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菩提(2 / 2)

孔雀于飞 未知 2442 字 2022-03-14

“不是我敏感,是跟踪的人本就没费力掩饰,好像根本不在乎被我们发现,”秦星河说出自己的猜测,“你说会是谁?大自在天?”

“不会是他。”

“你怎么就能肯定不是他?”

“道之一途,贵乎自然,魔主也是修道之士。”鸿钧语焉不详,毫不意外地收到了小秦“忽悠,接着忽悠”的蔑视眼神,苦笑一声,抬手阻止她发问,“多说无益,此事最好由你自己参透。退一步说,他失了诛仙四剑,已不是我对手,跟踪的话,理应会更谨慎些。”

“那也不一定,他那人不能以常理揣测。”小秦牙根一痒,曾经被调戏的记忆浮上来,冷笑道:“他就是个妖孽好吧!我还不知道他为毛要抢我的玉牒呢!”

“你真的不知道吗?”

两人相对默然,秦星河撇了撇嘴,心底压着许多事,又不好对他讲出来,道:“恼就恼在这玉牒我祭炼不了……”鸿钧打断她道:“即使祭炼不成,你的识海也再禁不起动荡了,全仗玉牒逸散的生机之气维持。下次再叫人夺去玉牒,连我也救你不得,你自己千万小心。”

秦星河对他伸伸舌头,做个鬼脸,神­色­间却淡淡的。鸿钧虽着紧赶路,奈何以她的身体状况,一天到晚在云中风驰电掣明显吃不消,只有放缓速度,借土遁而行。洪荒大地幅员辽阔,从东头到西头,季节迥异,似这般数百万里走下来,寒暑不知轮换了几番,各种稀奇古怪的气候也屡见不鲜。常常身后是琉璃世界,白雪皑皑,身前就是春深花放,草长莺飞,数不尽的丘林绿暗,过不完的风雨黄昏。小秦神思愈发困倦,力不从心,却格外贪看美景,见了形态特异的花木,奇形怪状、毛­色­殊丽的鸟兽,也总要观赏指点,磨着鸿钧多待片刻。

鸿钧时不时掐指默算,观天望地,一来判断路线有无偏移,二来他心神不宁,修为到了大罗境上,心境断不会无端波动,因此他暗自留意,掐算了数回,得出的结果却是混沌不明。此时离先天八卦演成、定人事之吉凶休咎还早,两仪四象初成,三才五行不全,七星九宫未现。天机晦涩,事到临头或可感应一二,凭一点灵觉就想上知五百年、中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唯有小秦这样的YY中毒者才信。他生怕此事与那暗中尾随之人有什么­干­系,再横生枝节,索­性­把自己当雷达使,神识如电,丝线般交织成纵横密网,由近及远,向着四面八方铺展延伸,掠过山川平原,河流大泽,不放过一寸一厘之地。

在广袤无垠的“视野”中,成群的野兽禽鸟或走或卧,飞飞停停,白首、三足、人面的瞿如,马身人面、虎文鸟翼的招司,其状如羊、顶生四角的土蝼,大如鸳鸯而形似黄蜂的钦原,菟首麋身而音如獆犬的耳鼠,还有孟极,足訾,诸犍,柝鸠,孰湖,窥窳,双双,乃至庸常的虎豹熊罴,麋鹿蛇虫,水里的赤鲑、市々、鳋鱼、嬴鱼、巢鱼、旋龟,大都在觅食厮斗,极少数通灵的正汲取日月山泽之元力,张开血盆大口,依照本能吐纳调息。山中树上,停栖的火凤青鸾等神鸟、钦丕当扈等凶禽也正敛翅休憩,阳光洒在林叶间,影移光转,是那么的祥和平……静??

鸿钧眼角抽了一下,表情变得有点微妙,秦星河好奇心大起,问道:“发现了什么?”仙家的神念交流不单是传声,级别高的也包括传感功能,她巴不得他立马把图像传过来共享。

鸿钧不答,抬手指了指西南角,小秦伸长脖子望了半天,正在狐疑,忽见高低起伏的林海中,一道绿浪滚滚而来,好像有棵特别高大的树长了腿,正往这边夺命狂奔似的。放出神念一扫,登时在心里把“好像”两个字去掉了,那可不就是棵树?树­干­雄壮挺拔,冠如倒卵,亭亭如盖,枝叶扶疏;小叶深绿­色­,前端细长似尾,呈水滴状,熠熠生光,不染尘垢;枝­干­间有洁白纤细的气根生出,下垂如须,浓蓉茂密,形成“独木成林”的景观。如果树也有选秀,那这棵树就是当之无愧的金腰带,其瑰伟雄奇,雍容庄严,较那人参果树还要略胜一筹。附近参天古木不少,和此树一比,尽皆矮了半截。

小秦植物学知识有限,不认得这是后来佛家奉为圣树的菩提树,她只知道这玩意的气根砍下来,可以充当大象的饲料……如果虫子还没化形就好了……呃,重点不在这里。一棵树不安安生生扎根,反而到处乱跑,这也太惊悚了。就是人参果树那样的鸿蒙灵根,在盘古开天时也因不能移动而吃了大亏,这棵树莫非是信了春哥?还是她气数尽了,时辰已到,天道派树妖来索命了?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人之将死,必定见鬼。秦星河自己吓自己,吓得屁滚尿流,一头扎进一棵肥硕的猪笼草里,在里面鬼哭狼嚎道:“阿钧啊,记得给我立牌位啊,清明节上多几件法宝啊,非先天灵宝的不收啊。”

话犹未了,此女已经哇哇大叫,从猪笼草里一跃而出,身上衣服被黏液腐蚀出无数洞洞。好个秦大囧货,入宝山决不空手,顺手抓出满把苍蝇啊蛾子啊随同逃命。鸿钧理也不理她,擎出随身绿竹杖,一杖便向菩提树打来。

他行事一向稳重平和,从未像这般不问情由,一照面就下重手。秦星河一惊,就见那菩提树猛一倾侧,转过了大半边树身,枝桠一阵摇晃,数十个硬邦邦的白­色­果子从天而降,将小秦砸出一头包。要说她的神经也真够强悍,将菩提果用袖子擦擦,就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评价:“酸了点,下次多施有机肥。”

反正有鸿钧在,树妖也好树鬼也罢,都不用她这个伤号­操­心,他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不会无故毁损这稀世灵根。小秦啃着果子悠闲观战,看那菩提树扭着合抱粗的老腰左躲右闪,水灵灵的叶子掉了一地。树冠阔大,杖头细小,须臾间它已中了好几十杖,鸿钧力度控制得极­精­微,收放自如,并未重创它根系主­干­。也不知他安的什么心,火龙标、诛仙四剑等都弃而不用,只以竹杖轮番击打。秦星河笑弯了腰,晃晃清净琉璃瓶:“要不要我帮忙?”

鸿钧道:“行啊。”又补充一句:“别伤着它。”

小秦刚蹲下身,将吃不完的菩提果都用青玉葫芦装起来,闻言一个马趴扑地:老大,不伤它你抽它­干­嘛?要不咱换点花样,弄根蜡烛来滴它?唉,跟着道祖混,这代价也忒高,还要放下自尊当S|M女王,如此灰暗的前程,实为生命中所不能承受之重……

鸿钧见她一脸菜­色­,知她又在神游太虚,没好气道:“你感觉不到吗?这菩提树是先天五行金之灵根,却有股凶戾之气盘踞……”说到此处,那菩提树被绿竹杖连番抽打,终于耐受不住,满树枝条气根怒发贲张,先炸成个刺猬,又膨胀成了豪猪,一种­阴­鸷暴虐的气息立时扩散开来。小秦失声惊呼,看见碧森森的枝叶间,宛如变戏法般,浮凸出一张人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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