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1 / 2)

宝石蝴蝶 厄尔 18404 字 2022-03-11

分荣幸。所以你当然地享受我们全部的优惠。”

“全部的优惠?”她重复道。

“一切免费,”他解释说,“再来一杯­鸡­尾酒?”

“不,谢谢,现在不要。”

“今晚我们的演出很好看,很荣幸你能光顾。”

他走开了,带走了佩吉肩上的负疚感,她不禁暗自得意。

没过多久唐·金伯利进来了,独自一人。

很明显,他已预定了一张桌子。他坐了下来,悠闲地环顾四周,要了杯­鸡­尾酒,舒服地往后一靠,俨然一副提前赶来赴约的男人的模样。

佩吉看了一下手表,9点15分。系列文娱表演将于9点半开始。

她蹙起了眉头。首先,想起唐·金伯利带着斯特拉·林恩走进这家皇家野­鸡­夜总会就够怪异的了,而现在,他显然不是在等“|­乳­沟小姐”一个人走进来。整个事情有些蹊跷,如果是约会,他一定会去接她,并陪她一起过来的。

佩吉陷入沉思,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突然间灯光变暗,餐厅服务员端上来一杯­鸡­尾酒。

“对不起,卡斯尔小姐,打扰你了。夜总会的管理人员确信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人伤害你的,现在请你欣赏文娱表演。”

佩吉谢过了他。歌舞队上来跳起了舞蹈,衣服脱得到了非法的边缘,节目主持人把麦克风拉了过来。

佩吉瞥了一下唐·金伯利。金伯利没有在看这些女孩的腿,他凝视着手表,紧锁着眉头。

天啦,佩吉·卡斯尔想,他该不会让他白等吧。哎呀,这可是她一生中难得的好事。如果她真的是和他约会,她,不,不,她不会迟到的。

但是很明显,唐·金伯利要等的人确实迟到了,不管此人是谁。他看表的间隔越来越短,皱着眉头不时地朝门口看,这表明他正迅速地变得越来越不耐烦。

过了一会儿,灯光亮了,佩吉突然意识到唐·金伯利正在打量着她,眼里流露着迷惑的神情,似乎在说:“见鬼,我以前好像在哪儿见过那个女孩子。”

她微笑着向他点头示意,当他欠身时,她从他脸上掠过的表情知道他突然认出了她。接着他就向这边走过来了。

“哦,你好,卡斯尔小姐。”他说,“我刚才好久没认出来你。等什么人吗?”

“噢,没有,”她说,“我在采访夜总会,为我的专栏搜集材料,许多WEFI官员经常光顾这里。我相信你知道新闻界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你,唐·金伯利先生,在我的下一期专栏里,公众无情的目光将投在你身上——”

“哦,天啦!”金伯利沮丧地叫道,然后未经允许就坐在她的桌子旁,冲她绷着脸。

“喔,怎么了?”佩吉轻快地问,“你又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你没有结婚,无牵无挂。我——是说你光棍一条。”

“光棍一条倒是真的。”他哼道。

“我可以问一下,你对被‘空中卡斯尔’专栏报道这事看来无动于衷,为什么?”

“我无动于衷吗?”

“我觉得你是。”

他微笑了一下,忽然问恢复了平静。“我现在感兴趣了,但绝对不是因为你的专栏。”

“那么你肯定不是一个人啦?”她调皮地问,仔细地打量着他的脸。

“我在等一些人。你为什么不停止摆弄那杯­鸡­尾酒,让我给你再叫一杯呢?”

“天呐,我这已经是第二杯了。”

“哦,照你喝那杯酒的速度,第一杯酒一定是1小时前才喝完的。喂,服务员!”

佩吉没有拦他。她心中一阵喜悦,不仅因为喝了酒,而且还因为意识到了这件事远比表面上看来要更有文章。

唐·金伯利为何要鬼鬼祟祟地和斯特拉·林恩会面?难道他羞于到她的公寓去接她——还是他不敢?

金伯利又看了一下表。

“啊呀,你看起来心神不定的,”佩吉说,“像一只紧张不安的猫。她绝对不会对你失约的,是吗?哦,不,我不该那样搬弄是非!不过你知道,我正在猎取新闻。”

她真切地感受到他心里的抽搐。“新闻,”他说,“就是当事人不愿让其见诸报端的事情。我觉得有位著名的记者说过这样的话,‘如果当事人想让它见报,它就不算新闻。可要是他们试图不让其见诸报纸,那它就成新闻了。’”

“这么说,你是在打算不让报纸知道关于你的什么事情了?”她问。

突然,他神情严肃起来:“是的,我恐怕不能成为你的专栏的报道对象——即使需要诉诸哈尔西先生也不惜。”

“你是指今晚在这里的约会吗?”

他皱着眉头打量着她:“喂,等会儿,卡斯尔小姐。为什么你会在这儿?”

她看着他的眼睛:“有人写匿名信告诉我,说你和斯特拉·林恩今晚将在此约会。我想我应该来夜总会一趟,采访采访,搜集一些人事要闻,办公室里许多人都觉得这类报道很——嗯,很有趣。”

“你是说很好笑?”

“嗯,如果严格按字面意思解释的话,好笑是有趣的一种表现形式。”

金伯利沉思了一会儿。“你一定听说过‘|­乳­沟小姐’的绰号吧。”他终于说道。

佩吉开始大笑起来,紧接着她发现他的语气有些怪异,并觉得这很可笑。

“我和她相识已经5年了,”金伯利继续说,“在她来这儿工作之前,甚至在她赢得那次选美赛之前,就已经认识她了。她是个好孩子。”

“很抱歉,”佩吉说,“我——”

“你不必抱歉。我明白。她——我不知道,我猜想,她是个风头主义者。她有那种情结,就像一些人喜欢唱歌一样,斯特拉喜欢展示她的曲线。她为她的身体曲线而骄傲,但她是个好孩子。”

佩吉说:“我没有想过这有什么关系。”

“对,没什么关系。”

“我知道,但是我想说的是,我认为公司里没有人知道你已认识她这么久了。当然,你是——嗯,够格的。我觉得每个人都喜欢斯特拉,但是人们不会想到你们俩会约会的。”

突然他说:“我喜欢她,但这次不是约会,我都急坏了。”

“什么意思?”

他说:“你或许知道,我的工作是万金油­性­质,五花八门的事都做。如果要是某个女演员报告说,她丢了5万美元的珠宝,或者声称有人进了她的公寓偷走了价值10万美元的项链,调查的任务就得落在我的身上。我负责WEFI公司盗窃保险部的工作,这个部门要处理的事情很多。”

她点了点头,­精­神开始警惕起来。

“斯特拉今天上午打电话给我。要理解这一举动的意义,你只有知道斯特拉对我工作的重要­性­一直持夸大的认识才行。我想这是她头一次给我打电话,而且是在上班时间。”

金伯利停了一下,仔细地瞥了她一眼,佩吉的脸毫无表情。

“噢,”他接着说,“她告诉我说她要见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她问我们可以在哪儿见面,我说我愿意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见她,她说必须是这样的地方,在那里我们的会面看起来纯属巧合,所以我提议皇家野­鸡­夜总会。她说这个地方可以,并说9点半她将准时到场。”

“她要在这里和你见面?”

“是的。我说要去她的公寓接她,她说我不能靠近她的住所,她的处境很麻烦,我应该在这儿等她。如果有人和她在一起,我得假装我们是邂逅。她答应9点半准时到这里的,我很担心。”

“我不知道你们是朋友,我想也没有其他人知道。”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斯特拉认为,我们不去公开张扬此事会更好些。你知道,她可能是个风头主义者,但她是个很有价值观的人,她从不让朋友失望。她是个好孩子,她对我们的职务级别过于敏感。”

“我觉得是你帮她弄到这份工作的,对不对。”

“不,我没有。我也不知道是谁。有一天下午,我在电梯里撞见她。她告诉我说,她已经在那儿工作两周了。我要给她买点喝的,她说她知道我位居公司的上层圈子,而她只不过是档案部的一名小卒。她说,她想让我知道她根本不愿使我难堪。

“正是斯特拉身上的这些地方,使得她讨人喜欢。她非常朴实自然,总是那么的坦诚、易处。瞧,卡斯尔小姐,我很为她担心。我要去她的公寓,确信她平安无事。如果你能一起去,那再好不过。”

“也许她只是迟到了而已——”

“斯特拉不会的。如果她有事耽搁了,她肯定会打电话的。服务员,请买单。”

佩吉没有告诉他她没有用餐。她只是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微笑,她希望籍此微笑能增强他的信心。“我乐意与你同去,”她说,“但是我刚才在想,斯特拉嘱咐过你不要靠近她的住所。”

“是的,但是我觉得有你有我在,没事的。我们就说今晚你和我约会——我们在一起的。还有,不管你发现了什么,都不许让它见报。来吧,我们走。”

这所公寓房子的正面装饰华丽,但一过门廊就相当寒酸了。唐·金伯利机械地把钥匙Сhā进前门,打开门,陪着佩吉走过门廊。回到自动电梯,按下去五楼的按钮。

“你有钥匙?”她问道。

“别傻了。那是我自己公寓房子的钥匙。差不多任何钥匙都可以打开这些外门的。”

佩吉知道是这样的,况且她还知道唐·金伯利甚至没有犹豫或者试过他的钥匙。他把钥匙Сhā进锁里,绝对自信地拧了一下,然后进来了,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过了一会,咯咯作响的电梯停下了。金伯利为她打开了门,出来之后,将电梯的钢门徐徐地关上。“向左拐,”他说,“519号。”

她向左拐过去,金伯利赶上她,按了下519公寓的门铃。

他们听见电铃的声音,但没有听见有动静。

金伯利等了片刻,然后开始试门。门把手转了一下,门开了,佩吉往里一瞧,这是一套井然有序、陈设简单的公寓。

“有人吗?”金伯利喊道。

佩吉抓住了他的胳膊。

“看见什么了?”他问。

“椅子上的那件大衣。”

“怎么啦?”

“这是她晚上出去应该穿的大衣。她怎么把它丢在这儿了?”

她指了指一扇双开式弹簧门,很明显那是通向厨房的。她的声音因激动音调变高了:“我们去看看,弄清楚她在不在这里。”

金伯利推了推双开式弹簧门。透过半开的门,佩吉从她站立的地方可以看见里面,她叫了一声。地板上躺着一个伸着双腿,穿着袜子的女孩。水池边放着一瓶威士忌酒,一个玻璃杯子从女孩无力的手指间滚落下来,在防油地毡上留下一片液体的痕迹。她身上穿着一件无肩带胸罩,宽松的裙子,一双鞋子和袜子。

金伯利突然笑着喊道:“斯特拉,醒醒!你已经误了约会了!”

那女人一动不动。

佩吉走上前来,看到这个女孩的皮肤颜­色­不对劲。她快捷地跪下来,拾起那只柔弱无力的手,突然掷到地上:“她死了。”

“什么?”

“死了。她一定是心脏病发作。”

金伯利说:“快叫医生。”

佩吉说:“医生不管用的,她已经死了,摸摸她你就知道了。我们最好——”

“最好怎样?”

“最好报警。”

金伯利犹豫了一下:“她腿上那是什么?”

佩吉朝女孩右腿看去。纯尼龙袜的加固袜沿上附着一只漂亮的蝴蝶饰物,上面的钻石、红宝石、绿宝石发出耀眼的光泽。

“天啦,”金伯利叫喊起来,“她究竟怎么搞到那东西的?”

“哎,怎么啦?”佩吉问道,她发现金伯利的脸­色­发白。

“听说过加里森珠宝盗窃案吗?”他问。

“谁没听说过?”

“我们公司为这些加里森珠宝提供了保险。我们被迫付出达25万美元的赔偿金——那只蝴蝶看起来非常像闻名遐迩的加里森蝴蝶宝石。唉,斯特拉究竟是怎么把它弄到手的?”

佩吉取下这枚蝴蝶饰物,放进她的钱包里。“让警察发现它,不会有什么好处的。”她说。

“嗨,”金伯利抗议道,“你不能这么­干­。它可能是证据。”

“证明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不能这么­干­。”

“我已经­干­了。”

“但是——喂,让我们去叫医生吧——我们不必等了。该做什么由医生去管好了。”

佩吉说:“那是警察的事。你注意到她嘴上的泡沫了吗?而且还有一种气味,我一直在试着辨认,现在我知道它是什么了。”

“气味,你想说什么意思?”

“苦杏仁味。这意味着是氰化物。她皮肤的颜­色­也说明了相同的问题。”

他看着她,半信半疑:“你好像知道得不少关于——自杀的事嘛。”

“是的,”佩吉说,“我一直做报纸工作。唉,既然我们已经这么深地卷入这事,不如看个究竟。”

“为了什么?”

“为了保护我们自己。首先我们来看看这里还有没有尸体。”

她迅速地在公寓里巡视了一番,眼睛快速地记下了室内的每一样东西。

“如果是自杀,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可能很不合法。”他说。

“那如果要是谋杀呢?”

“那么将是加倍地不合法。”

她一言不发,静静地在屋里转悠。她手上戴着手套,偶尔万分小心地摸摸某个东西,但是大部分时间她的双手还是垂在两侧的。

附近弥漫着一股纯威士忌酒的味道,可能是厨房里泼洒了的酒散发出来的。但是浴室里的酒味更浓。

佩吉跪到瓷砖地板上,拣起一小片玻璃,接着又拣起一片,最后她把两片玻璃都放回到瓷砖地板上。

卧室里,斯特拉要穿的衣服摊放在床上,其领口低得快到腰部了。

金伯利站在那件衣服前,看着V形领口,轻轻地打了一声:“佩吉,”他最终开口说,轻松自如地称呼她的名字,“这会弄得满城风雨的。如果这是谋杀——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但是我很害怕。”

“假如是自杀呢?”她问。

“那就不要大肆渲染——在刊物的第二页上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或者可以在第二版上写篇报道就够了。哈尔西不喜欢报道坏消息的文章。”

“这还用你告诉我?”

“哎,”他说,“你认为我们真的必须通知警方吗?我们难道不能只叫来医生然后就离开这里?”

“你想作谋杀案里头号嫌疑犯不成?”

“天啦,不!”

“你现在说的话,无疑是在招引别人认为你是头号嫌疑犯。电话在那边,给警察拨电话。”

他犹豫不决:“我想让我们完全置身于这事儿之外。既然她已经死了,我们也无能为力……”

佩吉走到电话边,要通了接线员,请求接通警察总局,很快就听到一个声音低沉的男人接了电话。

佩吉说:“我叫卡斯尔,我想报告一件死人案。刚才我们在很奇怪的情形下发现了一具尸体——”

“你在哪里?”

佩吉说了地址。

“在那儿等着。”那个声音说,“别碰任何东西,注意看一辆警车,我马上与车辆调度员联系。”

来的两位警官很善解人意。他们听取了金伯利对事情的粗线条的叙述,叙述时他­精­心省去了佩吉对下毒的怀疑,只简单地讲了一些事实:斯特拉·林恩是“他们的一个朋友”,他们来她的公寓拜访她,发现门开着,就走了进来,在地板上看见她的尸体:他们不太知道如何确切地处理这种情形,但是觉得他们应该通知警方。

警察四下看了一番,神情严肃地点点头,然后其中一位叫来了验尸官。

佩吉有点犹豫,斗胆试探道:“你——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你认为是自杀吗?”

她迟疑了:“我不禁在想,她是不是死于心脏病发作。”

“她此前是否神情沮丧或者什么的?”

“我对她了解还没那么深,”佩吉说,“但是我猜想她­性­格相"奇"书"网-Q'i's'u'u'.'C'o'm"当乐观。但是——哦,你看她嘴­唇­上的泡沫,还有皮肤奇特的颜­色­——”

这位警官耸了一下肩:“我们不是在思考问题,现在不是,我们在例行搜取有关报告和叙述。”

接着是一段时间的等待。人员来来去去的,最后来了一个谋杀案小组,跟着来了一名照像师给尸体拍了几张照,还有一位侦探询问了佩吉和金伯利一些细节问题。

金伯利首先做了叙述。既然没有人想到对他们进行隔离盘问,佩吉在听了唐关于当晚活动的极为概略的陈述之后,自己叙述时也紧紧围绕着一些基本的简单事实。这些警官们想当然地认为她是唐·金伯利的女朋友,晚饭后他们造访斯特拉·林恩的公寓,仅仅因为他们是朋友,而且斯特拉·林恩也在同一家公司里上班。

唐·金伯利开车送她回家。佩吉希望他会开口说话,做一些额外的解释。但是他却沉溺于思考问题,注意夜间行车去了,所以只有由佩吉来提出话题。

“你先说了,”她说,“所以我不得不迎合你,以便与你的陈述吻合,但是我觉得我们有点过头了。”

“什么意思?”

“警方认为我是你晚上的约会对象。”

“喔,那又怎么了?他们怎么想我们可无能为力。”

“你听着,我给你描绘一幅图景。”佩吉不耐烦地说,“我认为斯特拉·林恩是被谋杀的,这事儿是经过­精­心策划的、惨无人道的蓄意谋杀。我认为警方会调查清楚的,这样他们肯定要求你做更详细的陈述。”

他减慢了车速,车子几乎是在爬行。“哦,”他说,“我的陈述有什么毛病?你和我在皇家野­鸡­夜总会,我们谈起了斯特拉·林恩,我们决定跑过去看看她,我们——”

“你的陈述漏洞百出。”她打断他说,“首先,有人知道你要去皇家野­鸡­夜总会与斯特拉见面。此人送给我一封匿名信。况且,如果警方查到领班那里,他们将得知我是独自一人进去的,出示了我的记者证,而且你是后来去的。”

突然间,他把车子拐向人行道的路缘,关掉了马达。

“你是什么时候收到那封匿名信的?”

“下午发送邮件时。”

“信呢?”

“我把它撕成碎片,丢进了废纸篓。”

他说:“斯特拉今天没上班。她打电话告诉人事经理,说她将不来办公室了。约10点半左右,她打电话给我,询问如果追回加里森抢劫案的所有珠宝,我们有什么奖赏回报政策。”

“你怎么跟她说的?”

“我告诉她,那将取决于我们跟谁打交道。你是知道这些情况的,我们从不会奖赏窃贼。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就成销赃了。但是如果有谁为我们透露一点合法的秘密消息,并因此追回了受保的财产,我们当然愿意给钱,而且给得慷慨大方。”

“你和她那么说的?”

“是的。”

“她怎么说?”

“她告诉我说,她觉得她有一些关于加里森案的信息会让我感兴趣的。我跟她说,像这样大的案子,假线索早已泛滥成灾了。她说她能够出示证据证明她所交涉的人说话算数、不说空话。”

“那样的话,”佩吉说,“宝石蝴蝶的来历就可能不言自明了。”

“你是说我可以确信,我找对了交涉对象?”

“那只是个开头,可是现在,我觉得它还有一点附加意义。”

“意义何在?”

“你觉得,斯特拉碰到了危险,是因为她要告诉你关于加里森珠宝的事。嗯,我们不妨假设你是对的,她被那些珠宝窃贼所杀,那么他们决不会留下她脚上的那颗珠宝蝴蝶的。那么多红宝石、绿宝石、还有钻石!一定可以值上不小的一笔。”

他琢磨了一会。

“而且,”佩吉继续说道,“如果她被某个闯入者或者窃贼所杀的话,他一定也会拿走蝴蝶饰物的。所以这就说明了这样的事实:她的死亡一定和加里森抢劫案无关,一定是某个一心想弄死她的人­干­的,偷窃宝石的机会没有什么意义。”

他看着她,猛然肃然起敬起来:“喂喂,你这家伙还挺善于逻辑思维的嘛。”

她说:“那可不是女人想要的夸奖。当男人称赞女人有头脑时,那几乎无异于苛刻的抨击。女人更愿意面孔漂亮而不愿善于思考。我们还是再检查一下我们的陈述吧。斯特拉今天上午给你打电话,是你提出要去皇家野­鸡­夜总会的?”

“是的。你肯定不会怀疑我的陈述的。”

“我不怀疑你的陈述,但我怀疑你的结论。”

“什么意思?”

“如果你告诉我2加5等于10,”她说,“我不会怀疑你的陈述,而只怀疑你的结论。事实上你可能把10当作答案,脑子里的数字是2和5,但是这二者之和并非是10。”

“很明显,你想指出我在某个地方忽略了某个因素,我不知还存在另外一个5。”

“一点没错。”她说。

“你为什么认为还有另外一个5?我忽略了什么?”

“我下午收到的匿名信的邮戳盖印时间是昨天下午5点半。如果是你提议去皇家野­鸡­夜总会,那么昨天怎么就有人知道了?”

“好了,我们走,”他对她说,“看楼人可能还没有清理你的办公室。我们必须要找到那封信,把撕开的碎片拼在一起,恢复信封上的邮戳。也有可能你所有假设都不成立,邮戳只不过是聪明的欺骗之举而已。你为什么会注意到邮戳呢?”

“因为本尼迪克叔叔告诉过我,如果你想有所作为的话,你必须得注意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

“谁是本尼迪克叔叔?”

“我们家因他而名声不好,他谋生是靠——”猛然间她不说话了。她很强烈地意识到她不能跟唐·金伯利讲本尼迪克叔叔的事情。她只能够跟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谈起他。

金伯利把两个人的名字都签在登记簿上,对看楼人说:“请让我上楼,到哈尔西先生的办公室里去,快点。你知道那间办公室清理过没有?”

“当然清理过了,通常我们都从那层楼开始的。那是头头们办公的地方。他们总是到5点钟就下班了。其它楼层要晚一点。”

“那么你能确信哈尔西先生的办公室已经清理了吗?”

“当然,我亲自动手的。”

“你倒了废纸篓?”

“是的。”

“行了,我们必须得找到那里面的杂物。废纸篓里有一样东西,现在它在哪儿呢?”看楼人露齿一笑,把电梯停了下来:“废纸篓里那些杂物现在早已成为灰了。”

“你烧了它?”

“当然了。”

“我还以为你有时候会把它存起来再集中收拾呢。”

“现在我们已经不了,我们将它烧掉,废纸篓里的一切都得在楼里就地焚毁。那是哈尔西先生的命令。禁止任何东西泄漏出去。”

他们急忙赶到哈尔西先生的办公室。正如看楼人所说,办公室已经清理过了。红褐­色­的方形废纸篓里空空如也,一张纸片也见不到。底部有一片对折的方形纸板,佩吉把它拽出来,希望能从底下翻腾出那封信的一张纸片来,但结果徒劳。

什么也没有发现。

“我想没戏了。”金伯利说。

“等等,”她对他说,“我有些怀疑,看楼人说纸片已经被烧掉时他的样子——快点走。”

显然,看楼人一直在等着他们来按铃,因为他很快地将电梯开了上来。

“找过了吗?”他问。

“还没有。”佩吉说,“我们想进地下室看看你是在哪里烧掉那些纸片的。”

“那只是个很平常的焚化炉。哈尔西先生说,他想让所有的纸片都在公司内部就地销毁。”

“我要去看一下。”佩吉说,“这事很重要,我想哈尔西先生明天会想要一份报告的。”

“哦。”

看楼人把电梯停到地下室,说:“就在左边。”

佩吉顺着通道几乎是跑了过去。焚化炉前面堆放着几个很大的脏衣篮子,其中两只快要装满了。

“那是什么?”

“我们还未销毁的纸片杂物。”

“我觉得你告诉过我说全部都已经烧掉了。”

“噢,你办公室的废纸全部被烧掉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是哪个办公室的?”

他开始心烦意乱起来:“噢,我认为这两只篮子是从下面的楼层里拿过来的。”

佩吉冲金伯利点点头,然后把篮子里的东西全部翻倒在地板上,开始在里面翻找起来,将信件、传阅函件、报纸、便条纸等等这些办公室里积累起来的所有零星杂物捡出来,扔到一边去。

“那些还没有撕碎的东西我们就不必再看了,”她对金伯利说,“我把这封信撕成了很小的碎片。而且你也不用去管用打字机打出来的东西。这封信是用普通书法写的,用的是墨水。”

他们把大一些的纸片扔回脏衣篮子里。在他们把这些东西筛选得只剩下小纸片时,佩吉突然欢欣鼓舞地叫起来:“找到一片了。”她说,手里拿着一张三角形纸片。

“这里也有一片。”金伯利说。

“这里还有一片。”她忽然又发现了一片。

金伯利接着又找到了第四片。“这片上面有部分邮戳,”他说着,把它和其它几片凑在一起。“天啦,你是对的。邮戳是昨天下午5点半盖上的。但是我跟你说,没有人知道……”

佩吉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另有用意地朝看楼人瞥了一眼,看楼人正在瞧着他们,满脸的迷惑和猜疑。

金伯利点点头,然后继续一心一意地埋头寻找。

终于他们查完了地板上的最后一张纸片。此时,他们已经找回了4片碎信封和6片碎信纸。

“我想就这些了,”佩吉说,“我们上楼到办公室去,把这些拼起来。”

回到办公室,他们用透明胶把这些碎纸片拼合成一封信,虽然恢复得还远远不够,但是佩吉现在却已认识到它必定会成为警方最感兴趣的东西。

佩吉知道,那封信的作者竭尽全力,要使唐·金伯利成为斯特拉·林恩谋杀案的头号嫌疑犯。

作者还会出现吗?她对此有点怀疑,但是她想,此人既然已经给她写了一封匿名信,那么就还会再写的——只是这次要写给警方的。

而且,佩吉还意识到,由于唐·金伯利在叙述他们的晚上活动时,删节过多,所以如果警察万一确切地知道了发生的事情的话,一定会把自己列为二号嫌疑犯的。

佩吉深知哈尔西先生的脾­性­,她知道她在WEFI公司的未来取决于不让警方知晓发生的一切——至少现在如此。

哈尔西先生虽然已经56岁了,却有着一副挺拔的身板,还有一双锐利的眼睛,他只是在读书和打高尔夫时才需要眼镜,这些令他无比自豪。

底下有不少关于他工作之余的传闻。只有与一些可信赖的多年知交在一起时,他才真的破口大骂。有谣言说,他只是在很少的场合才会有像狼一样凶狠的倾向。

这些倾向是WEFI公司里女人们最愉快的谈话话题,也是最难证实的。哈尔西先生太­精­明了,很少犯什么大错。他不冒受挫的风险,他所卷入的任何桃­色­新闻都被­精­心掩饰得风平浪静,所以办公室里尽管谣言不断,但是始终只是谣言而已。

9点半钟,哈尔西先生匆匆地走进办公室,像麻雀啄食一样快速地点着头说:“早上好,卡斯尔小姐。”然后突然走入他的私人办公室。

10秒钟之后,他按下了呼叫卡斯尔小姐的蜂鸣器按钮。

只有他才会这么做的。他虽然一定得提前1小时到达,以便可以问问头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要听他说:“上午好,卡斯尔小姐。你可以来我的办公室吗?”,那将与他的­性­格完全背道而驰。相反,他会走进办公室,小心地将帽子放在大衣橱的架子上,在镜子前面站立几秒钟,捋平头发,正正领带,然后,而且只是在此之后,才舒服地躺进经过抛光处理的胡核木桌子前的大转椅里,按一下青贝按钮,佩吉的蜂鸣器就响起来。

佩吉拿起笔记本,走进办公室,坐到椅子上。

哈尔西先生挥手示意她将笔记本放置在一边:“别管笔记本。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过去的10小时里她没有想过会有这次面谈。

“昨晚你和金伯利在一起?”

她点点头。

“那篇报道很糟。我不喜欢让公司的名字和这类事情联系在一起出现在公众面前。公司的一个雇员死了,另外两个一起外出的雇员发现了尸体,可能是谋杀,这败坏了公司的名声。”

“我很抱歉。”她说。

他清清喉咙:“嗯。我知道,你来这里之前曾经在报纸行业­干­过。”

“­干­过一点,而且是为一家小报。”

“你很有见识。我打算另找一名秘书。从今天起,你将是本公司的公共关系顾问。你的首要职责是,确保不再有像今天早晨报上的那类不好的报道文章。”

“你的新工作将为你带来不少的加薪。当然,你将继续搞你的内刊专栏。我喜欢你用闲聊和幽默的方式,把办公室的闲谈弄的那么有趣,使得雇员们觉得自己很重要。

“不,不,不用谢我。这次任命只是尝试­性­的。我要看你如何去消除我们肯定会面临的关于斯特拉·林恩死亡的种种说法。现在跟我谈谈昨晚发生的事,要毫无保留。”

他停顿了一下,透过眼镜的上沿凝视着她,似乎从某种意义上说,她个人对斯特拉·林恩的死亡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佩吉跟他说了那封匿名信,说了去过皇家野­鸡­夜总会,还说了她和唐·金伯利的谈话。

“然后你就没和唐·金伯利在一起吗?”哈尔西问道。

“没有,如果从和他约会的意义上来说。”

“报上说你和他约会吃饭。警方也和我这么说的。”

“那是误解。”

哈尔西噘起嘴­唇­:“既然他们认为你和唐·金伯利是在约会,仅仅出于友好才去拜访斯特拉,我觉得,不理会会更好些。”

“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最好不要去改变已经在报上出现过的事情,那会让你处境艰难的。”

“警方错在以为我们俩是一道出去的。”

哈尔西对她报以一笑:“这样我们就问心无愧了,对不对?好的,我们就随他们说你和唐是约会吃饭好了。”

“但是,这个说法是站不住脚的。领班知道我们不是一道进来的,餐厅服务员也知道。”

哈尔西紧锁双眉,然后勉强地放弃了自己的观点:“那么我认为你还是把真相告诉他们为妙。”

佩吉等了一会,她绝口没提那只她从斯特拉的袜子上取下来的宝石蝴蝶。

哈尔西把他的手指尖收拢在一起:“那封信的碎片呢?”他问。

“在我的桌子里。”

“我想我们最好还是看看吧。”他说。

她将它们拿进来递给了他。

“你能确信这些碎片是信封上的吗?”

“是的。你可以发现书法是一致的,而且这是下午发送的邮件当中唯一的一封手写给我的信。”

哈尔西的目光在搜寻着这些纸片,若有所思。

“金伯利是怎么解释这封信的?”他突然问道。

“他没有解释,也无法解释。”

哈尔西桌上的电话大声地响了三次,他拿起听筒说:“喂,我是哈尔西。”

他皱了一会儿眉头,然后说:“按常规,这个电话应该打到卡斯尔小姐桌子上的。可——噢,我明白……很好,我要见他。是的,带他过来。”

哈尔西挂上电话,又从眼镜上方看了看佩吉:“一个叫纳尔逊的侦探在外面,你知道关于他的什么吗?”

“不知道。”

“他想和我谈谈。接待员手足无措,就亲自给我打电话。电话本来应该通过你办公室的,但是现在事已至此,我不想招引警方的任何敌意。你还是出去迎接他吧。”

她点头答应,去了接待室,此时接待员正好为来访者开门。

他不是她预料的那种人。他更像是位成功的会计师或债券销售人,身材修长,穿着朴素,说起话来嗓音悦耳。

“我叫弗雷德·纳尔逊,”他说,“从警察总局来的。”

他手里拿着名片夹,似乎在等着要求出示证件。他出示了一枚金­色­盾形徽章,递给佩吉一张名片,名片上印压有工整­精­美的饰物,左上方印有一枚金­色­盾形警徽。

“哈尔西先生在等你。”

“你是他的秘书卡斯尔小姐吗?”

“是的。”

“我需要见见你们两位。”他说,“我想,是你和你的同伴发现了尸体吧。”

“我是和金伯利先生在一起的。”

他点了点头。

“你想同时见见金伯利先生吗?”她问。

他摇摇头:“就你和哈尔西先生俩。”

“请这边走。”

她领他进了哈尔西的办公室,纳尔逊和哈尔西握了握手说:“我擅自做主,让你的秘书在我们谈话时呆在现场,哈尔西先生。”

哈尔西向他一笑:“那好,没关系。请坐吧。需要我们做些什么,我们非常愿意效劳。我向来不愿看到这样不幸的悲剧,我们这儿有点像个大家庭,这些悲剧深深地刺痛了我们。”

“你和林恩小姐有私交吗?”纳尔逊问道。

哈尔西那双沉着冷静的眼睛从眼镜的上方巡视着这位侦探。他犹豫了大约两秒钟,似乎在考虑如何去回答侦探的问题,然后简单地答道:“是的。”

“你在林恩小姐来这工作之前就认识她吗?”

“那正是我打算要说的。”哈尔西说。

“继续说吧。”

“我在林恩小姐来这座城市之前就认识她。事实上,她向我打听一个工作职位的情况,我告诉她,我非常乐意向我们人事部负责人推荐她,并且建议在其它条件相同的情况下——你明白吗,纳尔逊先生?”

纳尔逊点点头。

“在其它条件相同的情况下,”哈尔西继续说,“我愿意雇佣她。当然了,在像这种规模的公司里,人事部门是包办一切的。他们对职位空缺及其所需要的能力一清二楚。我觉得他们也有手段来检测。”

“问题是不是你向人事部为她说情,因而她才得到工作的?”

“这么说听起来有点怪。”

纳尔逊转向佩吉:“斯特拉·林恩有没有忧虑寡欢,焦虑不安的迹象?”

“我对她了解不深,纳尔逊先生。我偶尔能见到她,并和她闲聊一阵。她总是兴高彩烈的,我觉得她也许是最不可能自杀的人。”

“我没有在考虑是自杀。”

“哦,没有人因为会被谋杀而去忧虑的。”

“我也没有在考虑是谋杀。”

哈尔西清了清嗓子:“哦,那么你现在正在想什么呢?”

纳尔逊瞥了佩吉·卡斯尔一眼:“我在想其它的事情,”他说,“一件可能让林恩小姐深深忧虑的事。”

“我的天啦!”佩吉急不可待地说,“我懂英语的,也懂生活的常识。你是在告诉我们她怀孕了吗?”

纳尔逊点点头。

哈尔西把胳膊撑在桌子上,双手托着下巴。“天啦!”他嘟哝道。

“你看起来很不安。”纳尔逊说。

“他是在考虑公司的名声,”佩吉解释说,“考虑关于这件事情的报道。”

“哦,我知道了,”纳尔逊冷冷地说,他转向佩吉:“我想听你说话,卡斯尔小姐,从头说起。”

“也没有什么可说的。金伯利先生和我决定顺便去看看斯特拉·林恩,发现她躺在地板上死了。我们报警了。”

“你的叙述显然过于简单了。”纳尔逊说。

“我不知道怎么去细说它。”

“你对斯特拉·林恩了解不多?”

“是的,不怎么多。”

“那么你怎么巧合要去造访她的?”

“是金伯利先生提议的。”

“那么他为什么昨天晚上想去看她呢?”

她说:“我想,恐怕是金伯利先生觉得没必要让我知道此事吧。”

“可能他对我说话时要少一些保留的。”纳尔逊说道。

“可能吧。”

纳尔逊转身朝门走过去:“好了,我只是想调查清楚,你们对斯特拉·林恩的背景都知道些什么。”他说,“我要和金伯利谈谈,一会儿就回来。”

他走了出去,没有告别。

门一关,哈尔西就拿起电话对接待员说:“一个叫纳尔逊的男人正离开我的办公室,他想见金伯利先生。我想让他耽搁一会儿,直到我通过电话找到金伯利——怎么了?……哦,我知道了……噢,怪不得呢。好了。”

哈尔西挂断电话,看着佩吉,说:“难怪在我们谈话时他没有要求让金伯利在场。金伯利先生今天上午不在办公室。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他停顿了一下,仔细琢磨着那条消息,随后说:“当然,那只是权宜之计,他想籍此获得一些缓冲的时间。我发现你没有跟纳尔逊侦探提到那封信,卡斯尔小姐。”

“我不能提。”

“为什么不能?”

“她和金伯利对所发生事情的叙述不相吻合。金伯利说,斯特拉·林恩上午10点钟左右给他打电话,说她想见他。是他建议去皇家野­鸡­夜总会的,但是这封信通知我说,金伯利和斯特拉·林恩将在皇家野­鸡­夜总会约会吃饭,而信却是前一天发出的。”

哈尔西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的头脑非常机敏,卡斯尔小姐。”

她的脸红了一下:“谢谢。”

“喂,你的脑子在想什么呢?”

她说:“斯特拉·林恩的桌子,我想把它清理出来。那里肯定会有一些她的私人物品,我想抢在警方之前看一看。还没有人说过关于——”

“好主意,”哈尔西说,“快点。你不用向我请示你要做什么。我不想知道你将采取的所有措施。比如说那张桌子吧。万一你发现了日记本或者什么的——嗯,你会知道该怎么办的。”

哈尔西从他的眼镜上端凝视着她:“我相信你会知道该怎么办的。”

佩吉在斯特拉·林恩的桌子上放了一个纸板箱,然后开始清理抽屉。她清楚地觉察到临近桌子边的那些打字员在鬼鬼祟祟地察看她的一举一动。

里面有一本旧杂志,一双舒适的上班时穿的鞋子,一只装有一双尼龙袜的纸袋子,一张她的公寓房租的发票,一个装在盒子里小型相机,还有半包手巾纸。

没有什么日记本,但是抽屉凌乱不堪,似乎在一个小时前,有人在这里匆忙地翻找过。

佩吉纳闷,哈尔西为什么会觉得在桌子里有日记本。她把桌子里的东西倒进纸箱里,用粗绳子将其捆好,然后用蜡笔在纸箱的侧面用印刷体写上斯特拉·林恩这个名字。所有这些都是为了给邻桌的打字员们留下某种印象,佩吉把纸箱带回自己的办公室。

在把门安全地关上后,她打开包裹,检查相机。相机背后的圆形小窗口显示了数字10,这表明已经拍过9张照片了。

佩吉转动旋钮,直到胶卷转移到收片盘上,把胶卷从相机上取下来,然后细心地擦拭相机,以去除她的指纹。她将相机放回盒子里,把盒子放进纸箱里,用绳子将其捆好,然后向哈尔西的私人办公室走过去。

她轻轻拍了拍门,没有回音。她试了一下门把手,门把手转动了一下,她轻轻地推开门。

哈尔西不在办公室里。

她回到自己的桌子旁,一张压在记事簿下的纸条映入眼帘。她把它抽了出来。

这是一张哈尔西留下的便条,草草写的。

卡斯尔小姐:

在你离开了我的办公室之后,我想起了一件急事。由于我们上午的常规安排被打乱了,忙中出错,我忘记了此事。这件事事关重大,务必绝对保密。我去处理那件事了,要离开办公室一段时间。一旦我有了确定的时间安排,我将与你取得联系。在此期间我不在。

哈尔西

佩吉看着便条。“哦,”她说,“金伯利和哈尔西,都在玩同样的伎俩,一丘之貉。”

佩吉眨着眼睛,向马克斯韦尔太太施展她无比迷人的魅力。马克斯韦尔太太是公寓管理员。

“我当然希望你不会觉得我太讨厌,马克斯韦尔太太,但是一个女孩子毕竟要活下去呀。”

马克斯韦尔太太微微地点点头,几乎觉察不出。她透过狭窄的眼睛细细打量着来访者,眼睛周围淤积着几片­肉­,以致于她的眼睛看起来大概只有正常的一半大小。她的头发染成了很亮的桔红­色­,双颊涂了一层厚厚的胭脂。

“公寓现在是很难找到的。”佩吉接着说,“当然了,我从报上得知了斯特拉·林恩不幸死亡的消息。所以我想,这间公寓还没人租用,而且我也知道你得把它租出去。有些人可能不愿住进那样的公寓,但是我绝对不会。哦,我想我愿意第一个来申请。”

这一次,她的点头同样几乎让人感觉不到。

“我生活不太宽裕。”佩吉说,“我是个有工作的诚实的女孩子,我没有什么后台背景,但是我攒了50美元,准备在找到合适的公寓时做红包用。如果这间公寓适合我,既然我不需要这些钱,我愿意把它送给你,麻烦你亲自带我看看。”

这一次她的头点得要显著得多,接着马克斯韦尔太太说:“眼下可不行。”

“为什么?”

“我没办法带你进去。”

“哦,你肯定有钥匙——”

“警方已经在前后门上都贴上了封条。他们一直在搜寻指纹。”

“指纹!”佩吉叫起来:“他们打算在指纹上发现什么?”

“我不知道。他们在整个公寓里撒上粉末,叫我不要进去。他们在门上贴上封条,这样只要封条完好,就说明门没有被打开过。”

“喔,那么你能给我讲讲这间公寓吗?”

“哦,可以的。”

“牛­奶­怎么办?”

“牛­奶­可以从后门送。”

“那么垃圾怎么收集?”

“有两个容器,一个用来装饮料瓶和玻璃,另一个用来装垃圾。垃圾每隔一天收一次,饮料瓶和玻璃每周两次。房客得把废物扔到位于底楼后面的容器里。”

“这间公寓在五楼。”佩吉说。

“是的。”

“我得往下走5层楼梯去……”

“4层,亲爱的。”

“哦,得走4层楼梯去倒垃圾?”

“我很抱歉,但目前还没有垃圾运送升降机。”

“我能看看后面的楼梯吗?”

“当然可以。就打走廊尽头的那扇门过去。想看什么就看吧,亲爱的。”

在遇到麻烦时,佩吉·卡斯尔有时就求助于她了不起的本尼迪克叔叔。

本尼迪克·卡斯尔一生浮沉休咎。佩吉打记事时起,就开始听本尼迪克叔叔用甜美的嗓音热情地赞颂本尼迪克氏健身滋补药的优点。

“……女士们、先生们,本药不是化学药品,不是通过逐步刺激使用过度的腺体、疲劳的肌­肉­和迟钝的神经来获得健康,这样最终会导致整个身体机器的崩溃。女士们、先生们,本药是一种滋补药品,帮助自然地更新腺体,再生细胞,重建肌­肉­,再造血液。下面有谁来购买第一瓶三B药,今晚的价格不是常规价10美元,甚至也不是半价5美元,不是广告宣传特别价两块五,而是不可思议的跳楼价:1美元!只用1美元即可重建健康的体魄!”

那是20年前的事情了。佩吉当时只有4岁,是个孤儿——太年幼了,还不能体味失去双亲的悲痛——本尼迪克叔叔和马莎婶婶把她捡回家,当做自己的孩子抚养。

做秘方药小贩的日子早已成为过去,但是本尼迪克叔叔仍然热衷于回忆他在风华正茂的年代卖药的叫卖声,这些叫卖声使他得以周游四方,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靠乡巴佬们来过活”。那是在实行联邦贸易委员会的监督,食品和药物卫生法,以及所得税之前的日子了。

本尼迪克叔叔拥有一辆马拉的货车,白天他住在里面,做些实验,晚上把它打开,就成了一座舞台,在舞台上他用富有魔力的手指表演巧妙的戏法,用富有魔力的舌头招来滚滚的财源,而且不用为这些钱交所得税,不用向任何人报帐。

没有人知道本尼迪克叔叔曾经挣过多少钱。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随心所欲,挥金如土。

秘方药生意变淡以后,又出现了其它一些更加有利可图的赚钱行当。当时是采矿股票和盲目开采的石油投机商的时代。渐渐地本尼迪克叔叔卷入了一群追求暴利的­奸­商行列,在这些人中,本尼迪克叔叔被称为“睡觉的人”。从来没有人像他那样能如此逼真地假装睡觉,而脑子却像滚珠轴承一样在快速运转,琢磨着如何去敲吸血鬼们的竹杠。

在横贯大陆的列车休息车厢里,本尼迪克叔叔可以最淋漓尽致的发挥自己。他会坐下来,喝一瓶啤酒,然后前倾着脑袋打盹,发出清晰的声音。邻近的人们高谈阔论他们的生意,这样本尼迪克叔叔就可以掌握足够的情况,以想出合适的招术。

接着本尼迪克叔叔会猛点一下头,发出一阵很大的鼾声,露出很尴尬的神情醒过来,带着因打鼾而深受恐惧的内疚四处张望,惹得满车厢的人不由自主地哄堂大笑。

此后,本尼迪克叔叔开始呆在家里,深居简出。

大约10年前,他的关节开始阵阵疼痛,他患了关节炎。曾经,他可以用修长的手指令人眼花缭乱地洗牌,以绝顶的技艺从口袋里掏出钱包,仔细察看,然后放回原处,而被“窥探”的吸血鬼竟然对此全然不知。逐渐地,他的手指关节处开始肿胀。

如今本尼迪克叔叔被困轮椅,打着盹安度晚年。他的脑子依旧机敏灵活,即便是马莎,他的妻子,也难以区分他是真的睡觉还仅仅是重复老习惯。

认识本尼迪克叔叔的人都对他铭记不忘,他的旧友崇拜他所走过的历程。警方有记录说,曾经3次,他所敲诈的吸血鬼拒绝起诉,公然声明,与他从他们那里拿走的钱财相比,他们更为珍惜他们与他的短暂交往。

他的一位受害者竟然极端到在私人专栏里刊登了一条广告,说:“亲爱的本尼迪克,回来吧,一切都过去了。即便我们损失一些钱,我们依然喜欢你……”

连马莎也不知道本尼迪克叔叔的关系网络。由于对人名、长相以及电话号码有着照相机般的超人记忆,本尼迪克叔叔从不做任何书面记录。有时他好像从熟睡中起来,摇着轮椅,匆匆赶到电话机旁边,拨通个电话号码,神秘地交代一些什么。偶尔家里来一些人,他们视本尼迪克叔叔的轻言细语为法律,同他握手时非常轻柔,以防弄痛他肿大的关节,走时会留下装有绿­色­钞票的信封。

信封被丢进废纸篓里,而钱却进了本尼迪克叔叔的腰包。

当马莎婶婶询问他的生意时,他会哼道:“所得税!你不用为礼物付任何所得税,那是自愿的馈赠。”他的话通常到此为止,对任何人都不例外。

只有一次,他做了详细的说明。他向马莎解释说:“我告诉一个人如何去挣钱。我设想出一个计划,并找一个可以将其付诸实施的人。计划成功后,他给我送来礼物。你不能上报那样的礼品,并去交所得税。我甚至根本就不数这些钱,那无异于对别人的礼物挑三拣四……”

马莎婶婶听到门铃声,出门迎接佩吉:“哦,你好,佩吉。你整天究竟在忙些什么?”

“我被卷入了一件麻烦事。”佩吉说。

“我从报上看到你发现了一具因中毒而死的女孩的尸体。”

“是的。”

“噢,天哪,我们还是别站在这儿闲聊了,快点进来。”

多年来,马莎婶婶一直是本尼迪克叔叔的“助手”,夫唱­妇­随时,她穿着一套贴身的黑­色­紧身服,一条仅可遮住臀部的短裙,一件低领的上衣,还有固定的微笑。在本尼迪克叔叔的表演过程中,当他要做快速替换或用手做一些变戏法,又想躲过观众的视线时,马莎就会“不由自主”扭动着她的ρi股,定格的微笑会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有生气。接着,ρi股的摇摆会变成十分轻快活泼的节奏。本尼迪克叔叔过去常常这样描述说:“这给了我机会,让我可以完成那些骗人的把戏,但等我做完后,一半多的观众不知道给我喝彩。他们继续在看马莎的ρi股。”

“老勇士怎么样?”佩吉问。

马莎婶婶朝起居室里张望了一下说:“他在那儿睡大觉,要么就是在琢磨一个新计划,我从来搞不懂的。”

“睡觉的人”坐在椅子里,头前倾并稍稍侧垂着,在轻声地打着鼾。他猛然一怔,清醒过来,一个呼噜没打完,就给强行抑住了。他看着佩吉,十分窘迫难堪:“我的老天爷,佩吉,你来这儿多久了?”

从他动作的完美无缺,佩吉知道,这位上了年纪的“睡觉的人”一直是在做打盹复习。

“本尼迪克叔叔,我遇上了一点麻烦。”

“那没什么大不了的。”本尼迪克说。

“我一直在瞒着警方。”

“噢,为什么不呢?你不能将你知道的所有情况四处逢人就说。”

她把事情的原委向他和盘托出,他仔细倾听着:“你需要我做些什么?”在她说完后,他问道。

她说:“在519公寓房间的玻璃垃圾容器里,有一个威士忌酒瓶的残留碎片。我想赶在拾垃圾的人之前得到它,我想让人把它处理加工一下,以获取指纹,而且我想把指纹拍摄下来,保存好,以便可以在任何时候用做证据。”

“你还需要什么?”

“你永远的支持。”

本尼迪克叔叔把轮椅摇到电话机旁,拨了一个号,等了片刻,然后说:“乔治吗?”他等了一会儿,然后说出了斯特拉·林恩曾经住过的公寓房子的地址。

“在后院一个镀锌垃圾箱里,有一个破碎的威士忌酒瓶,垃圾箱上有519的字样。我要你细心地保存那只碎瓶子,去掉上面的灰尘,以便获取指纹。定形处理你所发现的任何指纹,这样就可以保存得久一些。我还要你把它们拍摄下来。

“哦,你最好带个人和你一道,万一有人要你去辨认那个瓶子,也好有个证人。你的记录不太光彩……他是谁?……可以,他行……如果有谁说什么的话,晃一下你的证章,说你是卫生检查员,对一些违章行为抱怨一通……对,将他们置于守势……搞定之后通知我。再见。”

本尼迪克叔叔挂了电话,转向佩吉:“那事有人去办了。如果还需要什么,尽管说。”他的眼睑垂下来,脑袋点了点。

佩吉采取了一些复杂的预防措施,以确保不被盯梢,然后取回了刚才留下让人快速冲洗的照片。

回到公寓里,她仔细察看了那9张照片,很是失望。在一张海滩边的照片上,一位年轻英俊的男子身着紧身泳裤,留着一头金黄|­色­的卷发,笑得很有魅力,体格十分健美,但佩吉从他身上一无所获。

有一张是停在海滩边的一辆汽车的照片,还有两张斯特拉·林恩着泳装的照片。这两张照片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绝对不会通过任何审查员的审查的。很明显,这套泳装是由三块印度扎染印花大头巾仔细搭配而成,充分展示了她身材的曲线。这套泳装不是用来在水中游泳的。

有一张照片上面是一辆汽车的后部,一个年轻男子正在从汽车后部的行李箱里往外拎两个旅行小提箱。照片的背景是一些带有车库的微型小木屋。

佩吉想看清汽车牌照号码,可不巧,那个男子正好站在那里,几乎遮住了全部数字,除了最后三位861。

佩吉仔细揣摩着一张停靠着的汽车的照片,背景是一望无际的沙滩。这一次又无法看清汽车牌照上的任何字样,车子是侧面照的。

另一张照片上是一顿中午的沙滩野餐。那个年轻男人细腰宽肩,盘着腿席地而坐。

电话响了,佩吉接过电话。

是唐·金伯利的声音,他说:“感谢老天,我总算找着你了,佩吉。”

“怎么啦?”

“今天早晨,我去了办公室,听说有一位警探在找我。我觉得,在我和任何人谈话以前,我们应当再多发现一些关于那封信的情况,所以我躲了起来,但是,我并不打算躲着你,而且我不想让你觉得我背信弃义,让你独自承受麻烦。我已经找了你一整天。”

她油然感到一阵轻松。“哦,那很好,唐,”她说,“我很高兴你能想到我。你现在在哪里?”

“现在,”他说,“我在一家收费电话亭。”

她说:“我觉得你是个挺不错的摄影师。”

“是的,我­干­过不少摄影方面的活。”

“我有一些胶片,我想应该把它们——噢,我想我们应该放大其中的一两张。”

“你在哪儿搞到这些胶片的。”

她没有回答。

金伯利说:“噢——噢,我明白了。”

“需要多久?”

“一共有多少?”

“9张,但是,我觉得只有2张或3张重要。”

“没问题,”他说,“我们可以将它们放大到你满意为止,或者挑出胶片中你想放大的那部分,然后我们出去吃饭。等我们回来时,放大的照片就会­干­了。我们可以仔细地看看。”

“所有的一切你一个人能行吗?”

“当然。我已准备就绪了,一会儿我就过来接你。”

“好的,但是你得给我半小时洗澡穿衣。”

“半小时后我将准时到那儿。”他说。

佩吉挂断电话,跑过去洗澡,心中漾起一阵异样的狂喜,因为唐没有抛弃她,没有让她一个人去面对这些问题。

唐·金伯利自豪地带着佩吉看他的公寓,指给她看墙上的带相框的照片。

“这些都是你的杰作吗?”她问道。

“全都是的。”他说,“我喜欢云的戏剧­性­效果,从这些照片中,你可以看出我喜欢海洋上空的雷雨云团和暴风骤雨。当然,通过用红笔对其矫正,它们被刻意地戏剧化了。不过,你可以由此感受到力量,暴风雨的汹涌澎湃,大自然的威力。”

“这太­棒­了,”她说,“它们——很可信,很真实。从某种意义上,它们就象征着生命。”

“很高兴你能喜欢它们。现在想看看暗室吗?”

“当然。”

“我们来看看那些胶片吧,佩吉。”

她把信封递给他。他没理会那些照片,仔细地看起底片来。

“噢,”他说,“这个女孩用的相机挺高级的。”

“你又没看相机,怎么知道的?”

“你可以从胶片上一目了然,”他说,“这些胶片十分清晰。那意味着她有一个联合测距仪和一个优质镜头。这就是我想看底片而不是照片的原因,底片说明了一切。很多时候,廉价的镜头在曝光之后,照片还看得过去,但是一旦你开始放大,照片就会毛绒绒的模糊不清。我们马上来放大几张照片。”

“暗室在哪儿?”她问。

他笑了起来:“这是一间单身公寓,厨房外有一间餐具室,比我需要的大得多,所以我把它遮得严严实实,安装上自来水,这样就成了一间暗室。快些进来,我要让你看看我的工作室。”

他领着佩吉进了暗室,向她展示了两个放大相机。其中一个使用他所说的“冷光”,另一个则使用聚光器以提高清晰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