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2 / 2)

宝石蝴蝶 厄尔 18404 字 2022-03-11

金伯利往不锈钢托盘里倒了一些化学药剂:“眨眼间这些照片就会扩冲好的。在想什么呢,佩吉?”

“我想问你一点事,这或许跟我没关系。”

“什么事?”

“你知道斯特拉的身体情形吗?”

“知道。”

“是你,”她说,“也就是说——是你——”

“你是在问,我是不是那个男的吧?”

“对。”

“不是的。”他沉默了一会,然后接着说,“我认识斯特拉已经有些年头了。我初次见到她时,她正在一家咖啡馆里工作。她是一个­性­格宜人、讨人喜欢的孩子。我见过她几次,后来有人安排我进了一个委员会,为一次地方庆祝活动挑选‘皇后’。有许多女孩子穿着泳装,排成一行,我惊讶地在其中发现了斯特拉·林恩。

“我觉得,我认识她这一事实并没有影响我的评判。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投了她一票,其他两位评委也投了她的票。她当选为该组织的‘皇后’,那是3年前的事了。从那以后,她的体重增加了,但那时——哦,她身材确实漂亮。”

“说下去,”佩吉说,接着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愿意说的话。”

“我愿意说。我想让你知道情况是怎么样的。她打电话感谢我投票选她,我祝贺她依靠自身的优势赢得了这次选美赛。后来一段时间,我失去了和她的联系。再后来,她又打来了电话,说她很想离开那座小镇,想去城市。我猜想,她一定是遇上了伤心事。”

“那正是我想了解的部分情况。”佩吉说。

“为什么?”

“因为我正试图再现斯特拉的生活。”

“事实上,”唐·金伯利说,“我对她的来历知道得并不多,佩吉。你相信吗?”

“当然相信。”

“有些人是不会信的,”他若有所思地说,“但是,我们言归正传吧,她和一个人恋爱了。我不清楚他是谁,但是我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斯特拉想离开小镇,她伤心透了,而且经济十分亏空,我不得不借钱给她,帮她付清了她在科费尔维尔镇欠下的帐单,又帮她找了一份工作,让她开始新的生活。我一直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她的新工作就在我的公司里,直到我在公司碰上她为止。”

“是哈尔西先生为她安排的工作。”她说。

“我知道。哈尔西先生认识她在科费尔维尔的爸爸,他去世大概已经5年了,但哈尔西先生认识他,也喜欢他。”

“认识她吗?”

“那还用说。”

“有多熟?”

“我不知道,斯特拉从不谈论她的朋友。我一直试图在找哈尔西先生,他不在。”

“我知道。你借给她钱,唐,她还你了没有?”

“还了。怎么啦?”

“她需要一大笔钱,你给她的是支票?”

“对呀。”

“但是她还钱的时候,一定是东一点西一点零星地用现金还给你的。”

“是的。”

“那么她无法证明她已经还过钱给你了?”

“你是在说,我想让她付两次债款吗?”

“我是在想警方会这么认为的,”她说,“银行在微型胶片上记录着所有他们经手的支票。”

“我知道。”他简短地说,她发觉他有些忧虑了。

门铃持续大声地响了起来。

金伯利沮丧地看着她:“我原本想我们能有个机会呆在一起统一口径,然后——我得去开门了,佩吉,特别是有你在这儿。”

他领着佩吉,走出暗室,打开了前门。

弗雷德·纳尔逊侦探和一位年轻女子站在门口。“你好,金伯利。”纳尔逊从容地说,“这位是弗朗西斯·布什内尔——如果这对你意味着什么的话。”

唐·金伯利没有邀请他们进来,说:“你好,布什内尔小姐。”

“是布什内尔夫人。”纳尔逊说,“我们要进来了,金伯利。”他从他身边挤进来,看见佩吉,说,“哦,哦,看来你们一帮子都在,请坐,各位。”

“既然你做东道主,”金伯利冷冷地说,“或许,你想给我们弄点喝的?”

“哦,冷静点。”纳尔逊告诉他,“我这是在履行公务,不打算浪费太多时间。布什内尔夫人是斯特拉·林恩的一个好友。她、她丈夫、以及斯特拉的男友过去经常4个人一起出去。跟他们讲讲你们4人一起外出的事吧,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布什内尔看起来有些忐忑不安。

“接着说下去,”纳尔逊说,“把闷在心里的话吐出来,不要拘束,没有关系的。”

“噢……”布什内尔夫人说,她停顿了一会,清清喉咙,似乎有些不太自信:“彼得,我的丈夫——他现在仍是——和斯特拉,以及比尔·埃弗里特——”

“喔,谁是比尔·埃弗里特?”纳尔逊Сhā话说。

“是斯特拉的男友。”

“那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当时她在科费尔维尔城,在咖啡馆里当出纳。”

“好的,讲下去。”

“噢,彼得、我、斯特拉以及比尔过去经常在周末一起外出,我们都是朋友,彼得和我结婚了,我非常熟悉斯特拉。”

“比尔这个家伙怎么样?”纳尔逊问道。

“他不是个好东西。我觉得他在什么地方惹祸了,我知道斯特拉曾为此伤心欲绝。我想她是真的喜欢他。”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

“大约两年前吧。”

“后来呢?”

“后来彼得和我结婚了,并且来到这里定居。斯特拉来了之后,曾探望过我们,我仍然和她保持着联系。”

“嗯,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昨天下午。”

“什么地方?”

“在第五大街的一家­鸡­尾酒吧里。”

“你和她是邂逅,还是事先有约,还是别的什么?”

“那是一种聚会场所,一些像我们这样做办公室工作的女孩子经常光顾那里,聊聊天,喝一点­鸡­尾酒。当时斯特拉在场。”

“她说了什么?”

“我们东一点西一点地扯了一会儿,然后我问她是否愿意和我一道吃饭,她说不,她要和一位‘迷人王子’约会吃饭,这位‘迷人工子’要带她去一家夜总会——她要告诉他一些令他震惊的事。”

“她和你提过这个男人的名字吗?”

“是的。”

“名字叫什么?”

“唐·金伯利。”

“她跟你说过,她将告诉他他快要做父亲了吗?”

“她说,她要告诉他一些令他震惊的事。”

纳尔逊转过身来面对金伯利。“我想,你很想听到这些的,”他说,“鉴于布什内尔夫人的叙述,我认为我该转一转——当然,如果你不反对的话。如果你反对,我将弄来一张搜查令,还是要看的。”

“我明白,”金伯利讥讽道,“这是警察的惯用法宝,如果破不了案子,就试图嫁罪于人。”

“谁说过有人要嫁罪于你的?”

“你就是这个意思。”金伯利大为光火道,“去搜查吧,我要和你一道,以防你栽赃陷害。”

“哦,这样好吗?”纳尔逊问道。他站起来,在起居室里转悠,然后指着一扇门问,“那是什么?”

“卧室。”金伯利简短地说。

纳尔逊走了进去,其他人跟随其后。纳尔逊四下张望,打开衣厨门,仔细地查看着其中的衣服,搜查了浴室,特别注意了药柜里的瓶子。

然后,他走进厨房,指着另一扇门,问道:“那是什么?”

“暗室。”

纳尔逊推门进去,其他人站在门口。纳尔逊说:“请把琥珀灯打开,看你这架势像是在制做什么东西。”

“是的,我在扩洗几张照片。”

“他在帮我扩放几张底片。”佩吉说。

“我知道,”纳尔逊心不在焉,开始打开那些架子上样式各异的瓶子,闻闻里面的东西。他说:“我自己也做过不少照相的活儿,你这里的设备还挺昂贵,我支付不起的。那是个很­棒­的扩大器。比起‘冷光’来,你是不是更喜欢聚光器?”

金伯利没有回答。

纳尔逊吹着口哨,在暗室里走动,查看着瓶子,琢磨着标签,闻着里面的东西。

猛然间他停了下来。“见鬼,这是什么?”他问。

“溴化钾。如果你做过摄影,你该知道的。”

“要是溴化钾才见鬼了呢,那种东西呈大粒晶体状的,这是——闻闻看。”

“我觉得它没有味道。”金伯利说。

“哦,这东西有味道的,你闻闻吧。不要把鼻子凑得太近,不然你会后悔的。”

金伯利小心翼翼地用鼻子闻了闻那只瓶子,然后眼神迷惑地看着侦探。“喔,”他说,“闻起来——闻起来像——”

“正是,”纳尔逊同意说,“它闻起来像氰化钾,它就是——氰化钾。”

他突然放下瓶子,塞上软木塞,说:“我不想让任何人碰那只瓶子。我要加工处理它,以获取指纹。我只在瓶颈周围留下过指纹,其它地方没有。现在,唐·金伯利先生,很抱歉,但是我要以谋杀斯特拉·林恩的罪名逮捕你。”

在开向本尼迪克叔叔家的出租车里,佩吉仔细地看着偷来的照片,试图搞懂上面的细节。

唐·金伯利的被捕如同晴天霹雳,来得太突然了。布什内尔夫人的声明好似一枚毁灭­性­的炸弹。

佩吉几乎是盲目地信任唐·金伯利,但她对他的被捕无能为力,除了去挖掘新的有说服力的证据外别无他策,除非有什么新发现,明天的早报将敲响她的新工作的丧钟。她盼望着她叔叔能从碎威士忌酒瓶子上得到一些指纹。

佩吉开始推断起来。海滩上的场景是一顿野餐,很明显是两个人一起的——仅仅是斯特拉·林恩和出现在这些照片里的那个穿泳裤的年轻男人两个人。他给斯特拉拍了几张照片。既然斯特拉穿着的衣服在公共海滩上是禁止的,那么这些照片肯定是在海滩边一个私人地段拍摄的。是在其他人面前拍摄的,还是在他们散了之后呢?

大概是沿海滩的某个地方有一系列小木屋,外观千篇一律,看起来像是汽车旅馆。

出租车在本尼迪克叔叔家门口停下了。“等着我。”她和司机说,然后跑上台阶。

马莎婶婶出来开门:“天啦,佩吉,容我一点时间来开门嘛,瞧你急的。我还没放下手里的毛线,你就按了三下门铃,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叔叔呢?”

“就在这儿,快点进来。”

佩吉走到轮椅边,亲了本尼迪克的前额。

“出什么事了?”他问。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发现一些关于那只碎瓶子的情况——”

“他妈的,见鬼了,佩吉,”他恼怒地说,“我是怎么教你撒谎的?”

“哪儿不对?”她问。

“哪儿都不对。撒谎时,千万不要着急把话都赶在一起说,那太像背诵公式了,切记,不能让一个笨蛋觉得你是在排练什么,在撒谎时,你要彻底地放松——声音千万不可紧张。

“每一句话都要简短,解释时不要夹杂谎言,那就是一般的说谎的人栽跟头的地方。他在本该是谎言中最有说服力的地方,将自己置于防守的位置。

“现在你坐下来,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震惊。说真话,如果你能的话。如果不能,说出令我为你骄傲的谎言。唉,发生什么事了?”

佩吉说:“他们以谋杀斯特拉的名义逮捕了唐·金伯利。”

“有何证据?”

“麻烦就在于此。他们在他的暗室水池上边的摄影化学药剂中,发现了一瓶氰化钾。”

本尼迪克叔叔把两鬓发灰的头往后一扬,大笑起来。

“这事非同儿戏。”她说。

“他被彻底地愚弄了,就这么简单。他有一整间暗室,里面有水池、自来水以及别的,对吗?”

“对呀。”

“他们认为他究竟还要用氰化钾毒死多少人才肯收场?”

“你是什么意思?”

“假设是他谋害了她,他已经达到了目的,那就是他想做的事情。他已经大功告成,毒药对他已不再有用了,他会把剩余的沿下水道冲掉的。

“不,是有人栽赃了。很滑稽,警察竟然没有想过这些。或许他们早已想过,可能他们只是设计一些圈套让他自投罗网而已。”

听着他说话的当儿,她悟出了他话语的逻辑,突然感到茅塞顿开,豁然开朗。她把照片摊在他面前。

本尼迪克叔叔眼睛一亮。“好漂亮的小妞,”他打量着斯特拉着泳装的那些照片说,“漂亮极了。”

马莎婶婶一边给佩吉沏上热茶,一边哼道:“要是听他说,你会以为他就是唐璜①呢。”

注:①西班牙传奇故事中之风流汉。

“不,是卡萨诺瓦②,卡萨诺瓦。”本尼迪克叔叔恼羞成怒地纠正她。“好了,这些照片怎么啦,佩吉?”

注:②意大利冒险者乔瓦尼·雅格布·卡萨诺瓦,是一个不加选择的乱爱主义者。

“告诉我,你能从照片上发现什么吗?”

他拿起照片,仔细地看起来:“这是一家汽车旅馆,他们星期六呆在那儿。”

“谁呆在那儿?”

“这个着泳装的女孩和那个与在她一起的家伙。”

“本尼迪克叔叔,你不能那样信口开河的。你不知道他们是呆在那里,也不能知道当时是星期六。”

“我不知道?”他露齿一笑:“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嘛。这一张背景为海滩的照片是星期六上午拍的,上面的车子和另外一张照片中的车子是同一辆。根据现有的事实来推断推断就知道了。”

“你下的结论有些牵强草率,这样对斯特拉有失公平。”

“比验尸官要强,那样去散布一个女孩子的秘密,他该为自己感到羞耻。两个月的怀孕,他将它公之于众!”

“他是迫不得已的,”她说,“那是证据的一部分,显示了谋杀的动机。”

“嘿——嘿!”本尼迪克叔叔不以为然地说。

“你凭什么认为一张照片是星期六中午拍的,而另一张则是星期天上午?”她问。

“你来看看,”他对她说,“这里是汽车旅馆,看见了那些里面停放着汽车的车库了吗?”

“看见了。”

“太阳在哪儿?”

“什么意思,太阳在哪儿?”

“看看影子,”他说,“来,给我尺子。”

她把尺子递给了他。他用因关节炎而致残的双手在照片上移动尺子,尺子的一端对准了一块影子,另一端对准了一根装饰灯柱的上端。“好了,太阳有一个角度,一个非常大的角度。”

“好了,那又怎么样呢?”

“看那些车库里的汽车,汽车旅馆的顾客大多是过往客人。他们要开向公路。他们不过是想晚上进来,洗个澡,睡上一觉,一大早起来,然后上路而已。

“下面看看这一张照片。所有车库里的汽车,还有太阳的角度,都说明要么是下午3点,要么是上午9点。仔细看看,你会发现是上午,因为这里是一间小木屋,半开着的门上有一把钥匙,钥匙下面垂着一个很大的金属坠饰,这样房客就不会把它带走。阳光照­射­进来,正好把它反­射­进相机里。那辆车走得挺早。如果是下午的话,那把钥匙应该在办公室里而不是在门上。

“只有一辆车子离开了,住汽车旅馆的大多数客人没有动静,那说明这是星期天。这些客人是前来度周末的,他们星期六来这里过周末。在哪儿过呢?不在汽车旅馆里,除非汽车旅馆设在海边。

“现在再看这另一张照片。阳光和煦,风平浪静。看见远处的码头了吗?那儿有许多渔夫。这些人一大早就来这——”

“我没看到什么码头。”

“好好看看。”他说。

“那儿只是一个黑点——不,等一会儿——”

“黑点,没这回事,”他说。“那是一个凸式码头的尽端,看到它凸出来的样子了吗?拿一个放大镜来,你会看见人们堆拥在一起,在码头的远端捕鱼。”

“没错,”她说,“在这之前,我没有注意过。”

“哎,来看这些人,这里有一条通向海滩的公路,沿路上拥挤地停靠了许多汽车,但是海滩的北头还没有人满为患。星期天的上午,整个情形要拥挤得多。从现在的样子来看,海滩上的人数,大概就是那些乘坐停放在路边的车子前来的人们的数目。他们不用把车子停靠在老远的住宅区而徒步走到海滩下面来。

“看到汽车的影子了吗?太阳几乎是在头顶上,时间大概是中午,在这个季节,除了星期六,海滩上是不会这么热闹的。星期天中午要更热闹些。好了,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她说:“我想弄清楚这辆汽车是谁的?”

“你为什么不去查呢?”

“怎么查?”

他说:“这里附近一带共有多少个海滩上建造了凸得那么远的码头?这个城市有多少个汽车旅馆?”

“哪个城市?”

他敲了敲装饰照明装置:“看到那个照明装置的奇特设计了吗?我可以告诉你很多关于那些装置的情况。我的一个哥儿们控制了向一个城市出售装饰照明装置的生意。赚钱的机会确实很大!不过那也确实辛苦,而且是地道的合法经营。我想,这就是我从不对它感冒的原因,但是我可以告诉你——”

“不用你告诉我了,”她说,“现在,我自己已经知道它在哪儿了。见鬼了,为什么我以前没有注意过这个装饰路灯呢?”

“太入神了吧,”他说,“那是因为你掉进爱河了。”

“我没有!”

“我敢打赌!你是一心爱上了那个被抓进监狱的博·布鲁梅尔①式的花花公子了。”

注:①博·布鲁梅尔(Beau Brummel,1778—1840)系英国19世纪著名纨绔子弟,原名乔·布赖恩·布鲁梅尔(Gcorge Bryan Brumme)。

“我没有,但是我很想给他一个印象,让他知道我佩吉·卡斯尔不光是个女孩子,而且是那个富有逻辑概念的善于思考的人。”

“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证明他不是元凶。”

本尼迪克叔叔咯咯地笑起来:“听听她,马莎,她想让他注意她,把她当做一个俊妞外加一架高效的思想机器,所以她跑了出来,并动用她的脑筋!记住,佩吉,你要想引起男人的注意,最好不要用脑子。不要让他觉得你有任何头脑,要有曲线,要做出无助的样子。”

“你别管佩吉,”马莎婶婶说,“她要按自己的方式行事。”

本尼迪克叔叔摇摇头:“男人不能同时看见艳丽和智商,马莎,非此即彼。”

马莎放下茶壶问:“你娶我是图什么?”

他的双眼在回忆着什么。“是艳丽,曲线,”他说,“好家伙,当你穿着紧身服走到舞台上时,你……”

“那么,”她火冒三丈,“你现在是在说我没有智商了!”

本尼迪克晃了晃头。“和一个女人争辩,”他说,“如同强制天气去适应农民。你这么慌张要去哪儿,佩吉?”

佩吉正奔向门口:“我不是要去,是已经去了。”话音未落,她已冲出门口。

她到了这个海滩城市之后不到半小时,就找到了那家汽车旅馆,她大喜过望。但遗憾是,女老板不愿讨论登记之事。

“我们经营的地方体面­干­净,受人敬重。”她说,“我们不要求客人每次来时都向我们出示结婚证书,因为他们即便在大城市也不那样做的。我们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佩吉耐心地打断并解释说,她来办的是私事。如果必要,她可以去取得官方的授权,但是她不想兴师动众的。而且,她觉得也没有必要让她这么做。

这番话立竿见影,佩吉仔细检查了周末客人登记。

那辆车号是5N20861,登记主人是彼得·布什内尔。布什内尔先生和布什内尔太太在一间小木屋里度的周末。

佩吉绝望得差一点哭出来,她所有的期望都化为泡影。如果她能证实斯特拉和一个男友一起度过了周末,那么斯特拉和唐·金伯利的约会看起来就只是一次事务­性­的约会。可是现在,那种可能化为乌有了。斯特拉是和布什内尔夫­妇­一起度的周末。

佩吉强抑制住泪水,开始回她的公寓。接着,她猛然想到了什么,为之一怔。她确信布什内尔夫人说过彼得“仍然”和她有着婚姻关系。那是否意味着……

佩吉手忙脚乱地翻找她从汽车旅馆的登记簿上抄下来的地址。这次可以十拿九稳,她要试一试。彼得·布什内尔马上就会有一位不速之客了。

她驱车迅速赶往那个地点,一座旧式的公寓,朴实无华,外观悦目。

邮箱里的一张卡片告诉她,彼得·布什内尔的公寓在二楼。佩吉没有停下来等候电梯,而是马不停蹄地跑上楼,屋里一束细条状的灯光­射­到门外面。

由于激动,她的心砰砰直跳,她按响了门铃。

佩吉听到有人往后挪动椅子,接着门开了,佩吉发现自己面对的正是照片里男人的那张脸。不过,现在它变得枯稿憔悴了,而且因痛苦而有些紧缩。

“你是彼得·布什内尔吧,”她说,“我叫佩吉·卡斯尔,我想和你谈谈。”

她步入室内,与他擦肩而过,转过身来,安慰地嫣然一笑,等候他把门关上。

“你不——你不坐下吗?”他说,“很晚了,但是——”

“我想和你谈谈斯特拉。”她说。

他满脸惊恐:“我——我没什么可说的。”

“哦,有,你有的。我知道一些事实,出于对你的公平,也出于追忆斯特拉时的公正,你得告诉我其它的事实。”

“什么事实?”

“例如,在西斯韦普特汽车旅馆度过的周末。你用了自己的名字登记,这是为什么,彼得?”

“为什么不?汽车是以我的名义登记的,为什么我不可以用它呢?”

“因为你把斯特拉登记为你的妻子。”

“噢——那又怎么样?”

“如果弗朗西斯发现了呢?”

“她怎么会发现?”

“我发现了。”

“怎么发现的?”

佩吉只是一笑。她说:“跟我讲讲斯特拉吧,彼得。”

“你是谁呀?”

“我是调查人员。”

“警方的?”

“不,我代表斯特拉所在的公司调查这件事。你不想让斯特拉的名字受污,我们也不想让她的名字受污。你们相爱了,是不是,彼得?”

他点点头,一脸苦楚。

“嗯,下面我们言归正传吧。”佩吉说,“你和弗朗西斯结了婚,斯特拉和比尔·埃弗里特好上了。你们周末一起外出,是吗?”

他说:“那是在我和弗朗西斯结婚之前,后来弗朗西斯和我结婚了——哎,婚后3个月,我发现那是个错误。”

“为什么是个错误,彼得?”

“因为我一直深爱着斯特拉而没有觉察。你想象不出和斯特拉出去是什么样子,她是个很­棒­的伴儿。她从不发怒,从不发狂,从不抱怨,对一切事情她都顺其自然,她总是玩得很开心,这使得你也很开心,她热爱生活,觉得什么都有意思。

“弗朗西斯正好相反,她要刻意装扮才行。当我们4个人在一起时,她隐匿在斯特拉和善的­性­格之后,使你无法看清楚她­性­格的庐山真面目。可是婚后就我们俩人——哎,她就原形毕露了。”

“后来呢?”

“后来我想离婚,弗朗西斯不肯。那时她已经知道了我爱斯特拉,于是竭尽所能阻挠我们,她信誓旦旦,说如果她得不到我,斯特拉也甭想。”

“所以你就和弗朗西斯分居了,开始和斯特拉同居?”

“哦,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但又不完全是。”

“你们为什么不一直住在一起,彼得?为什么只偷偷摸摸地在一起度周末?”

“斯特拉惧怕弗朗西斯,她不想让弗朗西斯知道。但是,嗯,某种意义上讲我们结婚了。”

“什么意思?”

“我们去了墨西哥,在那里举行了结婚仪式。”

“什么时候?”

“四五个月前吧。”

“你为什么不把这事告诉警方?”

“哦,我正在努力地下决心。当你按门铃时,我正在考虑此事,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当然,弗朗西斯会轻而易举地让我就范的,但是在这种情形下——我不知道。

“弗朗西斯挺能蛮­干­的,她以前一直有丈夫,和她结婚的男人给我写了一封信,说弗朗西斯道德败坏,说她不愿和他离婚,说她站着茅坑不拉屎。”

“你怎么做了?”

“我找到他,痛揍了他一顿。”

佩吉看着这张痛苦的脸,迅速地思考着,这当中必定有事实的歪曲——一定有!

“你知道斯特拉要生孩子了吗?”

“是的,那是我们的孩子,她自己刚刚发现的,星期六她告诉了我。”

佩吉看着他的眼睛,说:“彼得,她才是你真正的妻子。你和弗朗西斯的婚姻是非法的,弗朗西斯从来没有离过婚。”

“她告诉我说她已经离了婚。”

“你核实过吗?”

“没有,我相信她了。”

“你和斯特拉在墨西哥结婚了,那个婚姻是合法的,斯特拉是你的合法妻子。现在和我说说比尔·埃弗里特吧。”

“那个恶棍!他和一伙人跑了。他们在科费尔维尔城的那次抢劫中被一网打尽了。”

“他最近和斯特拉有过联系吗?”

“我没有听说过,从他出狱后一直没有。”

“你没见过他?”

彼得摇摇头。

“你知道斯特拉约唐·金伯利在皇家野­鸡­夜总会会面吗?”

“不,不知道,她一点风声也没露。”

“你知道比尔·埃弗里特在哪儿吗?”

“不知道。”

“你知道我怎么才能找到他的下落吗?”

“不知道。”

“他和那帮家伙厮混在一起有多久了,彼得?仅仅是一次失足还是——”

“一次失足,没那回事。”彼得说,“这个家伙打一开始就不是好东西,他一直对我们撒谎,那是他的生财之道——他是一个抢劫集团的成员之一。他自认为聪明,可以逍遥法外。”

“你认识这个集团的其他人吗?”

他摇了摇头:“我想,你可以到法庭记录中去查他们的身份。他们在那次汽油站抢劫中都落了网。”

“他们在一起为非作歹,已有些时日了?”

“很明显是这样的。”彼得说,“对此,我知道得不多。总而言之,我伤心透了,都快昏头了。”

佩吉说:“努力想想,把你知道的关于比尔的所有情况都告诉我。”

“这帮家伙过去常在一家报纸的私人专栏里刊登广告来互相联络,那是有一次比尔跟我说的,他们会借此安排会面地点以及诸如此类的事。我只知道这些。”

“彼得,我想让你严格按我说的去办。”

“什么?”

“如果你严格按我说的去办,”她说,“就可以把事情搞清。我想让你去停尸房,认领斯特拉·林恩的尸体,把她当做你的妻子,你明白吗?你是她丈夫。”

“可是,”他说,“我们的婚姻——哦,你知道的,是不合法。”

“你怎么知道它不合法?你可以回忆起斯特拉的许多事。严格照我说的去做,马上去停尸房,以斯特拉丈夫的名义去认领尸体,不要让任何人看出你对你在墨西哥的婚姻的合法­性­有怀疑。懂吗?”

他点了点头。

“你有钱吗?”她问道。

“够了。”

“我可以帮助——”

“不,费用由我来付。”说完,挪开椅子准备起身时,他的举止如释重负。

佩吉在报纸办公室里,查寻着过期文卷,仔细地审阅寻人广告专版。

在一份4天前的报纸上,她在私人专栏里发现了这样一则广告:

弗朗西斯,找我联系,有笔大生意,我一个人做不了,但是如果我们一起做,就可以发大财。请拨埃塞克斯4—6810,白天、晚上什么时间都可以。比尔·E·。

佩吉脑海里的疑团逐渐烟消云散。接下来的问题是她能否将她对此事的解释灌入弗雷德·纳尔逊侦探的耳朵,或者再获取一些证据。

一枚10美分的硬币将决定佩吉下一个行动的方向。她拨了埃塞克斯4-6810,等了一会,她的脉搏因激动而剧烈地跳动着。

如果一切进展顺利,她将自己来处理。如果电话中她触了暗礁,她的下一个电话将打给纳尔逊侦探。

终于一个机警而冷漠的男子的声音说话了:“谁?”

“比尔·埃弗里特在吗?”

“谁找他?”

“一个女孩子。”

这个男子大笑道:“你差一点耍了我。”

她听到他提着嗓门在喊:“比尔在那吗?有个女人打电话找他。”

过了一会,她听到脚步声向电话走过来,是另一个声音,冷淡、戒备、但有些好奇:“喂?你好。”

“比尔吗?”

“你是谁?”

“我是弗朗西斯的一个朋友,关于蝴蝶的事。”

电话线那头的声音立即失去了冷淡和谨慎。

“哦,早就该谈了!”他叫了起来,“见鬼,弗朗西斯死到哪儿去了?她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说与保险公司洽谈的事?”

“她现在的境况不能打电话。”

“天哪,你不是说她已经——”

“噢,别紧张,”佩吉说,“我要带个信给你。”

“什么信?”

“别蠢了,我不能在电话里告诉你。我可以在哪儿与你碰头?”

“你有汽车吗?”

“有。”

“到这儿来。”

“哦,等等,”佩吉说,“还有许多情况我没有从弗朗西斯那儿知道呢。她只给了我电话号码——”

“亚当斯路和埃尔莫尔路,”他说,“就在街角处。你开的是什么车?”

“绿­色­小轿车。”

“要多长时间?”

“大约15分钟。”

“好的,好的,过来吧!把你的车停在快到亚当斯路的埃尔莫尔路上,在街的右边,朝南,坐在那儿等我,清楚了吗?”

“清楚了。”

“噢,弗朗西斯什么时候才——”

“等我见到你再说,”佩吉打断说,“你在电话里说得太多了。”

“我发誓我没有。”埃弗里特说,她听到那头的听筒“砰”的一声挂上了。

接着佩吉拨通了警察总局的电话,找弗雷德·纳尔逊侦探,正巧他在。

“我是佩吉·卡斯尔。”她说。

“哦,是你呀,你好。”他的声音热忱友好,超乎她的预料。

“我有一条关于斯特拉·林恩案子的线索。”

“是的,我知道,”纳尔逊说,“你有很多线索,你制造了不少轰动效应,是不是?”

“哦,你是什么意思?”

“非常有戏剧­性­,”他说,“结果­棒­极了。因悲伤而快要发狂的丈夫跌跌撞撞地闯进停尸房,泪流满面地认领斯特拉·林恩的尸体,说是他的妻子。报界对此如获至宝!他们在停尸房就地给我打来电话。”

他中断了说话,佩吉缄默不语。

“你是在那听着吗?”

“是的。”

“哦,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一直在口若悬河,我打电话是要告诉你一些事,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听我说,什么时候再告诉我。”

他笑了起来:“好啦,我洗耳恭听就是了,可是,别认为我是昨天才出生,我是见过世面的。”

“对此我毫不怀疑。”佩吉说,“正如我方才所说,我有一条关于斯特拉·林恩案件的线索。”

“这次是什么?”

佩吉说:“斯特拉约唐·金伯利在皇家野­鸡­夜总会碰头,是因为她想探问是否可以商洽关于归还加里森抢劫案的珠宝问题。”

“什么!”纳尔逊大叫起来。

“比尔·埃弗里特,斯特拉以前的男友,牵涉到那次抢劫,现在他握有一大笔珠宝财富而无法销赃。你知道,在那种时候会发生什么的。他想打听他能否和保险公司做笔交易。”

“你说的那个­干­了抢劫勾当的家伙是谁?”

“比尔·埃弗里特。他以前有过前科,因为抢劫一家汽车油站在科费尔维尔城被抓获过。”

“嗯——嗯,接着说下去。”

“我约了他,他要给我透露真相的。哎,你如果想和我合作——”

“很抱歉,卡斯尔小姐,”纳尔逊打断了她。“你的行为已经越轨了,与你合作无非只是改善了你的公司的处境,而让警察部门背上黑锅。如果你要想取火中之栗,你还是自己另寻一只猫爪吧。”

“可是难道你不想追回——”

“我只想从一些暗算打击中缓过来,”纳尔逊说,“你不知道布什内尔与斯特拉·林恩的婚姻是否合法,就让它出现在每一家报纸的头版位置,并附上那位伤痛欲绝的丈夫的照片。我想,我不喜欢为人火中取栗。这个比尔·埃弗里特在哪儿?”

“自己找去吧,如果你他妈的够聪明的话。”她大为恼火,“砰砰”的扣上了听筒。

她迅速地开上埃尔莫尔路,沿着这条路向亚当斯路开去,缓缓地停下来,等着。

坐在黑暗中,她体验到一阵全然的孤独。汽车冷却了下来,引擎发出尖锐的噼啪声。离她身后五个街区处,贯穿着一条直通的高速公路,来往车辆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时,已经变得很轻了。

一个男子从旁边经过,但看起来并没有注意这辆车,他行­色­匆匆,脚跟敲击着人行道,似乎在着急地赶去什么地方。

佩吉又等了5分钟,突然她感觉到在汽车右后面的挡泥板处有一个影子,接着,右手的车门开了,一个男人小心地钻到她旁边说:“好了,把车子发动起来。”

佩吉问:“你是——”

“我说过了,把车子发动起来。”这个男人对她说,“快点他妈的离开这里。”

佩吉启动了马达,驶离了人行道的路缘,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左右转动着身子,以便可以透过后车窗,仔细观察身后的大街。

“上了亚当斯路向右拐。”他说。

佩吉向右拐了过去。

“下一个路口向左。”

佩吉听从着指令。

“快点,”他告诉她,“别磨蹭。好的,加大油门,下一个路口向右拐……,好的,再向左……,好的。”

终于,这个男子以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坐回到原处,不再看后面的路了,而开始盯着佩吉。

佩吉感到一阵明显的不安和异样的惧怕,假如一切不顺,假如……

“该你说了,”这个男子说,“开口吧。”

佩吉知道她必须套他开口,至目前为止,她能蒙混过关,靠的是臆想猜测和虚张声势。现在她需要事实,而她身边的男人就是她可以获取事实的唯一人选。

这个男子接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先看看你是谁,我是比尔,你是谁?”

佩吉顺着短衫的开口把手伸进去,取出那只珠宝蝴蝶,在他面前晃了一下,随即迅速放回衣服里。

“嗨,等等。”他说,“见鬼,你从哪儿弄来的?”

“你说从哪儿?”

“这边,进下面的这个胡同。”比尔说,“我们要摊牌。”

她感觉有件东西在捅着她的身体一侧,往下一瞥,看见了一支手枪。

“去那儿,顺着胡同转过去。”他的鞋把她的脚挤在刹车踏板上。

她痛得轻轻地叫了一声,拽出了脚,车子偏了方向,枪紧紧地抵在她的肋骨间:“顺着那条胡同拐过去。”

她紧咬着嘴­唇­,强抑住脚上的疼痛,沿着胡同转了过去。

比尔探过身来,关掉打火开关。“好啦,宝贝,”他说,“如果你要耍什么花招,你的下场——”

突然间,车子里被照得通明,原来有一辆车子熄着灯一直在跟着他们,这时猛然对着这辆停着的汽车亮起了前灯。

比尔急忙把枪塞进衣服里。“如果那是警车,”他警告说,“你要是发出什么叫声,我一定会要你的命——”

一个人影从后面的那辆车上跳下来,大步流星地走上来。一个男子用讥讽的声音说:“哦,比尔,想为自己切一块蛋糕,是吗?”

听到这个声音,佩吉发现比尔的脸一阵恐惧,抽搐起来。他扭动着身体。“布彻!”他叫道,然后过了一会儿接着说,“我很高兴在这看见你!我抓住了一个女人,她企图对我们耍花招。”

“嗯,你看来好像很高兴见到我们。”布彻说。

又一个男子出现在车子的另一边,站在佩吉那侧开着的车窗旁。他个子很高,瘦骨嶙峋,薄薄的嘴­唇­使得他的嘴看起来好像是在脸上用剃须刀片划破的一道口子。

那个比尔称之为布彻的男子说:“进来开车,斯利姆,开到比尔的住处。比尔,你进来和我们坐在一起,我想和你谈谈。”

斯利姆打开车门,用手背敲着佩吉的大腿:“过去点,俊妞。”

布彻打开右边的车门:“快点,比尔。”

比尔说:“好的,好的。”他的声音溢着热情和友好。“我想和你们各位详细地谈谈,但是听着,我觉得这个宝贝可能是私人侦探或者什么的。她企图在耍花招。”

“是的,”布彻说,“我们对这个宝贝掌握得一清二楚。快点,进来,比尔。我们要好好地兜一会儿风,好好地谈一谈。”

比尔下了车子,佩吉移到那个座位上,斯利姆握住了方向盘。

“你得退出来,”布彻对斯利姆说,“这是条死胡同。”

“好的。”

“你领头,”布彻接着说,“如果她惹什么麻烦,就击她的头。”布彻开着车子和比尔走了。

斯利姆把手伸进大衣的侧翼口袋里,取出一根包革金属棍­棒­,将上面的皮带子拴在腕子上。“我们可别有什么误会,小姐,”他说,“胆敢乱嘀咕一声,乱动一下,我就敲得你下个礼拜才醒得过来。我一只手开车,另一只手随时准备在你叫唤时抽你,懂了吗?”

她对他一笑,说:“你不觉得你是在小题大做吗?或许你愿意跟我说——”

“哦,我知道,”斯利姆说,“你要卖弄惯用的­性­诱惑了,这不起作用的,宝贝。我在执行任务时是非常镇静的。现在,把脸转过来,好让我采取一点预防措施,以防你突然尖叫。”

“你是什么意思?”

他抓住她的肩膀,把她的头粗暴地拽了过去,她感觉到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脸上有什么粘乎乎的。当她还未明白他在­干­什么的时候,一条宽宽的胶布就掴在她的嘴上。斯利姆用被香烟熏黄的手指把胶布实实地贴在了上面。

“好了,宝贝,”他说,“不要抬手去碰胶布,只要你一碰,就得挨敲,不要去抓方向盘,不要耍任何鬼花样。要是你去够门把手的话,不知道有什么会敲上你的头。好的,我们走。”他娴熟地用左手开着车,右手放在座位的后面,那根包皮金属棍­棒­放在那儿。他的眼光告诉佩吉,在执行任务时他确实镇定自若,正如他刚才所说。

斯利姆把车子一直开到了一座公寓前的路沿边,这座公寓距离亚当斯路和埃尔莫尔路一个街区。

“坐好了,别动。”斯利姆警告说。

另一辆车子停在了他们的后面。佩吉看见布彻押着比尔·埃弗里特,比尔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而布彻却心不在焉。

第三个男子上来简单地和斯利姆说了几句。“我先过去,看看是否安全,”他说,“等我的信号。”

“好的。”斯利姆说。

比尔和布彻走进公寓,灯光从一楼的一个窗户里透了出来,窗帘被迅速地拉上了,阻止了光线的外­射­。

几秒钟后,一束手电筒的光线闪了两下。

“好啦,宝贝,”斯利姆说。“我们走。”

他从她身边探过身子,打开车门,用力把她推了出去。她绝望地寻视着无人的街道。

斯利姆的手熟练地顺着她的胳膊抓住了她的手腕,拧到背后,疼得使她向前跨了一步,以减轻疼痛。

斯利姆紧推着她往前走,疼痛依旧。

佩吉试图叫喊,但从紧贴的胶布后面只发出了一些轻轻的呜呜声,最后她几乎跑了起来,企图领先斯利姆一些距离,以减轻腕部的疼痛。

她匆忙地走在一条黑漆漆的走廊里。那第三个男人猛地拽开了一扇门,很明显他就是驾驶另一辆车的那个人。佩吉被推了进去。

斯利姆把她的钱包抛给了布彻。“接着。”他说。

布彻打开她的钱包,仔细察看了她的驾驶证和身份证。

“老实说,布彻,”比尔说,“我不认识她,她约我——”

布彻正在看佩吉的驾驶证,他抬起头来:“让他闭嘴,斯利姆。”

“好的。”斯利姆说着,走上前来。

比尔说:“别,别,我是清白无辜的。她——”

他熟练地挥起了那根金属­棒­子,那奇异的铿锵声听起来如同一只张开的手掌拍在熟透的西瓜上。比尔顿时目光呆滞,头耷拉了下来,跌坐在椅子上,眼里透着恐惧,奄奄一息。

“不,不要,”他叫喊道,“你们不可以这么对我。”

那种奇异的铿锵声又一次响起来了。

布彻甚至都不屑瞥比尔一眼,他看着佩吉说,“这么说来,你是那家为加里森珠宝提供25万美元保险的保险公司的人。”

佩吉指着蒙在嘴上的胶布。

“你点头就行了,不用去掉胶布。”布彻说,眼神冷冷的。

她仍然挺着脖子,拒不屈服。布彻甩了一下头,斯利姆走到她的身边。

“我提问时,”布彻说,“我希望你回答。斯利姆很粗暴的,他不怎么同情女人,就像对蛇一样。嗯,就我所知,你为那家保险公司工作,而比尔正和你做一笔交易归还那些珠宝,你将使他免于被起诉,并付给他大约3万或4万美元。是这样吗?”

她摇摇头。

“给她松松筋骨,斯利姆,”布彻说,“她在说谎。”

斯利姆用那根金属棍­棒­敲了一下她的后颈,虽然只是轻轻的一下,但是一阵剧痛袭进了佩吉的脑袋里,她眼冒金星,感到一阵麻木,随后逐渐是剧烈的疼痛。

“我在等着你回答。”布彻说。

她深深吸了口气,强忍住令人恶心的头痛,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斯利姆抡起了手腕,然后看到布彻做了个手势就停住了,布彻有些迷惑的眼里透出一丝敬佩。“活见鬼,”他说,“这小妞还真不怕死!”

布彻转过身来看着昏迷的比尔,然后说:“当他醒了之后,我们要问他一些问题。有人直接告诉我说,比尔在出卖我们,而且——他妈的,这一定没错。”

“要我把胶布取掉吗?”斯利姆问。

“还没到时候,”布彻说,“还有一整个晚上呢。我们——”

公寓的门外传来一阵奇特的声音,就像衣服蹭在门上发出的沙沙声。

布彻看见斯利姆凑到门边,他的右手迅速地Сhā向大衣的左翻领,但是系在腕部的那根­棒­子妨碍了他的动作。“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反弹在墙上。

弗雷德·纳尔逊侦探手持一把0.38口径的手枪对着他们,估计了一下形势。“好啦,你们这帮坏蛋,”他说,“你们完啦。”

他看着佩吉坐在那儿,嘴上贴着胶布。“我想这次你是对的,”他说,“你发了脾气,不愿告诉我比尔·埃弗里特住哪儿,但是碰巧有人对他做过例行检查,因为他有前科。

“你们靠墙排队站好,举起手来。今晚你们是在牢房还是在大理石板上过一夜,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

佩吉坐在弗雷德·纳尔逊侦探的办公室里。法韦尔警长坐在大桌子的一端,他的眼里毫不掩饰对佩吉的崇敬。唐·金伯利坐在另一端,纳尔逊开始提问。

佩吉感到自己像是一个走绳索的人,为他们一步一步地推导出结论,使金伯利摆脱了谋杀的指控,但是她必须掩饰自己和金伯利曾经隐瞒的一些线索,并少提那些纳尔逊曾忽略了的线索,因为没有必要让纳尔逊在上司面前丢脸。

“女人,”佩吉解释说,“往往可以见男人之所不见。”

“哪些方面?”纳尔逊问道。

“嗯,比如说,­操­持家务吧。”

“接着说。”警长说道。

“这个,”佩吉措辞谨慎地继续说,“要想弄明白谋杀是怎么发生的,你就得将自己置于凶手的位置。”

法韦尔警长瞥了纳尔逊侦探一眼:“你好好听听,这对你没坏处。”他说。

佩吉说:“假设我将通过让斯特拉·林恩喝下了毒的威士忌来谋杀她,我得确保让她喝而我不喝,这样我就得给我自己的那瓶酒下毒,然后去拜访斯特拉以借机弄掉她那瓶。

“嗯,斯特拉可能刚喝过威士忌,或者她只有半瓶,或者她有一整瓶。她要出去赴约,所以她不会想喝太多,当然我也不想多喝,因为你不能醉。”

“那么你会怎么做?”纳尔逊问道,他的眼神仍然很谨慎。

“嗯,”佩吉说,“我将设法打碎她的威士忌酒瓶,这样就可以有借口出去,取回另一瓶来赔她,然后我就想确信是斯特拉一个人喝了那瓶新拿来的酒。”

“说下去。”警长说。

“嗯,如果你把瓶子掉在起居室的地毯上或是铺有防油毡的厨房地板上,它肯定摔不碎,那么你的谋杀计划将会泡汤。只有一个地方你可以丢瓶子——浴室的瓷砖上。

“一个男人要实施这样的计划会遇到很多困难——他得拿到斯特拉的酒瓶,带进浴室,丢在地板上,而且这一切要­干­得不让人疑心。但对一个女人来说这简直轻而易举。

“她要在斯特拉穿衣时闯进来,斯特拉可能会对她说:‘我正准备出去赴约,不过你还是进来吧,和我聊聊天。’这个女人会有无数的机会将酒带进浴室,倒一杯酒,把瓶子掉在地上,然后说:‘哦,亲爱的,斯特拉,我摔了你的威士忌。你接着穿你的衣服吧,我要下去,再取瓶酒来,然后把这里打扫一下。’”

“这样,那个女人就去取那瓶威士忌——那瓶下过毒而后又被封上的威士忌。她连盒子带酒一起拿了回来,递给了斯特拉,说:‘嗳,斯特拉,你接着穿你的衣服,我来收拾浴室里的这堆东西。’”

“这样她就开始收拾碎玻璃片,斯特拉拿起那瓶新威士忌酒。斯特拉毕竟是斯特拉,她会径直地打开它,为自己倒上一大杯,一饮而尽。”

几秒钟鸦雀无声,接着法韦尔警长慢慢地点点头,又瞥了纳尔逊一眼。

纳尔逊几乎是自卫地说:“这是个非常好的推论,可是证据呢?”

“证据。”佩吉睁大了眼睛,天真地说,“噢,有的是,我在浴室地板上仔细找过了,看是否还有没清理­干­净的玻璃碎片。你知道,把玻璃碎片收拾­干­净是非常困难的,那里果然还留下了一些小碎片。”

纳尔逊深吸了一口气。

“是的,”他说,“我们看见了。”

“当然,还有后院垃圾箱里的那只破瓶子。你知道,她得将那些威士忌酒擦掉,而且凶手的双手是粘乎乎的,这样就在碎瓶子上留下了一些清晰的指纹。”

“瓶子在哪儿?”法韦尔警长问。

纳尔逊移开了眼睛。

“嗯,在纳尔逊先生那儿。”佩吉马上说,“他掌握了所有的证据,我想,如果纳尔逊先生让他的人在这一带仔细巡视一番,到附近的杂货店,或饭店,或其它的她能弄到酒的地方,看看有没有谁买了酒却没有留下包装盒,他们可以认出那个女人的。当然了,除此之外,还有那些指纹。”

“是谁的指纹?”法韦尔警长问纳尔逊。

佩吉回答了这个问题:“在确认之前,我们得让纳尔逊先生做完那些细节工作,但是那只能是布什内尔夫人的指纹。

“你们看,我们已经证实是一个女人杀了斯特拉。我们知道是比尔·埃弗里特通过弗朗西斯的安排企图向保险公司告密,他联系的唯一对象是弗朗西斯,而她的联系对象是斯特拉。

“而弗朗西斯是唯一一个不敢拿那只蝴蝶的人,如果她拿了,比尔就会知道她是嫉妒斯特拉,利用这次机会杀了斯特拉,而不是向保险公司兜售这些珠宝。

“她写匿名信告诉我,金伯利和斯特拉将在皇家野­鸡­夜总会碰头,然后把毒药放在他的暗室里栽赃陷害。”

“她是怎么知道我会提议在皇家野­鸡­夜总会见面的?”金伯利问。

“她知道那是最自然的场所。斯特拉曾经告诉她自己将有一次约会,而弗朗西斯一定猜到了你提议的是皇家野­鸡­夜总会。如果你提了一些其它的地方,弗朗西斯会密告我的,但是你没有。”

法韦尔警长站了起来。“好了,”他说,“在外面的那些新闻记者们都吵翻了天,想进来拍点东西。我不关心细节,这样——”他停了一下,看着佩吉,然后看着唐·金伯利:“这样,这件事完成得很出­色­,这得归功于警察部门。”

法韦尔警长继续说:“很抱歉,金伯利,因为这件案子我们错误地拘留了你。”

“哦,没关系。”金伯利说。

法韦尔警长走出了屋子。

佩吉站了起来。“哦,”她说,“纳尔逊先生,在你和那些记者交谈时,我们不想呆在这里。你可以对付的,我会把那只上面有指纹的破威士忌酒瓶交给你。当然了,你知道的,公司总裁哈尔西先生非常急于使保险公司受到新闻舆论的好评。”

“当然,当然,我明白。”纳尔逊说,“我们要感谢各位的合作。”

“我想我可以出去了吧?”金伯利问道。

纳尔逊点点头:“见鬼,当然了,还想让我给你铺上红地毯不成?”

唐·金伯利看着佩吉·卡斯尔,像是第一次突然遇见她似的。

“快点,美人,”他说,“我们走,让纳尔逊做他的事吧。你太漂亮了,不适合搅进这种肮脏的事情里。”

“哦,天哪!”佩吉叫喊起来。“等等,我去告诉我本尼迪克叔叔你刚才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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