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三章天师退敌
那位崔长侍未想到有人在远远偷窥他。***
高大的观墙边,崔悯眼望着聚众闹事的儒生们。策马排众而出,对着上百名的儒生学子,居高临下地高喝道:“诸位学子不在国子监读书,却聚集在碧云观,骚扰了道家道场。这成何体统?快速速散开,不然就以聚众滋事之罪逮捕你们。”
儒生学子们被锦衣卫驱赶得满山乱跑,纷纷鼓噪大骂:“你们这些奸宦祸国殃民,还想嫁祸给我们,你们才该被千刀万剐呢。”“我们清流儒派是治国的正统,这里还是董太后的碧云观,还不速速退去。”“姓崔的,你跟你干爹都不是好东……”等等。人群混骂不停。
崔悯根本不理会他们。他神色安详,策马来到碧云观前,手举佩刀,高声宣布:“朝廷大事,与你们这等士子无关。锦衣卫为皇上办差,奉旨抓人。莫说逃到了碧云观,就算是逃进皇宫,我们也照抓不误。你们有没有犯罪,自己向刑部上诉。但是你们占领道观欲图闹事,却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扰了民众上香,有碍道场安宁。论刑该杖责,来人,驱散他们。”
儒生们不服大喊:“你敢殴打儒生?我们可是天子门生,见官都不跪,你们这帮东厂的走狗们竟敢用大棒子打我们。奸宦当道,亡国之兆啊。”
崔悯听了这话,俊脸上泛起红晕,嘴角翘起,竟然被气笑了。这一笑竟是异样的精彩纷呈。他立刻抬手臂点着名字叫几名千户过去,抓住那人拖出来,狠抽他的大嘴巴。
他猛然沉下脸,严词厉色地高喝道:“亡国之论也是你们这些酸儒秀才说的?学了十多年的书,都学到了什么东西?读书确实能齐家治国平天下,但是只会抨击时政就能治天下了?经济仕途务农治灾平盗传达政令,你们又懂得多少!光知道争权夺利纸上谈兵,派别的私欲压在国家之上,从前朝到现在,光是党争灭国就不知道灭过多少回了。读圣贤书,却不守好读书人的本份,连安身立命都做不到,何谈治国平天下?还肆意地Сhā手政事妄议朝纲!还敢跟我说见官不跪?这一许小命们,都不够给我打的。”
“——给我狠狠地打,打到他会说人话为止!”
他身后,一个面白无须的东厂太监尖声喊:“崔指挥佥事,跟他们废话什么!我们有皇上圣旨,把他们都杀了!别惊动了董太后的道观。只管打杀,打死多少人都无事。”
崔悯冷冷地横他一眼,没回答,也没有跟儒生们废话。高举右手,一声令下。上千名锦衣卫们开始攻敌抓人。他们没杀人,只是抬着攻城重木冲上前,“轰隆”得一下就横扫倒一大片儒生。再横扫回去,哗啦又绊倒一大片。一下子打散了聚众人群。官府的差役们趁势冲进人堆,抓住了几个领头闹事的。捆住就痛打。这一下子,连冲带打,一下子冲散了儒生士子们的阵营。打得儒生们哭嚎惨叫,满山乱逃。
碧云观前像沸腾的大海般翻腾起来了。
须臾功夫,他们就成功驱散了大堆儒生,抓住了领头学子,清理出碧云观观门和官路。
崔悯远远得站在山道高处,居高临下地眺望全场。他身形冷峭,面容冷厉,手执佩刀,气势极盛。远远望去,竟如凶神恶煞的阎罗王般的。吓得围观的上千名百姓、香客和路人们都心惊肉跳,咂舌不已。
果然是东厂出来的酷吏,大太监养的儿子。这么狠毒。
混乱中,一些儒生学子被追得走头无路,趁乱爬过碧云观围墙。跳进观内,打开了大门。趁势一群儒生学子们冲进了碧云观。锦衣卫和衙役们也忙追进去,碧云观山门里外打成了一团。
糟糕,进了碧云观。崔悯一皱眉。
***
“快住手!”
碧云观门里奔出了一群道士,挡住了众人。当中疾步走出一名道士,厉声喝止住众人。
人们看去,都不觉得眼前一亮。
领头走出来的是个风神俊秀的少年道士。十七、八岁左右年纪,长像清秀,仪态万方,头带仙桃簪花道观,脚蹬流云方履,穿着一袭浅地深缘的深蓝道袍,腰间系着一条分成两股的黄金丝绦,分别坠了两块青田玉佩的。身形飘逸,气质出尘,一派的仙风道骨。
长像也极为脱俗。眉目雅致,清秀俊美。一双清澄的眼睛,微一转动,雾气四溢,朦朦胧胧的有如寒江雪,水中月,璨然生辉。乍一看上去,真似那西天上界来的得道仙人,三清大帝前的持瓶金童。
好一个貌美质洁的方外人。
少年道士潇洒地走出山门,现场立刻安静下来。
他向崔悯行个礼:“贫道张灵妙。乃是碧云观观主的徒弟。主持着此间诸事。崔指挥佥事虽然是奉旨抓人,也不能这么粗暴无礼。这里是老子道场,董太后的贡观,怎么能让官差们随意进出抓人?你们在道观外面打了数百人,哭声遍野,早就冲撞了三清上人和董太后。还不快快退下!”
“原来你就是张天师的后人,小天师张灵妙?你终于出来了。”崔悯神色冷淡。
“正是小道。”
“你好大的胆子。”崔悯提声直斥:“你现在出来是想包庇这些儒生,抗旨不遵吗?这些人都是嫌犯,我逢了旨意抓人。董太后是皇上母后,自然会以皇上的旨意为重。你拿董太后的贡观来压我。难道你想挑拨皇上的呣子关系?”
嘶,好会讹人,人们同时倒吸了口冷气。一句话就诬陷小道士挑拨皇上的呣子关系。真不愧是东厂出来的探子,信口雌黄,真如砍瓜切菜般便宜。
小天师却丝毫不惧,云淡风轻地说:“皇上最敬太后,岂是你我这种小人物能挑拨的?崔指挥佥事说笑了。太后所供奉的道观乃是方外之地,不受世俗刑法约束。这些人即然已经闯进碧云观山门,脚踏三清土地,便是与我观有缘。小道不可不管。”
“你管得了吗?”崔悯冷笑。
“管得了就管,管不了就不管。今日,我主观,这些人进了我三清观门里。我就必须管。”
少年天师的面容一肃,气正神严,如神如仙,气势大盛:“人可以不敬人,不敬上司,但不可不敬神不敬天!大名鼎鼎的司礼掌印和御马持符大太监也不敢不敬佛道不敬天吧。”
崔悯冷冷刹刹的寸步不让:“一些嫌犯怎么敢与佛、道连到一起?即便是真的有联系,凡是敢触犯我大明皇帝天威者,多少佛道都一起灭了。自古以来,皇帝灭佛灭道也是常见的事。你好大的胆子,怎么敢用道佛来压我?”
张小天师与他目光相接,坦然对视:“崔大人多虑了。我怎么敢以佛道压锦衣卫佥事呢?小道只是一片慈悲心,为这满山来进香的香客安危着想。崔大人不怕天,不怕道,不怕太后。却怎么能不怜惜弱小妇孺呢?这么打打杀杀,叫这满山遍野的普通百姓们如果看得?”
“更何况,这些人誓死不走,难道你就要全杀了他们吗?万一真死在这里,血溅国 ...
(观,岂不是给道圣不恭,给太后蒙羞,给国朝添乱。还毁了我道家的清净道场。到那时你要怎么办呢?”
“那你想怎么办呢?张小天师。”崔悯阴郁地一笑。知道今天遇到硬茬子了,这人要包庇儒生。
张灵妙忽然噗嗤一笑。
这一笑,一身肃穆高洁的得道高人的风范尽去,变成了精灵顽皮的少年。陡然间就从仙佛天师变成了凡夫俗子。
他粉面含笑,身姿潇洒,轻飘飘地走过来。如仙似幻。走近了,忽然一下子紧紧勾住了崔悯的肩膀,亲亲热热地说:“我什么也不想干,就想跟崔哥哥求个恩典!”
围观众人差点一跤摔倒。这小天师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