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弑魔(2 / 2)

孔雀于飞 未知 3074 字 2022-03-14

秦星河眉梢一动,竟是无言可对,心道:杀生的不罕见,这么积极为自己杀的“生”辩白的,咱还是头一回见。可你杀都杀了,说这些还有个毛用?你是缺心眼呢?还是缺心眼呢?还是缺心眼呢?鸿钧见她笑容含讥带讽,知道她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说道:“凡事有因便有果,我不是天,不用替天行道,他有这个下场,是自食其果。”

­阴­阳老祖以“无我观心”之术将心魂化作魔念,企图引鸿钧入魔,其术被破后遭反噬而死,与其说他丧于鸿钧之手,不如说他自取死路,个中微妙小秦却是不懂。她皱皱鼻子,道:“……我又没说你杀错了,你不杀他,留着他继续作恶么?你又惋惜他的修为­干­什么?”

“话不能这样说,世事我看是善,你看也许就是恶的,如何能把自己的善恶强加给别人呢?”鸿钧摇了摇头,“万载修为,并非旦夕可得。你也说过常人的一生不过百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他的几万年,就是无数人的无数世,是众多生灵一辈子也不敢想象的漫长。别人的修为也好,自己的修为也好,万年来要经历多少波折苦劫、多少艰辛磨难?这些岁月不管对谁而言,都是一样的珍贵,失去了,也是一样的可惜。万载光­阴­不因人而分善恶,不因事而分高下,他的所作所为如何,都和这几万年本身没有­干­系。即使他一念成魔,他的万载光­阴­,也还是万载光­阴­,与你我的万载光­阴­并无差别。”

“好好好,您说的是,我悟了。”秦星河举手投降,转了话题道:“原来菩提树就是先天五行金之灵根啊,先天五行火之灵根想必是太阳星上的扶桑木,水之灵根是太­阴­神木月桂,土之灵根是人参果树……人参果树都能说话了,这金之灵根怎么闷不吭声?左看右看,它都还是一棵树。”

她拉住菩提树的气根一通乱甩,把几根粗枝扯得弯下腰来,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在上面打了个转,以神念威胁道:【说话!再不说话,看我把榴莲嫁接到你头上,让你一结果就臭气熏天。】

“……人参果树的根脚特殊,它原与五行相畏,成形时有开天四灵中的先天土灵依附其上,故开灵智极早。其他灵根可没这个造化,就是通灵了,也没到神念传声的地步,接不了你的话。”

所谓开天四灵,就是曾阻碍盘古开天结果被太极图定住的地水火风,洪荒既成,除了风灵因承业力最多而自解外,土灵裹大地胎膜与人参果树合为一体,久后化形为镇元子,出世即有先天灵宝地书护身;火灵受盘古左眼太阳星吸引,卷起先天至宝混沌钟径直投其而去;水灵­性­属­阴­寒,与开天­阴­气一道沉积在盘古的肚脐之上,血海化生后,这水灵也自感成灵,后来成为掌元屠、阿鼻两把杀伐之剑的冥河老祖。

这些洪荒花边新闻,有些是小秦听鸿钧说过的,有些是她结合后世传说七拼八凑的,自己也不敢全然当真。想了想,她提出下一个疑问:“菩提根与莲花根共生,那莲花根是混沌青莲吗?听说盘古就是混沌青莲孕育出的,那莲花根岂不是他的妈?”

鸿钧向被浓荫遮得支离破碎的苍穹望了一眼,视线仿佛透过那层轻清之气,望进了无边无涯的域外星空,甚至是那星空之外,虚无之上。“盘古祖神确自青莲而生,可孕育他的混沌青莲早就不复存在,莲花、莲叶、莲茎及万千碎片都化作先天灵宝,各投各的归处去了。或许有些渊源牵扯,但此莲花根终究非彼莲花根。”

秦星河也随他望向天空,听着鸿钧清淡的语声,想象着很久很久以前混沌中的一幕幕生灭。青莲死而盘古生,混沌破而天地开,洪荒成而盘古陨,承接着死亡的,永远是新生。而盘古出世,于他自己是大幸,于混沌青莲则是大不幸;盘古开天,于洪荒生灵是天赐之福,于混沌魔神却是灭顶之灾;盘古身化万物,数不清的江河湖海、山川平原、花草树木、鸟兽虫鱼因此诞生,世界因此而不再荒凉冷清,那位开天辟地的大神却永远消亡了。

游目四顾,这尺寸之地阳光明澈,奇花烂漫,鸟语啁啾,不远处还有一方小小池沼,映出天上层云。可隔不了几里,就又是虬枝丛生、遮天蔽日的幽暗老林,枯死的老树比比皆是,盘藤勾牵,苍苔露冷,蝙蝠在树杈间飞来飞去,毒蛇咝咝吐信,若细心听,还能分辨出鳞片滑过地面的声音,蛇类交尾的异响,长虫啮草的沙沙声……哪怕是­阴­气沉沉的林子,也似有它无穷的意趣。繁茂的翠枝间处处可见枯枝败叶,显出一派颓势败象,而枯死的树桩却绽出了­嫩­黄的新芽,蕴含丝丝生意。就在此时此地,荣与枯,生与死,盛与衰,周而复始,循环不息,于无言间调和万物。

秦星河若有所悟,眼中光芒明灭,一点一点沉寂下来。

——————我是决定不再拖剧情的分界线——————

血海远啊远,TMD真远……明明是夜以继日地赶路,行程还是跟作者的更新速度有得拼,当然,这只是小秦个人的错觉。自从遭遇­阴­阳老祖后,鸿钧就不再由着她走马观花,想玩就玩,而是将旅途从地上挪到了天上,为此还特地做了个防风的罩子,半云半雾,十二个时辰脚不沾地。小秦­精­神稍好时,常常无聊到掰着手指头数云。不无聊不行啊!你说一坨一坨接一坨的棉花糖、棉絮、馒头和卷毛羊,有什么新鲜可看呢?至多就是五彩棉花糖、烤糊的馒头或乌漆麻黑的羊罢了……

她也觉察到了大地上的景­色­变化,森林被硬生生斩断,没有过渡,往前一步便是赤地千里。一滴水、一棵草也无,土壤泛着沉沉的黑­色­,裂开无数豁口,仿佛一张张没牙的嘴,在­唇­角边硬扭出一朵狞笑。这里没有风声鸟鸣,没有叶摇花动,冷清清的天地像是­阴­森森的墓|­茓­,日月星辰勉力从沉暗发红的天幕缝中滴下一点光,恍若隔世点起的长明灯。无边的寂静与空茫若有若无地压迫而来,连呼吸都颇有些不畅。再行得几日,周遭的寒意又浓重了许多,地面覆上一层白茫茫的霜,空气渐渐潮湿,似乎一拧就能滴出冰水来,人立于其间,如跻身万丈深渊下的千尺寒潭。刺骨的风顺着脖子往里灌,秦星河打了个寒噤,不是因为冷,是因为打从心底流出的一丝丝凉意。

她已经对时间失去了概念,在这片一息不存的死地中,很难体会到空间的变换,连时光都似停止了流动。不知是第几个昼夜交分、明暗更替的一瞬,鸿钧右手微张,虚空一抓,好似握住了什么东西。等他打开手掌时,一只通体深红的蝴蝶静静躺在掌心,小秦看得直了眼。

“这破地儿居然有蝴蝶?我刚才怎么没发现?”

“在你眼里是蝴蝶,那它就是蝴蝶吧。”鸿钧揉了揉她鸦翅般的头发,只觉比前几日又稀疏了些,“血海为游魂­阴­灵归所,又是先天水灵所踞之地,周遭自成幻阵,每个人所见不同,全随心念而定。我们便跟着‘蝴蝶’过去。”

蝴蝶振动半透明的薄翅,翩翩而起,这一幕落在小秦眼中格外神奇,只见它明明就在面前盘旋,并没有飞远,却在视野里越变越小,最终消失的那一刻,蝶翼前斗然绽开了一朵大花,花瓣层层舒卷,怦然怒放。深红的蝴蝶飞入深红的花心,妍然瑰丽,奇艳之极。秦星河眨了好几下眼,但觉视网膜上那一抹红­色­久久不退,猛然扩散开来,深红的花瓣成了卷起后瞬间定格的浪花,成了天际垂下的血­色­流云。一朵花开的霎那,他们已站在一片血海边。

红­色­,唯有红­色­,红­色­的海,红­色­的天,接天连地的红仿佛是用心头血大笔涂成,占据了所有的视觉空间。半空中似有无数的虚影挤挤挨挨,均为或深或浅的赤­色­,小秦瞪大眼睛使劲看,也只看到影影绰绰的轮廓。一股腥膻腐臭的气息直冲鼻端,这气味非同小可,简直不亚于毒气弹,她连忙摸出一枚菩提叶凑到鼻子底下,总算好过了一些。

鸿钧一手挽住她,秦星河侧眼望去,见他右手上犹沾淡淡的红芒,像是一只蝴蝶敛翅停在指尖。一花一世界,她是踏入了花中的世界,那鸿钧呢?在他的眼中,花是否还是花,蝴蝶是否还是蝴蝶?秦星河突然觉得没必要问了,这朵花自开在她的心念里,鸿钧看到与否,实在并不要紧。据说每一只蝴蝶都是从前一朵花的灵魂,它回来寻找它自己。

可蝴蝶飞不过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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