子。
这人贵为皇家公主,脸上却是眉目开朗,挂着和煦的笑意,一派温柔。仿佛不笑时也带着三分笑意。令人如沐春风。竟然像一位邻家姐姐般的敦厚。连她身后侍候的几名高品阶女官,也是笑语盈盈,很和蔼亲切。
明前心里暗暗称奇,没想到元熹皇帝的妹妹也这么平易近人,并无民间戏剧里演的骄横刁蛮的金枝玉叶气。她心里略感轻松,温柔公主应该很好相处吧,这趟北方之行的路途也好走些吧。跟着公主车队走,虽然慢,但是安全,万事不用操心。两月内就能顺顺当当地走到甘陕省了。父亲为她,真是殚精竭虑地谋划了。
明前心里想着,外表仍规规矩矩地施完礼。就后退告辞了。益阳公主含笑阖。明前退出几步微一转身,却觉得身后一滞,撞住人了。
糟了。明前心里一沉。是小雨,她紧紧地跟着她行跪拜大礼,站起时却慢了一步,绊住了明前。明前暗叫糟糕,小雨平时机灵又乖巧,怎么偏偏的就在公主面前忘记了退步?是被公主的皇家威仪吓住吗?这下子两个人都要出丑了。
她急忙尽量地稳住身影,免得当场摔倒。
混乱中她扭脸望去,却见小雨身旁,有一个人正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们,一脸诧异。
明前的心也霍然一跳,屏住了呼吸。她的腿一软,真摔倒了。
——是崔悯!
是那个锦衣卫佥事,掌印大太监的干儿子,他在这儿。
真是见鬼了。
而那边的崔悯也正侧着身子吃惊地看着她们俩。好似也看到了鬼。
这时候,清天白日下,天空仿佛划过一道无声无息的闪电,把周围照得雪亮。崔悯和明前都惊呆地看着对方。
崔悯的脸洁如瓷玉,一双长眉微挑着,深邃幽黑的眸子闪着火焰般的光,如火如荼,正咄咄逼人地燃烧着两个少女。他长眉蹙起,眨了下凤眼,俊美无俦的脸上现出了惊容。而她,鹅蛋脸圆润端庄,一双漆黑入鬓的剑眉扬起,如星如雾的黑眸。静如深谭,深不见底,无波无澜地不起一丝波折。这双深沉的眼,正以奇异的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
真是见鬼了!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他。
崔悯像个弱不禁风的公子,其实是个刚强的武人。反应敏捷,一看两个少女摇摇欲坠地摔向一边,就猛然出手了。“砰”地一声,探出手臂越过小雨,一把就抓住了明前的衣领子。硬生生得拉住了两个少女的倒势。
两个女孩也趁机抓住他的胳膊,努力地站稳身体。
呼……明前觉得呼吸窒息,脖领子紧紧的,差点被他五根手指拎起来!若不是被抓紧脖子说不出话,她就要郁闷地喊叫了。为什么要隔着小雨抓她的 ...
(脖领子,看她好欺侮么?
混乱中,两个人的眼光相对,都来不及转换表,暴露出心里的震惊。
他(她)怎么会在这儿?!
怎么到哪儿都躲不过这个人?
这人是我命中的克星吗?
明前头昏沉沉的,晕得厉害,觉得哪里好像出现了个大纰漏。
远方的凤辇上,益阳公主温声呼唤着年青的都锦衣卫高官:“崔指挥同知,这是跟随我们车队一同去北方的范大学士之女——范瑛。崔悯,快去见礼。”
崔悯面色阴晴不定。他哼了一声,针芒般的双眼掠过了明前的脸。五指松开,放开了她。之后,就从她身边飘飘然走过,一阵风似的直奔公主车辇。
明前手抚着喉咙,连连咳嗽着,差点叹息出声。小雨脸色煞白惊惶极了。两个人相看一眼,都是满眼阴郁。怎么回事?为什么锦衣卫指挥同知也会跟着公主去北方?为什么东厂大太监的儿子也在这里?
真是天遣啊,明前忽然觉得这一路前途凶险多难,不太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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