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我笑一笑：刚才听你妈妈说过的。

他看我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哦，是的。

你结婚了吗？

我哪里找得到媳­妇­子哟？我们这里光棍汉一抓一大把，我又穷，又没读什么书。唉。

没出去打工？

我倒是想出去打工，我们组有几个在邻县砂石厂打工的人说了几次要带我出去，但我还没有走得出去哟。我种三四亩田，又是牛，又是猪……再说，我怕外面的人，他们狠……

不管怎么说，他是我在世上最亲的人之一了。跟我同辈的兄弟姐妹，除了不喜哥，也就是这个秦可然了。舅舅舅妈都老了，看不到什么光景了，秦可然却还年轻，路还长，说不定我将来还可以帮到他哩。虽然眼下我什么也帮不上，但我正在成长，难道不是吗？我比他读书多，条件好，将来前途大，难道我没有责任帮他一点什么吗？

在人的一生中，要经历多少风险呵。

我问：你有兄弟姐妹吗？

他说：我有一个表妹……如果她还活着，该有二十来岁了。

表妹？

是的，她是我姑姑生的女儿；我姑姑叫秦雨，命苦，生下我表妹时就难产死了，后来我们就不知道我表妹的下落了，不知道她在哪里，也不知她是死了还是活着……我好想念她。

我的眼泪顿时滴落下来。我克制不住，抓住他的手，冲动地说：哥哥，我就是你的表妹呀，我叫杜媺。

他愣住了：你是我表妹？

《表演系女生》327

我说：是呵，我就是秦雨的女儿呀。我妈生下我时就死了，就剩下我自己了。

他反应过来了，带着一份惊喜说：你真是我表妹？

我使劲地点头：是呵。我前几年才知道你们的情况，但我读书抽不出时间来，高考结束了，我才来找你们认亲。

他抹了一下眼睛：太好了，我表妹回来了。

他连忙把我拉到舅妈面前：妈，我的表妹，她回来了，她叫杜媺。

舅妈摸索着抓住了我的手，也是非常惊喜：你是秦雨的女儿？

我说：舅妈，是的，我是秦雨的女儿，我叫杜媺，我是专门回来看您们的。

舅妈伸出手，在我的脸上、脖子、肩膀、腰上，到处摸索，一边说：哦，你回来了，太好了，秦雨还有个女儿在世上，也算是没枉为人世；你长得很高，长得好……

舅妈对秦可然吩咐：水开了，快泡茶杜媺他们喝。杜媺，刚才那位男同志是你什么人？

我告诉她：他是我的养父，姓胡。

舅妈说：哦，养父？那我们秦家可得感谢您啦，您可真是积了大德。您们住在哪里？

我说：我们住在县城。

我让秦可然拿纸笔来。我爸爸向我摇了摇头，我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是让我不写，还是让我有所保留地写？但纸笔递到我面前了，我只好写了个我们县政府大院的门牌号码，我的名字。写好后我递给秦可然：以后有机会，欢迎你到我那里去玩儿。

秦可然小心地折叠起那张字条，放进衣袋里。

我还告诉他：我高考考得不错，估计可以到北京读大学。

哪个大学？

现在还不清楚，过个十天半月的估计《通知书》就能寄到了。

那太好了，秦雨姑姑地下有知，也会感到满足了。

舅妈一定要烧火做饭我们吃，我却说真的觉得有点儿吃不下去，倒不是嫌弃这个家里脏兮兮的，而是看到一个瞎眼舅妈忙活，首先心里就不忍……我便对舅妈说：我们不吃饭，喝点茶就走了。对了，我还想到爷爷和婆婆（实际上是外公和外婆）的坟前去上坟，烧点儿纸钱。

我爸爸的车上带着一些鞭炮和冥币。我爸爸去提了几捆过来。我们在可然的带领下，朝屋后山坡上爬去。爬不多远，可然告诉我们说：这是爷爷和婆婆的坟。

爷爷的坟，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而婆婆的坟还是新的。婆婆去世才几年时间哩。我在婆婆的坟前跪下，惭愧地说：婆婆，我来迟了，没能尽到一丝孝心，这是我一生的遗憾，还得请您宽谅呵。

我爸爸也在婆婆坟前跪下了。那时他心里在说：不孝婿胡建星迟来。我太惭愧了。在您活着的时候，我本来可以尽到一些孝心的，但我却顾虑重重，前怕狼后怕虎，没有尽到任何孝心，我简直就不叫一个男人了。我今天给您烧再多的纸钱，又有什么用处呢？我唯有请您谅解，请求宽恕……

我们在爷爷坟前跪着烧纸的时候，一只黑­色­的不知名的山雀突然惊起，从我们的头上飞过，而且拉下了一砣屎，落在了我爸爸的那件花花公子牌T恤衫上。

下山的时候，我爸爸给我看了那砣鸟屎，说：真晦气。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表演系女生》328

我心里也一阵发蒙，但我还是对爸爸说：这有什么呢？山里边这种事情常有的，自然现象么。

我爸爸说：本来是自然现象，怎么偏偏就落在我的身上呢？

我宽解我爸爸说：没什么的，您别往心里去。

我们从山上下来，便再没停留，上了轿车。我爸爸拧了拧车钥匙，发动了轿车。他的心里颇不平静，身体还在颤抖着。我有点儿为他担心，问，不要紧吧？他摇摇头说，不要紧。我们跟围在车外面的秦可然和舅妈扬了扬手，车便窜了出去。

在路上，爸爸对我说：你那时给秦可然留言，我摇头的意思你没明白？

我没明白，您的意思是？

我是说，是不是可以不留地址。

哦，有什么关系吗？怕孙妈妈知道了吧？我当时也想到了，可我想，如果秦可然有什么事要找我，不留地址和电话，他怎么能找得到呢？

唉，留了就留了吧。都二十年了，你来认认亲，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留下地址电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也许，这就是命运吧。好啦，没什么的，你放心吧。

好的。

刚才那砣鸟屎，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是我会遇到什么灾祸？

看您，还县委书记哩，共产党员不都是无神论者吗？一砣鸟屎有什么值得让您发愁的？

可是，我怎么就觉得这是不祥之兆呢？怎么会心里慌得厉害呢？

您最近没什么不好的事情吧？您不会是什么贪官吧？也许我这话问得太唐突了。

媺媺，你爸爸怎么会是贪官呢？送钱的人倒是不少，但你知道的，我们家里从来不兴收钱的。你就放心吧，我自认为是一个少见的清政廉洁的官员。虽然对上面的官员，有时候也送，但那是拿我的至少是说得出口的收入来送的，绝没有贪污受贿。再说，目前我在县里的这个官儿，也做得算是顺风顺水，没什么大的风浪呀？

您别想多了。也许，这只是一种提醒吧，提醒您在顺利的时候，一定要更加谨慎，阻止一些不利的事情发生。

嗯，你说得有道理，我就把它当作一种预警吧。还别说，经你这么一说，我的心情好多了，轻松多了。看来，我的媺媺长大了。

快进县城的时候，已是晚上七点多钟了，城区到处灯火辉煌。这时我爸爸接到一个电话，原来是央视的王春梅打来的，她说：原定七月份要来我们县举办的心连心晚会，太不凑巧，得延期了。

我爸爸问：怎么回事儿？

几个主持人现在突然接到通知，那个档期里都有活动，来不成了，所以，只得顺延一下，另找时间。

那得到什么时间？

现在还说不准，至少得到国庆节过了以后再看时间了，初定十月下旬吧。

我爸爸叹息道：也好，那就顺延吧。没事儿，感谢你多­操­劳，辛苦了。平华在我这里­干­得不错，你就放心好了。今年年内我就争取给他安排一个办公室副主任的职务，落实正科待遇吧。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表演系女生》329

我爸爸收了线。突然说：你读完了高中，是个大人了，我得给你买部手机了。

我一直想有一部手机了。没有手机，通讯联络还真是不方便。我真开心，我凑过去，在我爸爸的腮上亲了一下。

我爸爸把车开到时代广场那里，在一楼的通讯器材柜台里，让我挑一部手机。我替爸爸心疼钱，挑了一部才九百多块钱的诺机亚手机，样式还算好看，我很满足。至于功能少一些，有什么关系呢？能打电话，能发信息，也就够了。我爸爸让我再挑一挑，买一部更好的。这时服务生走过来，说快八点了，我们八点下班，你买不买，买就请快付款；不买就等明天再来选吧。我于是决定买下。我爸爸给钱，让我去付了款。我高兴的捧着我的新手机回家了。

爸爸把车开进车库里。我们上电梯的时候，爸爸说：明天上午，我们去医院看望董理佳。

我高兴地说：太好了，你真是一个好爸爸。

128

第二天上午八点半钟，王平华开着我爸的车，在县政府门前接我跟我爸爸上了车。自从王平华老师给我爸爸当秘书后，我爸爸便不再要原来的司机了，而由秘书王平华兼任了司机。我爸爸的理由，当然是可以节省一个人，实际上，我估计他的想法，是更信任王平华。王平华抽一个月时间考了驾照，然后就开了这车。工作外出，一般都是王平华开车，有私事的时候，我爸爸自己也能开车。

我和我爸爸坐进去以后，我叫了声王老师，王平华说，媺媺也来啦？

我点点头：来啦。

王平华扭头对坐在后座上的我爸爸说：按您的意思，我通知了宣传部长、电视台记者，还有公安局陈局长他们，还有民政局长、财政局长、卫生局长、医保局长等，都在县医院门前会合，然后一起进病房。

我爸爸问：花篮和礼金，也都备好了吗？

王平华说：您放心吧，都安排好了。

我们便开车出发了，顺着清江大道，一会儿到了县医院门前。王平华把车开进了院子里。我们下车的时候，看到医院里有好大一群人，都在这里等候我爸爸到来。除了刚才王平华提到的那些人，医院的几位正副院长也穿着白大褂在这里恭候。

我爸爸上前，跟他们一一地握了手。

院长对我爸爸说：胡书记，您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来我院指导工作，我们太荣幸了。

我爸爸笑着说：你说这么客套­干­什么？你的工作不正是我的工作范围嘛。

院长说：那是，那是。您来一次机会难得，我们先陪您看望董理佳，然后请您和各位领导一起到我们的小会议室坐一下，我们简单地汇报一下工作？

我爸爸点了点头：好吧。

然后一大群人，都往住院部走去。我爸爸走在最前面，迈开了大步，院长则紧紧地跟随在我爸爸身旁，落下大约半步的样子，而绝不敢走得跟我爸爸平齐。我和其他人则都跟在我爸爸的后面，王平华还抱着一个硕大的花篮，没几百块钱买不下来的那种。主要是一些康乃馨、百合、玫瑰等花。

一大群人，前呼后拥地从楼梯那里往三楼爬，来到了董理佳病房，院长抢先几步走进病房，对正在董理佳病床前的卫妈妈说：卫姐，县委胡书记亲自看望您来了。书包 网 想看书来

《表演系女生》330

电视台记者也早已抢到了最好拍摄的机位，开始拍摄镜头。县委宣传部的新闻科吴科长则在摆弄照相机拍照。

我爸爸走上前，跟卫妈妈握手后，王平华及时地捧上花篮递给我爸爸，爸爸对卫妈妈说：董理佳是我县见义勇为的模范人物，我今天是代表县委、县人大、县人民政府、县政协四大家来看望他。今天跟我一起来的，还有县委宣传部部长，公安局长，财政局长，民政局长，县医院院长等很多同志。

我爸爸一一地介绍了他身后的这些人。这些人被介绍到的时候，便一一地站出来，或跟卫妈妈握个手，或双手合十地点点头。

我爸爸接着说：您有这么好的一个儿子，是您教育得好，我们全体向您表示敬意。这个花篮请您收下吧。

卫妈妈接过花篮，院长帮忙接过去放到墙角去了。

我爸爸继续说：我这里，还要代表四大家，发给董理佳一万元钱的见义勇为奖金。

王平华将一个装满了钱的大信封递到卫妈妈手中。

这一瞬间我想起我爸爸用大信封给省政府的魏伯伯送礼的情景。我觉得，董理佳和卫妈妈这里才是真正该送的对象。尽管卫妈妈有钱，她的企业每天都在为她创造利润，但是，这笔钱代表着公平与正义，代表着党和政府的形象。

我还注意到，陈博今天恰好不在这里，是什么原因呢？

她不在这里，我感到遗憾，说实话，我今天跟着爸爸，高调出场，原本是要做给她看的。倒不是什么在她面前趾高气扬，而是想对她说，你把我赶走，我偏要来，我倒要看看，在这种气氛之下，你有没有胆量再赶我试试？董理佳是我的同学和好友，我难道不能来看望她吗？她对我的羞辱莫此为甚，我心里一直为此堵得慌。

乱了一阵之后，我爸爸拍了两下手掌，对在场的官员们说：大家静一静，我说几句话。我们今天一起来看望董理佳同学，意义十分重大，董理佳同学不顾个人安危与歹徒搏斗，惨遭歹徒刀刺，他用珍贵的生命向我展示了青年一代的­精­神风貌，彰显了良知与正义。我们要在全县各级各部门广泛开展向董理佳同志学习活动。建议县委宣传部起草一个关于向董理佳学习活动的方案，交县委常委会议讨论。同时，也请宣传部门进一步通过一切可以利用的宣传阵地和宣传手段，大张旗鼓地宣传董理佳的人品和事迹。县卫生局要抓紧治疗董理佳，争取他早日康复。他的早日康复，不仅是他自己的事情，也是所有正直善良的人们愿意看到的。医保局、财政局、民政局要做好后勤保障和服务工作，只要是能治疗好董理佳的病，无论花多少钱，都要不惜代价。今天在董理佳的病床前，我就讲这些，看看，大家看有什么意见？

大家都在点头，表示同意我爸爸的话，没什么新的意见。医院院长却说：胡书记，董理佳的情况是这样的，后期输液治疗，不会有明显的效果了，所以我们准备建议董理佳的家人，也就是他母亲，在家里设立病床，居家观察，您看呢？

《表演系女生》331

院长的意思，我理解，是为自己推脱责任。县委书记没表态，而他作主让佳佳回家居家观察，如果县委书记以后突然过问此事，他就显得比较被动，现在说出来，看县委书记是什么意思，那么他也就没什么责任了。再者，如果县委书记一定要把他留在医院里治疗，那么后期的相关费用，今天也就会有个说法了。

我爸爸却摇了摇头，果断地说：不好。董理佳不仅属于他的家庭，也是我们全县人民敬仰和关心的一位同志，怎么好放弃治疗，在家里观察呢？医院病房再紧张，也要为董理佳保证提供病房。所以，卫妈妈，我建议，董理佳后期的观察和治疗，还是在县医院的病房里更妥当吧，您看呢？

卫妈妈想也没想，或者说她在心里天天在想这事，说：我赞成院长说的居家观察。现在他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我想过几天就可以将他弄回家里去了。治疗效果不明显，何必在这里多花国家钱财呢？再说，放在家里，我照顾他更方便，也不用跑来跑去的，我一个守着他，挺好的。

我爸爸说：您再考虑考虑？钱的问题，您放心，我们不会让您为难的。

卫妈妈说：我家境还过得去，不会为钱发愁的，您放心吧。我们佳佳的所有治疗费用，都不会用国家的一分钱，我们自己可以解决。如果董理佳长期沉睡，不再醒来，我不想再拖累大家了，所以，不用再考虑，我早就考虑好了。上次我跟院长商量过，再过三天就可以办出院手续了。

我爸爸很感动的说：这样的儿子，是人民的好儿子；这样的母亲，更是人民的好母亲。卫妈妈，您今天给我们上了生动的一课呵。我代表县四大家，给您敬礼了。

我爸爸向卫妈妈深深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看望到此际便差不多结束了。院长见缝Сhā针地说：胡书记，您看看，时间还早，请您和各位部长、局长，都到我们的小会议室去坐一坐，我们借机汇报一下工作，好吗？中午，我们已为各位领导安排了酒水，请大家谁都不要走了。

我爸爸跟宣传部长碰了一下眼­色­。宣传部长说：这个院长呵，就会抓机会。

院长自嘲地说：如果我连这样的机会都抓不住，就不配占这个位置了。各位领导，给我一个面子哦。

的确，这是一个汇报工作，争取重视，争取政策，争取资金的好机会。

我爸爸打头里走了，一行人跟着他都往外涌去。我留了下来，听取汇报不是我的事。我的大事是陪卫妈妈和亲爱的的佳佳。

卫妈妈把他们送到门口，回到房间里的时候，看到我还在，对我说：真难为你爸爸了……

我微笑着说：这没什么，于公于私，都是应该的。佳佳还是没反应吧？

没反应。

陈博呢，怎么不在？这两天她来过吗？

唉，卫妈妈叹息道：那天你走后，我对陈博说了句公道话，我说，媺媺这孩子不错，对佳佳的关心是诚心诚意的，你们都是同学和朋友，你这又是何必呢？博博大概很生我的气吧，说，卫妈妈，您别护着她，您对她不了解，她不是一个好人，而且是一个不祥的人。我当时说，这么说真的不好，你以后别当着我和佳佳这么说她了。结果陈博说，卫妈妈，既然您这么不待见我，我呆在这里也只能让您生气，那我走了，您让杜媺回来吧。我连忙拉住陈博的手，挽留她说，博博，我可不是说让你走的意思，你来我非常欢迎。好了，以后随便你们说什么，我听着就是了。你别生我这老婆子的气，别走了吧。陈博粗暴地甩开我的手，朝门外走去，边走边说，既然我是不受欢迎的人，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她终于走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表演系女生》332

我对卫妈妈说：是我不好，不该跟她计较，她说我的时候，我早点儿回避，也就没这回事了。

卫妈妈说：我是就事论事，陈博对你太过分了，而且她在佳佳的病床前那样做，我也不高兴。她走了就走了吧，我们佳佳成了这样子，或许她早就觉得缘分已尽了，存了走开的念头了哩，我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我不说话了。我想，陈博走了就走了吧，走了好。

卫妈妈已经在作将佳佳搬回家的居家观察的打算了，在这里的治疗再不会有什么效果，医生说，相反地在自己的家里，在亲人的陪伴和关爱中，说不定会有意外之效哩。我在医院跟卫妈妈一起，陪了佳佳两天，第三天上午，卫妈妈办好了出院手术。院长安排了救护车，要将佳佳送回家。他还带了人，亲自上楼来抬担架。我们刚要搬动佳佳的时候，陈博又出现在病房门口。

陈博看到我们正往担架上搬动佳佳，疑惑地问：你们这是­干­什么，把佳佳搬到哪里去？

卫妈妈说：博博来了呀，我们将佳佳搬回家里去，居家观察。

陈博说：哦？我还不知道哩。

卫妈妈陪着笑脸说：是我的问题，我也是怕影响你休息呵。

陈博倒笑着说：卫妈妈，我可不是来问您的问题的，要说问题，是我的问题，这两天我杂事多，没来看成佳佳，没想到就要出院了。还巧，让我赶上了。我来帮忙抬担架。

大家不再说什么，七手八脚地将佳佳从三楼抬到了停在楼底下的救护车上。

院长是诚心将董理佳送到家里，并帮着布置病房的，所以他带着一位医务人员也上了车。卫妈妈和陈博也上了车。我犹豫了一下，在思考着我该不该上车的问题。后来觉得不该犹豫，怎么着也该送佳佳回家，于是我最后一个往车里爬去，陈博却又冒出了一句：你也上车？

我没理她，仍然往车上爬，陈博又说：杜媺你可以回去了，车里挤，也用不了这么多人手。

我愣了一下，便对卫妈妈说：那我先不去了，改日再登门看望。

我主要是避免在这种场合又跟陈博吵闹，也避免陈博说出更难听的话来。人呵，退后一步海阔天空，何必计较一时一事呢。卫妈妈自然也不便多说什么，便跟我摆了摆手，说：好，那再联系。

我怏怏不乐地回到家里。

129

回到县政府大院，门房的保安叫住了我：有你的信。

刚好我收到雷霆的一封信，信是这么写的：

媺媺好：

十分想念你们。

虽然想念，但我一直克制着，不敢过多地写信打扰你，怕因此影响你的学习和高考成绩，那我便是罪莫大焉了。现在你们高考结束了，我猜想你和陈博都考得不错吧？我应该向你们表示祝贺。至于董理佳，他的情况，我刚从报纸上看到了通讯文章，知道了他的情况。他一直是一个成绩优异的学生，是考北京大学的种子选手，没想到在临高考前的几天，出了这么档子事，真是让人难过。我作为他的好友，内心格外沉重。但愿他早日康复。

《表演系女生》333

我在市公安局安保公司工作有一段时间了，但实话实说，我的情绪越来越低落。我不喜欢这份工作。这份工作说白了，就是替人家看家护院，有一点儿像看家狗的那种感觉。所以，我一直在想，难道我的生活就一辈子这么过下去吗？本来，按照我父亲在襄江市的份量，如果他出面找领导替我说一说情，我肯定可以得到调整，会有更好的岗位，但是你知道我这人，我可不愿意去求人说情的。我父亲倒是愿意做，但被我制止了。我想来想去，以其处处看人脸­色­，不如趁着年轻，去­干­一点儿自己想­干­的事情哩。

你知道，我对法律工作比较有兴趣，而且我通过考试，已拿到了律师资格证书，所以我现在的想法，是到省城去开一家律师事务所。我已到三峡市考察过几次了，投资并不是太大，有三四十万块钱足矣。这些钱将用来注册实体，购买办公用品，聘请人员，还可以买一辆工作用车。只要聘到三四个律师，一旦周转起来，产生了效益，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这点儿投资，我父亲会支持我的，他有钱，但我也不想白拿他的，算是我向他借，日后我创业获利后再还给他就是。总之我最近就将辞去现在的职务和工作岗位，去三峡市启动这项事业。你就为我祝贺吧，哈哈。对了，我将租下的办公室兼宿舍是在江岸区十六号禹王大厦十六层，你以后到了省城，可一定得去看望本人哦。

我一直惦记着陈博，这你是知道的。她跟佳佳好，现在佳佳成了植物人，他们的关系将如何摆布呢？陈博一定很伤心，我也替她着急呵。还有，她的高考，会不会受到董理佳这件事的影响？我现在还好像不便跟她直接联系……

盼你能给我回封信给我，说说你们那边的情况，好吗？

收到这封信，我很高兴，也百感交集。连忙用我刚买的手机，打了个电话给他。有了手机，就快捷多了，即时通话，不用再费劲写信。手机真是太让人方便了。雷霆是早就告诉过我他的手机号码的，但以前我没手机，便一直没打过他的电话。

喂，雷霆大哥，听出我的声音了吗？

听出来了，你是媺媺吧？

是的，我刚收到你的来信，读完了。你将要开创新的、属于你自己的事业了，祝贺你，并预祝成功。有机会到省城，一定去拜访你。

谢谢。我多么怀念我们“四人帮”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呵。

哈哈，你主要是怀念跟博博在一起的时光吧？

你错了，也想念你跟董理佳，真的非常想念。

我相信你的话，逗你的哩。我也怀念过去的时光。

你考得怎么样？

现在还不好说，过几天才会有分数下来，不过自我感觉考得还不错。

那好。你知道陈博的情况吗？她考得怎么样？

不太清楚，但是看情形，有可能考失利了哩。

哦。她情绪还好吗？

看样子不是太好。不过，有你这样的朋友默默关心她，她应该感到幸福。

我真为她犯愁哩。我想过来看看她，你看合适吗？她会欢迎吗？

《表演系女生》334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想，她没有理由不欢迎呵。

好的，那我尽快回巴山来一趟。

欢迎。不过你知道的，我现在跟陈博说不到一块儿，你来了，我单独见你，不能跟她同时会见你了。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把握好分寸的。这是你的手机号吗？

是的，那我存下了。陈博有手机号吗？

她也有手机了，只是我不知道她的号码，你可以打电话到卫妈妈那里问一下，她应该知道陈博电话的。卫妈妈的电话你还记得吗？

记得，那我问一下卫妈妈。我们再聊。

好的，再见。

雷霆马上打电话找卫妈妈问候了董理佳的病情，以及陈博的电话。卫妈妈告诉了他。

雷霆办事向来雷厉风行，过了两天他就开着他刚买到手的一辆新车来巴山了。他固执地喜欢越野车，这次他买到手的是一款丰田经典版越野车，价值十九万块钱。因为还在限速期，他花了六七个小时才开到巴山县城。在清江大酒店住下后，他才给陈博电话：喂，你好。

你是哪位？

你猜猜？

我当然听出你声音来了，你是雷霆。

哈哈，说明博博还没有把我忘光呵。

怎么会呢？你这不是骂我吗？

哪里哟，我讨好你还来不及哩，敢骂你？

没你不敢的。你在哪里？还好吧？

不好。

怎么啦？

一直想念你嘛，患相思病了。

就会贫嘴，听不到你一句实话。

那我说一句实话你听听？

说呀，没人捂你的嘴嘛。

我来巴山县了，住在清江大酒店，你什么时候过来坐坐？

真的？真的吗？你不会骗人吧？

我会骗你？

好，我马上过来看你。今天可不是愚人节，如果你骗我了，小心，我可饶不了你。

哈哈，那你来吧，我等着你来处罚我。

对于分别几年后，雷霆的突然出现，陈博是万分惊喜的，特别是在她目前处于极度困惑、无助的状态中。他俩在清江大酒店见面了。晚上，雷霆陪着陈博到舞厅里跳舞的时候，陈博伏在雷霆的肩膀上，默默地流泪了。雷霆趁人不注意，细心地帮她抹­干­脸上的泪水，但她脸上的泪水，却不争气地越流越多。

雷霆的到来，无疑给了她巨大的安慰。

雷霆来的当天晚上，还去卫妈妈家看望了董理佳。董理佳沉睡着，不知道他的老朋友光临。看着董理佳的那样子，雷霆心里好不酸楚。

130

此时的我，并不知道雷霆驾到。

这几天，我只是每天跟卫妈妈通电话，问候一下佳佳的情况。

听说陈博没有去云来宾馆，我便天天去看望佳佳。

这种感觉，有点儿跟做地下工作相似，我得偷偷摸摸地，似乎是趁着她不在，闯进她的领地。

卫妈妈倒没事儿似的，很欢迎我。

我陪着卫妈妈一起，给佳佳喂食。出院时医生有交待，回家后再不输液，为了保证佳佳身体所需的最低程度的营养，要用注­射­器拔掉针头后，每天若­干­次的给他的喉咙里注­射­流汁食物，比如稀粥、牛­奶­等。我还帮着卫妈妈给佳佳擦身子，帮他翻动身子。

我建议卫妈妈时常把室内放一点轻音乐，让佳佳能听到。

我还时常叫几声“佳佳”，跟他对话，虽然明知他听不到，但也说不定他会接收到什么信息。

那天在叫佳佳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天柱山的道士们可以做法事，便建议卫妈妈请他们来做一场法事。

卫妈妈问：有用吗？做什么法事？

我说：有一种法事叫“招魂”。也就是说，如果佳佳的魂魄还在附近游荡的话，通过招魂法事，就可以把他叫回来。

作者题外话：媺媺要给佳佳做“招魂”法事，她能否把佳佳的魂魄招回来呢？让我们期待。请读者注册新浪会员，为媺媺鼓劲，加油！！！

《表演系女生》335

卫妈妈动心了，问我怎么跟他们联系，于是我连忙拨通了县宗教事务管理局的电话，查问到天柱山道观的号码。

拨通了，我跟那边接电话的道士说了董理佳的植物人状态，问了一下他们是否可以做招魂法事。

他们说，没问题呀，根据主家需要，什么法事都要可以做的。

我问，有用吗？

那边说，怎么没用？中国道教文化源远流长，不可不信，我们见到的奇异的事件多了，被我们招回魂的也多了，只是我们不能打保票，各人罪孽不一样，能不能得到上天赦免的情况也不相同哩。而且说明白了，做法事很贵的，一场法事做下来，需要一万元钱。

这么贵？

那边说，是的，我们这套程序需要十六个道士参加，开坛、借地、请水、诏书、赦文、招魂等，全套十多道科仪，要做三天三夜共七十二小时哩，开销当然少不了。一万块，算是很优惠的了。

我捂着话筒征求了卫妈妈意见，卫妈妈想也不想便点头说：钱不是问题，做吧。

于是我在电话里跟他们约好了当日下午四点钟他们来云来宾馆，在八楼家中做法事。

卫妈妈当即把宾馆经理请到楼上来，安排了道士们来后吃饭和住宿的事宜。

卫妈妈说，他们下午进场，时间很紧了，安排得过来吗？

经理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

说完，她就起身去做准备了。

下午四时，十六位道士准时穿着青­色­道袍，都准时到了云来宾馆七楼卫妈妈家中。

这些道士都是一些大男人，听说正一道是不禁止男女风月的，好些道士都不时的看我几眼，弄得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幸好，我被男人们注目的事情也太平常了，早已习惯了。

领头的掌坛师跟卫妈妈接洽后，便安排手下在客厅里布置道场。看着道士们忙碌，把客厅里弄得一团糟，中间是正坛，方桌当中立当今圣主、孔圣、文昌三位圣牌，圣牌前有苹果馒头当贡品。旁边按东南西北的顺序分别设了天界、木星、南斗、水界、火星、地界、北斗、阳界、金星等。按八卦的方位，用布帐设了几道门……

我暗自惊讶他们弄的如此复杂，好像在这里营造了整个世界似的。我等俗人，是不可能一下子弄清楚他们这些摆设的内容的。

道士们还用毛笔在买来的黄纸上撰写了大量的符、箓之类的东西，到处张贴，那些东西，画得稀奇古怪的，我们无法辨认出其具体内容。

掌坛师对卫妈妈说：我们准备开始做道场了，这招魂的道场跟别的道场有点儿特殊，讲究­阴­阳调和。

卫妈妈说：怎么­阴­阳调和？请大师指教。

掌坛师说：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我们在做法的过程中，需要有一个女人，而且最好是跟您的儿子很亲密的女人，三天三夜地跟您的儿子手心相握，不能松开。如果松开了，就不够灵验了。

卫妈妈问：是握一双手，还是握一只手？

掌坛师说：一只手，男左女右。

《表演系女生》336

卫妈妈说：三天三夜不松手，那怎么吃饭，怎么上厕所？

掌坛师说：可以吃饭，也可以上厕所，但就是不能松手。

卫妈妈说：我明白了，吃饭，我可以喂，解溲可以在痰盂里面。

掌坛师点点头：是这个意思。没问题吧？

卫妈妈说：我来安排吧。你不用管了。

卫妈妈的眼光朝我望过来，我当然知道卫妈妈的意思。这件事是一件很辛苦、不容易的事，三天三夜，没有一点毅力哪能坚持得下来呵。但是，我哪能推脱？我说：卫妈妈，我没问题，只是……

卫妈妈说：媺媺，我只好求你帮忙了，有话你说。

我说：我只是担心陈博。陈博如何看到我做这件事，又会怎样理解呢？要不，您是不是跟她商量一下？

为什么要跟她商量？

她现在名义上还是佳佳的男朋友呵。

也罢，我来打个电话，问她是什么意见。

卫妈妈打通了陈博手机。卫妈妈说了这边的情况，以及道士的意见，陈博那时正在陪着雷霆，雷霆那天带她到兰草谷漂流，两人准备在景区里住一晚，已经订下了房间，哪里走得开？

陈博当然不便对卫妈妈说这些，只说，您怎么兴这些封建迷信呢？医学上解决不了的问题，靠那些个臭道士装神弄鬼又能真的招回魂来？

卫妈妈便不再往下说，只对陈博说，行了，我明白了，你忙你的吧。

跟董理佳牵手三天的事，我便当仁不让地接受了下来。

时间紧张，趁着道士们到楼下餐厅里用餐的时间，我得做些准备工作，迅速回家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幸好是夏天，衣服很简单，我穿的是短衣短裙。我还带了两条*，每天可以更换一次。然后我给孙妈妈说了我的去向和情况，再给爸爸打了个电话，他们都同意我的举动。

我来到佳佳身边，关了手机，便用我的右手，握着佳佳的左手，进入了道士所需要的­阴­阳调和的状态。

我坐在椅子上，握着佳佳的手，心里十分充实。我在想，如果佳佳醒过来，我们这样手牵着手度过一生，该有多幸福呵。而且我相信，佳佳一定会醒来。

外面的道士们是怎样念经，怎样作法，我就不知道了，只听得门外一阵一阵地响起唢呐锣鼓的喧闹声音。

有一场法事，掌坛师推开门，拿着桃木剑，在佳佳的床前、头上乱刺一通，可能是驱崇辟邪的意思吧，给我一种­阴­森森的感觉。他一边刺剑，一边唱着：

……魂兮归来！

东方不可以讬些。

长人千仞，

惟魂是索些。

十日代出，

流金铄石些。

彼皆习之，

魂往必释些。

归来归来！

不可以讬些。

魂兮归来！

南方不可以止些。

雕题黑齿，

得人­肉­以祀，

以其骨为醢些。

蝮蛇蓁蓁，

封狐千里些。

雄虺九首，

往来鯈忽，

吞人以益其心些。

归来归来！

不可以久­淫­些。

魂兮归来！

西方之害，

流沙千里些……。

《表演系女生》337

后来，掌坛师在床脚下烧了几张符纸，再摇起了招魂铃，叮当叮当地发出一种奇怪的声响。

过了不久，掌坛师突然双手紧抓着床板，全身不停的颤抖，旁边的一位小道士紧张地对我说：没关系，别怕，可能是魂上了师傅的身……

掌坛师开始喊着：媺媺，媺媺，媺媺……

这声音，好像是佳佳的声音，是他在叫我。

我心里大骇。

掌坛师怎么会知道佳佳是什么声音，又怎么知道我叫媺媺呢？

我大骇的同时，又激动不已，毕竟，是佳佳的声音，他在叫我，我便连忙回应道：佳佳，佳佳，我在这里，你快回来吧，你快回来……

这样持续了几分钟，直到掌坛师突然晕倒在地，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一个小时就让人受不了了，时间再长，完全就是一种熬炼。虽然是跟佳佳在一起，我的心情很好，但是身体的承受能力是有极限的，我的手臂酸痛无力，浑身也一样酸痛难熬。

卫妈妈进来喂我吃饭。喂过了我，我们一起喂佳佳。喂佳佳吃饭也不是一件容易事，要先用勺子撬开他的牙齿，然后把注­射­器塞进他的口腔里，然后把食物推注进他的喉管里。

夜深人静，道士们也停止了工作，只留下值班人员，多数人去宾馆房间里休息了。这时，我也疲倦得睁不开眼睛了。我便侧身卧在佳佳的身边，跟他共睡在一个枕头上。

这样，比一直僵坐着轻松多了。

我伸出左手，搂住他的脖子，像抱小孩一样的把董理佳抱在怀里。

由于他没有知觉，所以现在他的头显得特别沉重。

我亲吻着佳佳的耳垂，亲吻着他的头，他的脸。

我现在可以大大方方地亲吻他，再不用偷偷摸摸的了，这让我十分开心。我感到我拥有着他，他现在完全是我的，没有人来跟我争他抢他。

佳佳光着身子，*。

他现在在我面前没什么可隐讳的了。

是的，这些天来照顾他，帮他擦洗身子，检查或者更换他ρi股底下垫的尿不湿，对他的身体已经不陌生了。

这会儿，我充满热爱地抚摸着他的脸，他的肩膀，他的胸脯，一点儿不觉得害羞，只觉得他是我的亲人。

我想起一年半以前的那个下午，我跟佳佳曾在这个房间里亲密地拥吻。那次，佳佳这鬼东西，趁着卫妈妈去买菜的当口，他拉着我的手，我们飞快地来到他的房间里。进了房间，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地打量房间里的陈设，他便迅速地关上门，并把我抵在门上，我们亲吻起来。他的好闻的男­性­鼻息，不断地吹拂着我的鼻子下方，我贪婪地呼吸着他的气息。我们的嘴­唇­绞合在一起。我的舌尖像一条小蛇，那么灵巧地向他的口腔里伸了进去，仿佛那里面是一个神秘的世界，有着无垠的时间和空间，我要在它里面不断地寻找、缠绕、探索，发挥激|情……我感觉到他也在不断地回应着我的舌尖。我们吻得那么专注，那么深情。我们一起躺在枕头上，他把被子打开，盖在我们身上。我们仍然紧紧地搂着。我感觉得他的脸好烫。他的身体竟抖动着，我知道，这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他在爱着，在经历着他的激|情燃烧的初恋。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表演系女生》338

那时，我的心像装满了糖水的蜜罐。

佳佳自然也是我的初恋，不管别人会怎么看待，至少我自己心里是这样认为。

在我过去惨痛的经历中，我的身体已经污浊不堪，但是我的灵魂却从来没有属于过别的男人。

我们不安地、亲密地睡在一起，我的心里却瞬息间波涛万丈。他会想要我吗？如果他要，我自然愿意给他，一百个情愿。我这样的破烂身子，有什么值得矜持的？只要佳佳要，我没有舍不得的。但是，他会不会喜欢我的已经残破的身子呢？当他发现我不是初女的时候，他会怎么想这个问题？他还会爱我吗？如果他不爱我了，我又是多么的难以接受呵。

我们搂得紧紧的。虽然隔着几层衣服，我也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已经那样跃跃欲试地抵着我的身体。

棉被太厚，抑或是因为激|情，我们都觉得太热了，头上、脊背上在冒汗。我便示意他脱掉毛衣，只穿内衣*就行了。他自然乐呵呵地服从。我也脱掉了毛衣。当我们再次搂抱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更真切地感觉到彼此的身体诱惑……

……我没想到的是，佳佳却是那样的理智，他说：不，媺媺，我们还是高中生，我还对你负不了责任，我们得克制着，等我们长大了再说。好吗？

还是在这间屋子里，那一晚的情景，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佳佳，我感到我是多么爱你呀，虽然你成了这样子，但我坚信你一定会醒来，你怎么可能永远沉睡呢？

你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一段时间；而我对你的爱，竟没有失­色­半分……

我为了怕我在睡着以后松开了跟佳佳的手，因而会影响法事的效果，让卫妈妈用绳子把我跟佳佳的手捆扎在一起，然后我才放心地睡去……

作者题外话：亲亲朋友,您已读完本书第二十三章了。故事越来越­精­彩。请您猜一猜，杜媺的“招魂”法事能否唤醒佳佳？请注册新浪会员，为本书投票并收藏本书。

《表演系女生》339

131

我们做法事的第三天下午，陈博来了。

后来我才知道，因为我关了机，雷霆本来是准备在见了陈博之后，临走时见我一面的，他一直打我电话，但无法联系上，他只好先走了。

雷霆这次来，是在已做好了去三峡市创办律师事务所的一切准备工作后，临行前来看望陈博的。

在对于董理佳这段感情的处理上，雷霆主张要面对现实，总不能拿这么美好的青春为董理佳殉葬吧？爱情毕竟不能当饭吃，再说两人既没定婚更没结婚，果断地斩断情丝是理智的行为。

陈博的心情十分矛盾，的确，她也爱董理佳，她是在打垮了我这个对手后，才得到董理佳的爱的，俩人的感情不可谓不深，但拿一辈子来殉葬，她想想也的确恐怖，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的。青春长着哩，日子长着哩。

陈博还顾忌着世人的眼光和说法，如果此际抛弃了董理佳，寻找新的感情，投靠新的怀抱，人们不会指着她的脊梁骨吗？

可雷霆安慰她说，你就那么在乎别人说什么？你打算一辈子看别人的眼­色­来生活吗？

陈博舒心地笑了，她的回答是，我肯定不会。

雷霆说，比如说我，我就会理解你，并全力的支持你，哈哈，当然我得谦虚一下，我不是为了自己哦。

陈博踢了他一脚，说，我还不知道你的鬼心思，难道你跑几百里路过来看我，是为了别的什么人­操­心吗？

雷霆假装委屈地说，我的话都是公正无私的，我的冤枉大了哦。

陈博在心灵上得到了极大的安慰，他俩的感情加深了。

陈博来到佳佳家中，看到满屋子烟雾缭绕，器乐敲敲打打的闹得十分嘈杂，简直乌烟瘴气，惨不忍睹，便很不高兴。

她进佳佳房间里来的时候，卫妈妈正在给佳佳擦身子，佳佳的身体自然暴露在外面。

陈博闯地来，看到这场面，脸上像堆满了寒霜，对我不客气地说：你怎么在这里？不是不让你来了吗？你看看，这像什么样子？佳佳这么暴露，也是你看的吗？

我说，你没看见我正在帮着佳佳招魂吗？

你会招什么魂？

你看我的手，按掌坛师的要求，要握着佳佳的手，手心对手心，三天三夜不能松开，松开便不灵验了。

卫妈妈也赔着笑脸给她解释：他们说了，这叫­阴­阳调和。

陈博跌足道：卫妈妈，这是封建迷信活动哩，你们怎么能这样？

卫妈妈脸­色­不太好看了，说：我不管什么迷信不迷信，只要有一线希望，就值得我试一下。

陈博说：就算试一下，您又怎么想起让她来搞什么­阴­阳调和？要调和也是我来调和吧？

卫妈妈说：做法事前，我不是给你打过电话吗？

陈博说：我那时正在陪客人，没时间过来。

卫妈妈说：可我的法事也不能老等你，只好请媺媺，你要追究，就追究我好了。

陈博说：您说笑话了，我哪敢追究您？我是说，那现在我来了，该由我来握佳佳的手了。

卫妈妈说：那可不行，如果不灵验了，你负责？

作者题外话：亲亲读者朋友,您已进入本书第二十四章的阅读了,请注册新浪会员,请给羊羊投票和收藏!!! txt小说上传分享

《表演系女生》340

我对卫妈妈说：卫妈妈，就让陈博来吧，我倒觉得做法事重在一份诚心，也许陈博的诚心会感动上天哩。

陈博眼睛亮了一下，正准备向我走过来，却突然停下脚步，说：杜媺，你是想让我当你的替身，对吧？你­阴­阳调和过了，我再来接着调和，我算怎么一回事？你倒真会算计人。

我委屈极了，我不知道她是一种什么样的思维方式，明明我是好心，知道她还是以佳佳女朋友的身份出现的，所以处处让着她，不跟她计较，她不仅不领情，反倒说我是在算计她，岂有此理。

我说：你还要我怎么样？

卫妈妈这时发脾气了：陈博，你到底是怎么啦？你有什么情绪最好等我把法事做完了再说。

陈博说：卫妈妈，您这话是怎么说的？

卫妈妈像一头护卫儿子的母豹，坚毅地说：谁想搅了我的法事，那可办不到。

陈博说：行。我已看出您的倾向了，您一直不喜欢我，您更想杜媺做您的儿媳­妇­，我该知趣地走开了。

卫妈妈说：你走吧，没什么，我没有理由让你守着一个植物人，我的董理佳不能影响你的前途。但是我要说一句公道话，杜媺身上有一些品德，是你身上所不具备的。

陈博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气极败坏地跑了出去。

我的心一凛，心想，这下可坏了，跟陈博的怨恨更深了，但又一想，她处处逼我，事到如今，她这个下场，也是活该。

132

法事做完，并没有出现奇迹，佳佳没有醒来，却把我和卫妈妈都累坏了。

我倒抗得住，只是疲倦得不行，卫妈妈却有些虚脱，她去医院输了两瓶液才好转。

在陪她输液时，我坐在她的旁边椅子上，听她问我：媺媺，你猜猜看，在你和陈博之间，如果要选择一个人当我的儿媳­妇­，我愿意选择谁？

我嗫嚅着说：卫妈妈，有些事情您并不知道，我……高三那年，曾被老石拐卖到陈陆市，曾当过坐台小姐。这也是我在陈博面前抬不起头的原因，她知道这些情况，佳佳也知道。所以，佳佳不会选择我的，您也不会选择我的。

卫妈妈愣了一下，却说：好孩子，这能怨你吗？这是命运。女人的命运，哪能说得清楚。我现在这样子，被他爸爸抛弃，是我做错了什么吗？都是命运在作怪。……媺媺，我愿意选择你做儿媳­妇­。当然，佳佳没这个福分了，他成了这样子，不能给你带来幸福了。你别想这些，以后你上了大学，见到好的男生，该追求的就追求吧，佳佳不会拖累你的。

我点点头，含着泪说：卫妈妈，可是，您知道，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我爱佳佳。

卫妈妈说：傻孩子，我看出来了。你跟我一样，也真可怜。

高考结束半个月的时候，我们的分数在网上可以查到了。

我的文化课考了四百零二分，陈博考了五百五十五分。她的分数超出我一大截，超出划定的一本大学的录取线三十多分。但是相对于她一贯的成绩和她的既定目标来说，她考失利了。我的文化课基础本来差，但我考艺术类大学，的确划算，生活中不是没有捷径可走的，这次我走捷径，而且走对了。

《表演系女生》341

没过几天，邮局打电话来，让我去邮局拿特快专递。我的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

我连忙坐了一辆电麻，跑到邮局，邮局的收发员把快递递到我手上，我瞄了一眼，下面的地址正是我梦寐以求的中国影视传媒大学表演系。

我连忙向他表示感谢，他则笑盈盈地说：祝贺你考上这么好的大学，让我们也能沾了你的喜气。

我迅速地把收到通知书的消息打电话告诉给了我的亲人和朋友们。

田颐敏老师给我发来短信表示祝贺：媺媺，你给我争气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喝喜酒。

我回复：哪能老师请学生？应该我请老师，此事我跟我爸爸商量后再说。

田颐敏老师回复：可你这个学生不一样，老师将要跟着你沾光了。

我回复：我能有一丁点的进步，全都是老师教得好。

沈振华老师也发来短信：杜媺同学，你曝了一个冷门，成为本校历史上第一个考上艺术类著名院校的考生，给学校争光了，特向你表示祝贺。

雷霆的短信是：媺媺，我没看错，你是好样的。

王平华的短信是：我曾经是你的老师，我骄傲。

不喜哥的短信是：让哥哥吻你一下以示庆贺。

魏伯伯也给我回了短信：以后要成明星了吧？以后常来省城，伯伯将热情接待。

我跟我爸爸一起到了妈妈的坟地那里，当然是爸爸开车去的。我们焚了香，烧了纸钱，我还把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复印了一份，烧过去让我妈妈分享。

我跪在她的坟前祈祷的时候，心里在想，如果我发短信给妈妈，她会回复怎样的一句话？她是不是会说：我的血没有白流，我没有白死。

如此，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跟我一起学艺术的另两位考生谭玉娥、黄丰伟同时考上了三峡音乐学院，估计他们还算满意。

一周后，陈博的通知书也到了，快递的地址写的是三峡理工大学国际经济贸易学院。

她当场晕倒了，而且几天时间里她一直不肯拆开。郑妈妈和陈伯伯要拆开，但她凶狠地对他们说：你们谁敢拆开，我跟你们急。

由于董理佳的缺考和陈博的失利，我们学校的高考在经历了前几年的红火以后，在这一年遭遇了“滑铁卢”。他俩是学校高考的种子选手，是“杀手锏”呵，他俩出现状况，使我们学校在本届中没一个能上北大、清华的学生，直接影响到学校在整个武陵市教育考核中的排位，幸好，董理佳以他的生命为代价给学校争得了政治分，争得了荣誉，使我们的李无涯校长在市里开会时，也能听到几句真诚的表扬，而不至于那么灰头土脸的。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觉得心里有一处暗伤，开心不起来。

是呵，一个县级重点中学如果没有考上北大、清华的学子，不管怎么说，都好像学生成绩单上的主课没及格一样，有点儿不好意思。

陈博的考分，听起来像是一种“呜呜呜”的哭声。

《表演系女生》342

的确，查到考分后直接接到录取通知书的这段时间里，她的泪水就没有­干­过。

她曾经骄傲得不可一世、舍我其谁的清华梦彻底破碎了。

郑妈妈那几天都放下了手头的工作，请假在家里像罪人似的陪着陈博，担心她如果想不开就会出意外。

恰好那几天的报纸上刊登过一则学生高考失利跳楼的新闻，更把他俩吓得够呛。郑妈妈安慰陈博说：考试失利都是正常的，我们不会责怪你半句。

陈博可不这么想，她把全部的怨恨都加到了我的身上。她对郑妈妈说：我恨死杜媺了，杀了她都不解恨。

郑妈妈说：这跟杜媺有什么关系？

陈博说：怎么没有关系？如果不是她要抓什么人贩子老石，佳佳便不会出事；佳佳不出事，便不会影响我考试时的心情……

这倒也不能全怪人家，这与你自己的定力也有关系；媺媺是个好孩子。

屁，她屁的好孩子，你们才不知道她有多坏。

好了，好了，博博，现在怨天尤人也不是办法，你还是考虑一下眼前的事情吧，三峡理工大学在全国排名也是前十几位哩，国际经济贸易学院这个专业也还不错。你怎么办？读，还是不读？

读个屁，羞死人了。

那就明年再复读一年？

复读？我哪有那个勇气哟。如果复读一年再考不上清华，我还有退路吗？我只好去跳楼了，呜……呜……

博博，可别这么说，要吓死你妈呀，考不上又怎么啦？你爸爸妈都没读过清华，甚至没读过正规大学，还不是在工作？

呜……呜……，那都是什么年代的事呀，拿你们老土的经历来安慰我，我简直没法跟你们对话了。呜呜……

陈博实在是受到了太大的打击。她一时的痛苦是可以理解的，不痛苦倒是怪事。下一步，真不知道她会怎么选择。

晚上她躺在被窝里，跟雷霆煲了两小时的电话粥。现在只有雷霆的声音，才能让她稍解内心的饥渴。

你说我该怎么办？是去读什么三大，还是复读一年，还是去跳楼？

说什么傻话呀？生命多美好，就那么不懂得珍惜？你不懂得珍惜，还有人珍惜你哩。对吧？至于是去读三大，还是复读一年，这倒得你自己决定才行，任何人无权决定你的命运，包括我也不行。不急，你还有时间，可以静静地想一想哩。

唉，反正真是很烦，烦透了。

别烦，我明天过来，陪你散散心。你想到哪里散心？

我哪有心情到处跑？我只想呆在一个没人的角落里，谁也不见，用酒来灌醉自己。

行呵，我过来，我俩找一个安静的没有熟人的地方，我来陪你醉，好吗？

腿长在你自己身上，你想来不想的，我才懒得管哩。

嘻嘻，那你今天早点儿睡觉，乖，明天中午我就赶到了，快到时再打电话给你……

《表演系女生》343

133

招魂法事结束后，我仍然每天都到佳佳那里去看望，帮着卫妈妈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不过说到底事情也并不多，只是我愿意多跟佳佳呆在一起，陪他说说话。

后来我建议卫妈妈买回了一台轮椅，卫妈妈听从了我的建议，当即就去武陵市一家医疗器械公司门市部买了回来。这样，我们多了一件事，就是每天傍晚的时候，把佳佳搬到轮椅上，然后推着他出来晒晒太阳。

在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没有太多的烈度，晒不着佳佳了。我和卫妈妈一起推着佳佳，从电梯里面下到一楼，然后推出大门，推到沿江大道，顺着江堤，在柳荫下，缓缓地漫步。

就是在江堤上，卫妈妈跟我提到了准备跟董生义离婚的事，她说她准备请一个律师，然后申请法庭判决离婚。至于财产方面，倒也好解决，云来宾馆留给她和佳佳，温泉山庄分给董生义，存折上的现金，不到一百万，可以留给董生义二十万，剩下的钱，应该留给佳佳的扶养费用。佳佳这样子，谁也说不准是多少年的事，也说不准得花多少钱。

对于卫妈妈离婚的事，我不太好表态说什么，但其实我内心里很敬佩卫妈妈这种女人，她是嫉恶如仇，爱憎分明的。

虽然佳佳仍然没有知觉，他被扶上轮椅的时候，我们得将轮椅的靠背调整成往后倾斜的角度，还要用布绳固定住他的身体，但我相信他能感受到跟室内不一样的氛围，感受到温暖的阳光，轻柔的江风，新鲜的空气，以及周围人们投过来的关切的目光。

自然，有不少的认识我们的人或者陌生人跟我们打招呼，我们也会礼貌而热情地跟人家说话聊天，感恩于人们的关爱。

我相信，只要佳佳的神经细胞没有彻底死亡，这一切，都会被他不自觉地记忆在脑海里，他终有醒来的一日，然后他会记起这些情景。

在陈博离开了的日子里，我现在照顾佳佳的行动变得自然而然，我不必再顾忌陈博会生气、赌气，不必再看任何人的眼­色­，佳佳就是我的亲人，我的兄弟，没有人再来跟我争抢。那天在江堤上我突然想起我以前读过的一首诗，智利女诗人密斯特拉尔的十四行诗，题目是《没有哪个女人能同我争夺你的骸骨》：

人们把你搁进­阴­冷的壁龛，

我把你挪到阳光和煦的地面。

人们不知道我要躺在泥土里，

也不知道我们将共枕同眠。

像母亲对熟睡的孩子一样深情，

我把你安放在日光照耀的地上，

土地接纳你这个苦孩子的躯体，

准会变得摇篮那般温存。

我要撒下泥土和玫瑰花瓣，

月亮的薄雾缥缈碧蓝，

将把轻灵的骸骨禁锢。

带着美妙的复仇心情，我歌唱着离去，

没有哪个女人能Сhā手这隐秘的角落

同我争夺你的骸骨！

《表演系女生》344

说实话我文学水平不高，读诗不多，我是偶然从一本时尚杂志的扉页诗上读到这首诗的，当时我为那位智利女诗人的这种决绝的爱情深深地感动了，这些句子，就这样在不经意中被我记住了。现在，佳佳虽然不是一具骸骨，我相信他还会醒来，但这情景，却的确没有人愿意跟我争夺。

那一阵子，对董理佳的宣传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县委已经下发了关于向他学习的文件，市教育局也发了同样的文件，不过覆盖的范围更大了。报纸上正在连载一些相关的信息和评论文章，电视台也不甘落后，开辟了相应的专题。在我丝毫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我和卫妈妈推着轮椅车陪佳佳逗风的图片新闻就上了报纸的重要版面，也上了电视台的新闻。

我不知道陈博又会说我什么怪话了，天地良心，我向卫妈妈献此计，并不是为了扬名什么的，我只是为了佳佳的尽快康复。只要是对佳佳的康复有利的事儿，什么事儿我都愿意做。

没几天，沈老师打电话给我，说：杜媺吗？在忙什么？

沈老师呵，我没忙什么正事儿。

李校长让我通知你，今天到校办去一下，有事情商量。

什么事？能不能透露一下？

我不清楚，你来了便知道了。

我已毕业了，拿过毕业证，便已不再是属于这个学校的在校学生了，他们还这么正儿八经地通知我去学校，会有什么事情呢？

我猜不出，但我想不会是什么坏事情。毕竟，我现在是一个替学校争了光的，还算听话的好学生。应该是什么好事情吧，要不，就是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工作。如果是后者，也一定是我能力所能及的。

我坐公交车迅速赶到了学校。我们高三班考完放假后，现在高一高二两个年级的学生还没放假，不过这两天也该放了。进入校园，又听到了我所熟悉的从各教室里传来的读书声，感到十分亲切。

来到办公楼三楼的校办，推门进去一看，李校长和教务处主任，还有团委书记，以及沈老师、田老师一­干­人等正在那里等着我哩。这阵势，我吐了吐舌头，不知道该直接进去还是该退回来。这时沈老师叫住了我：杜媺，快进来，大家都等着你哩。

我边走进去，边问：什么事呀？

田老师说：你先坐下，喘口气，再慢慢说。

李校长说：大家都到小会议室来吧，我们开个简短的小会。

小会议室就在校办旁边。

李校长带头，他端着茶杯，其他人也都一起跟着过来。

那是一个圆桌会议室，李校长带头在正中位置坐了，其他人便都坐在他的对面。

李校长说：我们开个小会。本来这几天学校里要放暑假了，但是有一件重要的政治任务，也是紧急的任务，要召集大家商量一下。我们刚刚分别接到市教育局和县委宣传部的通知，一周后要在武陵剧场召开董理佳见义勇为先进事迹报告会。到时候，市电视台要进行实况转播。随后，县委宣传部也要在全县各乡镇进行董理佳见义勇为事迹的巡回报告会。今天召集大家，就是布置这项具体的工作任务，这是一项十分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是给我们学校脸上贴金的光荣任务，我们一定要当作老虎来打，把这项工作做好。我们的目的，一是要宣传董理佳，弘扬时代正气；二是要借机宣传我们学校，把巴山一中的品牌打出去，走向全市，走向全省。

《表演系女生》345

李校长讲，在市里的事迹报告会上，我县将要由县委宣传部长和分管教育的副县长带队，县教育局长余修常同志，我，还有在座的各位，当然都要出席。余局长要代表巴山教育系统作简短讲话，然后由一名同志作为时四十分钟的事迹报告。我们报经局长同意的方案，是请杜媺同学用普通话作事迹报告。

我说：我？我行吗？

李校长说：对，就是你，请不要推辞，你是最熟悉董理佳情况的，也是董理佳的好朋友，所以，我们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你看呢？

我说：此事既然领导考虑到我，我不应该推辞，应该欣然接受，只是，我担心我的水平有限，没参加过这样的活动，唯恐影响到学校形象。这事儿太过重大了……

李校长笑着鼓励我说：杜媺同学，你是我们学校第一个考上一流艺术表演类大学的优秀学子，是我们的骄傲，你的形象好，演讲好，演技好，表情好，我们相信你的素质与能力，此事非你莫属。演讲稿我们另外安排人写，不过你得尽量背诵下来。另外，在这段工作期间，我们会给你发放工作补助和误餐补助，其标准跟我们的老师们一样对待。

我站起来，向各位老师鞠躬，然后坐下来说：既然老师们都对我这么信任，我就不再推脱了，领命。至于补助的事，就请免了，我不需要，也不会计较这些，您放心吧。

李校长说：好。杜媺同学接受了这项光荣任务，很好。接下来，我们要研究一下演讲稿的执笔撰稿问题，我们也研究过了，请董理佳同学的班主任，也是最熟悉董理佳情况的沈振华老师执笔，杜媺同学参与讨论和修改，最后由我把关，然后送市教育局审查通过后，方可演讲。时间紧，任务重，也请沈老师不推脱。

沈老师说：我不推脱，这是我的光荣。

李校长说：好。下面还有一项任务，是请教务处负责，设计制作一组宣传我校形象的活动展板，主要目的是在市里的这次事迹报告会上展示。展示的位置，当然是武陵剧场的过道厅。然后在县内巡回报告的时候，这套展板也随同展示。

李校长最后说，至于田颐敏老师的任务，是全程陪同杜媺。你本来是她的艺术课老师嘛，你要继续履行老师的职责，要为她的演讲进行辅导，要讲出水平，讲出风采。同时，你也要代表校方，一路照顾好杜媺同学的饮食起居。此外，你还要协助校办做好布展工作。田老师，有困难吗？

田颐敏老师也欣然应承：这是我应该做的。

134

四十分钟的演讲，文字稿件按每分钟两百字，总长度约为八千字。

沈老师不愧为是语文老师，他一天时间便写成了，他打电话约我到他的家里去给他提修改意见。

我说，你这么快呀，真是太厉害了。

他不好意思地说，厉害什么呀，报纸上记者们采写的一些材料，我顺手便拿来借用了，只不过作了些调整，再根据我对他的了解进行了一些补充充实。

我笑着说，那也是厉害，要换了我，到现在，哭也是不能够哭出来的。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表演系女生》346

我到了他的家里，范小围在家，一个漂亮的家庭主­妇­，忙不迭地给我削水果、倒茶。我看着她，便想到沈老师的很多故事。董理佳的父亲，怎么着也要算是沈老师的仇人了，但是沈老师却能够把董理佳当自己的得意学生，一直友好地善待他。沈老师是多么地宽宏大量，以德报怨，他用人格是多么地了不起呵。当然，佳佳也是很有担当的，我记得我跟佳佳一起，去到钱诗雅的灵堂里跪拜的情景，仿佛就发生在昨天。这件事，记者们都没有采访到，它只藏在沈老师和我的心里。我不愿意提起此事，正是怕新闻媒体的宣传会伤害到沈老师。

现在看到沈老师和范小围幸福的家庭生活，我真诚地为他们高兴。

当了沈老师的第一读者，觉得稿件已经很不错了，但我还是班门弄斧似地提了些修改意见。

这个稿件经李校长把关，作了些调整，然后逐级上报到县教育局和市教育局审核，在这些程序中一点儿都没耽搁，第三天下午沈老师便通知我去学校拿稿件。

拿到稿件，我便回到家里开始死记硬背，我过去可没有背诵过这么长的文章，不过这次情况不同，我是带着对佳佳深厚得无与伦比的感情来背诵的，再加上佳佳的故事我本来也都很熟悉，所以，我也没耽搁，只用了一天时间，基本上便能背诵下来了，背不顺畅的地方，只需要有人提示，也就问题不大了。

第二天，我便到田颐敏老师家里去，请她进行朗诵方面的辅导。

田老师正头上扎着头巾，在打扫房间的清洁哩。

我去了，她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给我让座，并替我倒了杯凉开水。她儿子青云也在家，见了我，连忙跑上来，搂着我的脖子要我带他去玩儿，田老师把青云拉开，说，你自己去玩儿，我跟媺媺姑姑有事哩。

田老师问我：背熟了？

我说：差不多了。现在该请您指教了。

田老师说：好，那你演讲给我听，别顾忌什么，现在只当你面前有上千名听众，你就放开讲吧。注意脸上的表情。

于是，我站了起来，在田老师的目光鼓励下，走到假设的主席台中央，面对台下观众微微点头，然后走上演讲台，开始试讲：

各位领导，各位老师，朋友们：

我来自巴山县第一中学。今天，我将要向大家报告的是，我的同班同学董理佳见义勇为的动人事迹。

一个月前的那一天，天气晴好，清风温柔，一点儿也没有什么将要发生惨案的预兆。

那是星期天的正午，我们像往常一样，下了课，家住县城的学生们便收拾好书包，三三两两地到校门口搭乘公交车，准备回家吃午饭。有的同学，还收拾了一周积攒下来的该换洗的衣服，回家交给家长去洗。

当我走出校门，正在候车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女人……

田老师对我的个别字眼进行了纠正，然后她强调，语言的节奏一定要掌握好，该舒缓的地方要舒缓，该加快的地方要加快，要有激|情，注意表情……

我按照她所说的，反复训练，自我调整。

回家后，更是对着大镜子反复练习，力争达到声情并茂、催人泪下的报告效果。

于是，在指定的日子里，我登上了武陵剧场的演讲台，我的形象和声音瞬间被光纤传送到数以万计的电视屏幕里：

《表演系女生》347

人贩子老石见势不对，转身就跑。我哪能放过老石，绝不能让这个祸害过不少少女的罪凶从我的眼皮底下脱逃，我追了上去。但是，没追几步，我已经腿脚酸软了。我是个女孩子，缺少体力，也缺少锻炼……正当我内心无比焦急的时候，我的身后，有十多位同学“嗵 嗵嗵”地跑着跟上来了，而冲在最前面的，就是我的同班同学董理佳。

我兴奋地对董理佳说：快，你们一定要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董理佳点点头，他来不及回答我，便已经冲到了我的前面。

老石像一只过街老鼠，被同学们追赶着，眼看就要追上她了，她慌不择路，跑进了一条小巷里边。

没跑几步，老石发现，前面没有路可跑了。说时迟，那时快，她身后追赶她的学生们已经赶上来，董理佳已经站在她的面前了。那时，董理佳沉声对她说：你跑不掉的，快跟我们去公安局。

老石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把匕首，威胁说，都给我退后，谁敢上我杀了谁。

董理佳厉声说，你不要乱来，你这样只能罪上加罪。

老石狞笑着说，你们要敢上来，老娘也敢跟你们玩儿命的。

董理佳却一个大步抢上去，想夺下她手中的匕首。老石挥舞匕首，朝董理佳刺过来。

董理佳来不及躲闪，一刀，两刀，她的匕首分别刺中了董理佳的胸部、腹部。

英雄的学子董理佳，顷刻间，已倒在血泊中……

我的演讲不断地被掌声打断。

人们一次次地站起来，含着泪水不停地鼓掌。掌声像春雷，滚动在武陵大地……

135

这期间，我不时接到不喜哥的短信跟电话，既表示对我的祝贺，也说一些酸溜溜的话。

我在市里的武陵剧场演讲这天，他也毕业回来了，且刚好坐火车在武陵火车站下了车。

从北京来的火车要二十多个小时，头一天他就告诉了我他的到站时间，但那时候恰好是我演讲的时间，我回复他，不可能到站去接站。

他说，没关系的，我争取赶到剧场里去看你演讲。

我又问，你考研考得怎么样？

他说，当然考取了，你不喜哥什么时候打过败仗？

但是火车晚点半小时。下车后，他一刻也没停，打的士直奔武陵剧场。

门口两个站岗的武警站士拦住了他，让他出示证件。他哪有什么证件呢？他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表演系女生》348

会议结束，观众散尽，我们这些组织者、演讲者走在最后。我往外走的时候，在大厅里见到了不喜哥。我惊喜地拉住他的手：不喜哥，可把你盼回来了。

不喜哥随我们的专门租用的大客车一块回到县里。

我把不喜哥介绍给我们的局长、校长和他也不认识的老师们。

我得意地告诉他们，这是我的不喜哥，刚刚考上北京经济大学金融管理系的研究生哩，怎么样，还行吧？

晚上，我陪着他到咖啡馆的卡座里喝冷饮。

我喝的冰镇西瓜汁，不喜哥喝的是酸梅汤。

不喜哥滔滔不绝地向我谈论他们的学习生活。讲他们学校的某位教授，国家院士，却被发现数篇论文系抄袭之作，被网上炒得沸沸扬扬，结果被迫辞职；他们学校又某位女教授，因患­精­神分裂症，从位于十八层的住房里跳下来，跌得粉身碎骨；不喜哥的英语已经通过了六级，对付研究生考试问题已胸有成竹了……

我冷不丁地Сhā了一句话：嫂嫂呢？这回怎么又没有带回来一个？

不喜哥愣了一下，然后说：说真的，我将来就想娶你，这会儿你高中毕业了，我敢不顾一切地说这个话了。

我要打断他的话，不喜哥摆摆手，说：你听我一口气说完。我只爱你，你知道吗？我知道你的身世，你的一切，我仍然喜欢你，设想将来跟你生活在一起。即使你将来成了明星，我仍然要跟你生活在一起。明星们是不能太早结婚的，青春偶像们都是大众情人，但我能等你，等到你真正累了的那一天。我知道，你心里似乎对那个什么董理佳有感情，我表示理解，但他现在成了植物人，便不应该再是我的竞争对手了，对吧？如果他一辈子不醒来，你总不能等他一辈子吧？媺媺，答应我，我现在要对大家说，我爱杜媺！

他站起来，手握成喇叭形，要对着大厅里的影影幢幢的那么多人大声说我爱杜媺。他还没喊出来，我知道他会这样喊，我连忙假装恼怒地制止了他：不喜哥，你这么搞我就走了。

我作势站起来要走，他只好说：算了，我在心里对大家喊过了。你别走，我们还坐一会儿。

我重新坐下了，我说：不喜哥，你听我说，我也喜欢你，但是你是我的哥哥，我俩没有爱情缘分，根本不存在这种可能­性­，你一定得打消这种念头。我希望你不要再提这件事。你提这件事，只能徒然地给我增添烦恼。我希望你早点儿给我物­色­一个。

不喜哥抓住我的手，痛苦地说：媺媺，你别这么说，如果你­干­脆地说，一点儿也不喜欢我，讨厌我，或许我知趣地走开。既然你也喜欢我，我又明知你是我爸爸我妈妈的养女，我们俩没有血缘关系，凭什么我不能追求你？

他抓住我的手不放，然后他把嘴­唇­凑到我的手背上，亲吻我的手。

我有些发急，我往回抽我的手。他是我哥哥，他吻吻我的手，倒没有什么，只是他这种情绪，让我害怕。如果任其发展，将会是什么后果呢？如果不打消他的念头，岂不是要影响到他一生的幸福，那我岂不是成了罪人？

我正想使劲儿地抽回我的手，并极力假装出一种厌恶的情绪，没想到不喜哥­干­脆走到我的身边来，趁我不注意，抱住了我的头，把嘴­唇­贴到我的嘴­唇­上，吻起我来。

我感到了他的嘴­唇­和舌头的热度，他的用强使我的牙齿被磕得生疼。

我使劲儿挣扎，却无法摆脱他，我便腾出手，扇了他一记耳光。

“啪。”

《表演系女生》349

他蒙了，捂着被我扇疼了的脸颊，吃惊地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说：我不给你一耳光，你不会清醒。记住了吗？我是你妹妹。

我站起来说：我回去了，你后面来吧。

我噔噔噔地跑到服务台，在那里买了单，提前离开了。

从那道玻璃转门那里出来，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我对于不喜哥的伤害有多深。

唉。

有那么一刻，我想转身回去，也许，我这一耳光，对他的伤害太大了。耳光可不是随便打的。人活一张脸呵。我不得不想起，陈博给我的那一耳光，导致了我跟她的友谊的彻底破裂……但是，我如果不硬着心肠走开，将会是什么结果呢？不喜哥将会继续纠缠我，而我绝不愿意再出现这样的情况，宁愿给他一时的伤害。

136

孙妈妈和我爸爸都说在电视上看了我的报告，很­精­彩，董理佳的事迹的确感人，当然我的演讲他们也很赞赏。我对我爸爸说了接下来还将到各乡镇报告的事，我爸爸微笑着说，我知道此事，这是我安排的任务，宣传部只是执行嘛。

是的，县内发生的大事，没有我爸爸不知道的。

我爸爸还注意到了不喜哥跟我之间不理不睬的状况，悄悄地在我的房间里来，问是怎么回事，我说了实情，不喜哥老是要追求我，可我爱着董理佳，他强吻我，我忍不住打了他一下。

我让找机会对不喜哥说一下，让他别这样。但是，爸爸似乎也没有充足的理由去说服不喜哥。这事儿，终归是一个难题。

不喜哥有两天时间不跟我说话。

他不跟我说话，我也懒得理他，反正这事儿不急，我跟他的兄妹关系怎么也跑不掉。

孙妈妈虽然没明着说什么，但她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我知道她的烦恼，她的心里肯定已经像是一个火药桶，只等着一粒火星就会爆炸开来，所以，这两天只要她在家里，我是走路都不敢放重了脚步，小心翼翼……

那天我到佳佳那里去了以后，孙妈妈在家，看到她儿子这几天老是贪睡，不爱起床活动，便忍不住进了不喜哥的房间，坐在他的床沿上，便跟他讲起私房话来：怎么搞的？这几天看你脸­色­不对呀。

不喜哥蠢头蠢脑地说：没什么不对，您别多管闲事。

我儿子的事是闲事吗？

是闲事。

你有什么心事，给妈妈说说。

我没心事。我哪有什么心事了？

有心事了。这么大的儿子，有心事也是正常的。你是不是因为媺媺？

不是。我凭什么要为她？

你别瞒我了，妈又不傻，妈是过来人，而且，你的心事都写在脸上哩。是不是追求她遭到拒绝了？

不喜哥被孙妈妈说中了心事，不知该说什么了。孙妈妈说：被我猜中了吧？她拒绝你倒是对的，说明她还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这事儿，你怎么不听话呢，我们不是对你说过了，杜媺是妹妹，天底下的女孩子多的是，北京的女孩子多的是，你的目光怎么老是瞄她这里呢？天涯何处无芳草？ txt小说上传分享

《表演系女生》350

不喜哥痛苦地说：可是，我就喜欢媺媺。妈妈，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你不该爱她。忘掉她吧。

我为什么不该爱她？她是这么优秀的一个女孩儿。

可她是你的妹妹呀。至少名义上是这样。

可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为什么不能爱她？

媺媺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她的身世多么复杂，早就不是纯洁的身子了。在我看来，她配不上你。

妈妈，她是你的养女，我不准你这样看她。

我可以不这样看她，但是你是想跟她恋爱，我便不得不这么考虑了。

妈妈，正因为媺媺的身世这么苦，她才比一般的人更需要我们的关心和爱护。你想想，如果她跟一个不能理解她、爱护她的男人恋爱结婚，是个什么结果？人家还不嫌弃她？

你以哥哥的身份关心她，那不错。可是你跟她恋爱结婚，我这个做妈的心里就是过不去。我希望你打消这个念头。

妈妈，我打定主意，这一辈子，非她不娶了。

你别说这样的混帐话，你还是我的儿子吗？

妈妈，我爱媺媺，有什么错吗？

没什么错，但我不希望你跟她结婚，说实话，我现在心里还有点儿疑惑，觉得她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我们连她的亲生父母是谁都没搞清楚。我的儿子，怎么能跟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子结婚呢？那是万万不行的。

这有什么呢？她是她，她的父母是她的父母。我爱的是她，也没要跟她的父母结婚呀。

孙妈妈越说越生气了，说：不行就是不行，这事儿没得商量。在我这个家里，你是我的儿子，是我生的，我说了就还得算数。

不喜哥说：那我离开这个家，作为我不是这个家里的人，行不行呢？

孙妈妈恼怒地问：你是想跟我断绝呣子关系吗？就凭你这句话，我算是白生你白养你了。

不喜哥说：妈妈您别急好不好？其实我不是真的要这样做。我做不到这样。但是我的可怜的爱情，出路在哪里呢？

孙妈妈说：反正，我是坚决不同意你追求媺媺。如果你不从北京带女朋友回来，我就在县里给你物­色­，好不好？

不喜哥连忙说：您先别这样。我不是还小吗？我慢慢考虑，行吗？我可不想在这个小县城找女朋友。

孙妈妈说：媺媺不是小县城里的吗？

不喜哥说：那不一样，她不马上要到北京去读大学了吗？

孙妈妈说：她到北京后，你跟她少接触，更不许你追求她。

不喜哥说：您别管，您让我多想一想还不行吗？

作者题外话：朋友,您已经读完本书第二十四章,若喜欢,请注册新浪,收藏本书,方便阅读!!!

《表演系女生》395

下午，魏明成书记一行去几个村里检查春耕生产的情况，四五辆北京吉普车组成了一个不算小的车队，在这个山镇的街边显得好有气势。秦雨提着钥匙，站在门口看着大家上车。胡建星上了前面的那辆车，拉开车门后眼光朝秦雨这边扫了过来。两人的目光碰上了，秦雨觉得心里发出一种金属的钢音，她心慌意乱，连忙移开了目光。

几辆车都先后突突突地发动了，车轮打着旋，然后加速，飞驰而去，车轮下腾起一条长龙似的黄尘。秦雨不禁被这种氛围感动着，而且她突然觉得丢了什么东西似的，心里空落落的了。

一行人在村里吃过饭，很晚才回来住宿。但是大家都并不急于休息。镇里的­干­部在县委书记魏明成的房间里陪着打扑克升级，胡建星哩则要整理一些材料和数据。这天他有些心不在焉，所以工作效率特低，一直到快凌晨的时候才打了个喝欠，收拾了笔记本和笔。他摇了摇开水瓶，已经空了，司机洗澡的时候把水都用完了。于是他想到去登记室找开水瓶，看那里是否有空余的并且装了开水的开水瓶。

秦雨还在登记室里，灯亮着，门虚掩着。对于秦雨来说，这很正常，只要有客人，她总是睡得很晚，唯恐客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情。但是这天，秦雨的心情又有所不同，她的心有几分­骚­动不安，似乎在期待着发生点儿什么事情。这时胡建星来敲门了，秦雨心里晃荡了一下，猜想是谁半夜来敲门呢，又是什么事情？以往半夜有客人来找开水，或者归寝迟了要请她开门，也是正常的事情。

门吱呀一声开了。胡建星看到秦雨扶着门框站在门里，心里狂跳得厉害，忘记了自己本来是打算来找开水的事情了。一时间便想不起来该说什么。秦雨也是愣住了。她突然明白她是盼望着胡建星来敲她的门，同时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种场面。

也就是那么几秒钟的停顿，以及忘情，胡建星推开了门，走到房里，并且没有转身就随手把房门掩上了。秦雨站着没动。胡建星已伸出手，把秦雨揽进了怀里。胡建星是谈过几次恋爱并且结过婚的男人，知道该如何寻找秦雨的嘴­唇­，他的动作很有目的­性­，倒是秦雨有些手足无措，似乎有过挣扎的动作，又似乎是主动地迎合。于是两人的嘴­唇­很快胶合到了一起。胡建星对于接吻本来是轻车熟路，但他竟然不容易找到感觉，因为秦雨的业务还很生疏，尽管她带着一种急切的情绪，却老用牙齿磕碰他的牙齿。他情急之下还来不及对她进行指导哩，只好任由她胡碰乱撞，然而正是这份胡碰乱撞，这种不熟练、欠规范，让他感到一种强烈的野­性­美的冲击。

这时听到楼上过道的楼板上有脚步声，胡建星一惊，立即停止了动作，并迅速分开。两人略带惊慌地相互对望着，是那么的不舍、不甘。

在这样人来人往的地方，在县委书记的眼皮底下，可不能乱来。胡建星说：我提一瓶开水上楼。

秦雨说：还有。你提吧。

胡建星提了水，转过身说：谢谢你了。

秦雨欲言又止。

胡建星提着开水走到门口，说：我回去后给你打电话。

《表演系女生》396

胡建星上楼去了，他的每一记脚步声，都如同一记重锤，敲击在秦雨的心上。

秦雨这一夜没怎么睡好，胡建星的一张俊脸老是在眼前晃动。

毕竟，这是她的初吻，就这样匆匆地献给了一个并不熟悉的男子。两人间，只有几次简单的对话。省略了太多的过程。甚至没有问一问他：多大啦？家住哪里？是不是谈恋爱了？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是不是太草率了呢？是不是太轻浮了呢？显然有那么一点。不过还好，他很帅，在她所认识的男子中，还真的找不到像他这样出­色­的男子，而且，县委书记的秘书，可想而知的有地位，有前途。想到这些，秦雨觉得兴奋，甜蜜，美妙。

秦雨读书少。她天然地羡慕有文化的青年。

说到底，秦雨并没有想这么多，在她极为单纯的心地里，甚至没有想到恋爱结婚这样的字眼。甚至，也没有想到两人间的文化上的、地位上的差距，那巨大的沟壑。

这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在她心里，的确是划时代的，悄无声息却又是波涛汹涌。

40

叮呤呤……电话铃声响起。

秦雨抓起话筒，喂了一声。对方却不说话。

秦雨说：怎么回事？不说话我挂了。

那头说：别，别，我是胡建星。

秦雨听到胡建星的带着磁­性­的声音，心里一热，立即觉得身子都轻了起来。她矜持着问：你找谁？

胡建星说：当然是找你了，还能找谁？

什么事？

什么时候到县城来，我请你吃饭？

你为什么要请我？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哩。还不都是你害的？

你胡说什么呀？我害你？

哈哈，胡说，我是胡说。我姓胡，我说的话当然都是胡说啦。你来之前，打我办公室电话。

我才懒得理你哩。我挂了。

秦雨慌乱地挂断了电话，却又懊丧不已。明明是想着他，却偏要装得一本正经，装得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似的，这又是何必呢？

这一天她生自己的气，连中午饭都吃得没滋没味儿的。

到了晚上，她终于忍不住想给胡建星打电话了。反正供销旅社的那台摇把子的电话就在她的桌子上，她伸手可及。

她摇着电话把子，要通了邮局，请接线员转县委办公室，转胡建星的办公室。镇邮局的接线员姑娘跟她是熟悉的，听声音都听得出来，问她：七点半了，人家早都下班了哩。还能接通？

秦雨说：我有急事。你帮着试试吧，没人接就算了。

秦雨就是想试一下。这个电话不摇出去，心里就难得安宁，焦躁。而这种感觉，以前是没有过的。

没想到胡建星接了电话：哪位？

秦雨不知道该怎么说第一句话，急忙中答道：你猜猜我是哪位？

胡建星轻轻地笑了：你是秦雨。你打了电话进来，我好开心。想我了吧？

秦雨又羞又躁地说：鬼才想你哩。

胡建星得意地说：不想我­干­嘛打电话给我？书包 网 想看书来

《表演系女生》351

137

第三天起，不喜哥又主动地跟我打招呼了。他悄悄地对我说，我就不信有捂不热的石头。

我没理睬他。

但心里说，如果这块石头不是你的石头，你捂它­干­什么？

我有一点点的欣慰，看来我的一耳光，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严重。但是我又担忧，看来那一耳光的效果，也得打很大的折扣。

真拿他没办法。

在等候通知到各乡镇巡回报告的期间，我仍然坚持至少保证半天到佳佳那里，一般是下午，陪佳佳说说话，给他喂食，擦身子，帮他翻身，放轻音乐他听，然后跟卫妈妈一起，推着轮椅去陪佳佳漫步。

卫妈妈想要起诉离婚的事，我建议她找雷霆来办。

雷霆是佳佳的朋友，现在在省城办起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雷霆律师事务所”，反正需要做业务，他有车，来巴山很方便，再说他即使没事儿也要常来巴山，陈博现在跟他处得正热火朝天的。

只要是我推荐的，卫妈妈不会反对，况且雷霆的情况，她也是知道的。雷霆前些日子来看望过董理佳，卫妈妈也见到了他。

卫妈妈只是担心雷霆刚做律师业务，能不能做得了这件事，我则替雷霆分析，他有着别的律师所没有的优势。董生义在云台山时，是雷霆带队抓捕他的，然后在看守所，雷霆当时是中队长，负责看守所的安全保卫，这些经历，决定了雷霆对于董生义来说，有不怒而威的效果。

显然我的话打动了卫妈妈，于是卫妈妈让我跟雷霆联系。

我发了短信。

雷霆很高兴地回了短信：感谢你。同时请你帮我转达卫妈妈，感谢她对我的信任与支持。我这几天正有几桩业务要在三峡市开庭，等稍有空的时候，我即过来拜访卫妈妈。你告诉她，此事应该能办成，只是到底是不是非得离婚不可？请她三思而后定。

我按照卫妈妈的意见回复说：卫妈妈说，此事不用再商量，你有空便过来找卫妈妈吧。

没过几天，我就接到通知，县里组织的巡回事迹报告团要出准备出发了。

这次的人员比较简单，宣传部有一名副部长领队，一名新闻科长参加，对全程进行跟踪报道，教育局安排了一名副局长陪同。

考虑到我是女生，学校便只派了田颐敏老师陪同我下乡。

整个报告团，共只有六个人，刚好一小车，算是轻装简从。

县委宣传部的文件早已下发到各乡镇，文件里排好了在各乡镇报告会的日程安排，不得变更，所以乡镇都早有准备，我们在各乡镇都受到了异常隆重的欢迎。

多数乡镇的报告会都是在大礼堂里举行，乡镇直各单位和各村都派人参加听报告；有的乡镇小，穷，没有大礼堂，便在学校找地方，临时搭台，或者在露天里举行报告会，不过气氛总归是一样的，人山人海。

我的演讲水平应该说是不错的，经过若­干­场的演讲之后，我显得更加自如，面对广大观众有古代勇士的那种进入无人之境万夫莫挡的感觉。再加上我考上中影的消息，经媒体报道后，在全市各地也产生了影响，县内更是不用说了，大家把我当作传奇式人物来看待，都盼望着我的到来，一睹本小姐芳容。

有好多农村老太太，走到我面前，摸着我的手和脸说，姑娘，你真是从画上走出来的人儿哟。

《表演系女生》352

说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我们的报告会，县电视台也天天播放新闻，一时在全县上下，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可谓家喻户晓。

自从董理佳的事迹开始宣传以来，市内外对董理佳的捐款不少，有的是通过报社转交，有的是直接邮寄到巴山一中或者云来宾馆，也有的是派出代表送过来。捐款的人中，有个人，有单位，有各地团委、红十字会等组织的募捐。而我们开展事迹报告之后，捐款活动达到高峰，捐款总额达到十余万元。

卫妈妈面对这些捐款感动不已，却不知怎么处理这些款项。

她对我说：你看看，这可怎么办？你知道的，我现在并不缺少这些钱，怎么办呢？我想把它们都捐给国家，你看捐给谁，怎么办好？

卫妈妈的确不缺钱，但据我所知，她用钱十分的节约，甚至连新衣服都一年难得买一件。

我想到我自己的身世，联想到我还听到一些社会上的人说起过有一些女婴生下来，容易被父母丢弃，便给卫妈妈出主意，建议她把钱捐赠给县民政局，设立一个“卫妈妈女婴救助基金”。

卫妈妈爽朗地笑着说：“卫妈妈女婴救助基金”？好，这名字倒好。

我点点头：对，专门救助那些被人遗弃的女婴，救助生女孩的特殊困难家庭，救助女孩中的大病患者，以及失学女童等。

卫妈妈说：主意是个好主意，不过，这么点钱，建立一个基金，别人不笑话？

我说：这只是启动资金呵，先设立这么一项基金，大家有钱了，可以不断地往里面投钱进去呀。在社会上产生影响，慢慢地就积少成多了。

卫妈妈说：倒也是一个办法。我自己还可以拿出十万块钱来，加起来也就二十多万了。

我说：那倒不必，您的钱留着，您自己要用呵。

卫妈妈说：我能用得了多少？我的企业租赁给人经营，每年还能收入几万哩。没事儿，既然要设立一个基金，钱数太少也是不行的。

卫妈妈的话，让我十分感动。我感到她的内心里充满了对社会的关爱。

后来她去民政局联系过了。

对于这个基金的名字，卫妈妈决定以佳佳的名义，即“佳佳女婴救助基金”。卫妈妈只是作业董理佳委托人出面。卫妈妈跟民政局商量了程序，民政局社会救济股专门设立“佳佳女婴救助基金”帐户，专项用于被弃女婴救助，卫妈妈对每一笔支出有审核把关的权利，民政局财务室每半年与卫妈妈兑账一次。民政局将对外公布该帐户帐号，公开接受社会各界捐助。

不几天，上午十点，民政局举行了“佳佳女婴基金”成立新闻发布会。这个会议是在清江大酒店六楼会议室举行的，邀请了市县五家媒体记者到会采访。我出面邀请了我爸爸出席会议并作了讲话。

我们召开新闻发布会这天，雷霆开着他的丰田越野车过来了。他先见了陈博，约陈博出来吃了中饭。

他对陈博说：下午我要去卫妈妈那里，帮他代理与董生义的离婚案，你愿意跟我一起去看望她吗？

《表演系女生》353

陈博说：我不去。你别跟我提他们，提起我就烦。考试失利我也烦，杜媺让我烦，董理佳的事我也烦，卫妈妈我也烦，都烦死了。

雷霆说：我知道你的心情，也尊重你对佳佳的感情。

陈博说：我对他有个屁的感情。

雷霆说：你就别谦虚了。如果不是他受伤成植物人影响到你，你能只考一个三峡理工大学吗？如果你对他感情不是这么深，能影响到你吗？既然有这样的感情基础，即使恋爱不成了，朋友总是要做的，对吧？我不会那么小心眼儿的，再说，我跟董理佳不也是好朋友吗？

陈博说：反正，要去你去，我没心情去。

雷霆笑着说：行，我一个人去。

雷霆下午要到卫妈妈那里去，他先给我打了电话，让我陪他去。

那时我正在家里，刚吃过了午饭，接到电话立即下楼，他的车已经在大院门口等着我了。

我上了车，他对我说，他这次来，是正式接手卫妈妈的离婚案，不过他没准备收一分钱，而是准备进行法律援助，没打算让卫妈妈掏钱。

我表扬他说：你这么说还差不多，也不枉你跟董理佳朋友一场。不过，你刚出来创业，也不能白替人­干­活呀，我也不忍心你这样。说私心话，我对卫妈妈推荐你来做，心里是想着替你接一单业务哩，你少收点儿，多少也会有些收入，可以补贴你的用度和花销吧？

他笑道：钱嘛，挣多挣少没关系，反正律师行业很赚钱的，只要站稳脚跟了，以后有的是钱赚。

这行业很赚钱我知道，但到底有多大的赚？

我告诉你吧，律师在美国都是最发财的职业。要不，当律师怎么赚钱？要不，我怎么会果断辞职自己来创业？你帮我算个帐，按卫妈妈家资产标的百分之一计算律师代理费。这可是国家制定的行业收费标准。他们家的几家企业，加上存款，资产总额不会少于一千万吧？在这个案子里，我至少得准备损失十万哦。

天，这么多？

我这么大损失，得你一表扬也不惭愧。

我在他胳膊上擂了一拳：够哥们儿。

138

我们来到云来宾馆，卫妈妈看到雷霆到了，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雷霆说要先看董理佳，我便带他先陪他去董理佳的卧室里看望了他。

董理佳仍然一声不吭的躺在那里。

雷霆抚了抚董理佳的脸颊，他的脸颊上还保持着身体的热度，正常的体温，只是来了好朋友也不知道起来迎接。

然后，卫妈妈在客厅里等着雷霆说话，我帮着沏茶。

雷霆说到了卫妈妈设立佳佳女婴救助基金的事，他在省城就看到新闻了，他称赞卫妈妈真是了不起呵，心胸博大，充满爱心。

卫妈妈则谦虚地说，没什么，这都是应该做的，力所能及的事情。

后来话题便自然地转到了离婚案上来。

雷霆说，您一定得离婚吗？我还是想劝您三思而行。毕竟您们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了吧？董生义虽然有错误，甚至有罪，但是他不是正在改造吗？我相信通过一些年的改造，他会变一个人样子的。再说，十几年过后，他已经是一个老人了，他回来后，他的生活起居也需要有人照料，他需要这个家庭。您看呢？

《表演系女生》354

卫妈妈微笑着说：这个问题，我已经思考几年了。我一直被这个问题折磨着，所以也基本上想清楚了。我是一个眼里掺不得沙子的女人，我的大半辈子都被他弄得不像样子了，他践踏了我的尊严。是的，不为别的，只为活着要有尊严。当初我们穷，但我们同甘共苦，我活得有尊严；现在富了，我活得没有尊严了。我不能一辈子过这种日子。我要让我的后半辈子过得愉快、­干­净。所以，这婚是非离不可的了。我们不需要讨论这些了。该怎么做，你吩咐吧。

雷霆打开了公文包，拿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把笔记本摊开放在膝盖上，说：既然您铁了心要了断这件婚姻，我当然也没必要再多加劝说了。对您的这件离婚案，我的建议还是以调解为主。我可以经您授权，然后代表您去劳改农场跟他见面，进行离婚调解。当然，您也可以跟我同去。您看呢？

卫妈妈说：我不想去见他，是的，不想看到他，我对他没有一丁点儿的想念，只有怨恨。他被抓捕后，我一直没有去看过他。我当然可以授权由你去代表我去见他，调解此事。

好，我去见他。那么我首先要做的工作，就是对您们的房产、存款、企业、大件商品等做一个详细的清单。这涉及到离婚案中的财产分割问题，您看可以吗？

当然需要做一个清单。至于财产分割问题，我有一个大致方案，主要是董理佳的监护权归我，然后将云来宾馆分割到我跟董理佳名下；他得温泉山庄，另外再给他二十万块钱存单。这个条件，充分考虑了他的养老安置问题，我不打算再退让了。

行，我尽量围绕这个目标来跟他谈，如果有什么问题再商量着办。

你估计这事儿能调解成吗？我觉得难度很大。他这个人我最了解了，很­精­明，也很霸道，他要达到什么目的是不顾别人的痛苦的，根本没道理可讲。

是的，您说的我明白，我们要充分估计这件事的难度。但是事在人为，我会尽一切办法来尽量为我的当事人达成目标的。在我看来，您在经济上给予他的，他并不吃亏；董生义现在处于一种不受法律保护的弱势地位，应该是不难办成的。如果他硬是讲横，那我就来准备起诉他，在法庭上来他个缺席审判，恐怕他占不到半点便宜。

卫妈妈说：也许，媺媺看的没错，你去办，对他自有一种威势在里面，也许会顺利一些。你的律师代理费用怎么计算，我需要支付多少？

雷霆说：我打算对您实行法律援助，您不需要支付任何费用。

卫妈妈说：那可不行，我知道你刚刚创办律师事务所，在三峡市这样的城市里，每天得花费不少钱。你也困难，就别跟我客气了。再说，我知道法律援助是针对那种弱势群体，困难对象的，我也谈不上贫穷，不需要你的法律援助。你还是说一个标准吧。

我也帮着Сhā话说：卫妈妈的­性­格我了解，她是不愿意让你白­干­的，你说一个方案吧。

卫妈妈也说：是的，如果你不收钱，我是宁愿另找别的律师的。

雷霆见不收钱这事儿还真不好办，想了一想才说：那这样吧，我收您两千块钱的律师代理费，您看行吗？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表演系女生》355

我心里清楚，这个方案，根本谈不上赚钱，只是一个为了给卫妈妈帮忙。

卫妈妈并不糊涂，说：只收这么点儿钱？

雷霆说：对一般的离婚调解案，我们只能收这么多。如果真要上法庭起诉，您再加一千，行吧？

我又倒过来帮着雷霆说话了：卫妈妈，就这么定了吧。

卫妈妈说：我说实话也不太懂你们的行规。那就­干­脆付你三千吧。再就是，你为此事吃饭、用车的钱，都在我这里报销，用多少算多少。

雷霆不­干­了，他说：卫妈妈，我跟董理佳不是兄弟吗？您如果不按我的方案，就是看不起我，我也不­干­了，您­干­脆找别的律师吧。

我又劝卫妈妈说：卫妈妈，两千就两千吧。雷霆家里也是有钱的，不在乎多一千少一千的，再说他跟董理佳兄弟情深，他吃亏就亏在明处吧。好吗？

卫妈妈微笑着说：那就这样吧。

她当即从她房间里拿出两千块钱，递到雷霆手中。雷霆说：您别急，我把事情办妥了再找您拿钱，办不好我一分钱不敢拿。

卫妈妈一定要塞给雷霆先收下，推来推去的，雷霆只好先收下了。然后我们又商量着去劳改农场去调解的事。我说：我正考虑着在上学去之前，去探望一次董伯伯呢，我搭你车去吧。我除了自己要去，还要代表董理佳去探望他哩。我还有一个想法，就是跟农场领导商量，能不能接董伯伯回家来住一两天，佳佳成了这样子，也该让他回来探望一下。

雷霆用了一天时间，对卫妈妈的资产情况进行了登记，建立了清单，并由卫妈妈签上了她的大名并盖章。她叫卫小明。

然后，雷霆跟我约好第二天去省劳改农场。

省劳改农场在离省城只有百多公里的地方。

据说在二十多年前，那里曾是一个人烟稀少的湖泊，名叫天心湖，为了建立省劳改农场，便围垦造地，取名叫天心湖农场。

雷霆也约了陈博，一起去散散心。

雷霆是一石两鸟的打算，既可以培陈博散散心，也可以改善她跟我们大家的关系。雷霆知道我跟陈博原来是无话不说的好姐妹，现在闹到仿佛不共戴天的样子，这是雷霆不愿意看到的。但是陈博并不领情，她说，你跟杜媺去亲热吧，我不妨碍你们。

雷霆说，你这算什么话呀，我跟她同去，是因为我们各自有各自的任务，她搭车而已，你知道的，她的心并不在我这里，我也根本不会追求她，我们是朋友而已。

陈博嘟囔道，反正我不去。

不喜哥得知我次日要跟雷霆去天心湖劳改农场看望董生义，主动地说要跟我们去玩，我不好拒绝，他是我哥哥么，我只好说：你妈妈不会同意的。

不喜哥说：这不用你管，我会说服妈妈的。我要对妈妈说，我要跟着去监督你，免得你跟雷霆跑掉了。

我嗔道：你说什么呀，人家雷霆一直在追求陈博，你不懂不要乱开黄腔。

其实我知道不喜哥并不是为了监督我跟雷霆，而是为了创造机会跟我在一起玩儿。

《表演系女生》356

不喜哥那天晚上悄悄跟孙妈妈说了，孙妈妈说不行，不喜哥说，你们都忙，我一个人在家，还不把我憋死？让我出去散散心嘛。

孙妈妈只好摇摇头，说，你这孩子，我捆不住你的手脚，但是你记住我的话了吗？

不喜哥腆着脸说记得记得，妈妈的话儿时刻记心上。孙妈妈这才同意他跟我们去。

第二天一大早，雷霆把车开到我们县委大院门前，我让不喜哥坐在副驾驶位上，我坐后排。这样的坐法，是为了跟他俩都保持适当的距离，以免两个大男人对我产生不该有的心情。恰好我这样的安排，两个男人也都满意。他俩打了招呼，雷霆一踩油门，我们便上路了。

我们先去了云来宾馆。卫妈妈已收拾了一些食品、衣物，打成包，并用信封装了两千块钱交给我，让我带给董生义。

一路上，雷霆和不喜哥相互询问对方的工作和学习情况，慢慢地他俩也像是很熟悉的老兄弟了。

我们大约在十一点钟的时候到了天心湖农场的大门口。这里的的警察门卫头戴钢盔，腰间别着手铐和电警棍，荷枪实弹，显得十分威严。

我们在接待处登记了身份证号码以及要探访的人之后，接待处的人在电脑上查询了一下，对我们说，你们要找的董生义在养猪场。

接待人员笑着说，他们天天跟猪打交道，满身臭气，你们得有心理准备。

然后，那人打电话通知养猪场，让董生义到接待处来见面。

那人让我们到七号接待室等候。

我们按他指的方向，在楼下找到了“七号接待室”的门牌。

推门进去，打量，接待室是一间小屋子，里面布置得像一个简易的客厅，坐椅都是木头的条椅。不过看起来到底还是比较随意，没有那种隔着铁栅栏的隔离窗。房间里还备有那种自动饮水机和一次­性­水杯，挺有人情味儿的。

我们三个人在接待室里等候了约半小时，一位管教­干­部带着董生义进来了。

董生义站在门口时，眼光在我们三人的脸上扫了一下，我们也打量他。我一下子没能认出来。

他变化的确很大，光头，穿着短衫，球鞋，卷着裤腿。

不太像是犯人，倒像是居家劳动中的农民，或者农场工人。当然他的手上也没戴手铐什么的。

那位管教­干­部推了他一把，让他坐下，对我们说，是你们要探望董生义吧？我把他给你们带来了，你们说话吧，我不妨碍你们了，半小时后我来带他走。

那位管教­干­部竟然到外面去了，大约是去找人聊天，抽烟什么的。

看起来，这里的环境比当初在看守所还宽松许多。毕竟，这里的劳改犯人都是已经审判过，量过刑的，如果是刑期不长的犯人，管教上倒不用再那么严格。整个劳改农场呈现外紧内松的格局。

果然，他的身上有点儿猪粪的臭气，估计是要过来时还没有来得及洗澡，也不可能有这么好的条件。

我打头说话：董伯伯，我是代表卫妈妈和佳佳来看望你，你在这里还好吗？

好，我还好，谢谢你们来看我。

您身体还好？

身体好，我在养猪场劳动，身体得到了锻炼。

还安心吗？

《表演系女生》357

安心。我在这里安心极了。管教­干­部每天都组织我们学习。我也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罪孽。我给那些人，那些被我伤害的人，以及家里人，都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我有罪，我在忏悔。我现在安心地劳动，安心地学习和思过……

卫妈妈给您收拾了一些衣物和食品，还带了两千块钱给您，都在这个大包里，我就交给您了。

我把那包东西递给董伯伯，他接过了，他说：你替我表示感谢她。

我又递给他两百块钱，我说：董伯伯，这是我自己的钱，您收下吧，买几条孬烟抽抽。

董伯伯推辞说：我不抽烟了，戒掉了，你的钱你自己留着吧。

我说：董伯伯，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不多，您收下了我才安心。你不抽烟，可买些零食，改善营养。

董伯伯脸上很惭愧的样子，他接过去了，小心地装进衣袋里。

然后，我给董伯伯介绍了雷霆和不喜哥。雷霆便站起来，跟董生义打招呼，并向他出示了自己的律师证。董生义说：我认识你。

认识我？

是呵，怎么不认识？当时我跑到云台山，还是你带队去实行抓捕的哩。

雷霆笑道：那是。不过，那次得感谢董理佳和杜媺。

董生义说：没有他俩去劝说我自首，我说不定当时就被你们乱枪打成筛子眼儿了。现在回想，还真有些后怕。

雷霆说：我在那次以后不久就转业了，现在转行做律师了。我今天来，是受我的当事人，您的夫人卫小明的委托，来调解离婚的。卫小明觉得跟您的缘分到了尽头，婚姻无法继续，她也有权选择自己的新生活，所以，她提出离婚请求。希望你冷静对待。

董伯伯说：这件事，我也在脑子里思考多时了，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卫小明。她提出离婚，也是在我的预料中的。没什么，我本来是要脱胎换骨，重新做人的，所以，什么打击对我来说，都无所谓，都是该经历、该承受的。我同意离婚。

董伯伯这么爽快地答应离婚，实在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包括不喜哥在内，我们竟然都有那么几秒钟的愕然。看来，他现在真的像是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似的。

雷霆说：你能同意离婚，很好。卫小明当事人的意见，董理佳跟着她，由她来监护。至于财产分割，你知道的，你们有的企业，经过当时的清产核资和股权调整后，剩下云来宾馆和温泉山庄两家，都租赁给别人在经营，目前运转情况是正常的。卫小明当事人的意见，是云来宾馆分给董理佳和卫小明呣子俩，作为他俩的生活来源。你得温泉山庄。其它资产和物资，这里有一个清单，卫小明进行了一些分解。再就是存款，总额不到一百万，卫小明的想法，给你留下二十万。你看有什么意见。

董伯伯不假思索地说：我听清楚了，这些条款没有亏待我，我在劳改中还有企业在为我生钱，这不是很好吗？我出去以后，也还有产业。我很满足，完全同意。我来签字吧。

《表演系女生》358

他从雷霆手中接过由卫妈妈提出的离婚协议和所附录的资产财务清单两个文件，简单地看了看，顺手就签了字。

雷霆收下了他签过字的文件。

董伯伯马上把目光投向我：佳佳高考考得怎么样？

我这才对董伯伯说：董伯伯，我正要告诉您佳佳的情况。您听了千万别发急。五月中旬，也就是高考前的半个月，佳佳在一次抓捕一个坏人时，被刺伤两刀，结果成了植物人，到现在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他现在是全省闻名的见义勇为典型，全市、全县都在开展向他学习的活动。

董伯伯听了，半晌没出声，他的目光有些呆滞。后来他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他在劳改中跟过去判若两人，把什么都看透了，但是当我告诉他佳佳的情形时，他仍然不能冷静，他还是一个舔犊的父亲呵。他焦急地问：怎么治疗的？他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能醒来？有没有生命危险？

我只好沉痛地说：现在他住在家里，由卫妈妈居家观察，医院认为治疗基本没有效果了，但是您放心吧，他并没有失去生命，他随时可能醒来……

我自己心里尚且没底，但我得这么说话，来安慰一个在这种特殊处境中的父亲。

我对他说：我这次来，也是专门来告诉您关于佳佳的情况的。……如果您这边能请动假，您也可以回家去看望一下佳佳。

董伯伯说：我一定要争取回去看望佳佳，否则，我心里无法安宁。只是，怎么能请动假呢？我这戴罪之身。

雷霆这时说：我过去管看守所，我知道，劳改农场的管理还是比较人道的，只要是这种特殊情况，再加上有人担保，应该是可以请动假的。我们既然来了，我们也可以替你担保。你马上向管教­干­部请假，我们办好手续，可以一起回县里去一次，然后，我再负责地把你送回来。

雷霆是有办法的，他毕竟在武警部门工作过，在省内看守所这条线上有熟人，他打了几个电话，找到过去的朋友出面说情。我倒是有些耽心地问雷霆，你敢担保不会出事吧？雷霆笑问，出什么事？我说，董伯伯如果要逃跑怎么办？雷霆说，不怕，他的确是想回去看佳佳的，其心很诚，跑掉的可能­性­不大；再说，我对付他那是绰绰有余了。他这么说，我便放心了。但愿我的耽心是多余的。

朋友打电话给劳改农场的领导打了招呼，农场领导开恩特批了二十四小时的假，并决定指派一名管教­干­部随行监管。于是下午我们等到四点多钟，农场总部的批复文件便下来了，我们才和董伯伯一起办理了请假手续。

在等候办请假手续的时候，我电话向卫妈妈报告了这边的情况。本来她是不打算跟董伯伯见面的，但是我劝她说，董伯伯已经真的洗心革面，成了另外的一种形象了，而且他已经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您跟他见见也好。他到家了，明天上午就可以一起去民政部门把离婚证办回来，来个­干­净利落的，不是很好吗？卫妈妈觉得我这个理由很充分，便说那就见吧。

我把这个情况回头便跟董伯伯讲了，他悲凉地说，随她吧，能见上面当然好。书包 网 想看书来

《表演系女生》359

139

回来的车上共是五个人，多了董伯伯和一名管教­干­部。不喜哥便让我坐了副驾驶座。他是照顾着我一个女生，不跟他们在后面挤着。

被指派跟我们同行的那位农场管教­干­部姓李，我们叫他李­干­部。我注意到他的裤腰里是掖着一副手铐的，但是他现在没给董伯伯戴上，使董伯伯显得像是自由公民。上车前，他板着脸对董伯伯说，路上听话点儿，我们俩都好说，别打歪主意呵，否则别怪我不给你脸面。

董伯伯唯唯诺诺地说：我知道，李­干­部。

这是劳改犯人在出农场时应该受到的警示吧？

董伯伯脸­色­没什么不好看，比较平静。我想，他是在这种被管教的情境下过惯了日子。要是正常人，谁受得了这种吆五喝六的腔调？

上车后，雷霆从车前面的小箱里拿出一条云烟，热情地塞给李­干­部，说，李­干­部出门辛苦，感谢你­操­劳，这条烟不成敬意，拿着路上抽。

那李­干­部客套了几句，便将那条烟放进了他的提包里。

在路上，我才有时间对董伯伯详细地讲了佳佳出事的过程。当然，我对他也没讲我是怎么认识骗子老石的真实过程。董伯伯听了，没怎么说话，但我看得出来，他很沉痛。那位李­干­部说，他在报纸上看到过董理佳的事迹报道，只是不知道就是董生义的儿子。他拍拍董生义的肩膀说，老董，你有这么个儿子，值了，我们倒要对你另眼相看了。

大家再没什么多话可说了，车里显得有些沉闷。

天黑下来，我们在高速公路中途的服务区简单的吃了晚饭，然后继续上路，到达巴山县城的时候，已是快九点钟的时候了。我知道，卫妈妈一定正盼望着我们的到来，便给她发了信息，报告说我们进了县城。卫妈妈立即回信说，你们直接上楼来。我问不喜哥，你是先回去还是随我们去云来宾馆？

不喜哥说：佳佳那里，我还没去看过他，也该去一次。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我笑着说：这还像个哥哥。

我们一行人来到八楼，卫妈妈的门已是开着，她一直在等候我们。我们把董伯伯让在最前面，他略有些犹豫，不过他还是迅速走在头里。我跟在他的身后。他抬腿跨进了那个他熟悉的客厅。卫妈妈正站在那里看着他哩。他有几秒钟伫立在那里没有说话，我便说：卫妈妈，我们陪董伯伯回来了。

卫妈妈脸朝着我们后面的雷霆、不喜哥和李­干­部说：你们都进来喝茶吧。

我对卫妈妈介绍了他们。

董伯伯仍然没有说话，径直往佳佳的房间里走去，推开门，房间里亮着灯，他走到佳佳的床边。

我们一行人也都跟着进去了。

佳佳总是以一种一成不变的样子，安静地睡在那里，仿佛死了，也仿佛活着。

董伯伯弯下腰，拖了把椅子坐下来，然后抚摸着佳佳的脸，捏捏佳佳的手。

他什么也没说，但我却听到他的心里在说：好儿子，好佳佳，爸爸回来看你来了，你怎么不醒来，醒来，叫声爸爸呀？爸爸已经签字跟你妈妈离婚了，明天还要去办离婚证。都是爸爸有罪，罪大恶极，我一惯自私而且轻狂，以至于搞得现在妻离子散的。爸爸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但我却在乎你呀，你千万别吓我，你快快醒来，快快醒来呀。

我跟董伯伯隔着佳佳的床，我站在对面，我听到了董伯伯的心声，我也在心里说：董伯伯，您别急，佳佳这么好的人，他一定会醒来的，他不会永远沉睡……

《表演系女生》360

不喜哥挨着我站着，我听得见他的略显沉重的呼吸。

良久，我对大家说：我们到客厅里喝茶去吧，让董伯伯独自跟佳佳呆一会儿。

卫妈妈在客厅里已了泡了一壶茶，见大家出来围着沙发一圈坐下，便给大家倒茶，我帮着递到每个人的手中。我悄悄问卫妈妈：佳佳什么时候进过食？

卫妈妈说：刚才已喂过了，你放心吧。

是的，我时刻惦记着，怕佳佳饿着。他这样子，医生说，该少吃多餐，每天要喂他六七次，一次却只能喂一点点儿流汁。但是如果喂得太多了，也担心他不能消化，排泄功能会有问题，对他的身体来说，倒成了负担。

雷霆开玩笑地对李­干­部说：你知道董生义的本事吧？

李­干­部说：什么本事？

雷霆用手指指顶层上说：说起来是两年前的事了，当时我们来抓他，几十个警察把这栋八层楼围得水泄不通，而他却从这楼顶上抓住一根晾衣绳，滑到楼底下，硬是让他给跑掉了。

李­干­部吓得不轻。他连忙喝了一口茶说：不行，你们坐，我得去陪着董生义。

雷霆说：没关系，他已经不是当年的董生义了。你放心吧。

李­干­部说：还是谨慎点儿好，出了差错我就得受处分。

他接过卫妈妈刚刚削好的一个苹果，到佳佳的房间里去陪着董伯伯了。

他进房间后，雷霆得意地笑了。不喜哥说：你真鬼。

雷霆说：我怎么鬼啦？

不喜哥：你的心眼谁看不出来呀，你是觉得他在场，有些话便不方便说，对吧？

雷霆笑道：你呀，真给你看出来了。

雷霆的目的，正是要把李­干­部支到一边，他好跟卫妈妈报告此行的情况。他拿出董生义签过的文件给卫妈妈看了。

卫妈妈满意地松了口气，脸上却并没有笑容，看来离婚对她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毕竟，几十年的婚姻弄成这般结果，耗费的是当事人双方的青春和生命，即使离婚成功，当事人也谁都不是赢家。卫妈妈的心里，能轻松得了吗？只不过，卫妈妈是站在“得道”的一方，她心里是坦然的。

卫妈妈说：明天上午能办得回来离婚证书？

雷霆说：没关系，这事儿即使董生义不能到场，凭着公安局提供的董生义服刑的证明文件，只要有董生义的签字，也可以去办回来了。他明天有时间到场，更是可以办成，没有悬念的事情了。您就放心好了。

我注意到卫妈妈这时揉了揉眼睛，明显是含泪了。我知道卫妈妈的心情，肯定是不轻松的。果然，卫妈妈说：毕竟是二十多年的夫妻了，唉，都怪他自己不争气。以后，他的日子该怎么过哟。

卫妈妈真是天良人，都到这时候了，心里却还是不忍心着，在替对方考虑。我安慰她说：卫妈妈，您放心吧，董伯伯将来出狱后，会有他自己的生活的。

卫妈妈说：倒也是，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他又有钱，说不定他还会找个黄花闺女结婚哩。不管他了。书包 网 想看书来

《表演系女生》361

我说：对，您不用太­操­心他。

卫妈妈问：明天他还要回农场里去吧？

雷霆说：是的，他只有二十四小时的假，明天下午四点前，我还得把他送回去。

卫妈妈说：明天中午我来做餐饭他吃吧，算是散伙饭。

我想了一想，说：行。卫妈妈，您上午和雷霆一起，带着董伯伯去办离婚证，我上午在您家帮您准备饭菜。我把菜买回来，都切好洗好，等您回来，由您亲自炒菜，您看怎么样？

不喜哥主动报名说：我来给你打下手。

我笑道：你呀，你会做什么？你帮忙是越帮越乱。

不喜哥说：你可别小看我。

卫妈妈搂着我的肩膀说：到底媺媺伶俐，又心疼人。行，不过菜还是我早上自己去买回来，免得你起那么早，你这几天辛苦，多睡一会。

我说：好，那我跟不喜哥八点钟过来。

雷霆征求卫妈妈意见：他回来了，晚上怎么安排？我担保他回来的，得对他负责，还有李­干­部，也有责任，您看这事怎么办呢？

不喜哥说：这种事，不出事皆大欢喜，出了事，责任可不算小。

卫妈妈明白了雷霆的意思，说：那我让楼下宾馆给你们安排一个三人标间，行吗？

雷霆说：那当然万无一失了。

卫妈妈便打电话联系了宾馆前台，让她们安排一个三个标间，前台说，没有三人标间了，卫妈妈说，那就加一张床。前台应承下来，并说落实好以后打电话上来。

我们扯了一小会儿闲话，楼下便打电话给卫妈妈，说房间落实好了，在三楼最角落位置。卫妈妈说知道了。一会儿，楼下的经理亲自把房间钥匙送到卫妈妈的手中来了。

雷霆进去对董生义说：怎么样，你也看过佳佳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准备休息吧？

雷霆进去的时候，董生义正在拧­干­了脸盆里的毛巾，在替佳佳擦身子哩，这时候的他看起来，还真算得上一个慈父。董生义说：我不打算去睡了，就在这里陪我儿子。

雷霆说：那不好办吧，李­干­部也要休息呀。

董生义烦躁地说：我儿子成这个样子了，我陪陪不行吗？不是批了我假吗？我又不会跑掉，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谁也说不清楚董生义心里到底在怎么想。也许他是真要陪儿子，也许是在创造条件打算趁机逃掉也未可知。雷霆和李­干­部可不敢掉以轻心。就是我，也有一丝不放心，如果他真的跑掉了，可也是麻烦，雷霆和李­干­部都不好交待呀。

我们都怔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李­干­部脸­色­很不好看了，对董生义说：如果你不听招呼，别怪我不客气了，那是给你脸你自己不要脸。

这话说得有点儿生硬。不过我从董生义的脸上倒也看不出什么颜­色­来，或许，管教­干­部们平常对他们也是这样说话的。对待犯人们，哪有什么和风细雨？雷霆想了想，对李­干­部说：这样吧，我们俩轮流陪着董生义，我在客厅的沙发上先休息到凌晨两点钟，然后再换你休息。你看呢？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表演系女生》362

李­干­部脸­色­不好看，但还是点了点头，说：行。

董生义一声不吭，李­干­部便也在董理佳那房间里找了把椅子坐下了。那房间里有台小电视机，他打开小电视机按钮，看来是在做熬夜的准备。雷霆对卫妈妈说：您如果有毯子，帮我找一床，我在沙发上睡就行了。

他又对我说：媺媺，你和不喜也很辛苦了，你们可以回家休息了。

我和不喜哥跟卫妈妈道了别，卫妈妈把我们送到电梯口，嘱咐我说：你们俩都过来吃早饭呀。

我说：不了，早饭我们自己在外面吃，否则太麻烦您了。

卫妈妈说：麻烦什么呀，我这边这几个客人，也都是要吃早饭的。

我说：行呵，那我就不客套了。

卫妈妈说：我这里你还用得着客套吗？

我跟不喜哥从电梯里下来，然后慢慢地沿着江边往家里走。不喜哥担心地问我：你说，董生义他会不会趁机跑掉？

我微笑着说：你放心吧。

为什么？

我想，董生义无论怎么坏，他作为一个父亲，尽管此前我们告诉了他这些情况，他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真的见到佳佳这样子，肯定受到的刺激不小，这是人之常情嘛，现在他哪会有跑的心情？

有些道理。……你对佳佳的事挺上心的。

佳佳的事我不上心还像话吗？你呀，哪有当哥哥的吃妹妹的醋的？

我哪是你哥哥哟。想当你的情哥哥还差不多。

你这话我不乐意了。你就是我的同胞哥哥，亲哥哥，你不要七想八想的。

好，好，就亲哥哥。

第二天八点钟，我和不喜哥便来到云来宾馆。他们都在，昨夜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平安无事。他们都已洗了脸，正等着我们来吃饭哩，桌上满是卫妈妈让楼下餐饮部送上来的热包子热馒头，还有稀饭、面条、牛­奶­，挺丰盛的。董伯伯没有出房间来吃饭，我便给他端了一份送进去。他接过去，放到床头柜上，便抓起一个热包子，几口便消灭掉了。

吃过早餐，卫妈妈便对雷霆说：雷律师，那就麻烦你陪我们走一趟啰。

雷霆便张罗着让董生义和李­干­部都下楼去，由他开车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留下我跟不喜哥在家里。我连忙问卫妈妈给佳佳喂过没有，卫妈妈说还没有哩，这事儿是准备你来做的，我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您去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们出发后，我便把餐饮部送上来的稀饭，用小锅在液化汽上继续熬煮了半小时，煮得烂烂的，然后兑入了一部分牛­奶­，然后等它凉得只有三十度左右的时候，才拿去给佳佳喂食。不喜哥进来看我是怎样给佳佳喂的，我说：你一边去吧，还是不看的好。

不喜哥说：是你让我来的，来了我偏要看。

于是他看着我拿了一支没有针头的注­射­器，从饭碗里吸进一管稀粥后，然后放在碗沿上，腾出双手来，把佳佳的嘴­唇­和上下牙齿掰开。我对不喜哥说，看着­干­什么呀，帮忙搭一手呵。不喜哥连忙用双手帮忙把佳佳的牙齿稳住。然后，我拿起注­射­管，把它伸进佳佳的喉咙里，慢慢地、慢慢地推进去。佳佳靠一种喉咙管道自然的蠕动，使稀粥慢慢地被吸收。这个过程，缓慢得让人觉得世界都停顿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表演系女生》363

不喜哥说：你倒是挺细心的，像服侍你的亲人似的。

我坦然地说：本来嘛，本来我就把佳佳当我的亲人。只要他能活过来，我辛苦一些算什么呢？

佳佳比我幸福。

又胡扯，你有什么不幸福的？我看你呀，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如果我是个植物人就好了，你会不会对我更好一点。

你是我哥呀，我对你不够好吗？再说你可别瞎说，成了植物人有什么好的。

可惜了，谁知道佳佳还能不能醒过来呢？

不能醒过来，我会一直照顾他的。

你要到北京读书，怎么照顾他？

我读书当然不能照顾他，但我放假时便回来照顾他。

你将来不嫁人了？

我怎么不嫁人了？不过我要嫁人的那人，总得通情达理一点，让我照顾佳佳吧？不让我照顾佳佳的人，我不嫁也罢。

我让你照顾佳佳，跟你一起照顾佳佳，可以吗？

什么可以不可以，你是我哥哥，不要胡思乱想。

你会嫁给我的，一定会嫁给我的。

一支注­射­器的稀粥被吸收完了，我再吸满了一支，又开始推食。一共需要四支，才能算是完成了一餐饭的进食量。我说：不喜哥，凭什么说我会嫁给你，我是你妹妹呀。

不喜哥突然想到什么，说：对了，我来测测我俩的缘分。

我好奇地问：你怎么测呀？

不喜哥说：在大学里，好多同学都测缘分，用手机测试缘分。

能用手机测试缘分？测得出来吗？

有什么测不出来的？高科技嘛。不仅测今生缘分，还可以测前世缘分哩。

你相信缘分吗？

我当然相信了。

不过不管你怎么测，我俩是兄妹，没那个缘分的。

一会儿，四支稀粥推完了，我帮佳佳揩净了嘴­唇­，把他的头在枕头上放好。不喜哥在叫我：媺媺来，看我测缘分。

我好奇地凑过去。不喜哥在手机上写下了他的名字“胡不喜”和我的名字“杜媺”，然后将它发往一个3077856的号码。马上就有短信回进来：你们俩属于有缘无分。不仅今生有缘无分，前世也是一样。前世你是柳遇春，杜媺是杜十娘。

我不由得捂住嘴，笑了起来。

我想起几年前我跟我爸爸共同做过的那个离奇的梦。看来，我前世还真是那个美艳无双，抱着百宝箱跳江自杀的杜十娘哩。在我那个前世里，也是曾受到柳遇春的恩惠，而被负心郎李甲出卖掉。后来，我的魂魄不肯离去，直等到柳遇春也从瓜洲古渡路过时，才托渔翁将百宝箱从江里捞上来，赠送给柳遇春，算是报答了他的恩情。如果不喜哥真的是柳遇春转世，那今生他同样是有恩于我呀。从我去到他的家里，跟他相识以来，他给了我多少关心和照顾呵。不过要说，今生我们更亲近了一步，他是我的哥哥。

不喜哥看了这条回复给他的短信，很不高兴，赌气地说：这太荒唐了，测得不准。

我笑道：你不是说测得很准的吗？由不得你不信呵，高科技哩，不喜哥。

《表演系女生》364

不喜哥说：我不是不相信高科技，可高科技也是人­操­纵的，也可能搞错呀。

我说：反正，你得相信我俩没有那种缘分了，以后再不许在我面前提那些事情。

不喜哥说：不管怎么样，我不信这个邪，我反正不会改变。

我知道不喜哥心里想说的是“我对你的爱不会改变”，但他小心地去掉了“的爱”二字。看来，这个缘分测试至少没有助长他，这就很好。

帮佳佳喂食后，我就到厨房里去洗菜、切菜，做中餐的准备工作了，不喜哥也跟着进来，他拿过一把刀就要学切菜，结果他哎哟一声，把手捧着了。我连忙放下手中的菜，去看他的手，还好，只是指甲那里被切掉了一小块，有血不断地从他的指缝里沁出。我又好气又好笑，嗔道：这哪里是你该­干­的事？快，我知道卫妈妈有创可贴的，我去找找。

我找来创可贴帮不喜哥贴上。不喜哥说：你就这么贴了呀？

我问他：不这么贴还哪样贴？

他说：你总该吹口气呀。

我哭笑不得，我说：我可不是仙女，也没有法术。我才懒得吹。你去歇着，看电视吧，剩下的事我一个人来做。

我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会儿，卫妈妈回来了。她张罗着让雷霆、李­干­部和董伯伯在客厅里喝茶，然后系好围裙，便来到厨房，麻利地开始炒菜。我站在旁边，悄悄地问她：办好了？

她点点头：嗯，还算顺利。你辛苦了，我来做菜吧。

我理解地让她亲手来做这餐标志着她的婚姻终结版的饭局。

卫妈妈忙碌着，而我在想着她的这几十年。当年，她看着董伯伯能­干­，嫁给他，生下佳佳，并且共同经营那间不大的云来客栈。后来，她跟董伯伯一起，经历下岗的阵痛，她都无怨无悔，把日子的艰难用她柔弱的肩膀扛了起来，把满身心的爱给了丈夫和佳佳。后来，她支持董伯伯，把云来宾馆建起来了，生意越做越大，钱也越挣越多，好像什么都有了，日子越过越红火，但是现在婚姻却走到了尽头，佳佳也成了活死人躺在床上。命运呵，这是演的哪一出戏呵。

卫妈妈，你想开点儿。

我早想开了，人生如梦呵，梦醒了，我后面还有几十年活哩，我要好好地为自己活。

嗯。

还有为佳佳。

卫妈妈拿出了她的全部技艺，凝聚了她的全部的爱与恨的感情，在厨房里忙活着。炉火在呼啦啦的燃烧着，抽油烟机在滋滋地工作着，她手中的勺子在快速地起落着。一会儿，一盘盘菜已经­色­香味全地摆在灶台上了，看和我馋涎欲滴，都是些什么清江链鱼火锅、小格蒸­肉­、清江虾、粉皮腊­肉­、春天芽炒芹菜、银鱼炖­鸡­蛋、香肠花生米……我把它们都端到桌上摆好。卫妈妈又让我帮着从酒柜里拿出了一瓶茅台酒，让我打开。

酒菜都已在桌上摆好了，大家在桌跟前坐好。平时大家都闹惯了的，但这时候却都不知说什么好，也谁都没有伸出筷子去抢菜吃。卫妈妈站起来说：我一家庭­妇­女，不会说话，但是今天我要敬大家三杯酒。我也喝，大家都喝。除了雷律师可以例外。

雷霆的杯子里是矿泉水。

《表演系女生》365

卫妈妈说：第一杯酒，我敬大家，感谢大家对我，对佳佳的关爱。

我们也都站起来，喝了第一杯酒。都没说话。

卫妈妈说：第二杯，我敬雷霆。

雷霆连忙推辞道：卫妈妈别敬我，敬我­干­什么哟，我哪经得起。

卫妈妈说：感谢你帮我离成了婚，并且把佳佳的父亲接回家来看了这一次。一会儿，饭后还得麻烦你帮忙送回农场。你多辛苦。

雷霆说：我也是佳佳的好友，这些都是我该尽力的。

卫妈妈说：好，我先­干­为敬。

卫妈妈仰脖喝了下去。

我劝卫妈妈：您先吃点儿菜。

卫妈妈说：我还要敬第三杯酒。老董，这酒我们俩喝。毕竟夫妻一场，给你生儿子、做饭、洗衣服，也忙活了几十年，现在婚姻走到了尽头，喝完这杯酒，你就不再是这个家里的人了，跟我再没什么关系了。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自己的路没走好。知道吧？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服刑结束，你还得另外再结婚，说不定还能找个黄花闺女哩，不过，再结婚也要接受教训，走好每一步呵。不说了，多说也没有用处，我就用这杯酒，给你送行吧。

卫妈妈一仰脖，酒又下了她的喉咙。

董伯伯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他头略低，沉着脸，不过我分明看到他举杯的刹那间，眼里滚出了一颗泪珠，滴进了酒杯里。他也喝下了这杯酒。

这该是一杯苦酒，既苦且涩。

《表演系女生》366

140

上学前的那一段日子里，不喜哥一直在帮我参谋着还该置办些什么东西。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可置办的。我高中三年一直寄宿在学校，独立生活所需要的一切日用品都是现成的，即使要买，也没太多要买的。

不喜哥陪着我去公安局办了户口迁移的手续。真是不可思议，昨天我还是一个地道的山里妹子，但今天办完了将户口迁移到北京市的手续后，我突然间感觉自己就成了北京人啦。

从公安局办户口的窗口出来，我心里却觉得难受。不喜哥问我：怎么啦？

我不作声。

不喜哥说：你又在想佳佳啦？

我说：佳佳要是不出这个事，我们该一起办手续到北京读书哩。

不喜哥说：你就一厢情愿吧。他要是不出事，应该是跟陈博一起办手续，对吧？他才不会理你哩。

我骂道：臭嘴，不理你了。

我在前面走，不喜哥跟在后面，屁颠屁颠地说：别生气嘛，我也不是存心惹你不高兴的。

我倒是不好意思了，安慰他说：不喜哥，没什么，我们走吧。

还是不喜哥给我作伴，我们到工商银行把我的一学年的学期打到了学校指定的帐户上。

我们到火车站的售票点买火车票。我跟不喜哥一起走，我把钱递进窗口里，买到了两张坐票。

两天后就要启程了，我把这两天里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陪佳佳了。

我把佳佳的头抱在怀里，让他枕在我的膝头上。

我帮他推食，帮他换尿不湿……

佳佳因为卫妈妈跟我护理得还算好，他的脸很­干­净，身子也都很­干­净，没生疮疤，他的鼻子里呼出的气息，尽管微弱，但还是有一种好闻的令人迷醉的男­性­气息。

我对他说：佳佳，这是我的入学通知书；这张呢，是户口迁移证；这张呢，是火车票。你都看到了吧？如果你没出这事儿，我们该是一道去北京哩。可惜你了，我好心痛呵，可是，我知道我能到北京上学，你也会打心眼里高兴的，对吧？

我要上学去了，不能天天来陪你了。有卫妈妈陪着你哩。不过，你放心，我只要遇到学校放假，我一准会回来看你，回来陪着你的。

陈博不会来跟我争“活死人”佳佳了，这很好，我心里便很­干­净。她考上的是三峡三峡理工大学国际经济贸易学院。这一阵子我没见过陈博，我在街上撞到一位同班同学说起陈博，陈博不打算复读了，主要是没了那个心劲儿，她的最新想法是先读三峡理工大，然后考北京的研究生。这个想法其实也是不错的，凭她的智力水平，或许将来可以通过这条路，再到北京去吧。

在上学前，我分别跟沈老师、田老师通了电话，向他们辞行，也真诚感谢他们的教诲。

跟在省城的魏伯伯和陈妈妈也通了电话。陈妈妈说，我们都为你高兴呵。三年辛苦不寻常，你此去北京之前能不能来省城玩几天？

我说：感谢您的心意，不过我火车票都已买好了，从武陵市直达北京的，只好以后再找机会来看望您和魏伯伯了。

陈妈妈说：那就祝你在北京学习愉快，心想事成了。我们有机会再到北京去看望你。

作者题外话：亲爱的读者朋友，我们又将开始第二十六章的阅读了。请问您注册新浪会员了吗？如果还没有，请注册，请收藏本书，帮羊羊加油哦！！！我们的女主杜媺现在来到北京，还刚刚开始她崭新的人生哩。那么，在北京，她将会遇到些什么事情？故事一定是越来越­精­彩……

《表演系女生》367

临行的前一天，爸爸到省里开会去了。

他那几天晚上都回来得晚，回来的时候我总是睡了，没跟我怎么说上话。这天到武汉开会，总算在家里跟我们一起吃了早饭。是我亲手给一家人煮的面条。

席间，他也不断地在接电话。我记得有一个电话是魏伯伯打来的，好像是说向他报告一个好消息，前一阵子，魏伯伯在省里几个重要人物那里帮爸爸运作了事情，有了些眉目，最近省里要研究一次人事，如果意见比较统一的话，就会有考察组进巴山县来考察。所以，近期千万不能出任何事情，稳定政局，方前途无量。

爸爸接了这个电话，当然喜形于­色­。这是他最为盼望的事了。

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嘛，我理解他的心情，理解他的理想与追求。

他再接了个什么电话，面条也没吃完，就提着包准备走了。我去给他开门，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嘱咐说：好好读书，不让爸爸妈妈失望。

那天上午，我去看过佳佳后，便独自来到了我妈妈坟前，我跪下，给她烧了香纸，对她说：妈妈我终于如愿以偿了，都有因为您的护佑。……可是，还有佳佳，他都是为了您的女儿才成了那样子，他的魂到了哪里去了呢？您得帮忙找找。如果看到，请一定捎个信，告诉他，我们都盼着他早日回来。我们需要他。在女儿的眼里，没有佳佳的世界，是不完整的世界。

我们是次日下午四点的火车。

那天在家里吃过孙妈妈做的午饭后，王平华老师来了，他是受我爸爸委托，开车送我和不喜哥上火车的。

我爸爸不能送我出发，这让我多少有些失望，不过有不喜哥同行，也算是护送我的意思，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孙妈妈这天也专门请了假，送我们到火车站，既是送我，也是送她儿子不喜。

早上天气还是睛空万里的样子，现在却下起了小雨，一如我的心情，依依惜别我的家乡，我的故土。

孙妈妈在后面锁门，我和不喜哥提着各自的行李箱往外走。到了楼下，王老师在车那里迎接着我们，帮我们把行李箱上到车的后备箱里。

王平华边开车边说：媺媺你国庆节回来吗？我们跟央视敲定的那台“心连心”晚会，定在十月八日晚，你听说了吧？

我说：真的吗？定了？再不会延期了？这几天我爸爸似乎忙得不着家，就是昨天早上看到他一回，却也匆匆忙忙地，没听他说到这个。

王平华说：定了，再不变了。两天前刚定下来。那天我姐姐跟央视文艺中心的冯二桐主任一起又回县一趟，签定了协议。这次再不会有变化了。

这事儿是为了推动我县旅游发展的大活动，会产生不小的影响，而且从年初说到现在，都过去大半年了，能够最终促成，我当然很高兴。王平华老师的姐姐在其中做了不少工作，算是有功之臣哩。我连忙兴奋地说：太好了，我国庆肯定回来。即使不是为这个活动，我也会回来的。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表演系女生》368

我在心里想，即使只是为了佳佳，我也会回来的。

王老师说：好的，你是中影表演系的高才生了，将来就是明星呵。我来给我姐姐递个话，到时候争取让你上台唱个歌。哈哈，咱们的媺媺也上一回央视，让全国人民都认识你，混个脸儿熟。

我说：会有这样的好事吗？可别打乱人家的节目编排。

不喜哥Сhā话说：这有什么，这种节目都是可长可短的。多唱一支歌算什么呀？王老师，这个忙真得请你帮了。

想想倒也是。如果真能上一个节目，那倒是不错的机遇。

我说：反正不能太为难。太让人为难的事，宁可不做。

王平华老师说：媺媺是我的学生，我会尽力的，放心吧。

一个小时后我们到了武陵火车站门前。还有半小时就得发车了，一长队一长队的候车旅客已在排队准备进站了。王老师和孙妈妈把我们送到候车室门前，在此时就要告别了。我觉得想流泪了。我不仅是跟他们二位告别，也是在告别生我养我的这片热土，告别整个武陵……

我们一路向北，过郑州，跨过黄河，再过石家庄……

作者题外话：媺媺终于来到北京，来到了她心中的圣殿，我们为她欢呼，为她加油吧。请注册新浪会员，收藏本书，并为本书投票！！！

《表演系女生》369

不喜哥吩咐司机：对了，­干­脆从长安街走，绕一圈，从建国门绕到北三环，再到海淀。

司机笑道：是第一次到北京吧？是想一到北京先看天安门吧？你不会举报我多绕了你吧？

我理解不喜哥的美意，但忸怩地对不喜哥说：那得多花不少钱吧？

不喜哥说：没关系，值得花。

我便对司机说：那就绕吧，钱照付，不举报你就是。

于是，司机把车开到了军事博物馆那里便往右拐，直接驶上了长安街。

不喜哥一路指给我看，西单，中南海，天安门，广场，革命英雄纪念碑，人民大会堂，毛主席纪念堂，王府井……

这都是我从小就向往的风景。就在今天，我二十岁的今天，这些最耀眼的风景，全都向我扑面而来，简直让我目不暇接。

太美啦。我唱着我爱北京天安门这支歌，情不自禁地跟不喜哥拥抱在一起。

不喜哥这个砍脑壳的，竟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个。我嗔道：你趁火打劫呀。

不过，我也没有太计较他的意思。

当的士车在三环足有十个车道的宽阔大道上飞驰的时候，我的心情多么飞扬。

三环外，再该是四环、五环了。我突然想起了不喜哥曾告诉我的“摊煎饼”的北京。是的，就是我第一次见到不喜哥的时候，那是他大二的寒假，刚从北京回到家里的那天，在他的房间里，他热情地给我介绍过北京，从此，北京就一直在我的梦里了。不喜哥说：首先，北京是中国的首都，皇城。北京太大，一千七百万人口，简直就是人的海洋。北京的城市大得有一种没边没沿的感觉。到外边办个事，看望个朋友，没半天时间你别打算出去了。北京还在发展，还在长大，怎么长大呢？像摊煎饼似的，不断地从中心往外摊出去。过去的城市交通­干­道，是三环、四环，现在都到了五环、六环了。跟海浪似的，从中心往外，一浪赶着一浪的向外推送……

不喜哥在他的书柜里拿出一张北京市地图来，接着给我介绍：其实，北京是“井”字形的。北京主要受中国古老的井田制文化的影响。井田制在中国原始社会末期已经出现，发展到西周成为定制的井田制，是中国古老的土地制度。据北京一位城市微观地理学家王彬先生的研究表明，北京在建城之初的“王城理念”，直接来源于井田制理念。北京的王城，就是现在的二环以内，原本是一个南北与东西各长九里的正方形宫城。宫城居于城市中心，在宫城的左面设太庙，右面设稷坛，前面设外朝，后面设市场。王城的每面开辟三座城门，也就是“旁三门”。城门之下构筑道路。每一条道路是三条路幅，中间走马车，两侧走行人。这样，王城之内便有三条南北­干­道与三条东西­干­道，即“三横三纵”。其中第二条处于城市的中间位置，是城市的“十”字中轴线。宫城居于王城之中，自然处于两条中轴线的交会点上。而其他四条道路则恰好把王城分成九个部分，从而体现出井田制的思想运用于王城建设的基本原则。

《表演系女生》370

不喜哥的手指，在北京的地图上比划着：中轴线对北京城市来说，是一个重要的概念。你看这里，南起永定门，北至钟、鼓楼，中心是紫禁城。旧时的重要建筑几乎都座落在这条中轴线上。永定门、正阳门、大明门、天安门、午门、太和殿、地安门、万宁桥与钟、鼓楼。

北京的四合院，也与井田制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它有几个特点：一是房屋皆为平房。四面的房屋是独立的，互不相连。中间的庭院是正方形。二是以北房为正房。正房三间，耳房两间。三是东西两边为厢房，各两间。四是南面的房屋为倒座。倒座的东侧是宅门，而不是在南部的中轴线上。如果将四合院以四侧的房屋前檐划线，则正好是一个井字形。这一筑屋的原则被后世附会为九宫格。

过了一个又一个的立交桥，北京的立交桥真是太多，我早已辨不清东西南北了，在高楼的森林里迷失了方向。

不喜哥在不停地向我介绍情况。他说，海淀区是中国科教高地，这里集中着北京几乎所有的大学，包括北京大学、清华大学、首都师范大学、中国人民大学等一大批全国著名高校。其中的中关村科技园区海淀园是推动科教兴国战略的综合改革试验区，具有国际竞争力的国家科技创新示范基地，立足首都、面向全国的科技成果孵化和辐­射­基地，高素质人才的培养基地，是环渤海地区京津塘科技*发展的“龙头”和经济腾飞的“发动机”。

突然司机用手指着右边的那所大学说：喏，到了。

我看到一所高大恢弘，造型像一张放大的棕黑­色­胶片的门楼。那张“胶片”正是中国影视传媒大学的正门。中间有一个电控大门，是负责管理进出校园的汽车的，现在正关闭着。我们在那道电控门前把车停下，从后备箱里拿出我们的行李箱。司机上车，跟我们挥手说了再见，然后便调过头，消失在滚滚的车流中。

现在，我是脚踏实地地站在北京的街头，站在中国影视传媒大学的门前了。

我把手搭在额头，看看蓝天，看看阳光，竟有一点儿晕眩，有一点儿不适应，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我来到北京了吗？

我突然成了一个北京人了吗？

我已经是一个中国最好的大学学生了吗？

不喜哥叫我：媺媺，你怎么啦？

我听到他的声音，才清醒过来，说：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这栋门楼，胶片形状的门楼，两边各有一排竖着的小圆孔洞，那便是行人进出的通道。我来到这个孔洞面前，小心地抬起脚，一步跨了进去。

这一步，太有意义了。

是的，这是我第一次正式地跨入中影的门坎，满怀信心地走进了校园。我在想，跨进了这所大学的门坎，是不是等于跨进了影视圈的门坎呢？

我心里没底，没这个答案，但是我明白，选择了这所大学，就等于选择了终身以影视为职业。

跨出了这一步，我还能回头吗？

我此生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表演系女生》371

142

不喜哥陪我来到新生报名处，不少来自全国各地的学生拥挤着在这里办理报名手续。

高年级的同学佩戴着红­色­绶带，在这里当自愿者。一位漂亮的女生递给我一份印刷品：来，看份资料。

她说的是标准的普通话。到北京后，这是一个说普通话的环境，连我跟不喜哥自己，也都开始自觉不自觉地说起普通话来了，似乎并不需要别人提醒。

我接过来一看，见那是一份印制­精­美的学校宣传册。我顺手接过来，停下脚步，把行李箱靠在脚边，跟不喜哥俩人头挨头地翻开，见那宣传册里面有大量的照片，一些明星的头像。无疑地，这些明星都是毕业于这所大学，早已在中国影视界成名。看了这个宣传册，心底的骄傲油然而生，简直就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宣传册里还有一些文字介绍。这个学校，影视界的最高学府，每年的招生人数并不多。全校有导演、编剧、表演、制作、舞台美术、艺术管理等八个系，表演系只招三十个学生。全年级也只有三百来个学生。以此推算，全校的在校学生人数，包括研究生，博士生，加起来也只有两千人。相应的，学校的校园面积也不是太大，教学楼，住宿区，学生食堂，还有实验剧场，一个挨一个，比较紧凑。毕竟，这是在寸土寸金的北京。

校园里来来往往的，男生一个比一个帅，女生一个比一个漂亮。我笑着对不喜哥说：怎么啦？眼睛不够用了吧？

不喜哥说：你不也看这些帅哥了吗？

我呸了一下：我才是目不邪视哩。对了，你对这所学校印象如何？

不喜哥说：当然好啦，像一个贵­妇­人似的，高贵是不用说啦，而且­精­致，大方，端庄，气象万千的感觉。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校园里好像比较安静，不像我在三峡市看到的那几所大学校园里，熙熙攘攘的，像在赶集似的。我喜欢这样的环境。

不喜哥说：我也喜欢。

我笑道：真喜欢？

不喜哥说：你的学校，我当然喜欢。

我说：那好，我逮住机会给你找个女朋友当我的嫂嫂。

不喜哥说：别逗了，你这不是折磨我吗？

我说：我是说真的。

报名手续办完后，还得到辅导员的办公室报到。我看到墙上张贴的各班辅导员名单和办公室楼层号码，才知道我们班的辅导员正好是陈甘棠老师。她就是三月份在三峡省去给我们做校考的那位女老师。

我让不喜哥在楼下等候，我一个人上楼到了她的办公室。我刚要进去，正好有几位学生报到完走了出来。她送他们到了门口。我看到她还是那么有气质，那么雍容华贵，她注定是走在人群中最显眼的，鹤立­鸡­群的那种女人。我亲热地迎到她面前，叫道：陈老师，还认得我吗？

她愣了那么一瞬间，但很快便认出我来了：你是三峡省的杜媺，对吧？

是呵，陈老师，你记­性­真好。难为你还叫得出我的名字。

快进来吧。你是我招来的学生嘛，当然会记得。而且，你看我还成了你们的辅导员哩，我们是很有缘分的吧？

太好了，陈老师。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表演系女生》372

我把财务处开过来的报名条儿交到她的手上，她接过去，在桌上放好了，对我说：

饭票都买好了吧？

买好了。

你还没住下来吧？那先去安顿下来，明天早上到教室里开始上课。

好的。

我从陈老师那里告辞出来，下楼看到不喜哥正在东张西望的，我拍拍他的肩膀：嘿，跟我走，到宿舍去看看。

我们拿着钥匙来到了八号女生楼。我的房间在205。来到房间门口，门虚掩着，我看到了门上的号码，号码下面贴着一个名单，上面有四个名字：孔令芳、宋丽雯、吴依依、杜媺。

看来，我们是住在这个房间里的四个室友啦。

门里有动静，我轻轻地敲了敲门，推门进去。看到三个女孩子，还有一个中年男人。那三个女孩子个头都跟我差不上下，都很漂亮，放在别的学校，肯定都会是校花，而在这所学校里，一个小屋子就挤了这么多的美人儿，美人儿扎堆，个顶个的漂亮……我猜她们就是我的室友了，我进来的时候，她们都在忙活各自的事情，看到我和不喜哥进门，都扭头看了过来。

那个中年男人，宽脑门，膀大腰圆，粗手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的金戒指。我琢磨着是哪位同学的父亲。他正坐在外面这铺位的床沿上。

离我最近的女生看着我身后的不喜哥，卟哧地笑了一下：嗬，我们寝室里还安排了男生呀？

不喜哥帮我拎着学校里统一租借的棉被、床单、蚊帐，站我身后，颇有几分尴尬。我向那位女生伸出手，她也回应我，跟我握手。我请注意到她理着短发，圆脸，显得­干­练端庄的样子，但眉眼间，却有着无限的妩媚。我给她介绍不喜哥说：我叫杜媺，他是我哥哥，叫胡不喜，是北京经济大学金融管理系的研究生哩。我跟他一起来北京上学，他送我过来，然后再回他自己的学校。

那位女生也热情地给我介绍说：哦。我叫宋丽雯。这是我老爸，听说你也是三峡省的吧，我们祖籍也是三峡省的，现在我们在广州。

她爸爸很气派地站起来跟我握手，然后跟不喜哥握手，用广东话说：好，在这里遇上老乡，难得哦，以后你们多关照雯雯。

她爸爸递给我和不喜哥名片，我瞄了一眼，他的名字叫宋春辉，职务写的是广州白云房地产开发公司董事长、广州天行健酒店（五星）总裁，还有四五种社会职务，其中有一项是市政协委员，还有一项是什么大学科研所兼职教授。

天哪，这一大串的头衔真有令人眼花缭乱的感觉。看来，这是一位广东大老板，富翁。

宋丽雯把我引向另一位女生：这位是孔令芳。

孔令芳跟我握手。她的眼睛很深，像一口不见底的深井，充满了深情。她更令人注目的地方，是她那一头浓密的头发，对了，我突然想起，她跟电视剧里的黄蓉有点儿相像，就是《天龙八部》里的。孔令芳也跟我和不喜哥握了手，自我介绍说：我是甘肃武威市的，下岗工人家庭。

最后一位女生也主动地过来跟我们握手：我叫吴依依，贵州毕节农村的。

《表演系女生》373

她的形象很阳光，小尖脸。她微眯的眼睛里，让人感觉到一种光亮。我不由得关切地问道：你家在农村？我也是来自农村哩。

她说：我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我是靠申请助学贷款来上学的哩。

我不由得赞赏道：那你可真是深山里飞出的金凤凰哈。

她自嘲地笑道：谁说不是呢？就是不知道这凤凰能不能飞起来。

我用劲地握了握她：肯定能，你一定能。

剩下的靠门边的那张床，明显地就是给我留下的了。不喜哥不等我招呼，早已自作主张地爬上铺位，帮我在铺床展被。看来大学里的这种床，跟高中时那种拥挤的双人床不是一回事。也是两层，上层是床铺，下层则是组合成的一张书桌，然后书桌靠墙的位置，还有可以用电脑上网的网线。书桌的旁边还组合着一个木柜子，可以往里面放衣物和日用品。

看着不喜哥在铺床，我便把行李箱里的一应杂物往衣柜里放。看来学校的环境不错，相比高中每个房间住十二个人，这里每个人的空间便大多了。

这时宋丽雯看看表，说：哎呀，都五点了，老爸，你是不是得招待一下我们房间的姐妹们呀？

她对我们大家说：我替我老爸请客了，所有人都去，一个也不能少。

我不太习惯吃人家的，特别是大家都还不熟悉。我跟不喜哥对视了一下，不喜哥也是摇了摇头。我连忙说：我们就不去了，我们刚到，还得收拾收拾。

宋丽雯却大大咧咧地来拉我的胳膊说：我们都是同寝室的室友了，都是姐妹了，都不许客气。你们有好多收拾不了的东西呢？走，先放一放，饭后回来再收拾不迟。我爸还得赶晚上十多点的飞机飞回去哩。

宋丽雯热情地张罗着。她的爸爸也站起来，用广东话招呼大家往外走。

我本来是准备送不喜哥去他的学校，然后跟他吃晚饭的。我听他说过，他的学校离这儿并不远，只有三四站路的样子。这会儿人家真诚相邀请，我们再推脱也显得矫情了。于是我对不喜哥说：那你下来吧，我们也去吵扰一下人家。

不喜哥说：好吧，我弄的差不多了。

我们往外走。不喜哥还拖着他的行李箱，我知道这里没有他的住处，他得准备饭后回他的校园，待会儿我也还得送送他。

那位宋总说：我对这一带不熟悉，你们说，到哪里去吃？

孔令芳说：我听说出门往左拐这条街全都是开着大众消费的饭馆哩，适合学生消费的，我们就到这条街上去找一家吧。

宋丽雯说：那怎么行？我爸请客，不能少了四星级、五星级的。

宋总附和着说：是呵，你们都是人才，可不能委屈了你们哦。这样吧，我们叫两辆的士车，我在车上问一下司机就知道了。

我们一起走出了那个胶片形状的校园大门，大街上已经华灯初上了。宋丽雯站在路边，扬手先拦停了一辆车顶上亮着灯的的士车，她张罗着让他爸宋总，还有孔令芳先上了那辆车。她让吴依依也上那辆车，吴依依说，反正三人一辆，我跟杜媺坐后面的车吧。

又拦停了一辆车，宋丽雯才钻进了前面那辆车，不喜哥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里，然后跟我和吴依依一起上了我们这辆车。

前面的车打头，我们这辆车紧跟在后面，一起驶入了夜­色­深处。

《表演系女生》3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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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辆车并没走多远，我感觉才几分钟，便往路边拐去，开到一座大楼下面停下。有一位穿着白­色­制服的高个子服务生走到车面前，帮我们拉开车门。我付了车费，钻出车来一看，是一家十多层的高楼，上面的霓虹招牌显示是“京利大酒店”。

看来，这里就是一家离中影最近的五星级宾馆了。

我们随着宋丽雯她们往里走。不喜哥拖着行李箱走在最后。吴依依热情地对不喜哥说：你箱子重不重，我帮忙拖着？

不喜哥微笑着说：不重，不重，谢谢你。

吴依依说：客气什么呀，既是同学的哥哥，也是我们的兄长哩。

宾馆大厅相当宽敞，金碧辉煌。对于宾馆我并不陌生，佳佳的家里不就开着宾馆嘛，但那种县城里的二星级的宾馆，跟五星级的宾馆相比，那就是小­鸡­见凤凰了。在省城，那次解救我以后，我们所入住的千禧龙宾馆，应该是一家四星级的酒店。五星级酒店，我还真的是第一次进来，感觉到气派又不一样。

一个角落里有一大圈棕­色­真皮沙发，我们都到沙发上去坐了，等着宋丽雯父女俩去总台那里联系包房。有一位穿着青­色­制服的大堂经理，拿着对讲机，在跟他们说着什么，一会儿，宋丽雯走过来对我们说：走吧，我们上三楼，还有一间包房。

大堂经理亲自在前面引路，带我们一起坐电梯上到三楼，她把我们引到一间包房门口，笑盈盈地让我们进去。房间很宽大，饭桌也很宽大，地上有厚厚的地毯，地毯厚得一脚踩下去有陷进去的感觉。

宋总开始点菜，他笑着对我们说：让你们尝尝广东菜吧，好吗？

他的话立即引得几位女同学的叫好。

才不到二十分钟，服务生便凑上来问宋总，是不是可以上菜了。宋总说上呵，我们都饿坏了哩。看来，五星酒店上菜的速度让人吃惊，好像就有厨师专门等着为我们这一拨人做菜似的。

宋总让宋丽雯坐在上首。宋丽雯说：有老爸在，我哪敢坐上首？还是你请。

宋总哈哈一笑说：哪里，在外人面前，我是老爸，在家里，我什么都听你的。今天都是你的同学，当然该你坐啦，你又何必谦虚？

宋丽雯笑笑说：也是的，跟我老爸谦虚个么事哟。

她坐到了上首位置，招呼服务生上菜。

宋总坐在宋丽雯左手位置，孔令芳坐在他的下侧。我则坐在宋丽雯的右手位置，不喜哥挨着我坐下了，吴依依坐在下方。我们在桌上坐好，服务生开始上菜的时候，报上来一大串我们不熟悉的菜名，什么凤梨烩排骨，青豆牛­肉­末，金华玉树­鸡­，龙身凤尾虾，铁板黑椒牛，夜香冬瓜盅，红炖鱼翅，摆了一大桌子。四个女服务生在为我们服务，来往穿梭，忙个不停。 txt小说上传分享

《表演系女生》375

服务生问宋总喝什么酒，宋总说：咱们以女士为主，就喝红酒。

服务生问宋总：您喝什么红酒？

宋总说：广告上不是说“传奇品质，百年张裕”吗？就来张裕吧。要五十年陈酿的。

服务生说：这个比较贵一点。

宋总说：价格不是问题，你去拿吧。

要冰块吗？

来一桶冰。

喝酒就喝酒，我是见过一些酒阵的人，倒无所谓。我看看其他同学，就吴依依一个人说：我拿着饮料好吗？我不会喝酒。

猜想也是的，这位来自贵州毕节农村的女孩儿，没沾过酒的确属于正常。想一想我自己，也是来自底层农村，对于农民们过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我是熟悉的。农民家的女儿，一般都不会学饮酒的，也很少会有酒阵。

但是宋丽雯却说：女生不喝酒怎么行？将来一些大场面，你都得怯场。不行，以前没喝过，不等于天生不会饮酒，所以得靠培养。今天所有的人都得喝酒，按老谋子说的，一个都不能少。

宋丽雯不容分说地往吴依依的高脚酒杯里斟满了酒。红酒倒进酒杯里，那种深邃和迷离，太令人心动了。

杯子里都有酒了，而且各自加了冰块，宋丽雯对宋总说：老爸，该你致祝酒辞了。

宋总说：不，别，我还是把发球权交给你吧。

宋丽雯：这还客套呵，那我就不客气了。

宋丽雯端着酒杯，站起来说：同学们，我们从祖国不同的地方，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天南海南地走到一起来了，还真是缘分呵。来，我提议，为了姐们的缘分，­干­杯！

看起来，宋丽雯还真有一种大姐大的气派，这让我很羡慕。我因为个人经历的关系，在这种大场面上总是放不开。我想，这种气派，是能镇得住场面的，会给个人发展带来极大的好处。这也是为什么有人说，在官场上，总是能喝酒的人提拔得快的原因吧。

大家都稀里哗啦地站起来，相互碰得叮当响，然后喝了酒。我注意到吴依依浅尝了一下，然后皱了皱眉头，吐了吐舌头。

宋丽雯说：我刚才还冒出了一个想法。我们四姐妹，得论一下长幼次序。我是八四年三月出生的，你们呢？看起来就我老相，恐怕我是大姐吧？嘿嘿。

孔令芳说：我来到人世的时候，比你落后了一个月，我就屈居二姐吧。

吴依依说：我是八五年正月的。

我说：好歹我不是最小的，我是三姐。

气氛空前热闹。宋总说：我作为长辈，很高兴认识你们另外三个女儿。如果你们都是雯雯的姐妹，那么就都是我的­干­女儿了。我这么说不过份吧？

孔令芳说：这是A等于B，B等于C，然后A等于C的关系。这个­干­爸爸我们认了。有这么个大老板­干­爸爸，也很不错呵。我们都来敬­干­爸爸啰。

说实话，我挺讨厌­干­爸爸什么的，总觉得有点儿暧昧。但是在这样的场合，反正逢场作戏，我也不便表示反对，便沉默着，什么话也不说，净看热闹。书包 网 想看书来

《表演系女生》376

宋总哈哈笑道：太荣幸了。不过应该我先敬你们。为你们的桃园结义，我敬你们了。一起喝吧。

不喜哥也说：我岂不是新接收了三个美女妹妹？我太开心了。喝。

大家嘻嘻哈哈地又喝了一杯。

接下来，便是大家分头敬酒。孔令芳真是太乖巧了，首先站起来走到宋总面前，给她的­干­爸爸敬酒。他们站在那里相互交换了彼此的情况。孔令芳说：我是下岗工人家庭的女儿，又是来自小地方，以后还要请­干­爸爸多关照哩。

这话我听着太不舒服了。

吴依依先给他身边的不喜哥敬酒，这倒让我很开心。我们三人便交流上了。吴依依已经知道了胡不喜的名字，然后问我：杜媺同学，胡不喜真是你的哥哥吗？可别是情哥哥哟。

我说：你看，我跟不喜哥是不是长得很相像？

吴依依微笑着说：有一点点吧？不过我哪里知道你们那里的情况？还是你自己老实交待吧。不喜你说，我不听杜媺的，愿意信你。

不喜哥说：我们当然是亲兄妹啦。

吴依依说：好，我相信了。那你也就是我的亲哥哥了。妹妹请哥哥帮着带点儿酒。

不喜哥说：一见面就请我带酒，哪有这么轻松的事呀，还是妹妹自己喝吧。

吴依依说：不行，我真是不能喝。我叫你三声哥哥，你带不带。

吴依依接连叫了三声哥哥。

不喜哥有些发窘，看来不带不行，便只好扭扭怩怩地帮忙带了一点儿酒。结果呢，他杯子一拖，不少酒洒到了桌上。

宋丽雯不依了：我是今天的酒司令，哪有你们这么浪费酒的。再怎么着，酒也是粮食的血液吧？不喜哥，罚你的酒。

不喜哥说：我是吴依依强行往我的酒杯里灌，要罚也得罚她呀。

吴依依说：你这还像个男子汉嘛。还哥哥哩，这么照顾妹妹？

宋丽雯说：正确，我坚决保护­妇­女儿童的合法权益。就该罚你胡不喜，我来执行。依依，对吗？

吴依依说：大姐公平。

宋丽雯走到胡不喜的面前了，拿着酒瓶，不由分说地夺过他的酒杯，往里面加满了酒。宋丽雯说：要是你觉得不公平，我可以陪你­干­了这杯嘛。

她端起酒杯，要跟不喜哥碰杯。不喜哥在这么泼辣的妹子面前，显得好不笨拙，只好端起酒杯，跟宋丽雯碰了一杯，一饮而尽。好在我知道不喜哥的酒量，这么点儿酒，倒也喝不醉他。

宋丽雯­干­杯后，又给不喜哥斟上了，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吃了一筷子菜，然后说：我们四姐妹走到一起，这缘分值得珍惜。当今世界，太过复杂，单打独斗，是绝对不行的，今后，我们四姐妹抱团打天下，休戚与共，患难相助，同舟共济，大家说，我这个观点怎么样？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太好了。

于是我们四姐妹走到一起，好好地碰了杯，然后大家都把杯中的酒喝了下去。最后发现吴依依只喝了一半，我们都不依了，孔令芳说：你想撇开我们姐妹，另走一条路线，是不是？快喝下去。不喝下去，简直……简直太可耻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表演系女生》377

不喜哥有一部数字相机，这是他暑期买的，我都还没有用过哩。他连忙说：我来帮你们四姐妹照个照片，隆重留恋。

他从行李箱里拿出了相机，帮我们照了下来。我们四姐妹勾肩搭背的，好不亲热。

后来，服务生帮我们在场的六人一起照了合影。

不喜哥收集了所有的电话和Q号码，说是要分头发给大家。

这餐饭吃了很久，看看都八点多了，不喜哥还没有到学校报到哩，去迟了今晚没地方住了。还有宋总，今晚要飞回广州，也该往机场赶了。于是我们结束了这首次的聚会。下得楼来，我们在京利大酒店门前告别。因为宋总和不喜哥要分头出发，所以按照来时坐的的士顺序，孔令芳陪宋氏父女去机场送行，我和吴依依则准备送不喜哥到金银湖北京经济大学去。

宋丽雯他们走了以后，不喜哥却说：时间不早了，你们别送我了，反正也不远，改日你们到我的学校里去看我吧。我送你们到你们学校门口，然后的士再送我走。

我不放心地说：你真的不要紧？

不喜哥说：北京的治安情况很好的，你就放心吧。

于是我说：那就不送你了。下周我跟依依去你学校吧。依依，你去不去？

吴依依说：我才懒得去。

不喜哥说：为什么不去？

吴依依说：你以为我很贱吗？人家没邀请，我绝对不会主动去的。

不喜哥笑了起来：哈哈，我现在邀请，迟不迟？

我替吴依依说：肯定不迟撒。依依，这下你没二话说了吧？

吴依依说：既然有邀请，­干­嘛不去？

不喜哥说：那说定了，周六见。

我说：对了，不喜哥，下周六你得陪我去买个笔记本电脑。

说话间，的士车已到了我们学校门口，我们下了车，跟不喜哥道了别，看着不喜哥的的士掉了头，淹没在车流里。然后，我跟吴依依手拉手地走进了那个胶片门洞。

吴依依对我说：你的不喜哥倒蛮帅气哩。

我笑道：怎么啦？一见钟情呵？我友情给你提供一个信息，我不喜哥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哩。如果你有意，我愿意跟你牵线搭桥当个红娘哦。

吴依依说：你要死呵？要不要我撕你的嘴呀。对了，你跟不喜哥不是兄妹吗？怎么你姓杜，他姓胡？

我不可能对她说实情，只好忽悠她说：我们是同父异母，我跟我母亲姓。

吴依依若有所思地说：哦，这还差不多。

144

回到房间，陆续收到了爸爸、卫妈妈、沈老师、田老师、王平华老师、雷霆等人的祝贺短信，我一一进行了回复，告诉他们：今天下午，我和不喜哥一道，已顺利地抵达北京。这是我来到北京的第一天。我还认识了我们同寝室的三位室友，跟她们结成了姐妹关系，按年龄大小，我们依次是大姐宋丽雯，二姐孔令芳，三姐我，小妹吴依依。我们说好了，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同舟共济，患难与共。北京太好了，我感觉到现在是在北京的怀抱里，沐浴着北京的阳光雨露，十分幸福和满足。我太喜欢北京了。您们都放心吧。如果您们有机会，请到北京来看我，我给您们当导游逛遍北京城。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表演系女生》378

宋丽雯和孔令芳回房间的时候，已经是快十一点钟的时候，这时我跟吴依依都已睡下了。她俩进来的时候，看我们已经熄灯，宋丽雯重新开了灯，轻轻地对孔令芳说：她俩睡了，我们轻点儿。

她俩把开水倒在脸盆里，坐着边擦洗身子边说话。北京的水很紧张，这时候回来，淋浴已经停水了。

孔令芳也压低了声音说：好的，我知道。你爸飞回去要多长时间？

宋丽雯说：什么你爸呀？不是你们大家都认了­干­爸吗？估计全程要两个半小时。

孔令芳说：你爸爸挺有风度的，到底是大老板，比我们小城里的那些人有气势多了。

宋丽雯说：这话我听着高兴。什么时候我回广州，带你们都去我家玩儿呀。

孔令芳说：行哈，广州我还没去过哩。不过我没去过的地方多了，到处都想去，甚至国外，冰岛，夏威夷，埃及……

宋丽雯说：年轻人，谁没有这向往那向往呵，放心吧，我们这么年轻漂亮，将来什么梦想都可以实现。对吧？

孔令芳撇撇嘴说：你比我容易，你有个好爸爸，有钱呵，不像我，我爹妈都是下岗工人，他们现在开一个小百货店，惨淡经营，然后国家有百把多块钱的低保政策，仅此而已，办什么事都难。唉。

宋丽雯安慰说：这怕什么呀，他们不是还生了你这么个漂亮出众的女儿吗？将来星途灿烂，一切都在变化中，没什么可叹息的，对吧。

孔令芳说：也许吧。

她俩洗完，把水倒掉，然后轻脚轻手地爬到床上睡觉了。

其实我并没睡着，我很兴奋，哪里能这么快入睡？

我在想着佳佳。

命运对他太不公平了。

虽然他的见义勇为行为，得到了社会的广泛赞誉，但是他却失去了成为天之骄子大学生的机会呵，而他的成绩是那么的好，如果不出这件事，他定会跟我同车抵达北京。多么可惜呵。

当然，如果不出这件事，说不定他是跟陈博一起同车抵达北京，陈博是绝对不会跟我同车的，她那个脾­性­，我太了解了。如果不是因为佳佳成了植物人，她哪会轻易放弃跟我的较量，自动退出阵地？

我是不会责怪佳佳的，的确我自己的苦难身世，让任何正常的男人都会难以接受……

佳佳，我要读书求学，不能天天都在你的身边照顾你，陪护你，你能谅解我吗？

陈博也该已经出发了吧？

陈伯伯和郑妈妈会送她到省城的，雷霆也该跟她见面了吧？

雷霆先到省城发展，作为地主，一定会为陈博接风的，说不定今晚他们也是在一块儿吃饭哩。

雷霆到省城创业，我觉得这个选择是十分正确的。在中国，或者说无论哪个国家，律师都是最能赚钱的职业。我觉得雷霆也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我为他祝福。我知道他喜欢陈博，我希望陈博现在能考虑接受雷霆。当然，这是他们自己的事，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表演系女生》379

就这样七想八想，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我躺在北京的怀抱里进入了梦乡。这种感觉真好，这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一种满足，一种踏实……

我进入了梦乡，我梦见我不知怎么穿着古代的衣裙，在北京的大街上飞行。大街上像潮水一样喧哗，但是整个儿显得云雾朦胧的感觉。我不停地飞行着，挥舞着长长的水袖，拨开挡住我视线的云雾，像个天使那样地俯看着大街上的人群，我在寻找着什么，寻找着谁，但我的意识里并不清楚。

突然，我看到了一个高大的牌坊，上书三个古篆书：教坊司。

这是什么地方呢？

为什么这么熟悉？我有些疑惑……

145

铃声响起，我从睡梦中惊醒。北京呵，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我们起床了，大家嘻嘻哈哈地梳洗，描眉，画眼影，一丝不苟地开始打扮着。

过去都是读高中，有学习考试的压力，而且也没有那个氛围，所以大家都是素面朝天的，现在到了北京，到了中影，展示美好的形象也该是我们的一项必修课呵。于是我们不约而同的开始扮靓自己，正如一到北京，都会自然而然地开始说普通话一样。

每个女孩子，都一个自己的化装宝盒，哪怕经济条件稍差一些的吴依依，也毫不例外，而且她的那个化装盒，我还真的很喜欢，很羡慕哩。

上午的第一节课，我们还不知道上什么哩，我们来到教学楼，找到我们的教室，在教室里四姐妹坐在一块儿。

随着上课铃响，陈甘棠老师捧着一个文件夹走进教室，走到讲台上，给大家鞠了一躬，然后说：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辅导员，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陈甘棠，是电影史学的在读博士。今后，我会跟大家一起共事几年时间，请大家支持我的工作。这所大学，是中国最好的影视传媒大学，有着五十多年的辉煌办学历史，从这所大学培养出了大量的在中国艺坛灿若星辰的影视艺术家。但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历史的浪潮必然把你们这些艺术新人推上潮头，你们中必然会出现大量新锐的影视艺术家。作为辅导员，我愿意成为你们的人梯，扶持着你们成长、成才，为中国的影视事业做出你们应有的贡献。

陈甘棠说：中国的电影电视，改革开放以来，可以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目前我们国家每年可产胶片电影一百多部，电视剧约八千集，这些成绩的取得，凝聚着全体影视工作者的辛勤劳动。但是，我们要看到我们跟发达国家相比，以影视业为代表的文化产业还十分落后，差距相当大。

以电影为例。中国电影体制和机制改革至少已经走过了10年历程，尽管中国拥有40家以上的制片厂、近30万电影从业人员，尽管张艺谋导演的《英雄》创造了亿的票房奇迹，尽管中国国产电影产量2002年已经达到120部左右，但是，中国电影仍然没有真正进入人们期待已久的所谓“Ｇao潮”，中国电影仍然在产业危机的旋涡中徘徊：一个13亿人口的国家电影票房仅为8亿元，人均才五毛钱多一点。而去年美国的电影票房是多少？谁能说出来，请告诉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表演系女生》380

陈甘棠巡视了教室里的三十位学员，有一位男生举起了手，想发言。陈甘棠鼓励说：好，童桐，请讲。

那位叫童桐的男生站起来回答说：我知道，去年美国的电影票房是95亿元，约为中国电影票房的83倍。

童桐身材壮实高大，有着两撇八字胡。他真帅。他是哪个地方来的学生呢？

陈甘棠扬了扬手说：好，回答正确，请坐下。

陈甘棠接着讲：美国电影的票房相当于中国的83倍，而中国的人口数量是美国的4倍多。这个差距有多大，请同学们认真想一想。中国的票房收入，甚至只有4700多万人口的韩国的四分之一；通过发行放映真正能够获得商业利润的中外电影数量每年不足40部；在放映场次上受到一定限制的20部进口电影的总票房几乎相当于100多部中国电影票房的总和；全国票房能够超过500万的国产电影不会超过10部；除了极少量的中外合拍影片以外，多数国产电影平均投资规模不到300万人民币；中国国产电影的平均亏损估计达到70%以上；每个中国人平均5年以上才会在影院看一次电影……，这一切都意味着中国仍然是一个电影的消费小国，也显示着中国电影深刻的产业危机。用一句话来概括当下中国电影的情形，那就是既缺好片子也缺市场，中国电影依然在凄风苦雨中彷徨。

在*第十六次全国代表大会以后，中国政府明确将文化产业纳入了国家发展的宏观战略格局中，而电影则被看作是这一格局中理所应当的重要棋子。2001年12月25日，国家广播电影电视总局颁布了修改后的《电影管理条例》，并于2002年2月1日开始实行。这一条例在仍然明确规定中国实行电影许可证制度以及相应的电影审查制度的同时，明显降低了行业准入的门槛，允许国营电影制片单位以外的人员和机构从事电影摄制业务。中国电影业对于改革的渴望、对于振兴的梦想，可以说表现出一种无限的急迫。

对于中国电影来说，2002-2003年度是一个相当重要的看着，这是一个蓄积能量、调整姿态、寻找出路的年度。这似乎也是一个燃起人们对已经处在悬崖边上的国产电影的新的希望的年度。中国电影业也许正在酝酿着一轮绝地重生。

同学们，我要说的是，你们正是在这样的年度，来到了最具盛名的中国影视传媒大学学习升造。中国电影电视快速发展的主力军，将是你们，历史的责任将落到你们这批人的肩上。

陈甘棠讲到这里的时候，激|情地把双手伸向全班同学，做出了一个捧托而出的姿态，让我们倍感冲动和激|情，我们都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

接下来，陈甘棠还大致向我们讲了大学四年的大致安排。本科一年级全年安排的都是基础课，文化课方面，包括大学语文、数学、英语、艺术概论等公共必修课，专业课方面，包括表演课、台词课、形体课、声乐课、经典欣赏课、英语课等。表演课注重解放天­性­，加强素质训练，培养观察生活的能力和进行即兴小品表演等。台词课包括基础发声训练，气息训练，口齿训练，正音训练，各种类型的作品朗诵，台词剧本人物角­色­训练等。形体课包括形体协调­性­训练，形体节奏感乐感训练，以及芭蕾组合、爵士组合、踢踏组合、中国戏曲身段代表­性­组合、外国舞蹈代表­性­组合…… txt小说上传分享

《表演系女生》381

一大批著名的教授将为我们登台授课。在陈甘棠提到的教授名单中，我听到了杨其波教授的名字。他是表演系的副主任哩，博士生导师。

最后，陈甘棠老师宣布了班委会、团支部的临时负责人。

班长，就是刚才站起来回答问题的童桐。

团支部书记，是我们的大姐宋丽雯。

我呢，荣幸地被宣布为室长。室长算不了一品官员，但是这也是老师对我的一份信任吧。

146

周末很快到了。我们到学校那天是星期天，只上了两天课，周末照常放假。不喜哥头天晚上就发信息邀请我去他的学校玩儿。我当然也是必得去看一看的，他是我哥嘛。于是我邀请同寝室的姐妹们都跟我去，她们也都答应了，但到了周六早上，情况却有了些变化，宋丽雯接到童桐的电话，商量着是不是上午该开个班­干­部会，大家讨论一些班上的工作，制定全年工作计划。孔令芳呢，恰好肚子疼，疼得在床上起不来。我连忙问她怎么啦，她说没什么，大姨妈来了。哈哈，女孩子们常常会有这种事情，痛经谁不会？疼一阵子就会自己好起来。不过，她陪不了我们去北京经济大学了。我一把逮住吴依依，就你了，你可不许有什么情况，你得陪我去哟。

我把吴依依捏疼了，她假嗔道：你弄疼我了哩，要死呵，我不跟你去了。

宋丽雯笑着说：去吧依依，代表我们大家看望一下胡不喜同学，就说我们再找机会去，派你先去探一下路嘛。

我这下有理了：你看看，大姐都安排了，你敢不去？看我再拧你。

吴依依这才告饶：好，好，我去我去。

我跟吴依依出了校园大门，我们决定不打的士，走一走，逛一逛。不就三站路吗？走一走也就到了。我们在门房那里问了一位穿制服的保安，保安指了指金银湖的方向，我们便出发了。

我和吴依依拉着手，走一走，看一看，在高楼的丛林和车流之间，我们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吴依依感叹地说：过去在我的心目中，北京人是多么的了不起呵。

我问：你过去没来过北京？

吴依依说：我梦里倒是来过，我从小唱“我爱北京天安门”的歌倒是来过；你呢？来过？

我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没来过，第一次。

吴依依说：过去在电视上看北京人，一个个神气得不得了，我还以为比我们多长一个鼻子一个耳朵哩。你看看，我们比哪个北京人差了？

我笑道：我们的依依是最青春美丽的北京人。

吴依依说，可不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我家里穷，你看我穿的衣服吧，没一件超过一百块钱的。

我说：可你的美，你是青春，是能用钱来衡量的吗？你是北京的无价宝贝哟。

我们拿不准该怎么走的时候，就去问一问路边的行人。我们仔细分析哪个人是北京市民，会熟悉这一带的路线，哪个人是一人过客，找他问路没用。

突然，我看到了北京大学的校门。 txt小说上传分享

《表演系女生》382

天哪，这可是佳佳的大学，如果佳佳不成为植物人，他一准会考上北京大学哩。

我们去北大校园里转一圈，我对吴依依说。

吴依依点点头：好呐。

于是我跟吴依依好歹拉着手钻进北大校园里去看了一段。北大在我心中，该是多么令人向往又多么神秘的学府呵，今天我终于走进了你的大门了。我在心里说，佳佳，我替你来看过了，亲爱的佳佳。

我本来还想多转上一会儿，但不喜哥打来电话，说你们在­干­什么呀，是不是被人劫持了？

我说，你火急火燎地­干­什么？

他说，你们快快过来，我已在校门口等你们了。

我说，人家给你把吴依依带来相亲的，人家女孩子能不矜持十分钟二十分钟的？

吴依依说，你别老拿我开涮哦。

我说，你看我像是拿你开涮吗？我们诚心给你们做好事哩，我活雷锋不是？

终于来到了不喜哥的北京经济大学，不喜哥早已在校门外殷勤地等候着哩，看到我们走拢，他兴奋地迎上来，跟吴依依握了手。

吃早饭了没有？不喜哥问。

我们说：早就吃过了哩。

不喜哥说：那我带你们先参观一下我们的校园，好吗？

我说：行呵，你带路吧。

不喜哥扬扬手中的相机：我还要给你们留下你们美丽的身影哩。

我笑着说：吴依依的身影最美，你多拍拍哟。

吴依依不好意思地说：说真的，我们那小地方，我去照像，他们都不收钱的，只要我同意他们把照片挂职在他们的橱窗里。

我们在不喜哥的带领下，围绕着金银湖，慢慢地走呵看的，感到新鲜。我跟吴依依挽着胳膊，不喜哥则相伴走在我的身边。看到有好拍的景致，我们便让不喜哥给我们留影。不喜哥跑前跑后的倒还殷勤，随时侍候着，像是我们的小伙计。

我们也都分别跟不喜哥合影，记录了我们在金银湖边的快乐瞬间。

我喜欢金银湖。我们大学校园里就没没有这样的湖泊。

吴依依也是不时发出一些惊叹：金银湖很大，看对面的房子已经都变得很小了哩。

沿岸，到处是粗壮的柳枝，­嫩­绿的柳条飘拂在我们的脸上，我们不断地要用手拨开它们。

看到水，我便想到清江，我跟不喜哥的清江，我跟佳佳的清江，我们那儿的水，可比金银湖的水清澈多了。可是我们那儿的水，只是一种山野女子的野­性­的清澈，而金银湖的水，则有着京城的厚重，有着深度，还凝聚着财气。

我喜欢金银湖的水，也分外的怀念着清江的水，清江的人。

不喜哥的北京经济大学，比我们学校的规模可大多了，我们一一地走过了经济学院、劳动经济学院、工商管理学院、城市学院、会计学院、金融学院、信息学院、人文学院、安全与环境工程学院、统计学院、财政税务学院，花了两个小时，才把金银湖转了一圈。我已经感到疲惫不堪了，腿子走疼了，身子发软啦。

然后我们到了不喜哥的男生宿舍楼下，不喜哥说：欢迎你们到我的宿舍做客，但是你们要做好思想准备哟。

吴依依说：准备什么？

我笑道：准备什么呀，男生宿舍肯定比狗窝更不如，脏乱差的化身。书包 网 想看书来

《表演系女生》383

我们来到五楼，不喜哥的房间门锁着。不喜哥解释说：跟我同寝室的一位同学到街上去找老乡了。

他拿钥匙开了门，我们进到房间里。房间里果然就是脏乱差，被窝几乎都没有叠，东西乱堆乱放着，影杆上的毛巾，也都胡乱地搭拉着。不喜哥摇摇空水瓶，不好意思地说，没开水了，我去打开水。

他下楼去了，我跟吴依依打量着房间。书桌上竖放着不少的书籍，多数是经济类的书，也有一些当下好看的小说。他的书桌上，摆放着一台电脑，那么他常常就是用这台电脑跟我聊天儿，送给了我无尽的关怀么？

不喜哥在北京的生活，我设想了三年了。一直以后不喜哥的生活是多么浪漫，多么灿烂，但真到了这里，才知道也就是一普通的男生寝室而已，实在没什么特别的，还透着清苦。直到读到研究生，如果说跟本科时代多少有了点区别的话，也就是把一个房间四个人住变成了两个人住，空间宽敞了一些而已。

看到不喜哥的床上有几件衣服，放在脸盆里，大约准备洗而没有来得及洗。我翻了一下他的床头被窝底下，还有两双臭袜子。我骂道，真是藏污纳垢呵，还新世纪的天之骄子哩。

我连忙将它们都放进脸盆，端到洗手间里，在水龙头上放水浸泡，然后开始打肥皂搓洗。吴依依没事儿做，跟在我的后面看着，说：杜媺，我来帮你吧？

我笑道：好呵，刚认识我哥，就知道心疼我哥了，这真是我哥的福气哟，来吧，我才懒得洗，以后帮我哥洗衣服的事就交给你了。

吴依依闹了个脸红，在背后擂了我一拳：你坏，你洗吧，我才懒得给你哥洗哩，是你哥又不是我哥。

我笑道：可是，我希望你是我的嫂嫂呵。我哥可不差，现在已经是研究生了，未来一定是金融家哩，对不对？

外面有叩门声。不喜哥的开水终于打回来了，他还抱回来几瓶酸­奶­。他看到我在洗衣服，连忙说：媺媺快放下，丢这儿先别管，我自己会洗的。

我指指吴依依说：这个吴依依太懒，我让她洗衣服她还懒得洗哩，请不动她，哥，以后你得多批评她，哼。

吴依依笑道：要我撕烂你的嘴，你才不会瞎说了呀。

不喜哥有几分尴尬，连忙转了话题：已经是吃中午饭的时候了，我请你们吃饭吧。走，跟我到学校旁边的餐馆去。你们都是贵客，招待差了可不行。

我说：行呵，依依是稀客，好点儿招待哟。依依，我们去宰不喜哥。不过不喜哥，吃完饭得陪我到中关村买电脑哩。

不喜哥说：当然没问题，我本来就是这样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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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系女生》384

147

这天晚上，孙妈妈孙凤英下班回家，坐电梯上回到自己家门口，从电梯里走出来，看到地上有一位陌生的农村青年坐在地上，看到孙凤英，才慌忙地站起来，拍拍ρi股，在她的面前站了起来。

孙凤英警惕地问：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那青年谦卑地问：请问您是……，这里是不是杜媺的家？

孙凤英很奇怪：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我是杜媺的表哥，我来找她。

杜媺的表哥？杜媺哪里有表哥？没听说过呀?

真的，不骗您。她给过我一个地址，说是有事可以到这里来找她。

孙凤英注意到这个青年的右手，当他不自觉地抬起来的时候，可以看到他的右手几根手指都切除了，只留下一根大姆指。他的右手整个显得秃秃的，像是一柄­肉­锤子。右手，是一个人生产生活的主要依靠的身体部件，如果右手指头都失去，那么，不难想象，这个人的生产生活将会面对多大的困难呵。

孙凤英判断这个人至少没有危害，而他自称是杜媺的表哥，引起了她的注意。因为在她的记忆里，杜媺从沿江镇杜老茂家被弓虽暴后逃出来，也没听她自己说过有什么表哥呀。那么他是谁呢？

想到这里，孙凤英不冷不热地问他：你住在哪里？

那青年说：我住在巫南镇秦家沟村。

巫南镇？

是的。

这再次让孙凤英感到意外。如果说杜媺有表哥，也应该在沿江镇，杜媺是在沿江镇杜老茂家长大的，她的表哥怎么跑到巫南镇去了呢？这不对头。

于是她问：你跟杜媺怎么亲来着？

那青年说：她的生母是我的姑姑。

孙凤英吃了一惊。

这几年，孙凤英倒一直在关心着杜媺的生父生母到底在哪里，但一直没有听到说什么情况，现在突然冒出个杜媺的表哥。这让孙凤英既高兴又警惕。

她高兴的是，既然有了这个表哥，那么杜媺的身世之谜就可以揭开了；

她警惕的是，这个青年是不是坏人？是不是因为杜媺是县委书记家的养女而打什么鬼主意？如果是后者，那胆子也太大了吧。

孙凤英犹豫了一下，对那个青年说：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局促地说：我叫秦可然。

哦，你姑姑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

她叫秦雨，她生前是巫南镇供销旅社的服务员。

秦雨？这名字我好像听说过。那杜媺的生父是谁？

表妹的生父我们都不知道哩，我爸爸也不知道。听我爸爸说，我姑姑在县城里的一家什么客栈里生下杜媺的时候，就因为难产而去世了。客栈老板帮忙养了几天，因为没人认领，就把她送人了，据说领养我表妹的那家人姓杜，所以就叫了杜媺。

孙凤英突然想到，那一个时期，胡建星正在巫南镇当书记哩。她想起那一次带着才三岁的胡不喜去了一次巫南，下车的时候，好多人陪着她，她那次看到了那个服务员，好像她的名字就叫秦雨。

秦雨当时就住在胡建星的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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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系女生》385

怎么这么巧呢？

胡建星为什么会对杜媺这些年来一直这么关照？仅仅是出于道义吗？

孙凤英的脑子里突然轰鸣起来，血往头顶上直冲。她有一种可怕的猜想和预感。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杜媺给我留了个地址，说是有事就来找她。

杜媺怎么给你留的地址？杜媺是什么时候找到你们的？

我们多年前就听说秦雨姑姑给我们生了个表妹，但生她时姑姑就难产死了，表妹被送了人，所以我们一直不认识杜媺表妹。今年暑假，她跟一个上了年岁的男人，她说是她养父，开着车到了我们家，跟我们家认了亲。那天我正好在家，她给我留了地址。我们虽说是表兄妹，但过去从来没见过她，直到今年暑假她去找到我们认亲。

孙凤英觉得面前这个青年所说的一切都似乎是千真万确的，知道不再有危险，同时一种想弄清楚跟杜媺的身世相关的疑团的想法占了上峰，便对那青年说：可然，进来坐吧，这里就是杜媺的家。

孙凤英掏出钥匙开了门，进门后开了灯，再找出一双拖鞋给那个缺了右手几根手指的青年换上，把他请到沙发上坐下，然后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秦可然说：我找杜媺，我有事要找她帮忙，她在家吗？

孙凤英说：你有什么事找她？有事对我说吧，对我说也是一样的，我是她养母。

秦可然说：您是她养母？那她呢？

她到北京上大学去了。

到北京去了，那可怎么办？她叫我有事找她呢。

秦可然想起两个多月前的那天，杜媺跟她的养父开着车到了他家认亲。当时他不认识她，他对她说：我有一个表妹……如果她还活着，该有二十来岁了。她是我姑姑生的女儿；我姑姑叫秦雨，命苦，生下我表妹时就难产死了，后来我们就不知道我表妹的下落了，不知道她在哪里，也不知她是死了还是活着……我好想念她。杜媺的眼泪顿时滴落下来，她抓住他的手，冲动地说：哥哥，我就是你的表妹呀，我叫杜媺。我就是秦雨的女儿呀。我妈生下我时就死了，就剩下我自己了。他反应过来了，带着一份惊喜说：你真是我表妹？她使劲地点头：是呵。我前几年才知道你们的情况，但我读书抽不出时间来，高考结束了，我才来找你们认亲。他连忙把杜媺拉到他妈面前：妈，我的表妹，她回来了，她叫杜媺。他妈摸索着抓住了杜媺的手，也是非常惊喜：你是秦雨的女儿？

这时，孙凤英打断了他的思绪，在问他：那你现在有什么事情非要找到杜媺？

秦可然不好意思地说：我出门打工，遇到了一点儿祸事。

秦可然说，杜媺那次去我们家认亲以后不久，我跟着同村的朋友到邻县丰关镇的一家私人砂石场务工。那家砂石场老板姓黄，实力不错，在镇上有一栋三层楼的住房，还有私家轿车，属于红黑两道都能吃得开的那种能人。老板平时对我们做工的人态度也还好，所以虽然工作辛苦，但我做得还算开心。但我才­干­了半多月，那天下午两点钟的时候，祸事发生了。我在排哑炮的时候，哑炮突然爆炸了。我正在摆弄着哑炮的右手被炸得血­肉­模糊，人当时也被震昏在地，几秒钟后才醒转过来。事后我在想，当时算是不幸中有万幸，幸好当时的药量不大，否则，我可能被炸死哩。

《表演系女生》386

砂石场里的人马上都知道了这件事，黄老板也赶到现场来了，看着我的手被炸成这样子，他有几分焦急，但说出来的话却是责备：“你怎么搞的？肯定是你­操­作方法不当吧？”

炸药雷管导火索的­性­能虽然人们已经掌握，算不得尖端，但是意外的情况总是会发生。特别是在排除哑炮的时候，雷管被埋在炮眼深处，凭­肉­眼是无法看到雷管的状态的，其成为哑炮的原因也要等到挖开后才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突然的爆炸发生，谁又怎能幸免于难？所以，此时黄老板不是急切地关心我的伤势，而是责备我“­操­作不当”，让我实在想不通。但我想到我的伤势还要他拿钱治疗，便忍住疼痛也忍住了脾气，对黄老板说：我手痛得厉害，您拿些钱我去治疗吧？

我没有想到的是，黄老板居然不肯拿钱，而是说：你先自己拿钱去治疗，到底该谁出钱等你伤好了以后再说。

丰关镇虽然离我家只有几十里路，并不算太远，但毕竟是另一个县了，我刚去的时间不长，认识的人也就只有同村的几个带我来打工的人，他们几个手里哪有多少现钱？好不容易他们才凑了一千元，让我入了医院。

在医院拍了片子，医生说我的几根手指骨头都已粉碎了，他没见过伤得这么惨的，他说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几根伤了的指头切除，否则如果造成感染，说不定还会有生命危险哩。我当然想保留下手指，没有右手手指，今后怎么生产生活呀？我甚至还没有结媳­妇­儿哩，但是医生说得这样严重，我也只好同意把几根指头都切除掉。

住院期间，我请人捎信给我爸爸，他想法找人借了4000元钱专程送过去。

我住院期间黄老板只来看过我一次，带了一千块钱给我，说是借给我的，那是在手术后的第十天。我向他提出要报销医疗费用的事，我认为应该由他出钱，但是黄老板说，事故应该由你自己负责。

由于我不清楚黄老板是不是能够掏治疗费用——如果他不掏钱这些钱最终就是我自己掏钱，所以我便得省着点儿花，因此我在手术后伤势并未完全痊愈的情况下，只住院二十天便出院了。住院治疗的费用共计五千三百元，再加上生活费，总支出约六千元。办出院证的时候，我的心在流泪，我觉得我的命运太苦了。

我出院以后，顾不上多休息，仍然在黄老板的砂石场里务工。我必须上工呀，不上工我吃什么呢？但是由于我的手残了，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工资标准便降下来了，只每天二十到三十块钱不等。

我一直心里不平的就是医药费的事，我虽然水平低，但我认为应该由黄老板出钱，这钱他不肯出太说不过去了。他总是板着脸对我说，再别提这个问题了，提也没用。

甚至，我知道黄老板为我们务工人员集体买了意外伤害保险，我也找人打听过，我受伤后，黄老板至少因此得到了上万元的赔偿金。但是当我找他问到保险金的赔付时，黄老板竟然会说，保险是我掏钱买的，难道该赔付给你吗？

《表演系女生》387

他这话说的真混张，他当老板的出钱买意外伤害保险当然就是为我们做工的人买的，但现在我真的意外伤害了，他却要贪污掉保险公司赔偿的保险金，岂有此理。我气得真想朝他的脸上狠狠地砸一拳，但是我的右手残了，我连砸他一拳的能力也没有了。

我曾经想通过法律程序来起诉黄老板，我找人问起，向律师咨询一次就要上千块钱的咨询费，打官司也得花多少钱，有时候是赢得了官司还得输钱，想一想，我也没这个打官司的胆量了，只得忍气吞声地作罢。

我没读过多少书，只有初中毕业的文化程度。我也不懂政策和法律。但是，我觉得我的身体残了虽是命运中的事，但经济上我该得到赔偿呀，现在黄老板这样对我，太不公平了。我心里一起别着一口气。

前两天，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对我们村里的村­干­部倾诉此事，村­干­部同情我，但他们也感觉到帮忙使不上劲儿呀，他们管辖权限也就是自己村里的那么一块天地，还能管到外县去？但是村­干­部对我说，你在县里有没有什么熟人？如果到县里找一找熟人帮忙，也许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吧？

于是我想到杜媺表妹，她不是给我留了地址吗？她不是让我有事去找她吗？还有她的养父，开着车，看起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去找找他，说不定可以帮上忙。想到这里，我就打定主意了，坐了车，到县里来了。

我按照杜媺给我写的地址，到了这院子门口，保安找我问了些情况，然后看了我的身份证，让我填了个表，就让我进来了。

秦可然怯怯地问：您看，我这事儿有希望吗？

秦可然他本不太善于言辞，而且他也不可能说得太顺畅，但是今天他为了寻求帮助，凝聚起全部的力气，虽然还是说得慢，但竟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孙凤英将他的话便拼成了上面的总体印象。这让他自己都不免惊奇。

现在他终于说完了，好像也说累了，说得口都渴了，便端起面前的茶杯，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大口水。

孙凤英听完了秦可然的倾诉，原来是这么个原因找来的，这件事对于秦可然来说，的确是很困难的，凭他的本事，没办法向那个黄老板讨要到医药费，但是这对于县委书记胡建星来说，同样有难度呵。如果是在县内，倒好解决，小事一桩，但是这毕竟是在县外，在邻县，不在辖区之内，能得到有效的解决吗？孙妈妈也说不准了。便对秦可然说，你这事儿，我可说不准。要不，一会儿杜媺的养父会回家的，你再问问他吧。对了，你对杜媺的养父还有印象吗？

秦可然得意地说：当然有印象了。

孙凤英去卧室里找了几张照片，那上面有杜媺跟胡建星的合影，旁边还有胡建星经常开的那辆车。秦可然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带着几分欣喜对孙凤英说：您看，这就是我表妹杜媺嘛，这就是她的养父，不错，还有那辆车……

孙凤英皱了皱眉头，收起照片说：唔，我晓得了。

原来，胡建星对杜媺的身世早就弄得清清楚楚了，可为什么一直瞒着孙凤英一个人？

有这个必要吗？

如果他是要刻意隐瞒，那么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背景。

孙凤英越想越生气。

胡建星在这其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呢？书包 网 想看书来

《表演系女生》388

一时间，孙凤英觉得对跟自己同床共枕二十多年的丈夫感到很陌生了。

孙凤英本来是想做饭给秦可然吃的，毕竟是杜媺的亲表哥无疑了，毕竟是吃饭的时候，毕竟是稀客，孙凤英这点儿礼数还是有的。再说家里的冰柜里时常都备着满柜的菜，做点儿简单的饭菜不在话下，再说是吃饭的时辰了，孙凤英自己也该做饭吃呵。但是她突然心情坏了，不想做饭，自己都没吃饭的胃口了。恰在此时，家里的电话铃响了。她顺手抓了起来。电话是王平华打进来的：孙大姐吗？我是平华，胡书记晚上在清江大酒店陪客，正喝上了，让我给您打个电话，您吃饭不等。

孙凤英有点儿不耐烦地说：你让他自己说。

王平华将电话交给了胡建星，胡建星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喂，你回家了？

唔。

我回来要迟点儿，今天省里来了个考察组，要对县委的工作进行考察，我正准备陪客人吃饭，回来稍晚点儿。你先吃吧。

当着秦可然的面，孙凤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平静地说：家里来了个客人，说是杜媺的表哥，叫秦可然，你认识这个人吗？

胡建星显然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秦可然现在会找到家里来。几个月前的那天，他陪着杜媺去秦家沟认亲，当时杜媺给秦可然留地址的时候，他就使眼­色­来着，让她不忙留地址。当时他就想不出留了地址会发生什么事情。现在秦可然的到来，让他心里一震，觉得这太不凑巧了，杜媺已去了北京读书，偏偏他现在来了，让孙凤英接待上了。他心里说，出差错了，但愿没事儿。于是他说：秦可然我当然认识了。他有事吗？

他说找你有事。

你让他在家等我，你先陪他吃饭。

我头疼，先睡去了。

孙凤英粗暴地挂断了电话。那边胡建星听到手机里断来嘟嘟嘟的忙音，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秦可然的到来实在不是时候，但现在省委考察组的到来，则显然是魏明成老书记在省里活动的成果，考察组如果顺利的话，他不久就会得到提拔了，所以考察组也是万万怠慢不得的。三峡省这么大，上百个县市区，一个山区小县的县委书记，很不容易得到省委领导的关怀，魏明成老书记帮忙把考察组运作下来，是容易的吗？而他自己也已经花了不小的代价，本来这些钱他都会想办法用公款来解决，但所费的心思毕竟也不算小了。于是他静下心来，心想还是宴请考察组来的官员们要紧，至于秦可然，如果有要紧的事，会等他的。至于后院起了火，到时候灭火就是。

那天晚上宴请考察组，胡建星在酒席间妙语如珠，挥洒自如，充分显示了作为一个地方领袖人物的豪情与风采，而在省里的官员们面前却又谦逊得体，于是宾主皆大欢喜，喝得十分尽兴。胡建星好酒量呵，客人们都有了九分醉意了，有一位客人甚至悄悄地去洗手间里用手指将酒抠了出来，接着再战，但胡建星喝到最后也还没事儿。

《表演系女生》389

饭局结束后，胡建星又对王平华说：走，请客人们到音乐空间里去坐一坐，唱歌，换个战场接着喝酒。

于是客人也都积极响应，东倒西歪地往音乐空间里去。

省里来的官员们，一个二个的都­精­明着哩。他们接到的任务，是下来考察胡建星，明摆着是上面想要提拔他，而且他们都有各自的消息渠道，听说可能提拔的岗位，是武陵市常务副市长。那可是雄镇一方的职位呵，将来这些省里的官员，谁能保证再不到武陵市来呢？所以，大家把考察都不太当一回事了，就是准备着下来尽情的玩一玩，然后好好地写一份考察报告，替胡建星美言一番，让他顺利地上升，如此而已。甚至，考察报告都可以让胡建星自己安排人写好，然后发到他们的邮箱里即可，他们乐得轻闲。

音乐空间里便不断地响起了荒腔走板的歌声。

那天一直玩到十二点，又喝了不少酒，胡建星显得有些头重脚轻了。客人也都要休息了，王平华便扶着胡建星，把他送回他家楼上。胡建星摸了半天，没摸到钥匙在哪里，突然门自己开了，原来是秦可然开了门。

胡建星这才想起，家里还有客人哩。他连忙想到了孙凤英先前的电话，想到了秦可然而到来的尴尬，想到王平华在场会有不便，便对王平华说：我到家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王平华告辞了，胡建星这才关了门，在沙发上坐下来，对客人说：你是秦可然吧？

是的。

她呢？

您说的是婶婶吧？她早就睡了，晚饭都没吃，说是头疼。

胡建星知道，她哪里是头疼，明明就是心病嘛。那也就是说，她没吃晚饭，而秦可然显然也没吃晚饭。胡建星想，还是先问一下他有什么事情再说，便问：你找我有事吗？

秦可然便把先前对孙凤英说过的那个情况再向胡建星说了一遍。

秦可然简单地听了一遍，觉得这实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人跟人就是不一样，这事儿在秦可然那里，要得到解决，比登天还难，但到了他的手里，真是篾穿豆腐，提都不用提了。他顺手摸出手机，准备给邻县的县委书记打个电话，他跟那书记虽然是竞争对手，彼此并不服气，在市领导面前，遇上机会还会相互诋毁几句，但表面上大家还是过得去的，特别是这等小事，只要胡建星愿意求他，对方只会很开心哩。

可是当他把电话摸出来，拨了几个数字的时候，却停住了，都是酒喝高了，现在都半夜过了哩。那么明天吧。胡建星对秦可然说：这事儿不难，你明天早上到我的办公室去吧，我帮你解决一下。

秦可然听了，有点儿不太相信。太容易了让他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他说：您的办公室？请问，您在哪里上班？

胡建星笑了：我？哈哈，不怪你，没对你讲过。我是县委书记呀，你这样的事我解决不难。

秦可然吃了一惊。他哪会想到，杜媺的养父就是这个县里最大的官儿！这使他立刻感到了局促，不过又很是庆幸。他试探着问：我的事好解决吗？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表演系女生》390

胡建星告诉他说：好解决。不过人家也要核实一下情况。如果你说的情况都是真的，那么你这是属于工伤事故，老板不仅应该付给医疗费，而且还得支付误工补助、营养费的。你还可以做残疾鉴定，如果是能够评上残疾，以后还会有相应的残疾补助哩。这都不是问题。

秦可然放心了。

胡建星本来愿意留秦可然在家里住的。他对于秦家的人，自有一份说不出的亲切感和信任感。但是他今天不能留秦可然在家里过夜，因为他闻到了家里有什么被火焰燎糊的气息，是的，孙凤英那里正在生气哩，让秦哥然留宿看热闹可不是好事。得赶紧打发他走。于是他给清江大酒店打了个电话：总台吗？

是的，您哪位？有什么事需要我们服务？

我是胡建星。我这里有一位客人，名叫秦可然，你们给他安排个房间，他马上过来住宿，还安排一份夜餐。

好的。

费用由我来签字。

好的，我们知道。

胡建星对秦可然说：你到清江大酒店去吧，报我的名字，他们给你安排住宿，你也不用结帐，只管吃住就行了。

胡建星给秦可然说明了清江大酒店的位置，以及走过去的路线，很近，好找，这才把秦可然送出门，送到电梯口那儿，拍着他的肩膀说：那你就先休息，明天八点半钟到我的办公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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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建星知道孙凤英肯定在生气来着。送走秦可然后，他坐在沙发上不动，脑子里却转得飞快。

他太知道她了。

她本来就是当年的粮食局长家的千金，本来就是一副大小姐脾气，硬气，火爆。他一直尽量事事地顺着她。在外面，在政坛，他是一个强有力的形象，但是在家里，他跟那些怕老婆的男人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秦可然的出现，并不完全是一种意外。那次陪杜媺去认亲时，她冲动地给秦可然留了地址，他只能带着微笑，看着她做这些。后来，她在姥爷坟前跪着烧纸的时候，一只黑­色­的不知名的山雀突然惊起，从他的头上飞过，而且拉下了一砣屎，落在了那件花花公子牌T恤衫上，这一切，都给了胡建星不好的预感。

现在，秦可然出现了，而且恰好由孙凤英首先接待着了。设想，如果是由他自己或者杜媺首先接待，则是另一种情景。这就叫事不凑巧。

预感部分的得到了应验。

怎么办呢？

胡建星还拿不准孙凤英的反应会有多强烈。他一时也还想不出很好的对策，只好想，反正，遇事不怕事，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他小坐了一会儿，抽了一支烟。平时他抽烟很少，只有在这种心情极不平静的时候才抽上一支，以抑制情绪。然后他去洗了个淋浴，感觉先前的酒意已彻底地醒了，这才到卧室里去。

到了卧室门口，他又想到孙凤英还没有吃晚饭，她可能也饿了吧？

出现这样的一些事情，都是自己的错，得想法安慰一下孙凤英，于是他到厨房里，打开冰箱，在里面想找找看有什么食品。

《表演系女生》391

食品倒是满满地塞了一冰箱，他挑了一袋汤圆，打开液化汽，给孙凤英煮了一碗，盛好，碗里放上勺子，端到卧室里来。

他开了灯，轻轻地叫了声：凤英，你一定饿了吧？头疼好些了没有？快趁热吃了这碗汤圆。

孙凤英突然睁开眼睛，半坐了起来，略显惊恐的对胡建星说：你是谁？

胡建星愣了一下，伸出手来摸摸孙凤英的额头：凤英，是我呵，你怎么啦？没发烧吧？

孙凤英说：你是谁，怎么跑到我房间里来了？

胡建星说：我是胡建星，是你老公呵，你怎么啦？

孙凤英突然提高了声量，吼道：我不认识你，你给我滚出去。

别，是我，你别这样，好不好？快，趁热吃汤圆吧。

你给我滚出去。

凤英，你怎么啦？

我很正常，你不是我老公。

你别说怪话嘛，我不是你老公谁是你老公？

我没老公。我跟你过了这么多年，今天我才明白，你是别人的老公。

我怎么会是别人的老公了？算了，我睡觉好吧，不跟你说这些了，你不清醒。

是的，我以前是不清醒，但从秦可然进我家门的那一刻，我清醒了，我什么都想起来了。你为什么多年来一直关心杜媺，我以为你是扶贫济困哩，原来是有原因的。你为什么收养杜媺为养女，原来你就是她的生父。你虽然名义上跟我是夫妻，但你背着我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你跟杜媺之间有着那么多的秘密。你们去认亲，如果杜媺跟你没有关系，为什么不能跟我说明白，而要背着我行动，时时地防强盗一样的防着我？但是就算你们是智者千虑，也必有一失，这回秦可然的突然出现，是你没能预料到的吧？告诉你，我不是傻子，我是被你蒙蔽了近二十年，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最本份的丈夫，以为你是真的爱我，我现在终于醒来了，你在外面胡搞，私生女都长这么大了，而且还进了我的家门，你还是我的男人吗？还是我的丈夫吗？你给我滚！快滚！不要跟我提什么条件，你给我净身出门吧，滚得越远越好，我可以做到眼不见为净。

孙凤英越说越气，端起胡建星搁在床头柜上的那碗汤圆，朝胡建星劈头砸了过去，胡建星偏头躲过，那碗汤圆便在房间里的地板上呯地砸响，在这静夜时分，格外显得惊天动地。

胡建星看孙凤英雷霆大怒，沉着地说：你这是怎么啦？你有没有搞错哦。但是他明显地有一种画皮被人剥开，伪装被人戳穿，狐狸尾巴在人前露出来的恐慌。

孙凤英说：没什么好说的，你跟我同床异梦几十年，我现在才看穿了你的一切，你滚吧。

胡建星底气不足地说：根本不是你说的这种情况。我这几十年一直在你身边，我努力做一个好丈夫，一心一意地对你，多少女同事在我面前献殷勤，我都只当没看见，你不知道吗？我在全县上下、县内县外，在男女关系上没什么风言风语，没有什么花花草草的事情，像我这样的主要领导，县里有几个？我们俩这么多年的恩情，外面都评说我们俩是最恩爱夫妻，你不知道吗？凭什么你今天血口喷人，来这一套？

《表演系女生》392

孙凤英说：哈哈，你那都是装出来的。以前我不知道，今天我突然看明白了。以前我也以为我们俩是县里最恩爱的夫妻，以为你是领导班子里面最正直的人，今天我终于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在演戏。是的，这些年你伪装得对我很好，但那都是秦雨死后，你不得不那样，你爱着她，你在为她悔罪。或者你把我当作了她的替身，我根本没有我自己的价值，你不爱我。

深更半夜的，你不要胡思乱想，都是你捕风捉影，这样搞有什么好处？让楼上楼下甚至全县的­干­部群众都看我们的笑话？完全都是没根据的事情，这是从哪里说起呢？求你安静点，不要说了，好不好？

你还知道全县的­干­部群众？我就是要在全县的­干­部群众面前揭穿你的画皮。如果你认为我是在诬陷你，好，那么，你跟杜媺做一个亲子鉴定，如何？你敢吗？如果你要证明我的怀疑是没有根据的，是血口喷人，那么你就承诺你将做亲子鉴定；如果你不敢做亲子鉴定，则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在医学如此发达的今天，要证明你所做的事，是不是太容易了？你说。

胡建星心里有些疼痛，突然咳嗽起来，觉得嘴里有一口痰，用纸巾一抹，却见是一小块血……他眼前一黑，险些晕倒，但他拼命让自己站稳了，嘟囔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孙凤英说：你心虚了吧？如果你能通过亲子鉴定证明杜媺不是你的亲生女儿，那么，我愿意收回我所说的一切，一辈子给你当牛当马；如果杜媺确实是你的亲生女儿，那么，我的大半生都是活在你的欺骗中，你不仅要从这个家庭给我滚出去，我还将把你诉上法庭，让你赔偿我的巨额青春损失费。你自己看着办吧。

孙凤英的话，实际上就是一种审判，一种命运的审判。胡建星所做的一切，他跟秦雨的爱情纠缠，在二十年后的今夜，受到了命运的审判。她的话，像是一颗颗的子弹，从她的口中激­射­而出，胡建星被击中要害，­精­神被击垮了，他的心在剧痛，他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粒。

人们呵，谨慎地生活吧，不要因为一时的贪图享乐，而不顾一切，你所做的任何事情，命运都看在眼里，记在帐簿上，会跟你计较，你存进去多少，支付多少，乱开支多少，利息多少，都会一一跟你清算。这就是命运的冷酷无情。

此时的胡建星，仿佛掉进了冰窖里，彻骨寒冷。

他对孙凤英的爱情是淡薄一点儿不假，但从内心来说，几十年的共同生活，却也积累起来了太多的亲情。就拿夫妻最细微最敏感的­性­生活来说，他也是认真而勤恳的，按他常跟朋友们开玩笑的那样，“每周一歌”，按时完成作业，从不拖欠。孙凤英对此，也一直都是满意的。这个恩爱夫妻的形象，并不是他刻意对外表现，而是实际就是如此。如果不出这个意外，他会跟孙凤英安然地度完此生，而绝无变化，他甚至设想，死后，他的骨灰，会跟孙凤英埋在一起。这不是他矫情，而是他实实在在地在跟孙凤英过日子。对于秦雨的那段情，那种痛，只能埋在记忆的最深处了。再说，他跟孙凤英还有胡不喜这个儿子哩，那也是他生命的延续呵，而且胡不喜正是他合法的生命延续……书包 网 想看书来

《表演系女生》393

他想好好的维持这个家，千真万确。他对这个家庭是有绝对感情，他绝对不愿意亲手砸碎这个家。

但是现在，随着秦可然的到来，这个家庭，似乎已置身于悬崖上，岌岌可危……

孙凤英所说的亲子鉴定，胡建星能去做吗？

要真去做的话，答案是没有悬念的。

他能够对杜媺说，媺媺，你孙妈妈让我俩去做亲子鉴定，我俩到医院里去验血去吗？

不能。

他不能再让杜媺受到任何的伤害了。

如果以爱情来论证子女的合法­性­的话，则杜媺显然比胡不喜的出生更具有合法­性­。

是的，杜媺和胡不喜，都是他的亲生骨­肉­，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宁愿自己受伤害，也不能让他俩中的任何一位受到伤害。

胡建星无法继续往下想，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孙凤英的话，只好模糊地说：不听你胡言乱语了，都什么时间了？明天都要上班哩，睡吧。

他去拿了扫帚和灰撮，把被孙凤英摔脆的碗收拾好，然后往自己的枕头上躺下去。心想，不管她怎么说，说什么，我不听它就是。

他躺下去的时候，孙凤英疯了似地朝他扑过来，伸手就在他的脸上、脖子上乱抓，尽管他躲得快，脖子上也还是被她狠狠地抓了一把。胡建星翻滚到了地板上，站起来对孙凤英说：你到底怎么啦？疯啦？

孙凤英说：我当然是疯啦。你以为我是跟你说着玩儿的？你给我滚出去。我再也不可能跟你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了。至于找你赔偿的事，我明天就去找律师，你等着好了。现在，你给我滚出去。

面对一个疯狂的女人，胡建星不敢再在床上躺下，只得以进为退地说：你疯了，我看你真疯了，我到儿子房间里去睡。

其实他的潜意识里是想到杜媺的房间里去睡的，但说出口的却是儿子的房间。其实都一样，但他却在潜意识里想到，如果说去杜媺的房间里睡，在孙凤英听来，会是更大的错误。

孙凤英说：行。今天深夜了，我让你在儿子屋里睡一晚上，明天，你给老子滚出去。如果你自己不识抬举，我会从窗子你把你所有的东西都扔出去的，你看着办吧。

胡建星吓得不轻。这个疯了的女人，也许真的会说到做到的。

他识趣地抱了枕头，打开儿子的房间，开了床头灯。他想睡，但躺了一会儿，却毫无睡意，便找来烟灰缸，半睡在床上，吸起烟来。

作为一个强势的男人，在社会上，在政坛，他经历过多少大事，处理过多少风波，他都有举重若轻之感。他的家庭，二十年来，一直和睦，一直风平浪静，没有出现过这么大的波折，但眼下这件事，却让他感到举手无措，不知该如何化解……

深­色­的窗帘外渐渐有曙­色­透进来，大街上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喧嚣。今天是省委考察组进入巴山县的第二天，按照日程安排，他们在巴山县将有三天时间，由县委组织部负责接待，胡建星倒不必全部参与，只需要客人在进入县境和离开县境里陪了陪即可。

胡建星对县委组织部做好这项接待工作是完全放心的，现在他担心的是孙凤英，千万别在考察期间给制造出什么事端。但他没有力量制止孙凤英，怎么办呢？只好听之任之，万一要出什么麻烦，也只能怨自己啰。

他在想，昨天晚上已约了秦可然，那今天上班的第一件事，还是要去办公室，替他把眼下的困难化解一下。

他思绪万千。辗转反侧，一时难以入眠。二十年前的往事，一幕幕地开始在眼前展现……

《表演系女生》394

39

二十多年了。那次，胡建星随县委书记魏明成到清江南岸的巫南镇来搞调研，镇里安排他们下榻供销旅社。胡建星看到手里提着一串钥匙的秦雨，虽然楼道里光线不太好，但还是不由得眼前一亮，立即被秦雨的那张明亮的脸给吸引住了。

县委书记下乡来，还带着县直部门的一些领导，一行十来人，五台吉普车，在这个偏僻的山镇里算得上的是御驾亲征，热闹异常。房间早已由镇里预定好了，甚至其他的闲杂旅客都不予接待了。

秦雨先给魏明成开了门。胡建星替魏明成把提包放进了房间里的床上，并把脸盆里倒上了水，试好了水温，放好了毛巾，然后给魏明成打了招呼，退了出来。他来到自己的房间时，本来应该跟他同住一屋的司机还没上楼来，估计又在保养他的车什么的，这时秦雨提了开水瓶进来。胡建星留意地看了一眼秦雨。她的胸部十分挺拔，有点儿要从衣服里面爆炸开来的感觉，让人感觉到一种恣意的野­性­美。在省城读过省属中专的胡建星见识过不少的美女，但也不由得心往上一提，有一种失重的感觉，鬼使神差地借着接开水瓶的机会，捏住了秦雨圆润的手指头，并逗她说：怎么在这样的小镇上还有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胡建星当时已跟孙凤英结婚了，而且他有了儿子胡不喜，按说他是不该这样来*别的女孩儿的，而且他在别的女孩身上倒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总体上说他是一个正直的、有涵养的男青年，但现在竟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秦雨才十八岁，初中毕业两年，在初中时男女生之间都害羞着，都是不兴讲话的，哪里经过这样的事情，顿时满脸绯红，惊慌得恨不得立即跑掉，但因为开水瓶还在自己手上，总不能扔掉吧？便只能让他多握了几秒钟的手指，左手的中指到小指。但就是多握的这几秒钟，让秦雨突然产生了一种触电的感觉。她偷偷的瞟了一眼胡建星，好帅，在她的小镇生活圈里，没有见到过这么英俊儒雅的青年男子哩。她迅速地垂下了头——前额的流海也跟着垂了下来，她从喉管里挤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秦雨。

她的声音像蚊子嗡嗡似的轻，但这不妨碍胡建星还是听清楚了。

胡建星接过开水瓶，放开了秦雨指头，秦雨像获得大赦似的，快步走了出去。楼道里随即响起她的橐橐的脚步声。到了楼下她做旅客登记的工作间，她的心还在怦怦地跳动着。

她在旅客登记簿上，找到了“胡建星”的名字和他的年龄、工作单位、职务。

她的心还在不安的狂跳着，她把那根被胡建星捏过的手指头放在嘴里，她自己却不知不觉。

曾经有过过往的货车司机这样捏过秦雨的手指，秦雨曾大为光火，变了脸­色­；还有位司机不客气地摸过她的胸，她懂得那是一种冒犯，她甚至愤怒地打过人家的响亮耳光，当时还有不少人围观哩，以至于那位司机再不敢在这个小镇上停留。想一想，被女人打过耳光的男人，敢情是颜面无存，而且很晦气的。但是今天的情况有点儿特殊，她怎么没有觉得胡建星对她是冒犯呢？相反她是一种心慌慌的夹点儿甜蜜的感觉。

《表演系女生》397

秦雨叹息了一声，转了话题：我本来以为你不会在办公室里，打着好玩儿。怎么还没下班？

胡建星说：你不知道我们当秘书的多难。领导明天开会要讲话，我就得连夜磨小字写讲话稿。

秦雨惊奇地问：领导讲话都是你写的？领导光是个念？

胡建星说：是呀，当然是的。

秦雨羡慕地说：那你的水平不是比领导还高了？

胡建星说：这个嘛，不好说。领导的水平自然比我高；但是说实话，如果我坐到台上，讲话的水平不一定就比领导差了多少。

秦雨说：是呵，说不定比领导还讲得好。

胡建星说：打住，打住，这些话可千万不能传到领导耳朵里，否则，我还不把领导气昏了。我还要不要混？

秦雨咯咯地笑着说：我偏要给你到处宣扬。

胡建星尴尬地说：我不是为了向你卖弄一下吗？千万别把我卖了。

秦雨说：除非你怎么贿赂我一下，把我的嘴巴堵住。

胡建星说：要堵你的嘴巴还不容易？上次在你那里不就堵得好好的？到今天我的嘴里还甜甜的。

秦雨急得跺了一下脚：讨厌死了。我挂电话了。

胡建星说：别，别。你会唱那首妹嘴甜的歌吗？

秦雨其实会唱，这首土家族民歌在清江流域家喻户晓，但她哪里唱得出来？于是装着不知道：哪首歌？我不会唱。

胡建星就说：那我唱给你听听？

秦雨说：内容丑的我不听。

胡建星说：不丑，不丑，你会喜欢听的。

胡建星在电话里轻轻地唱了起来：

杏子没得李子圆，

哥嘴没得妹嘴甜，

去年六月亲个嘴，

今年六月还在甜。

秦雨被感动了，她卟哧一声笑道：你就臭美吧。太甜了会起腻的。

胡建星说：我保证不对你起腻。

秦雨嚷道：你再说，我不理你了。

胡建星说：好，不说了，我们言归正转。你什么时候到县城来呀？我日思夜梦，想再看到你。

秦雨说：我为什么要让你又看到？我一辈子都不愿意再见到你——你会使坏的。

胡建星说：我保证不再对你使坏；只对你使好……你什么时候来县城呢？老是待在山里不出来见见世面可不行。

秦雨说：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来县城。再说吧。

她慌忙地挂断了电话。心里仍然是有些慌乱，不过，终于听到了胡建星的声音，还说了这么多话，她感到心里充实多了。

《表演系女生》398

41

这天，秦雨的母亲提着一小袋李子来了。李子是自家的树上结的，秦雨喜欢吃这个。

秦雨的家在很偏僻的秦家沟村，到镇上有十几公里路程。

没有公路，山里人到镇上办事，当然全靠步行。

要在平时，母亲走路是很带劲儿的，但今天母亲一脸的病容。所以秦雨关切地扶着母亲的臂膀问：您怎么啦？

秦雨的父亲去年肝腹水去世了。他生前在外乡的供销社某分店当营业员。秦雨的母亲是个能­干­的女人，在农业社里劳动可是一把好手，顶一个男劳动力使用。父亲这些年多病，他每月三十多块钱的工资，一多半花在诊病吃药上了，结果还是早死。母亲靠她在农业社劳动的工分，拖带着秦雨和她的哥哥长大。哥哥已经娶了媳­妇­，并单立了门户。

秦雨父亲的去世，使秦雨才有机会提前转了商品粮户口，并接班到镇供销社系统内安排了工作。本来秦雨读书读得好好的，但父亲去世后，县供销社来了一位领导，对他们说，秦雨的哥哥已经结婚了，便不能享受政策，所以这是秦雨的机会；如果她这次不愿意参加工作，那么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以后的事，谁能打保票呢？

秦雨只好停学了。在继续读书和停学就业上，她当时很犹豫，但她的成绩让她不能自信，不敢确保一定能考上中专乃至大学，所以她不得不面对现实，服从了眼下的就业。

其实秦雨挺喜欢读书，她是一个好学生，只是在班上成绩不拔尖而已。秦雨填了招工表的那天晚上，她失声痛哭了，为她的命运过早地被安排妥当，为失去的某些并不确定的梦想。她母亲却安慰她说，你别想得太多，要知道，能到供销旅社去上班，也是多少像你这样的农村女孩子的梦想哩。

秦雨便不哭了。

那一时刻，她长大了，虽然她那时还只有十六岁。

秦雨的母亲，是支气管炎又犯了，老毛病，这次是专门来镇医院看医生。

秦雨给旅社主任打了招呼，便陪着母亲到镇医院里挂了门诊，检查一下，那位戴着很高度数眼镜的老中医给她开了药方，却说：我们这医院真是破烂，好多药品都缺，你这方子，还有两味药得到县里去配，你看这可怎么办呢？

母亲有些为难：这两味药一定需要吗？换别的药不行吗？

老中医觉得这话问得，有点儿受到污辱的感觉：我糊弄你一下当然是可以的。但如果你要效果好，病好得快，最好还是想法把药配齐。

秦雨连忙说：需要配药的话，我去呀。

说完这句话，秦雨立即想到了什么，脸顿时红了起来，幸好没有人注意这些。

母亲望着她说：你去配药？

秦雨觉得，满足母亲的需要是一个做女儿的最大的责任。从小到大，母亲也是尽着一切来满足女儿的愿望与要求。就说为了帮女儿转户口和到供销旅社来顶班，母亲尽管还沉浸在丧夫的悲痛中，衣袖上还戴着黑纱，却冒着暑热跑了好几趟县城，一直找到县供销联社的主任签字，才解决了问题。

母亲有时候咳嗽得喘不过气来，她是病重了才到镇上来的，耽误不得，虽然不是要命的病，但早一天吃上药，可以早一天减轻母亲的病痛。秦雨点点头：今天可能没有班车了。我看有没有放排佬来我们旅社吃饭，我可以搭木排，争取今天就走，明天赶回来。

农村的家里总是有杂事，秦雨让母亲回去了，说配好药就请人带回家。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表演系女生》399

秦雨给旅社主任请了假。中午，恰好有一张木排要放到县城去，几个放排佬来旅社吃饭，饭后，秦雨搭他们的木排顺清江到了县城。坐了四个小时的木排，到县城时中药材公司还没下班，她到他们的柜台上很容易地配齐了两味药。下午没有客车回镇上，她只好到一家名叫“云来客栈”的小旅社登记住了下来，等明天早上的客车再回去。云来客栈在清江边儿上，从窗口望出去就是美丽的清江，风景可谓赏心悦目。

住下来后，秦雨却没有观赏风景的心情，她想到给胡建星打电话了。其实从她决定到县城给母亲买药的那一瞬间，就想到了要见胡建星，并且为此想法而激动着。她不知道见了他会怎样，她就是想见到他。他那样轻易地拨动了她的心弦，她是那样的思念着他呀。

于是她到邮局去给他打电话。她拿不准胡建星是不是在办公室。快到下班时间了，如果他不在办公室，那她就无法找到他——她没有别的联系方式。她暗暗地想，如果见不到他，那么在偌大的县城里该是多么的寂寞？那将是世界上最漫长的一个夜晚。

话务员接通了胡建星办公室，并对她说：他在，你快接电话。

秦雨拿起了话筒，当她听到胡建星带磁­性­的声音的时候，连忙说：我是秦雨。

胡建星说：你在哪里？在你的旅社吗？

秦雨说：不，我来县城了。我今天是来给我母亲配药的。我在邮局给你打电话哩。

胡建星兴奋地说：是吗？你怎么不提前给我打电话告诉你要下来呢？

秦雨说：我为什么要提前告诉你呢？我没说一定要见你。现在没事儿了，打着好玩而已。

胡建星说：不管怎么说，我都感谢你。你住哪里？我去找你。

秦雨忸怩地说了她的旅社名字和房间号。

秦雨飞快地跑回自己的房间里，把开水瓶里的水倒在脸盆里，用香皂好好地洗了手和脸，并在镜子里仔细地观察着自己的形象。她对自己很满意，于是她笑了。她坐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木椅上，很紧张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胡建星，手和脚都不知该怎么放着。

传来了敲门声。秦雨的心要从自己的胸腔子里跳出来了。她连忙打开了门。胡建星进来，又顺手关紧了门，也没有说什么，却走上前一把搂住了秦雨。

两双眼睛相互对视着，像要看穿彼此的肺腑。或者两人真有前世的仇恨，想要吞吃掉对方。

两双眼睛里分明都有火在燃烧。

两个人的喉咙里浓烟滚滚，他们都觉得那么­干­渴。

他们从对方的口中使劲儿的吮吸。难道对方的口中有生命的甘霖？

久久地吮吸。

胡建星把秦雨推倒在床上，并顺势压到她的身体上。秦雨很吃惊他的举动似的，瞪着他说：你要­干­什么？这不行的。

胡建星也不说话，只是更热烈地吻着她，而且把手从她的上衣里顺进去，秦雨的手推挡了一阵子，但是她已觉得浑身酥麻，瘫软无力，只得任由他胡来。不知不觉间，胡建星剥光了秦雨，并把她裹进了被窝里。

冲锋，征服，占领，永远是男人的梦想。胡建星不愧为一个勇士，他的尖锐，让秦雨感觉到了痛楚，于是她皱了皱眉。胡建星注意到了，怜惜地问：疼吗？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表演系女生》400

秦雨咬牙摇了摇头，更紧地搂住了胡建星的勇猛。

她的下巴猛烈地往上翘了一下，“啊……”，她忍不住叫出声来。

狂风大作，雷电交加。

山洪在汇聚，在冲刷堤岸。

岩崩耶？地震耶？大地发出一阵阵的颤抖。

稍顷，风住了，雨停了，一切复归于平静；而七­色­的彩虹，却悄悄地爬上了山头。

……秦雨在胡建星的胸面前温柔地紧贴着，突然她嘤嘤地哭了起来。

胡建星是过来人，能体谅到她在想什么，以及为什么而哭，便也不多问，只是用舌头吻着她的眼窝，吮净了她的泪水。

胡建星掀开被窝，欣赏她美妙身体曲线，啧啧地称赞着：真是太美啦。

秦雨不好意思地把被窝拉拢来：你胡扯些什么呀。

忽然，胡建星注意到，洁白的床单上面，竟有一朵红­色­的血斑。他惊讶得坐了起来：你是Chu女？

秦雨嗔道：你看什么呀，快躺下来。

她把他扳倒。他乖乖地躺了下来。她像只小猫，钻进他的怀里，问道：怎么啦？我不该是Chu女？你认为我应该是个很浪的坏女人吗？我是Chu女，你不高兴吗？

胡建星心疼地说：你怎么不说你是Chu女呢？我真没想到你是Chu女，否则，我都不敢……

秦雨白了他一眼，说：你有什么敢不敢的？

胡建星这才告诉她：我结婚了，有孩子了。我，对你负不了责……

秦雨心里一沉。这是秦雨的第一次完全的付出。多么贞洁，多么神圣。即使是这样的苟合，但是在秦雨的心里，这一切都是没有任何杂质的。在此之前，她没有考虑过前因后果，只是一种不可抑制的情感冲动。直到此时，她才感到像置身于冰窖，浑身好冷，突然有了一种无依无靠的感觉。原来，他是结了婚的男人，他有他的老婆。

好冷，你抱紧我。秦雨呻吟着说。

胡建星不知所措地将秦雨抱得更紧。他吻着秦雨的眼窝，那里正如同泉水一样的往外冒着泪水。等到他吻净了，可又有新的泉水涌出来，永远也吻不­干­净似的；而且，她的脸­色­，现在变得这样苍白。胡建星这时突然有一种真诚的自责。对自己来说，不过是一时的冲动和一场成功的猎艳，没想到，秦雨却付出的是完整的身体与感情，他觉得，这是有失公平的，这份收获真是太沉重了一些。

胡建星还想：这能完全怨得我么？秦雨的美，是不容置疑的，甚至是不可抗拒的。

他想起他的妻子孙凤英，比自己小两岁，是父亲的顶头上司，粮食局一把手局长的女儿。父亲是副局长。胡建星中专毕业回县里后，经粮食局工会那位热心快肠的女工委员的介绍，两人一起去看了场电影。孙凤英长得­干­瘦，有一点骄傲的神气，这是胡建星对她的印象，但这些并不足以让胡建星动情。后来父亲表达了希望胡建星慎重考虑一下的意思，虽然不会强迫他，但是毕竟是局长千金，如果能成其好事，那是皆大欢喜。后来，两人在双方家庭有了几次往来，双方的家长也都满意，并帮忙定下了婚期，然后进入洞房，然后有了儿子胡不喜。想到这一段婚姻，胡建星只能用两个字来概括：平淡。

《表演系女生》401

儿子的出生，倒是带给他巨大的惊喜。为给儿子取名字，胡建星查阅了不少典籍，给儿子取名胡不喜。胡建星回到医院里的产床上，把这个名字告诉了妻子孙凤英，并且告诉她，这个名字来源于“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诗经•郑风•风雨》）”。孙凤英因产后失血而略显苍白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幸福和满足的微笑。是呵，这名字可以给人无限寄托，带来幸福感，而且，引经据典的，能体现父母亲的学问与水平。

平淡有平淡的好处。平淡，意味着安宁和满足，但或许缺少的是激|情。什么样的女人能够使胡建星充满激|情呢？大约不是孙凤英这一类的。

胡建星闻着怀里女子的好闻的气息。他在想，难道她正是让他产生鬼使神差的激|情的女子？她读书少，缺少那种由文化带来的故作姿态和­精­于计算；她甚至没有在被占有之前考虑到婚姻和生育这种最重要的人类文化；她不会接吻，不优雅，牙齿会磕碰牙齿；她那么有活力，她那么膨湃……。

大美无言。她的好处，胡建星一时还概括不尽。

秦雨突然说：建星，你走吧。

胡建星说：怎么啦？

秦雨说：我已经满足了。我的心灵跟身体都得到了满足，我因为完整的付出而感到了满足。你走吧，你是有家室的人，我本不该打扰你的。是我错了，我错在没有弄清你的情况。可是，我太喜欢你了。自从那次在我们旅社里你吻了我，我就魂不守舍了。这一切，都是我不好，我不是一个好女人，这都是我的错……

秦雨大声的呜呜地痛哭起来。

胡建星说：快别哭了，让人听到。

他充满疼惜地说：你什么也别说了。你好好的，没有任何错误，错在我，不管怎么说，我是国家­干­部，是结过婚的成年人，是我引诱了你。你想怎么惩罚我，都由你好了。

秦雨说：我惩罚你？我怎么惩罚你？我惩罚你又有什么用？我还是惩罚我自己好了。你走吧，没你什么事。我们俩再也不能见面了。

胡建星抗议道：什么？再也不能见面？那怎么行？

秦雨说：那又怎么不行？你有完没有？你还想怎么样？

胡建星沉痛地说：是的，你这就算是一种惩罚了。我做错了，我得到了你，可是我又马上失去你了。

秦雨说：你走吧，回到你的妻子身边去吧。我不要听你说什么了。

胡建星心痛得不行，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秦雨挣起身子，把他的衣服都扔到那张唯一的木椅上，往外推他：你快去穿衣服吧。你已经心满意足了，还要怎样？你快走吧。你忘了我吧，我不是你的什么人，什么也不是，我也会忘记你的，你别怪我。

胡建星有点儿狼狈。但正如秦雨所说的，他有什么不能满意的，已经得到了哩。秦雨在推他、掀他、撵他，他只好穿好了衣服，站在床面前。

他说：你还没吃晚饭？怎么办呢？

《表演系女生》402

秦雨说：你别管这个。我吃不吃饭，与你没关系。再说我什么也不想吃，什么也吃不下。你快走吧。你走了，我好睡觉。睡过一觉，我就忘记有这么回事了，也忘记你了。

胡建星陪着小心说：那我真的走了。回头我给你打电话。

秦雨说：不许你再给我打电话。

胡建星觉得喘不过气来，轻轻地带上门，走了出去。

在云来客栈的小院里，胡建星仰面看看天空，天空中满是明亮的星辰。

他已是满面泪水。

42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到巫南镇的客车便发车了。

秦雨坐在靠着车窗的位置上，仍然含着泪。

这时，大街正在醒来，再远处，清江的山山水水都正在醒来。清洁工已在打扫街道，一些生意人也已开始在街道上为生计而奔走，一天的喧嚣即将开始。现在，秦雨觉得这条大街再不是遥远的、陌生的、冰冷的了，它跟自己有了某种默契的关系。是的，这里有了一个让她甚至不用刻意去想，便能时刻感觉到的一个男人，她的命运跟他的命运已经那么紧密地纠结在了一起。她拒绝想起他，但是他充满了她的芳心。昨晚奉献给他的那部分身体还在隐约的疼痛中，毕竟那是她的珍贵的第一次；而她的心，更是疼痛得不敢触碰。她现在要回到巫南镇，她来的时候是完整纯洁的，但是她现在不再是完完整整的回去了，她已经为他破碎，她的心支离破碎了。

汽车启动后，她收住了眼泪。她对自己说，你应该高兴才对。毕竟，你跟这么好的一个男人好过了，你的生命变得有意义了。要知道，在那个到县城需要三四个小时车程的大山深处，那个小镇上，根本看不到令她可以不计后果地付出的青年男子。即使自己将来不得不嫁人，那么内心深处，至少可以有一段格外美好的回忆，可以让生命不至于太过灰暗。

她要求自己忘记胡建星，就像忘记一场最美好的梦境。

把这一次经历当作一场梦，这样就能够使自己轻松起来。

秦雨回到了旅社继续上班。她把配到的两味药请同村的人捎回家去了。

外人看不出她的任何变化。她仍然是快乐的、活泼的那一个。只是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需要把那些美好的细节搓成一粒粒药丸，就着如水的月光服下，来治疗她的越来越浓厚的寂寞，以及相思之苦。

秦雨想到了他的妻子，她猜想那一定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人。粮食局长的千金小姐，大学生，县医院的医生，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农家女儿，一个只不过靠了父亲的早逝才有了一份集体企业职工工作岗位的卑微的女子。想到这些，秦雨有些气短。秦雨只是气短，只是羡慕，而不是嫉妒孙凤英。秦雨自衬自己并不具备跟孙凤英竞争的实力，也不愿意胡建星把生活搞乱，她想，我一定不要打扰他，一定不要打扰他们。就些事情，就让它们慢慢地过去吧。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表演系女生》403

秦雨希望事情慢慢地过去，但是事情毕竟没有慢慢地过去，比如，她的梦里会出现胡建星，她会在梦里跟他重温那些缠绵的情节，她会在梦里叫他的名字，醒来后，她会发现她的内衣都已经被濡湿了。

更为严重的是，十多天后，她发现“大姨妈”没有准时到来。

这是一个多么令她心惊­肉­跳的发现。

她尽力想忘记掉的情感经历，以这种最为深刻的方式不让她忘记，继续纠缠她。

她只有十八岁。

这个年代，是一个对生活作风问题管理得相当严格的年代，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怀上了来历不明的孩子，是一个严重的道德败坏的事件。如果秦雨交待出男方胡建星，就会把战火引向胡建星，在这种事情上，男人一般会受到更加严厉的责罚，那么胡建星的前程绝对玩完。他可能受到开除党籍甚至开除公职的处分。而如果秦雨咬紧牙关不交待出男方，就意味着她要独自承担社会的苛刻责罚。那么，她除了在同事、熟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还有可能被开除回家。

一想起要被开除回家，她就紧张极了。这是不敢想象的事情。如果被开除回家，怎么对得起因病早逝的父亲？怎么对得起在丧夫的悲痛中还冒着暑热在县城为自己顶班而奔走的母亲？

如果出现被开除回家的情况，还不如死了的好。

她不能不拿起摇把子电话，请话务员接转到县委办，胡建星的办公室。

还没到下班的时间哩。

在等待接通的过程中，秦雨的思绪真是百回千转，比那晚在云来客栈的斗争更激烈百倍。

如果把这个不好的信息告诉给他，那么，再大的困难有了他的分担，痛苦一定会减轻一半。尤其在这种重要的时刻，她需要他那双宽厚的肩膀。即使他只是一两句安慰的话，也能给予她巨大的力量。

但是，如果吓坏了他呢？可怜他会怎么办？

他会以为自己要缠住他、要挟他吗？

电话接通了。秦雨突然想，这事儿还是不要对他说，不能让他胡乱地猜疑自己，并因此小看了自己。

胡建星在说话：喂，你是哪位？

秦雨没说话。

胡建星又问：说话撒。你是哪个单位？有什么事情？

秦雨果断地挂断了电话。她的手压在电话机上，她的心还在呯呯地乱跳着。

挂断了电话，也就挂断了跟胡建星共同承担后果的念头。

既然享有了不该有的欢愉，就该有心力去独自承担。

可问题怎么得到解决呢？

在床上翻来伏去地想。去医院堕胎吗？她是绝对没有这个脸面和胆量的，她最终想到的解决办法是私自堕胎。过去，她听一些上了年岁的女人在一起说些家长里短的时候，无意中听到过两种私自堕胎的办法。一种是草药堕胎法，用凤尾草和车前草熬成药汁喝。另一种是用麝香制成的药膏贴在孕­妇­肚脐眼处。

她想不出可以找到麝香的办法。到医院里去请医生开这种药，那不是明摆着对人宣布自己怀孕了吗？羞也要把人羞死。最不会被人知道的办法，就是偷偷去采草药。凤尾草和车前草，都是能够找到的草药。

《表演系女生》404

她在旅社登记是没有上下班时间的，只能趁着有空闲时见缝Сhā针地偷偷溜出去采药。她并不认识这两种草。只好问了一些当地农­妇­。这两种草药，是可以配在不同的药方里的，所以当地农­妇­都热心的告诉她这草药是什么样的，以及在哪些沟坎田林里可能采到。她没有惊动谁，便悄悄地把两种药采办齐了。

服下药汁后，小肚子疼得厉害，她疼得在床上打滚，满头都是冷汗，但她强忍住了。私自堕胎是有生命风险的，如果稍出差错，可能导致大出血死亡，这点儿她当然知道，但她并没有过多的去想。摆在她面前的只有这一条路。幸好，在第二天凌晨两点多钟的时候，她顺利地把一团血疙瘩拉在公共厕所里了。她的私自堕胎的举动，竟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一个生命的孕育，是那样的简单，在一次欢愉中就悄悄地完成了；而扼杀一个生命，原来也是这么简单。

就在她成功随胎的第二天，她接到了胡建星的一个电话。

胡建星打来了电话。

秦雨的身体还很虚弱，这时她愕然：怎么是你？不是说不要你打电话进来了吗？

胡建星说：我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县委刚刚宣布了一个调令。我要到你的巫南镇来当党委书记兼镇长。

呵？

我要到你们镇里来当书记兼镇长。怎么，你不欢迎？胡建星笑道：可是即使你不欢迎，我也要来呀。我后天就来报到了。

秦雨冷冷地说：你来当你的官，我仍然当我的服务员，关我什么事呢？

秦雨觉得这不是她自己的声音，她的心明明是滚烫的。可是她真的不想再跟他有什么瓜葛了，何况他来当书记，自己只不过是他治下的臣民罢了，没有任何特殊之处，自己一定得离他远一点。如果处置不当，有什么流言蜚语影响到他的仕途，对他没有好处，而且，他，或许还会怨恨自己。秦雨绝对不要他的怨恨。

这天，副镇长唐焱来了，在供销旅社主任的陪同下，来看房间。因为镇政府机关的住房相当紧张，靠了现有的机关­干­部中一部分是本地人，住着私房，才勉强安排得过来，那么得到消息说胡建得来担任书记兼镇长，在本单位已没房可住，只好跟供销社商量，在供销旅社楼上租两间房。唐副镇长看中的两间房，恰好就是登记室的头顶上。

他们来看房的时候，是让秦雨拿钥匙开房门的。秦雨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旅社主任说，听说胡建星才二十五六岁？唐副镇长说，当然了，全县最年轻的党委书记——他是魏明成的红人嘛。旅社主任说，这么年轻，搞得好事？唐副镇长撇撇嘴说，按说­嫩­着哩，鬼知道是福是祸，慢慢看吧。旅社主任卖乖地说，为什么像你这样熟悉镇情，又有资历的老同志不能当一回书记兼镇长？唐副镇长说，这你就不懂了，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嘛，再说上面总是用自己的亲信，近亲繁殖，咱们祖上没烧高香，捧不到县委领导的臭脚哩。不过，这些话可不是乱说的，今天的话哪里说哪里了。咱们以后说话办事，都得谨慎一些，小心祸从口出呵。 txt小说上传分享

《表演系女生》405

旅社主任连忙说，那是那是，你放心，我们都是维护党委领导的。

唐副镇长临走时，叮嘱秦雨，胡书记来了，住在这里，你在生活上多费心，尽量考虑得周到一些，好吗？秦雨心里的滋味很复杂，她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心事呵，不过她还是认真地点点头。胡建星来了，自然是她的亲人，生活上的事她会照顾好的，只是现在她不希望掺杂个人情感在里面。但是她没有把握，不知道照顾生活与个人情感之间，是不是那么容易分得清?

旅社主任请了泥瓦工，在胡建星的两间房之间挖了一扇门，使两间本来隔开的房间连在一起，里间是卧室，外间是生活和接待用房。这个小工程，泥瓦工们两天就完成了。

胡建星说来就来了，而且来得相当隆重。那天唐副镇长和在家的班子成员都提前来到供销旅社等候。汽车喇叭响的时候，大家涌出去迎接，看到是县委书记魏明成的那辆吉普车。在车的前排，坐着一位年轻女子，怀里抱着孩子。秦雨猜测是她便是胡建星的妻子孙凤英和儿子胡不喜。秦雨心里竟有几分慌乱不安。胡建星先跳下了车门，殷勤地替孙凤英打开了车门，把她跟孩子抱了下来。与此同时，县委书记魏明成也从后座上下来了。

镇里的­干­部都围了上去，跟魏明成和胡建星握手，有的抢着替胡建星提行李包。他的行李倒很简单。

胡建星从众人的缝隙里看到了秦雨，眨巴了一下眼睛，算是跟她打过招呼。

秦雨壮着胆子上前跟孙凤英打了招呼。她要替孙凤英抱一抱儿子胡不喜，胡不喜却认生，往孙凤英的怀里躲，只好作罢。

秦雨在前面带路，带他们到房间里去安顿，于是全体人员都跟在秦雨的后面上楼了。秦雨打开了门，大家鱼贯而入。本来秦雨想要替胡建星给大家泡茶的，但是她想到孙凤英在这里，她这样太过主动反而不好，便悄悄地退了出来。

不知怎么的，她下楼梯的时候抹了一下眼睛，那里不争气地有些湿润了。

中餐大家是在供销旅社吃的。厨房里做好了，一共安排了两桌酒菜，秦雨到厨房帮着上菜。

胡建星刚来，今天副镇长唐焱算是原来在镇里职务最高的­干­部了——他比胡建星年长四五岁，但是他心里有些别扭，心想我算什么呢？胡建星既然坐在这里了，他才是真正的主人。但是胡建得刚来，还算是客人，最多只能算半客半主，饭桌上总得有主人提起话头吧，不然冷了场。于是他站起来说：今天县委魏书记光临本镇，新任书记兼镇长胡建星同志走马上任，对我们巫南镇来说，是一个重要的日子，一个喜庆的日子，现在我们请请魏明成同志讲话。

大家都鼓掌。魏明成就说了：不叫讲话，下午还要召开班子成员会，现在只算是祝酒词吧。我今天专门送胡建星同志到巫南镇来走马上任，顺便也来看看大家。胡建星同志这次成了全县最年轻的乡镇一把手，他很优秀，有文化，有才华，有品貌，一定能够带领大家开创新局面，把巫南镇打造成一颗清江明珠。我在这里说一句，请大家一定要真诚地支持他的工作。下面，我提议，大家一起喝杯欢迎酒。 txt小说上传分享

《表演系女生》406

大家分别碰了杯。唐副镇长又说：下面，有请我们的新任书记兼镇长胡建星同志讲话。

秦雨站在门外，侧着耳朵注意地听着。

胡建星站起来说：我很高兴有机会来到巫南，跟各位一起成为同事。这是一种缘分，我将十分珍惜这个缘分。的确我很年轻，年轻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不成熟，意味着缺少工作经验。我在这里表个态，一定虚心地向大家请教，充分发扬党内*，唯其如此，才能弥补我的少经验、不成熟。请大家帮助我，甚至多批评我。我相信，上有县委领导的高度重视，下有各位班子成员和全镇­干­部群众的热情支持，我应该是可以胜任工作的。借此机会，我先敬大家一杯酒，祝大家身体健康，工作愉快，合家欢乐，万事顺心。

饭厅里响起了杂乱的碰杯的声音。

秦雨觉得，胡建星的讲话的确不错，这让她更增加了对他的了解。

43

下午在镇政府开完欢迎会后，魏明成回县去了。孙凤英和孩子留了下来，在这里住了一晚。

这天晚上，对于秦雨来说，是一个十分受折磨的夜晚。因为她听到了楼上的床板咯吱吱地响了起来，还有孙凤英的尽量压抑着的*的声音。这样的老式房子，一点儿也不隔音，全部让睡在楼下的秦雨听到耳朵里去了。

如果是周围环境嘈杂，倒没什么，偏偏夜已很深，出奇地宁静，一根针掉在地下，都能听得到弹跳的声音。

秦雨已经是过来人了，她能够凭声音感觉到胡建星跟孙凤英在做什么具体的动作，而这些动作，胡建星也都对她做过一遍。秦雨听得心慌意乱，一边回想着那次在云来客栈之事，想着胡建星的体贴，小腹都有了一种烧灼的感觉。

秦雨伤心地想，他俩是夫妻，但是我也是他的女人呵。虽然我不会跟孙凤英争什么。我什么也不要，只是默默地爱他，远远地爱他。

不行。她起来咕咕的喝了一大缸子冷开水。再躺下的时候，楼上的这个回合已经结束了。

不知过了多久，秦雨有了睡意，刚进入朦胧的睡眠状态，楼上的风暴又响了起来。秦雨从睡梦中醒来，最初她还仔细地听着每一个细节，但后来她实在忍不住了，觉得自己要疯掉了，便从棉被里扯了两砣棉球，把耳朵堵塞起来。声音减小了。秦雨强迫自己入睡，但是这会儿却睡意全无了，过了好长时间，她摘掉了耳朵里的棉球，楼上的声音倒是没有了，但她哪里能再找得回睡眠？

天，不知不觉地便亮了。

《表演系女生》407

吃过早饭，孙凤英和孩子回县城去了。

胡建星进入了他正常的工作状态，秦雨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只是每天的开水都由她送到房间，再替他把房间打扫­干­净。如果房间里有脏衣服，秦雨便会主动地帮他洗净晾­干­，下午又叠好，放回到他的床头的沙发上。

他每天回来得晚。他在镇政府食堂里吃饭。

但是总是有单独遇上的机会。那天他回到房间的时候，门开着，秦雨正在往他的沙发上放晾­干­的衣服。

他不由分说地关紧了房门，把秦雨堵在了房里。

秦雨面­色­木然地要推开他。

胡建星拥住了她，吻住了她，她却挣脱开，把脸别到一边去。

胡建星不解地问：秦雨，怎么啦？你恨我吗？不喜欢我，对吗？

秦雨哪里是恨他。爱还爱不过来哩。只不过是想忘掉他而已。但是她偏说：是的。我为什么不能恨你？请你自重一点，不要再欺负人。你是这里的领导，要注意身份。

胡建星热切地说：秦雨你知道不知道？我爱你。是的，我是这里的领导，但为了你，我宁愿不要这破身份。

秦雨心里一痛，说：你这话说得太失水准。你的职务，是领导信任，全镇老百姓也需要你，你想不要便不要？太不负责任了吧。

胡建星说：可是，你也不应该对我这么冷冰冰的嘛。

秦雨使劲地推开了他，他终于让开了身子，让秦雨从他的身边走去，拉开了门。秦雨扶着门框，轻声地说：胡书记，好好当你的书记吧，我俩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胡建星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半晌，不愿意站起来做任何事情。他不太得清秦雨的心思，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子。他更不知道，她曾经为他用土法堕胎。

这会儿，秦雨已经回到登记室里，她倒在床上，嘤嘤地痛哭着。她哭自己的命运，哭自己的可怜。她明明的是喜爱着这个男人的，为了这个男人她可以什么都不顾，灾难独自承担，苦果独自吞咽，不让他知道丝毫信息，不给他增加丁点儿的心理负担，可是当他来到自己的身边的时候，她却必须把自己的情感都藏起来，掖起来，不让对方知道，还要说着跟自己内心想表达的感情完全相反的反话。这一份感情，真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不知什么时候，她哭着睡着了，枕巾都被泪水浸湿了。

胡建星来到巫南后，给这个山镇带来了一些新的东西。这些东西，通过来旅社住宿和吃饭的人们的口中，渐渐地汇集到秦雨的耳朵里。向山外去的公路路面在扩宽。原来每天一趟客车，现在变成了两趟。一家乡镇企业铁器厂开工剪彩了。有两个村作为全县的试点，展开了将集体所有的土地承包给农户个人的试验。实际上，巫南镇一下子成了全县农村改革的试验田。县里的意图间在巫南镇积累经验后，再在全县铺开。

那天晚上，很晚了，镇里的吉普车从县里回来。唐副镇长扶着喝醉了酒的胡建星来到旅社，喊秦雨帮忙开了门。秦雨看到，胡建星脸­色­黑红，喘着如牛的粗气。

《表演系女生》408

唐副镇长说，在县里吃过晚饭，才往家里赶。县财政的几个家伙逼着我们喝酒，不喝要不到钱，于是拼命喝。唐副镇长说：胡书记喝了一斤半白酒，喝高了，我也不行了。我回去了，人就交给你了，你帮忙照看着些，有什么问题就打我家里的电话。

秦雨拿钥匙开了胡建星的房门，唐副镇长半扛着胡建星进了门，把他扔倒在床上。然后他走掉了。

秦雨在这一刻矛盾极了，不知该如何处理此事。按照对这个人的感情，她应该守在房间里照顾他；按照他现在的身份和醉酒的程度，也应该守在房间里照顾；但是，按照她想远离再远离的心情，她实在不愿意留下来照顾。

秦雨还是留下来了。

胡建星还在醉酒中，他瘫在床上，嘴里却喃喃地在自言自语。他说些什么，听不太清。过了一会儿，他叫了几声：秦雨，秦雨……。秦雨以为他醒来了，答应了一声，凑近去听他有什么召唤，他却不说什么了，又呼呼的喘粗气。原来，在他的不清醒的状态下，却是在叫着秦雨的名字哩。

秦雨想到这里，感到心灵最柔软的部位被深深地撞击了一下，心疼生疼的。

原来，胡建星的内心里，还是珍藏着秦雨的名字哩。

秦雨感到眸子里再度湿润了。

突然，胡建星翻了个身，要呕吐了。他在迷朦中，根本想不起来要往床底下吐，秦雨急中生智，抓起一个塑料脸盆，递到胡建星的嘴边。秦雨刚把脸盆递过去，胡建星就吐了。他吐了好一阵子。

胡建星的头，一点儿力气也没有，秦雨觉得他这时像个刚出生的婴儿，需要她的呵护。只是他的头这时太过沉重，秦雨的胳膊和手臂有点儿承受不住。而且，他吐出来的秽物是那样的腥臭难闻。秦雨自己也要吐了。她好不容易忍住了。

秦雨这时候觉得自己很强大。当自己所爱的人变得弱小的时候，她已经忘记了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在刻意回避的东西。她搂抱着意识模糊的胡建星，心里竟非常踏实和安稳。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这些事情，她就做得那样理所当然的了。她一点儿都想不到避嫌什么的。

胡建星呕吐了一阵，气息平静些了。秦雨连忙将秽物端到门外，她拿了湿毛巾帮胡建星揩嘴。胡建星的衬衣领上、脖子上都脏得一蹋糊涂，秦雨只得费劲地帮他把衬衣解开，帮他脱掉。想着他还穿着长裤，为了让他睡得舒服一些，她­干­脆费力的帮他把长裤也脱掉了。

床上这个醉酒男人的身体，是她所熟悉的身体，是最初耕耘过她的身体的身体。

收拾好他，并为他盖上一层薄被，秦雨看着他会没事儿了，正准备走开的时候，胡建星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拉住了秦雨的手：别走，秦雨。

陪陪我，好吗？别那么狠心肠。

秦雨听到他用这样软弱无力的口气在跟她说话，顿时浑身没有了一丁点儿力气……

作者题外话：亲亲读者，我明后天因参加一个笔会，需外出两天，这两天无法更新，周一照常恢复更新。特告，谢谢关注。

《表演系女生》409

44

自从那次以后，胡建星回供销旅社得早了。即使是两人不在一起，他只是在楼上办公，两人也会觉得甜蜜，觉得心灵安稳。

秦雨与胡建星的关系，由此进入到一个两情缱绻、­干­柴烈火的新阶段。

秦雨现在完全洞悉了身体的秘密，懂得了它的美妙，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她的情ｙu高涨，要得多。她在跟胡建星一起*的时候，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比神仙还要快活。她的这份激|情，也更加地使胡建星受到感染，在很多的时候，两人都差不多能同时攀登到快乐的峰顶。

在一栋房子里，楼上楼下的居住，有时候没有客人，整栋楼就他们两个人，这就为他们俩的恩爱创造了条件。最美妙的感觉，往往是在下着暴雨的夜晚里。整栋房子都在大雨中飘摇，他俩像躲在大船的舱底，世界消失了，床是他俩的伊甸园。在这样的氛围里，他们希望天空不要发亮，大地不要醒来。

胡建星终于知道了在这样一个漫长的时间段里，为什么秦雨要躲着他的缘由，原来有时候躲避也是因为爱得太深，冰冷的语气背后是一个温暖的春天；他也知道了秦雨土法上马堕胎的事，更是为此而感动得无以复加。

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报答你对我的这份情。胡建星动情地说。

我不要你的报答。其实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我只是因为太爱你了。

是我的错。我是一个坏男人，如果我不勾引你……

可是，如果没有你勾引我，我的生命便没有这份­精­彩哩，我便没有这么让我心动的爱情，没有这么让我心仪的男人，我该感谢你才是。

可是，你让我太不安了。尽管我对你的爱超过了对孙凤英的爱，但我不能给你名分，我是一个虚伪的人。

我哪里敢想象什么名分不名分的呀？我知道，处在你的位置上，处处要小心谨慎，稍有风吹草动，你就会成为别人攻击的目标。对了，我看镇里有些­干­部，就对你的信任度有限，等着看你的戏哩。

你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吗？

秦雨想起唐副镇长和供销旅社主任的那次对话——他们并不知道知道秦雨跟胡建星的关系。他们当时说胡建星­嫩­，说上面总是用自己的亲信，近亲繁殖，说唐副镇长提拔不上去，是因为捧不上上面的臭脚。

但是秦雨不是一个喜欢背后说人坏话的人，不是一个喜欢传小话的人，所以她忍住了，没有说出她看到的和听到的。她只是对胡建星说：原谅我不要说是些什么人说你坏话了。你自己处事小心就是。现在，你是我心肝尖尖上的那点­肉­了，我的心全在你这里，所以，我想我们也要克制一些。不能让我俩的事成为别人攻击你的把柄，那样就会毁了你的。还有，你千万别管我，不要想我怎么吃亏了，不要想为我怎么怎么的，我还小，你不用担心我将来嫁不出去。如果我是带着要搞散你家庭，以取代孙凤英的目的出现在你的身边的，那么我算什么呢？那我真是个坏女人了。都是女人，我是不忍心伤害她的。常常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从你这里得到这么多，足够我一辈子感到幸福了。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就知足了。

《表演系女生》410

胡建星歉意深深，他说：我甚至没有在外出的时候，帮你带回过一件衣裳。

秦雨笑笑：你千万别，如果让人知道你给我买了衣裳，那还得了？再说，我的衣服我自己买；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谁还耐烦穿衣服呀？

这话意味深长。

胡建星哽咽了，他只好用更深情的吻来回答秦雨。对于这样一个为爱情而生的女人，真诚的、质朴的、无私的、野­性­的……女人，不，女孩子，难道还有比吻更好的回答吗？难道还有比深深的、猛烈的拥抱更有用的回答吗？

他们在激|情中，有时候会慌乱得忘记了给胡建星的小弟穿上胶靴。于是在几次呕吐之后，秦雨再一次发现自己怀上了。因为有胡建星在身边，她没有惊惧，一点儿也没有为难胡建星的意思，她甚至开玩笑地说：星，你的种子多有活力呀。胡建星则会说：惭愧，是你的土壤太肥沃，随手撒播种子，都能葱郁地生长。

玩笑归玩笑。胡建星歉意地说：都是我太不小心了，让你受苦。

秦雨开着玩笑说：要不，我把孩子生下来？

胡建星的脸­色­立刻变了：秦雨，这玩笑开不得，这简直是要了我的命了。

秦雨卟哧一笑说：没关系的，我是逗你玩儿哩。我不是有处理这事儿的经验吗？小事一桩，不用你­操­心。

秦雨这样一说，胡建星倒觉得刚才自己太一本正经了，心里便更加愧疚。

秦雨再一次地采集到凤尾草和车前草。这一回她已是轻车熟路了。一年半以前采集过的沟渠田林，仍然在生长着这些草本植物，并且等待着她来采集。

又一个生命被她消灭在胚胎状态。

两次堕胎，给予她身体的摧残其实是很大的。她时常感到小肚子疼痛。疼痛的时候，她脸­色­发白，满头冷汗，浑身痉挛。但幸好她还年轻，觉得能挺得住，只是不知道将来会对她的身体有怎样的影响。

47

胡建星所领导的巫南镇土地承包责任制的改革试验，获得了相当的成功，农民真正成了土地的主人，全镇的粮食产量大幅度上升。

秋季，全县的农村土地承包责任制的现场会在巫南镇召开。随后，全县范围内全面地展开了这场声势浩大的改革。当然这是时代潮流，换了他，别的书记镇长也会有相同的试验，谁也无法阻挡住时代的潮流。但是他恰好遭遇上了，这是运气，或者说命运。《西陵日报》头版头条发表了题为《勇立潮头唱大风——记巴山县巫南镇青年改革家胡建星事迹》的长篇通讯文章，这使他一下子成了新闻人物，成了名人。

秦雨比胡建星自己还高兴。她以他的幸福为幸福。

胡建星带着几分炫耀地告诉秦雨：魏明成书记马上要到市里去了。他要提拔当副市长了。他在离开巴山县之前，会对我有所安排。

你希望会怎么安排你？

按我现在的情况，再加上各级都要培养青年­干­部，所以，提拔我当个副县长应该不算太高的要求吧？

秦雨喜欢有理想的男人。否则，生活年复一年都是老样子，有什么意思嘛。她亲了亲他的鼻子，说着情话：你能爬多高？再高也在我的肚子上面。

胡建星被她这话逗乐了：亲亲，我还真是比你高不出多少哩。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表演系女生》411

秦雨笑道：你总比我高；我总比你深。

胡建星说：我这话我还真不信，我俩再探测一番，我才相信。

准备激|情的时候，胡建星发现小雨靴用完了。按照他们此前的教训和约定，这样的事情应该避免。但是，秦雨实在不忍拂了他的兴致，而且，她自己的情ｙu之泉也已经汪洋恣肆了，她便给予了胡建星暗示，上来吧，上来探测深度。

胡建星心疼地说：不好吧。我好害怕你又怀上的。

秦雨说：应该不会吧，今天还是安全期。

胡建星期期艾艾地攀登了上去。

然后，他的犹豫慢慢地变成了勇猛。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次的冲动中种下的果实，反正，秦雨第三次怀上了胡建星的孩子，而且，后来悄悄地生下了杜媺。

秦雨怀上了杜媺，天地良心，胡建星真的不知情。秦雨从来就没有对他提起过。

记得那年的八月中旬，胡建星突然接到了市委组织部的通知，让他到省委党校学习三个半月。一个乡镇党委书记被送到省委党校学习，通常被认为是提拔之前的培训，是一种好的兆头，因此胡建星非常开心。接到通知后次日要回县城，然后赴省，当晚，他跟秦雨最后一次一起过夜，难免恩爱缠绵。

胡建星记得那一夜的情景，恩爱的时候，秦雨捂着小肚子，撒娇地嘱咐胡建星“小心轻放”。胡建星奇怪地问，怎么啦？秦雨深情地望着他说，没什么，只是我肚子有点儿不舒服，没事儿，你来吧，我还受得了。胡建星说，那不做了？秦雨捏了捏胡建星的脸，说，那怎么行，你一去五六个月，回来后又可能当县官，我们见面的时候便少了，再做就不容易了哩。做吧做吧，我还想哩，轻点儿就行。

那天晚上胡建星是主动穿了小雨靴的，当晚不存在怀孕的问题，不过秦雨还是跟胡建星一起探讨过女孩子流产不能超过三次的话题。秦雨说听医生说过，一个女孩儿，如果人流次数超过三次，能不能再怀孕就是个未知数了，即使她的生育能力很强，也容易习惯­性­流产。秦雨娇嗔地说，如果你再让我怀上了，那是非生下来不可了。她又带着神往的神气补充说，不过你放心，我可不是要赖上你，而是我真的好想要一个我俩的孩子，我一个人悄悄地把他抚养大，拉扯成|人。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我都要，都不会嫌弃，全凭命运赐予。不会影响你的家庭，不会给你制造任何麻烦，甚至，都不让你知道有这么个小孩子……有了孩子，才能证明我到这个世界上来过，生活过，跟你相爱过。有了孩子，我的生命才会得到延续，对吧？

胡建星当她说着玩儿，也没怎么在意，更不知道她当时已是高月份了，还跟她开玩笑吓她来着：你单位会以你道德败坏的名义把你开除的。你的岗位本来来之不易哩。

秦雨却笑了，说，这个问题我也想好了，我可以请病假休息几个月，躲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去把孩子生下来。只要做得巧妙一些，我们单位凭什么要处分我呢？

《表演系女生》412

累了，胡建星进入了睡眠，后来夜里醒来，却还看到秦雨没有睡着，正用胳膊撑着脑袋，在看着自己哩。胡建星说，你没瞌睡呀，还看什么？秦雨说，我舍不得你走嘛，多看看。胡建星说，我去了党校，会给你写信的。秦雨说，别写信，你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注意影响。胡建星当然知道厉害，要是信件不慎落入他人手中，那岂不是完蛋了。这个镇里个别­干­部巴不得能有机会逮住他的错，把他搞下来哩。所以他说，不写信？秦雨认真地点头，是的，不写信，不能影响你的大事。

回想当晚的情形，胡建星后来想，当时秦雨当时心情一定很复杂，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只是欲言又止没说出口而已。胡建星追悔不已，如果当时留心一些，把秦雨心里的话掏出来，也许便没有后来的灾难。

胡建星是春节前从省城毕业回来的。回来便没再回巫南镇，而是直接到县政府上班了。那天魏明成书记已接到调令，准备到市里走马上任当副市长，却把胡建星叫到他的办公室谈了一次话。魏书记说：你在省委党校读书期间，县委收到从巫南寄来的若­干­匿名信，说你在巫南乱搞男女关系，这样的人怎么能送到省委党校学习？又怎么能提拔重用？

胡建星吓了一跳，果然背后有人朝他下手。他想，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

魏书记说，不过你放心，我们培养一个青年­干­部不容易，没有真凭实据的事，我们不会随便处理的。再说，在提拔之前便有人在背后乱戳，乱写信，乱告状，这已经成为我们县里的一种不好的社会风气了，很不好。这事儿我已给相关的同志打过招呼，就算到此为止了。你不要有顾虑，不要有思想包袱，也不要去猜测是哪些人在背后写信，大胆地工作吧，好吗？否则，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胡建星松了一口气。想，我是有问题，但的确他们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问题没有严重到致命的程度。不过，我的确要谨慎一些，眼下是关键时刻，我尽管思念秦雨，但暂时还是不去见她吧，以免授人以柄。

他在猜测是唐副镇长在背后搞鬼。除了他又有谁呢？但是他太不高明了。

那一段时间很忙，正月十五前县里要召开人代会进行选举，要做的准备工作还相当多。所以胡建星虽然思念着秦雨，但的确也没有顾得上联系。直到人代会以后，他到各乡镇去做调研，第一站自然选择了巫南镇。

胡建星当然下榻在供销旅社。不过今非昔比，今天胡建星已是副县长，即使轻车简从，也是司机秘书再加分管部门的负责人，七八人随行，他想单独活动已不是那么方便。这一次，胡建星的期望值也就是能够见到秦雨，顶多找准机会叙叙话而已。他没想到的是，供销旅社已换了新的服务员。他问起她是不是认识秦雨，得到的信息竟然是秦雨去年腊月在云来客栈难产死了。

《表演系女生》413

胡建星的心里宛若一声惊雷，既然是难产死了，生下的很可能就是他的孩子。云来客栈，那是他跟秦雨第一次幽会的地方，秦雨死在那里，自然足以说明一切。当时胡建星吓坏了，他是那样的自私，只考虑到他自己的处境。他刚当上副县长，要是全县人民都知道秦雨是因为他的原因难产死的，而且还为他产下了一个私生女，那还得了？他的政治前途岂不是完蛋了？秦雨呀秦雨，你这是爱我吗？这分明是害我。为什么不经我允许，就私自怀上了我的孩子呢？再说，我是有家有室的人，我拿这个孩子怎么办？既然我没能力养活这个孩子，我为什么要有这么个孩子？秦雨呀秦雨，你害人不浅呐。

有几个小时，胡建星都在这种后怕中纠缠着自己。他在跟巫南镇的同志们一起工作的时候，心里十分胆怯，他们可能是知情者，他们会拿什么眼光来看待他？

好在，胡建星发现大家并没有用异样的眼光来看他。一切正常。包括那位一直对他挡了他前程而心怀不满的唐副镇长，唐焱现在已经当了巫南镇的书记兼镇长了，跟胡建星在一起谈工作的时候也好像没有什么异样——毕竟胡建星调走也给他腾出了位子。

胡建星的心情稍有平静的时候，才想到了秦雨和那个孩子。秦雨又埋在哪里？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无罪、无辜的。孩子既然出生了，她是一条生命，就要对她负责。那孩子是男是女，是死是活？秦雨的母亲经此打击，可承受得起？这一切，都像巨石堵在了他心里。他开始自责，自责他刚才只想到自己的前程是否受影响，现在胡建星才想起，这几条生命，远比他的官帽子重要百倍。他想，我太自私，太过患得患失了。

胡建星带着司机，在距镇上三十多里的秦家沟村，找到了秦雨的家，也见到了秦雨母亲。秦雨母亲不到五十岁，却已是满头银发，那样沧桑，看着让人心酸。秦母知道胡建星的名字——毕竟他是在巫南镇当过书记的人。秦母对他的到来，略有几分惊讶，表情却也并不夸张。

谈到秦雨的死，秦母那时刚刚知道秦雨是死在云来客栈，知道死因，胡建星以为她会当着他的面痛骂一顿那个野男人，他是准备挨骂的，但善良的她却并没有骂人，没有骂女儿和她的野男人，而是一种默默承受的姿态，认命的姿态。她老人家叹息说：我这老家伙该死死不了，偏死黑发人，不怨天，不怨地，只怨命哪。

秦母说心痛的是还不知道女儿埋在哪里，想去看一眼，也不知道那女婴的下落——听说生下的是个女儿。胡建星说，这事儿我来落实，争取帮您找到您的女儿的埋葬地，以及孩子的下落。

胡建星走的时候，悄悄地给秦雨母亲的衣袋里塞进了两千块钱。这是他唯一能够做的了。

那天胡建星没有见到秦雨的哥哥和嫂嫂，但是见到了才五岁的秦雨的侄儿。他就是秦可然，还在流着鼻涕哩。

后来，胡建星到各乡镇调研一圈回县后，专门去了云来客栈，找到董生义了解情况。董生义一定会觉得惊讶，堂堂副县长怎么会来关心这个难产死去的小丫头呢？秦雨生前死后，一直没有别人来找过，太可怜了。但幸好，他并没有往深处想，因为胡建星曾担任过巫南镇委书记，关心一下辖区内的一个职工，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表演系女生》414

在云来客栈，董生义向他讲了秦雨生前死后的一些情况。

她生产的时候，本来可以住院的，但看来她有隐情而不愿意去住院。她生下孩子的时间比预产期提前了两三天。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也流尽了最后的母血，终于把孩子生下来了。她用牙齿咬断了脐带，然后，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早上，女婴极其委屈的哭声惊醒了董生义。

发现情形不对头，董生义拿钥匙开了门，看到已在血泊中死去多时的秦雨，也看到快哭哑了嗓子，奄奄一息的刚出生的女婴。

秦雨的尸体已经僵硬了。因为秦雨用的是假名，董生义按她登记的线索联系过，结果是查无此人。于是他报了公安局。公安局治安科陈幸予科长带人来看过，还来了一位法医，见是难产而死，而并不是非正常死亡，决定不予立案，但是这个人的身份是要查一查的。陈科长拍了死者照片和婴儿的照片备案，并说争取在全市范围内发布一个《认尸通报》，看哪里有没有失踪人口。

他们临走时对董生义说：既然产­妇­已经死了，你做点好事，想法把她安葬一下。即使我们发《认尸通报》也不会这么快，尸体烂在你这里也是灾难。

董生义当时觉得不走运，但是也没有办法，这个无主的尸体总得掩埋，算是积德吧。于是他花八十块钱买了一口薄棺，又花了五十块钱请人把尸体弄到后面的恩泉山上掩埋掉了。

至于孩子，董生义自己有儿子，他可不想要这个女婴，只好决定把她送人。

送给谁呢？董生义到处打听，一时之间哪里找得到合适的下家？问到县民政局，民政局也没有机构收下这个孩子。县里并没有一家孤儿院。民政局的同志只好说服董生义先帮忙照顾喂养几天，等几时找到愿意领养的人再说。

董生义的老婆姓卫，也是云来客栈的职工，半年前生了个儿子，名叫董理佳，才半岁，还在吃­奶­，他老婆小卫便用她的­奶­汁也喂这个连名字都还没有的女婴。因此­奶­总是不够吃，女婴吃不饱，儿子佳佳也吃不饱，两个孩子都比赛似的哭着，好让人心烦。小卫心慈，想把这个女婴留下来，但董生义不同意，说自己的儿子都吃不饱，哪里还能收养这个女婴？董生义就说要把女婴送出去。董生义到处打听有没有人愿意收养，却一时没有消息，便恨不得把她丢进垃圾堆里去，但她毕竟是一个生命，董生义也不可能这么来处理，只好暂时喂养着，说是权当养了一条小猫小狗。

眼看过了十来天，还没有找到愿意收养女婴的人。董生义决定把她送到县医院门口，看她自己的造化。如果有人愿意把她抱回家，那是她的福气；如果没有人愿意抱回家，在那里冻死、饿死，也并不是自己的责任。反正，得下狠心把孩子处理掉了。当时小卫可不同意他抱走杜媺，是他强硬地从她的怀里抢夺走的。

送走孩子那天，包了一床小棉被，是红绸芯的，上面有两只喜鹊。

《表演系女生》415

腊月二十这天早晨，天刚亮，董生义便抱着孩子出了门。来到县医院门口，看到还没什么人走动，他替孩子裹紧了棉被，悄悄地把孩子放在门房外面一处避风的墙角边。

那天，这孩子终于有人收养了。

胡建星急问：是谁收养了孩子？

董生义本来曾经对杜老茂承诺过不说出孩子的去向的，但现在人家一县之长来过问，他不好隐瞒。于是告诉胡建星，孩子由沿江镇老枫村一户杜姓农民夫­妇­抱走了。

董生义便陪着胡建星去看了秦雨之墓。

秦雨的墓看着很简单，一个可怜的小土堆而已。坟前甚至连一棵树也没有。老天也垂怜她，胡建星和董生义去看她的那天，春雨正下个不停，一路的泥泞。轿车底盘低，打滑爬不上去了，他们两人便下车走了一公里多路，才到达她的坟前。鞋子上、裤腿上都是泥团。

在秦雨墓前，胡建星知道自己应该长跪不起的，因为他堪称罪人，欠秦雨太多了，根本无法偿还。一个活­色­生香的女孩子，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一堆黄土呢，太让他伤感。但是当着董生义的面，胡建星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把一份歉疚和悔恨深藏心底。他摘了一束野花放在秦雨坟前，在心里默默地对秦雨说：我心里永远有你的位置，我会每年来看你的；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一定会找到她，并且好好地照顾她。

稍后，胡建星打了一个电话，请沿江镇政府的民政­干­事帮忙，查到了杜老茂收养女婴的情况。

两个月后的一天，胡建星带着司机，去巫南镇秦家沟村把秦母接到秦雨墓前。秦母哭得死去活来。胡建星也长跪不起。那天，胡建星带了两棵柏树苗，给秦雨栽到墓前。

但是，对于女婴的抚养问题，胡建星却不知怎么办才好。本来，从杜老茂家要回来，交给秦母抚养长大也是一种办法，但胡建星却开不了这个口……，而且，胡建星以下乡深入农户家中调研农村政策为名，在杜老茂家亲眼看到了那个孩子，当时胡建星看到她跟­奶­­奶­在一起，玩得很开心，他也下不了决心割断这一切。以后，胡建星每年坚持了对杜老茂一家的扶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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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可然这次来找杜媺，可真是见了世面，桩桩事情都是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未经历过的新鲜事儿。

先是没想到杜媺住在县政府的高楼里面。

杜媺的根也在秦家沟呵，秦家沟里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命运？

再是没想到受到孙凤英如此冷遇，她自己跑去睡觉，却让客人饿着肚子在客厅里­干­坐，且一直坐到深更半夜。

秦可然尽管是一个没文化的农村青年，老土，但想一想也似乎没受到过这样的冷遇，即使在邻县打工老板不给他赔医疗费用，但也总是对他赔着笑脸的，所以他很看不起孙凤英了，觉得太没礼貌，他恨不得站起来走掉。但他却不能走，因为他的困难，的确是他自己无法解决的，得求着杜媺家里的人。

《表演系女生》416

他就这样既忍着饥饿又忍着心里的难熬，等到半夜，胡建星终于带着醉意回来了，秦可然突然得知他居然就是本县的县委书记，一号首长，简直大吃一惊。

怎么会这样呢？

当然吃惊之余他又是高兴的，他提出的问题得到了能轻易解决的许诺。

然后他以为胡建星会安排他在家里住下，然而却被派到了清江大酒店。

大酒店里的人真的会理睬他吗？

他带着一丝疑问和胆怯，好不容易找到清江大酒店的大堂里，前台里站着的那位漂亮服务员笑盈盈地问他：你一定是胡书记的客人吧？房间为您安排好了，夜餐也会马上为您送到房间里去。

服务生带他坐电梯。他心里想，又是电梯，城里人真是懒，难道离了电梯就不会走路了吗？他们来到五楼的一个豪华标间里。服务生Сhā上电牌，房间里的灯便亮了。秦可然看清了里面的陈设，那么宽阔的房间，有那么大的电视机，有他一个人根本睡不了的两张床。脚下的地毯太松软了，又那么­干­净。他问服务生，这是什么？褥子吗？怎么铺在地上？服务生告诉他，这是地毯，专门铺在地上用的。哦，地毯，似乎听说过，秦可然问，可以踩吗？服务生鼓励他说，这就是踩的呀，您踩几步试试。于是，他踩了几步，却差点儿歪倒，他自嘲地笑了笑，站直了身子，终于不怕在地毯上踩了。心里却想，这么漂亮的地毯，在地上睡觉都不错。

一会儿，又一位男服务生用小推车给他送了一份夜餐进来，并帮他放在小圆桌上，恭恭敬敬地对他说：您可以用餐了。如果需要酒，房间里的冰柜里可以自取。

他咽了一下唾沫。的确，很饿很饿了。

他记得胡建星嘱咐过他，住宿吃饭都不需要他自己结帐，他便从冰柜里便出了一瓶啤酒，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他不知道好多年前，有一位叫高晓声的作家写过一部叫《陈奂生上城》的小说，写尽了他的情态。里面有一个叫陈奂生的主人公所遭遇的，跟他今日的情形大体相似；而他今天享受的待遇，却比陈奂生享受的还好得多，高级得多。

床单白得像晴天的云彩，像梦，褥子松软得给他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当然，秦可然没有忘记自己的大事，次日他很好便醒来，在街上吃过早饭，早上八点钟前，他已如约来到了胡建星的办公室门前等候。

胡建星在上班时间准时到达。

他开了门，把秦可然热情地让进了办公室。

他放下公文包，然后在开水机上烧了开水，亲自给秦可然泡茶。胡建星平时是很少这样对待客人的，在巴山县，他高高在上，一般人来到他的办公室，他都不会亲手泡茶给人喝，他在那些人面前得端着点儿份儿。但他愿意对秦雨的侄子热情一些，体现出感情。

打了几个电话给邻县的县委书记，对方在电话里说，这等小事，没有问题，你放心吧，包你满意，我会让我们县劳动局给你回复的。

搁下电话，他对秦可然说，喏，就这样了。你放心地回去上班吧，然后将处理情况打电话告诉我，不满意的话我再找他们。

《表演系女生》417

秦可然记下了那边的县委书记的电话号码，然后满意地告辞而去。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是县安全办主任打进来的。主任说，市里刚开了安全工作会议，巴山县是产煤县，矿点多，但规模都不大，而且存在一定的安全隐患，市里要求要将会议­精­神向县主要领导汇报，县里也要相应召开安全工作会议，传达贯彻市安全会议­精­神。主任说，等胡书记有空的时候，我们想请胡书记参加我们到下面的矿上去进行调研。

胡建星一听，倒是正中下怀。孙凤英在家大闹开宫，还逼他要滚出家门，他正琢磨着今天晚上怎么回家呢，回家不又是吵架吗？下乡调研正好回避一下孙凤英。也许两天过了，孙凤英的气也该消消了，那时再进家门，也就没什么要紧了。当然，下乡的时间是有限的，明天晚上还要赶回来给省委考察组的官员们送行，他们是钦差大臣，别的全无所谓，但是在接待上是马虎不得的。

想到这里，胡建星对主任说，正好今天有空，那就今天下乡调研吧。

主任兴奋地说，那太好了，您看什么时候出发？

胡建星说，我可以马上出发，你安排到什么地方？

主任说，我们从云台山镇先看，再到巫南镇，您看怎么样？云台山镇去年招商引资，成功引进了武陵市一个姓金的大老板，开发云台山矿，投资号称三百万块钱，目前已经开始出煤了，年产可以达到六万吨的样子，我们就先从他那个矿开始检查？

胡建星说，你安排吧，反正安全工作责任重大，人的生命重于泰山，你这个安全办主任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主任说，知道，知道，从来都不敢马虎。这不，请您出面加强调研，正是为了加强这方面工作嘛，我们一定按您的指示办事。

这位主任是从县委办的一位副主任调过去的，时间不长，办事很得胡建星赏识，这会儿胡建星便说：那我们准备走吧。

主任说：好，我马上到县政府办公大楼楼下等您。

胡建星用桌上的分机，给王平华打了电话，让他也一起下乡，陪他到几个乡镇调研一番。

一会儿，王平华过来说，安全办主任的车已到了县委办门前等候了。

胡建星说：那我们走吧。

王平华帮他拎了公文包，一起下楼到负一层的车库里。王平华开车，驶出了办公大楼。

到了县政府大楼外面，王平华将车在安全办主任的车后面停下，安全办主任和他手下的两名工程师连忙迎上来，跟胡建星打招呼，并感谢胡建星重视安全工作，抽时间下乡亲自检查。

胡建星摆摆手说，算了，少说废话，走吧。

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向云台山方向驰去。

《表演系女生》418

胡建星坐在车上，心里却在惦记着孙凤英。他早上出门早，心想孙凤英正闹别扭，便也没有去跟她打招呼，不知她是不是上班了？

她不会想不开自杀吧？

这样的情况，县里不是没有出现过。但胡建星想，孙凤英是不会这样的，就算她生气，但值得她牵挂的东西实在也太多了，上有老人，下有儿子胡不喜，她有什么权利会轻生呢？万万不会的。

这么一想，胡建星稍感放心了，是的，她顶多就是在家里跟他闹一闹别扭而已，不会有什么太可怕的事情发生的。但是他内心里还是不能完全释然，毕竟，这是省委考察组在巴山期间，千万别出丁点儿的乱子哦。

云台山镇离县城才三十多公里，一会儿便进入了镇境，镇里的书记和镇长两人带着一辆车，已在镇口路口那儿等候多时。胡建星和县安全办主任都下车跟他们握了手，那位镇书记便上了胡建星的车，坐在前排位置上，然后那位书记不时地回过头来，拉拉杂杂地汇报一些工作动态。

车已经开始爬山了。

一般到矿山的公路，都是既窄而且弯道多，要不是山区的司机，还真开不了这样的山路。

王平华在前面提醒县、镇两位书记系好安全带，他们照做了。

那位书记说汇报说，我们这个矿，就是两年前董理佳和杜媺来劝董生义自首的地方。早些年就发现有煤，但一直没有人投资，去年我们才从市里引进了这位金老板来开采的。

这倒引进了胡建星的兴致，他多么牵挂杜媺呵。杜媺跟董理佳劝说董生义自首这件事他倒是知道的，但那时他没在现场，这会儿听王平华说起，倍觉亲切。

胡建星太忙，县里的大事小事，都需要他牵头，需要他拍板定调子，所以他到煤矿矿山来的机会不多，毕竟这样一家煤矿，在他的眼里不算大事。

爬了约二十分钟后，便到了云台山矿。书记指着矿井说，当年，武警战士就把董生义逼进了那个洞里，后来他就是从那个洞里出来自首的，没想到现在那洞口已成了煤矿的井口了。

洞外的平地上，建成了一栋四层的大楼，那是煤矿的办公和职工住宿用楼房。那个矿老板金大胖子在楼下迎接着县、镇两级的领导。一行人在金大胖子的办公室落了座，品尝了他的好茶，然后安全办主任便安排金大胖子准备带大家下矿井检查。安全办主任对胡建星说，井下很脏，也不安全，胡书记就不必亲自下井口了吧？我们下井检查，有什么情况，我们上来后再向胡书记汇报。

胡建星拿手指点了点他，笑着说：你这个家伙，不让我下井，又何必带我到矿里来呢，在我办公室直接汇报不就得了。不行，我们都下井检查。工人能下去，我们也一样能下去。我们的生命重要，矿工的生命难道不是一样重要吗？

安全办主任无话可说，只好让金大胖子给包括胡书记在内的每个人都准备下井用的矿灯、安全帽、工作服、套鞋、手套等物品。当然，给他们穿戴的都是崭新的，而矿工使用的则是破烂不堪的。

《表演系女生》419

金大胖子让人一一安排到每个人手上，大家开始穿戴。到了洞口，有矿里的安全员拦着了，说要检查每个人是不是戴打火机、火柴了，若带了，敬请留在洞外。

镇里的书记不耐烦地说：胡书记亲自来了，你检查什么，胡闹，快让开。

胡建星却笑道：一视同仁嘛，我们需要这样的安全员。

胡建星把衣袋里的打火机交到了安全员手上，其他人便也听话地一一将打火机火柴交了出来。安全员把这些物品都放到洞口的一间值班室里，锁上门后，招呼大家跟在他身后，向矿洞深处走去。

胡建星在这里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矿工，钻进了地球的肚子深处。他们首先走过的是足有几公里长的主巷道，巷道里积水较深，全是乌黑的煤水，大家几乎是在水里前行，脚上的套鞋成了破浪前行的小船。

胡建星很少到井下来，他本是在县城­干­部家庭长大的，在乡镇工作时那时巫南镇也没有煤矿，这会儿他想，矿工们的确很苦呵，就说每天在这样­阴­暗潮湿的环境里工作，时间长了，不得风湿关节炎才怪哩。

王平华在惊叫：好大的老鼠。

那两只硕大的老鼠，从前面窜到胡建星的腿边，借着头上的矿灯­射­出的光柱，他看到老鼠在积水里飞快的跳跃，它们浑身的毛发都是灰白的。

胡建星用脚去踩，却没有踩着。

矿里的安全员笑道：别怕，领导们别怕，我们在井下的人可喜欢它们哩，它们在活动，说明这里是安全的。

县安全办主任也说：是的，它们的感觉可比我们人类要敏感得多了。

安全员和县安全办的主任，两名工程师，手里都拿着铁锤，不时很内行地敲敲两边的厢柱，看是不是牢固，看顶上的岩层，有没有松动，看看电缆线是不是有­祼­露，还用瓦斯测量仪不时地检测瓦斯浓度。

县安全办主任不时地回过头来跟胡建星交谈，告诉胡建星，如果瓦斯浓度达到百分之五至十六之间，就叫做瓦斯突出，矿井就会发生爆炸事故。

胡建星外行地问，那该如何预防？

安全办主任就对安全员说，你给胡书记汇报一下，看看你的安全知识掌握得怎么样。

那位安全员说，我们主要是通过鼓风机增加巷道*量，排除瓦斯，并随时进行检测，发现瓦斯突出现象，及时安全工人撤离危险区域。

安全办主任点点头，嘱咐说：瓦斯检测，千万不能松懈。

不时有工人们拖着铁盒车进进出出，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

主巷道高度都在一米六七的样子，人们可以大大方方的站着往前走，但支巷道的情况就不是这样了。支巷道的高度一般在五六十公分，即使勾着腰也无法走路，几乎是在洞里像狗一样的爬着前进。而且支巷道的两边都没有厢柱支撑，安全程度也非常低。矿工们用一种竹篾拖篮将工作面采掘出来的煤块运送到主巷道，再装上矿车往洞外运送。书包 网 想看书来

《表演系女生》420

支巷道要山里面像蜘蛛网一样的密布着，每一条支巷道都可能有几百几千米。胡建星跟着他们爬了几条支巷道，一直爬到最底部的工作面，那里，有一些采煤工人在用风钻钻动煤层。胡建星来到工作面的时候，金大胖子上前对工人们说：县委胡书记亲自来井下看望你们了。那些朴实的工人倒无话可说。胡建星连忙走向他们，一一地跟他们握手，循问他们当矿工多少年了，家里的收入如何，简单的问了几句，工人们又紧张地施工了。

在井下不知走了好远的路程，整整度过了三个半小时，眼看快下午两点钟了，胡建星一行才重新升到地面上来。

金大胖子安排矿上的两个女人打来热水，拿来­干­净毛巾和香皂，让大家洗脸洗水。大家这时候才相互欣赏，哈哈，谁的脸上不是沾满了煤污，漆黑一团呢？

那个安全办主任在拿王平华打趣：你呀，跟非洲人似的黑，是不是有非洲亲戚？

王平华自然也反­唇­相讥：你是老鸹子笑猪黑，自己不觉得哦。

胡建星也蹲在地上，在仔细地洗脸，他看着他们的笑闹，心里却是十分满足。虽然很疲累，但他作为县里的“父母官”，今天有机会好好地体验了一把最底层的百姓生活，这让他有几分自豪。

矿上早已准备好了饭菜，在简陋的厨房里支起了一大张圆桌，新鲜的野兔­肉­火锅煮得滚沸沸的，飘过来的香气令人馋涎欲滴，而且让大家想起，嗨，真的饿了，搞得下去几大碗饭了哩。

云台山镇的书记和金大胖子一起招呼大家伙儿入席，桌上的杯子里都已斟上了喷喷香的苞谷酒。

云台山的书记文皱皱地招呼说，大家来到敝地，爬煤洞辛苦了，满酒一杯，不成敬意，请大家尽情地吃饱喝足吧。

午饭后，安排了一个短会，由作为地主的云台山镇书记主持，请上级领导对云台山矿的安全和生产讲意见。

他自然让县委书记胡建星先讲，胡建星自然也不推辞，但他知道自己在煤矿方面是外行，所以讲得很原则、随意，但也有一定高度。

他说：有机会跟孙悟空钻进铁扇公主的肚子里一样，我们也钻进了大山的肚子里，把它的五脏六肺都看了个遍。看过了这个矿，真切地感受了一下矿工们的生活，他们一天到晚生活在这种­阴­冷、黑暗、潮湿的地底下，的确让我很震憾。同样是生命，同样是劳动，但他们的劳动跟我们的劳动不一样，他们既卑微又伟大，对不对？他们卑微，像狗一样的，像老鼠一样的在洞子里爬，天天如此，有的人甚至是一生如此；但他们也伟大，正是由他们挖掘出的煤炭能源，推动着共和国工业的巨轮前进。在人格上，我们要尊重他们，他们是跟我们一样的人，跟我们是完全平等的。我们要尊重他们的生命，尊重他们的劳动，要尽可能地提高他们的劳动待遇，搞好他们的劳保福利。特别是老板，不能当黑心老板，要舍得投资，改善井下安全生产的条件，该添置的设施一定要添置到位，绝对不能为省了几万块钱而置工人的生命安全于不顾。县安全办，要切实加强安全生产的督导检查工作，要严格把关，绝对不能允许任何安全隐患存在。在具体的安全生产的规范和流程上，我是外行，不便多说，以安全办主任的要求为准。主任同志，全县六七千名井下工人的生命安全，我就拜托你了，你就是他们的生命守护神。安全生产责任重如泰山，这不是一句空话，是实实在在的责任哪。为此，我要给你敬一个大礼。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表演系女生》421

胡建星站起来，恭恭敬敬地给安全办主任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感动，也很震撼。安全办主任唬得有些不知所措，连忙站起来把胡建星扶住，连说，这要不得，这要不得。

云台山镇的书记连忙接着说：下面请县安全办主任同志给我们讲意见。

安全办主任讲得就很具体了。

他首先也强调了安全生产的重要­性­，接着说，我讲话就可能会少些表扬，主要是批评呐。

他刚才跟两名工程师一起已经碰过情况了，一共提了十条安全整改意见，包括发现有十根厢柱不很牢固，三处电缆线­祼­露，通风设施需要增加多少个千瓦，瓦斯检测数据资料不够翔实，还不符合要求，采煤作业面不是实行的梯度采掘，安全有隐患，炸药保管不当，等等。

他将十个需要整改的问题，都工工整整地写在了一张整改通知书表格上。然后，由煤矿法人金大胖子签了意见，限期整改，声称半个月内再来检查。

主任对金大胖子说，下次来复查，如果没有整改到位，我就要让你停产整顿了。

金大胖子连忙说：主任的话，我一句当一万句，还不行吗？百分百整改到位。

到这一步，会议差不多就结束了，气氛就活跃起来。主任进一步敲打说：你敢打老子马虎眼，老子就要你好看。

大家打着哈哈，都说金大胖子这么胖，都是工人的油脂油膏，是他妈的该敲打敲打。晚上金大胖子还得出点儿血，不能在矿上这么招待糊弄我们。

金大胖子连忙说：早有安排，早有安排，我们到镇上新开张的鑫鑫娱乐城请大家泡脚，再整两个野生甲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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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胡建星一行又在巫南镇看了两家小煤矿，吃过午饭，他惦记着晚上要给省委考察组的官员送行，便只好结束了这次下乡调研。县安全办主任和两名工程师，仍然继续往其他乡镇里的煤矿里去做安全检查。

胡建星嘱咐他们要对各个矿井都逐个仔细检查，然后，便让王平华开车往县里赶，打道回府。

这两天不知道孙凤英的任何信息，他的心还悬着哩，但是他当着身边的这些外人，却装得没事儿似的，不能有任何的外露。其实他很心虚，他的眼皮也不停地怪跳。

她还好吗？

这两天她在上班吗？

他想打电话给她，却没打。

他知道她的脾气，在这种情况下，打电话她也不会接的。

他也不便打电话给其他人循问。他丢不起那个人。

有时候真觉得高处不胜寒。如果是一个普通人，两口子打架吵架，算个啥事哩，有气时就尽情地撒气吧。可是他不行，他在这个县里的崇高地位，使得他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出他身心的痛苦，不能轻易地放纵情绪。

在路上接到组织部长打来的电话，说晚上给省委考察组领导送行，晚宴安排在清江大酒店，在最大的那个清江一号包房。他简单地嗯了一声，说知道了，我这两天下乡，正在往回赶的路上，会在五点半钟前赶到的。 txt小说上传分享

《表演系女生》422

一旦进入清江大酒店，胡建星仿佛进入了一个特定的场域，立马打起了­精­神。来到酒店那个一号包房大餐厅，他笑容可掬地跟每一位省里的官员们握手，从他的脸上压根儿就看不到一丝不愉快的迹象。

胡建星到来会，宴会便开始了。他坐在主人席上，招呼服务生开酒。这天的酒是茅台酒，胡建星给客人斟酒的时候，背诵了一首前不久《人民日报》上刊登的今人赞茅台酒的古风诗：

茅台美酒盛名扬，

与众不同韵味长。

风来隔壁三家醉，

雨过开瓶十里芳。

外运五州千户饮，

内销全国万人尝。

漫道此酒只乃尔，

空杯尚余满室香。

大家都一起鼓起掌来。为首的那位组长笑道，在省城的时候，不少人都在说巴山的胡书记*倜傥，文采儒雅，当时只是耳闻，这回算是亲见了，佩服佩服哦。

胡建星微笑着：您太过奖了。我们山区小县，没什么好招待，这次来慢怠各位了，来来，我敬各位领导一杯。

大家站起来，好好地喝了一杯酒。

那位组长说：我们这次在巴山，感到很荣幸，我们所到之处，接触了上百名各阶层人士，对胡书记那是有口皆碑哩……

胡建星心里本来想听听大家在背后都怎么评价他，但是他知道作为组织原则，这次考察，考察组是没有向他传达的义务的，他们的考察情况将直接上报到省委组织部和省委主要领导同志那里，按程序，他是不该打听任何消息的，而且即使他打听，人家现在说出来的也不一定全是真话，有可能都是逢场作戏的奉承话。所以便克制自己的欲望，打断了那位领导的话，说：哈哈，组长，谢谢您们对我的考察，说真心话，基层工作难做呵，我倒希望县里的各界同志们有啥说啥，当批评我的时候也不能留情面，这样，不是更有利于我们今后的工作吗？如果我说得不对，还请组长多批评。

那位组长高兴地说：看看，大家看看，什么叫水平？胡书记这就叫水平。胡书记，我真为能结识您这位朋友高兴啦，等您高升了，当更大的领导了，我们再去拜访。今天，我们借花献佛，先敬您一杯。

胡书记说：莫说我不一定高升，即使能高升，还不是得托考察组领导的福。您认为我会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吗？放心，今后，既然我高攀您成朋友了，有我的酒喝，就少不了您的酒喝哟。来，我们一起，好好­干­一个！

这餐酒真是喝得晕天黑地呵。

胡建星本来满腹心事，不太想喝酒，但是不起劲地喝行吗？人家是钦差，掌握着他的升迁沉浮，权力大着哩。回去随便说偏一点儿，材料上怠慢一点儿，他的官运可能便会走到尽头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表演系女生》423

酒宴结束后，大家看起来还很尽兴，便又去泡脚。泡完脚，又安排宵夜，一直搞到次日凌晨三点钟的样子，胡建星眼睛都睁不开了，那位组长才终于发话：时间不早了，大家都该休息了。再不休息，天都该亮了哩。

胡建星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想，终于腾出时间来回家去看看情况了。

他把官员们送到门口，安排组织部长说，明天早上要好好地给考察组送行，有什么山货土产的，千万别忘了送给组长们带回省城品尝，也可以请领导们帮我们免费作些宣传嘛。

组织部长笑笑说，行，书记有安排，我们保证落实好。明天早上，您就可以多睡一会儿，送行的事，我们负责做好，您尽管放心就是。

组织部长的意思，是替胡建星松一下担子，明天早上就不必来参加吃早餐和送行了。作为一把手，本不必什么场合都出现的。胡建星正好借坡下驴，便跟那考察组的几位官员热情拥抱，并说：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啰。

总算是完成了一件事——当然是关系个人前途的好事，胡建星觉得轻松了不少。

不管能不能顺利高升，能不能如愿提拔，总算有了这么一次机遇吧。

这种机遇，可不是谁都能有的，也不是想有就有的。

就说这次把考察组请过来，魏明成老书记可帮了不少忙，而胡建星或者说县里呢也花了一些该花的钱。

拖着疲惫至极的身子，往家里走。离家越近，他的心越沉。几天不在家了，孙凤英的情况怎么样了？

气消了，还是事态更严重了？

会不会把门从里面反锁上，不让他回自己的家？

胡建星这时竟想起了“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的诗句。

坐电梯到了家门口，他掏出钥匙打门，还好，没从里面反锁，门捅开了。

作者题外话：朋友们，本书第二十七章的连载已经结束，谢谢您一路对羊羊的关注支持。

《表演系女生》424

151

陈博到底决定到省城去读三峡理工大学国际经济贸易学院。

她烦死了。

按她的水平，她根本不该只考这么个破学校。连比她成绩差得太远的杜媺都考上北京的一流大学，陈博真的恨不得捡块豆腐撞死算了。

其实三峡理工大学挺不错的。一本，属于*直属的重点大学，在国内的排名在前五十名。如果是一般的考生，能考上这样的大学，那是很值得庆幸的事情，但是陈博不是这样，她本来是可能考上清华大学的呀，如果不是出现了董理佳的事故，最后那几天的复习和最后高考答题时不心慌意乱，她哪能只考个省内大学？她自我叹息是掉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呵。

本来是可以复读的，复读了或许还是可以考上清华大学。但是陈博没那个心情了，她觉得自己的心静不下来，考试太可气了，杜媺太可气了，董理佳也太可气了。

她什么都不敢想，一想就气不打一处来，在家里生闷气，在家里摔东西，在家里朝爸爸妈妈发火。

她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有涵养的女孩子，过去并不是一个喜欢发脾气的人，她是为了她的爱情，为了佳佳。

她恨杜媺，长得漂亮又怎么了？也不过是一个漂亮的表子。表子能有什么好人？常言道，表子无情，戏子无义。果然，她不声不响地就越过陈博，跟佳佳搞到一起了。

后来，还是她，高考前几天，抓什么人贩子，弄得佳佳一下子成了植物人。她倒好，到处出风头，作事迹报告，虽然报告的是董理佳的事迹，但出风头的却是她，风光都让她给占尽了。

后来，又整什么“­阴­阳调和”，她跟佳佳手抓着手在那里调和，气死人了。

陈博当时是董理佳的女朋友，她想即使调和，也该是由她去调和呀。

后来就吵了那一架，后来她就不再以佳佳的女朋友的身份去跟卫妈妈见面了。

陈博真的深爱着佳佳，走到这一步真不是她情愿的，全是给杜媺气成那样的。不过那样也好，抽身出来，大家知道是被杜媺气出来的，也不好多指责她什么。要是现在仍然是佳佳的女朋友，又能怎么样呢？如果将来佳佳一辈子不醒来，陈博想，我总不能陪一个植物人一辈子吧？

及早地抽身出来，倒是一种解脱。

虽然抽身出来了，但陈博的心里并不轻松。

她无法真正获得心灵的平静。

事实上她无法从记忆里彻底地驱除佳佳，她知道她还爱着佳佳，只不过这份爱情是那么的破碎和无奈，只不过命运对她而言太过残酷无情。

暑期里，雷霆知道陈博考试失利，知道她因为董理佳的事很痛苦，专门到县里来看望陈博，陪她散了两天心，陈博非常感激。陈博当然知道雷霆爱她，女生在这方面一般都比较敏感，陈博更是聪明得厉害，所以雷霆对她的感情她一直就知道，但是在陈博的眼里，雷霆更是一位时刻关怀着自己的哥哥。雷霆是亲人，而不是情人。只有董理佳，还占据着她的整个身心。

《表演系女生》425

陈博有时候想一想雷霆对自己的爱，感叹雷霆也颇不容易。

从进高中搞军训那时相识算起，已过去三年时间了，那时雷霆已是二十四岁的小伙子，现在，雷霆该有二十七岁了？

二十七岁，是该找媳­妇­的年龄了，该结婚的年龄了。

跟他同龄的小伙子，不少人都已成家并有了小孩子哩，何况雷霆是那么的出类拔萃，家境又是那么好。

三年来，雷霆不会没接触过别的女孩子，但可贵的是他的心却一直在苦恋着陈博，对别的女孩子半分不曾移情。

陈博一直没有给过雷霆任何暗示。也就是说，对于雷霆而言，这是一份根本没有指望的爱情。唉，这么实诚的小伙子，这世上能有几人？

就在雷霆来帮卫妈妈办离婚的时候，雷霆送董生义回劳改农场时，曾给陈博打了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到省城去报到，是不是需要他开车过来接，陈博回答他说，不需要来接，爸爸会亲自开车送我去报名的。

读一回大学，火车都没得坐的。巴山到省城，不到三百公里的距离，而且出县境就直接上了高速公路。这大学读得太近了，真不值得。

但不管陈博怎么想，怎么生气，她的爸爸妈妈还是一起很隆重地送她去报名，而且由她爸爸亲自开车。

那天在路上，陈博又接到了雷霆的电话：是不是已经出发了？

陈博愣了一下。

这两天并没有通电话，看来是有心的雷霆算准了她的出发日期哩。

陈博感动地告诉他说：是的，我们已经在高速公路上了。

雷霆愉快地说，好，我已经在三峡理工大校门外的学府宾馆给你们预订了房间。那儿方便，是四星级酒店，条件还不错，而且离你们学校很近。你们到了后，我在学府请你们吃饭。

雷霆的安排，陈博当然是乐意接受的。

陈博现在好孤独，好失意，也只有雷霆把她当棵菜，时刻放在心中。但现在雷霆并不是请她一人吃饭，她爸爸和妈妈也都在场，陈博想，最好雷霆亲自对老爸老妈讲，他跟老爸也是朋友嘛。于是陈博略带撒娇的意味儿说：你是请我爸爸妈妈吃饭，我可做不了这个主，得你亲自给他们说哟。我把电话递给我爸爸了哈。

陈幸予正在聚­精­会神地开车，没接电话，却问：谁来电话？

陈博说：是雷霆，他说接你们吃饭。

陈幸予跟雷霆年龄相差不小，他俩过去是同事，虽然武警中队不归公安局管，各是各的系列，但是两人交情不错，陈幸予很喜欢这个虎虎有生气的中队长。他们配合着做了不少工作。他俩一起解救杜媺，一起抓捕董生义。还有，陈博那次被蛇咬，多亏了雷霆把陈博送到医院抢救……

这会儿他听说雷霆请他们吃饭，虽然觉得有点儿突然，甚至也猜想到他跟他们的女儿的非同一般的友情，但他倒也高兴，没觉得女儿跟雷霆交往有什么不好，便对陈博说，你给他回话，就说谢谢他了，待会儿见面。

这些情况，郑妈妈也都是清楚的，她也很欣赏雷霆。

陈博便把话转告给雷霆：行哦，我们给你个机会。

她收了线。书包 网 想看书来

《表演系女生》426

郑妈妈倒是饶有兴趣地问：雷霆知道你今天来武汉？

陈博嗔道：我们是朋友呵，当然常有联系了。

进城后，陈幸予把车直接开到了学府宾馆，雷霆在那儿迎到了他们，等他们车停稳后，忙上来跟陈幸予一家人握手。

他对陈幸予说：终于把您们盼来了。得知陈博考到三峡理工大了，我就想，这好，真是山不转水转，又有很多机会见到您们了哩。

陈博说：好，好个屁。

郑妈妈说：怎么说话哩？

陈博说：考这么个破大学，他这不是喝倒彩吗？

雷霆赔着笑脸说：不不，我可是真觉得能多见到陈局一家人很开心。在巴山县的时候，您们给了我很多关照，我一直念念不忘。

雷霆又跟郑妈妈握手。陈博躲在最后，朝雷霆眨眨眼睛。

雷霆已经为他们一家人预订了两个房间。陈幸予让郑妈妈去前台买单，雷霆说，钱我已经交上了，您们别管，只是省城里管理严，请您们把身份证号码报上去就行了。

郑妈妈说，那哪行呵，钱还是我们自己来付，不用你破费的。

雷霆说，这有什么呀，您们来省城，我尽地主之谊，都是我的客人嘛，我接待一下是应该的。

陈博笑着说：妈妈，他结就让他结嘛，人家亿万富翁的儿子，这算多大个事呀。

郑妈妈瞪了陈博一眼：有你这样说话的吗？

陈博吐了一下舌头：好，我不说了，行吧。给我也安排了房间？

雷霆说：对呀。你爸爸妈妈明天就要回县里，你今天下午去报到后，还是回这边来住，多陪陪你爸爸妈妈，你不乐意？

陈博说：亏你还蛮心细哩，我凭什么不乐意？我才不会跟你客套哩。

由于雷霆坚持不让郑妈妈结帐，郑妈妈也只好作罢。于是雷霆带着这一家人上楼先到房间里住下来。一位戴着小红帽的服务生用一辆小推车帮他们把行李箱推进电梯，然后来到五楼。两间房是相邻着的，一间是豪华套房，套房外面是一间有一圈真皮沙发的接待室，里面那间是卧室，有着宽大的席梦思双人床。这间房当然是陈幸予夫­妇­的下榻之所。另一间房则是一个单间，陈博住。

看看也是快下午一点了，雷霆连忙把他们一家人往餐厅里引。

在二楼的餐厅里，雷霆早订下了一间虽然不大，但却装修得很有古典风味的小包房。这种环境，倒正适合这种人数较少的家庭聚餐。

坐下后，服务生把一壶热茶送了上来，雷霆张罗着给每个人面前奉上茶水，然后便招呼服务生说：我的客人饿坏了哩，你们快点儿上菜。

郑妈妈还不太了解雷霆的情况，看他这样张罗，便好奇地问雷霆是不是调到省里来了，陈博便介绍说：雷霆自己在省城开了家律师事务所，我记得是在江岸区十六号禹王大厦十六层吧？什么时候你带我们去参观一下？

雷霆笑着说：那有什么问题？学校就属江岸区呀，我那写字楼到这里，开车也就十多分钟的路程哩。

《表演系女生》427

陈博惊喜地说：这么近？那我岂不是很方便去看你了？

雷霆说：只要你想去，我随时可以开车来接你呀。

陈幸予说：禹王大厦很有名的，那地方我知道。

郑妈妈关切地问：你辞去给你安排在公安部门的工作，下海自己创业，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顺利吗？不后悔？

雷霆说：我创业时间不长，这个律师事务所办起来才不到两个月时间，手下三四个人，业务量也还不多。但我不会后悔的，慢慢来吧，只要做几件有影响的案子，打出名头后，请我们的人便多了，业务便会好起来了。

陈幸予点点头说：我倒觉得你自己出来创业是对的。说实话，当官有什么好？能吃点儿喝点儿，开开公家的车，就这样了，每年从我手里经手的资金，也该是两三百万吧，但我自己也就那么点儿工资。你就不同了，你的创业，是为自己在积累财富。我很佩服你，年轻人就是不一样，勇气可嘉。如果我还年轻一些，像你这么大，也有你这个文化，我也自己闯啰。

陈博笑道：你也下海闯？不怕被海水呛死吧。

陈幸予笑道：可别小看你爸。我自己办个保安公司什么的，你以为办不起来？

郑妈妈说：你们都别听他瞎吹。在巴山吹不够，还吹到省城来了哟。

菜很快上上来了……

152

陈幸予喝了二两酒，但雷霆只用饮料陪他，雷霆的考虑是，下午大家一块儿送陈博到学校报名，陈幸予就不用开车了，四个人，有雷霆的一辆车也就够了。

雷霆还说，您们要到哪里走动，反正我这个车夫会二十四小时陪同。

这样，陈幸予不用开车，当然也就可以喝一点酒。

下午，雷霆开着他的丰田越野车送陈博去报名，于是把陈博的行李换到雷霆车上。雷霆这时才发现，陈博的行李真是多得不得了，居然有三只行李箱，还有全套的被褥。

雷霆问：带这么多行李­干­什么？

陈博说：哪里就算多了？我好多喜欢的衣服都没法装哩。

车在宽阔有马路上行驶。

陈博的心里堵得慌，她感觉到眼里已经潮红了。

她想，我马上就要进入一个我不喜欢的大学了吗？就像旧时代一个女孩子要被一个自己不想嫁的男人揭开盖头似的。如果不发生种种意外，不是因为可恶的杜媺，她现在应该是跟董理佳一起坐在火车上，边快乐地说笑着，边观看着沿途的风景。而当他们进入北京后，他们骄傲的胸脯上，将佩戴上令人羡慕的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的校徽。

开车几分钟便到了校区，这所大学的校门非常宽阔，正中一堵矮墙上，三峡理工大学几个用镏金做成，人们一眼就可以看出这几个字是出于一位中央首长的亲笔题字。那位中央首长现在已经离任了，但他的墨迹在全国各地到处都是。

在这巨大的墙体校牌的两边，分别是进出的车道和人行道。 txt小说上传分享

《表演系女生》428

墙体校牌后面，有一个大型的广场，人们叫它钱学森广场，正面位置有一尊钱学森塑像。

塑像上的钱学森，有一个巨大的头颅，他的一只手托在下巴那里，眼睛看着远方，仿佛陷入了无边的思考。看不见他的身体，身体短小的不成比例不说，还被一本书挡在后面。

在钱学森广场的左右两边，分别是中国古代四大发明即造纸、印刷术、火药、指南针的四座雕塑。造纸的雕塑，是一沓厚厚的纸卷，比地上弯曲着卷向天穹，像海浪澎湃激荡的样子，比较飘逸。印刷术则是由几十个夸张的铅字拼凑成一个粗糙的方体，方体的一个角立在地面上的形象。火药雕塑，突出爆炸那一瞬间的爆发力，无数的­射­线由中央向四面八方形成冲击波。指南针则很直观的是一柄巨大的勺状物，平放在地面上，四角则有四兽镇守。

四大雕塑，形象地展示了中国古代悠久灿烂的科技和文化，让人一下子感到，人们进入的是一个古老的国度，一个科学的领地。

无论是什么人，走进牛顿广场，便不能不被广场的这几座雕塑一下子震撼住，便会进入一种特定的科技文化的场域。陈幸予说，这个场景好，我们来照几张合影，将来也是个纪念嘛。于是他让雷霆停车，拿出相机，一下车就开始拍照，但是陈博却似乎没什么兴趣，她的心里很失意，懒散地陪着她妈妈走下车，总算是留了几张影。

这时雷霆抓住几位过往的大学生，问清了国际贸易学院的方向。

大家重新上车后，他们在校园里弯来绕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国际贸易学院。

在一楼的大厅里，同样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学生们排着长队在等候办报名手续，好一会儿才会往前挪动一个位置，在那里交学费，买饭菜票，领房间钥匙，然后拜访班主任，这样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办好。

然后他们提着几个行李箱，把陈博送往七楼的房间里。

这七楼是顶层，当然不会有电梯，好难爬，到了房间一看，不由得陈博不失望。因为她那栋女生楼是全院最古老的一栋楼，那个房间里竟没有卫生间，如果上一趟厕所需要跑到同楼层的最底部，洗澡则只能在房间里用脸盆对付一下。

还有，墙体整体比较陈旧，而且楼顶明显地有些漏水，墙顶上有一些发黑的水渍印子。

陈博愣在那里，连行李箱都不愿意打开。

烦死了，她说：如果四年时间都这样住，怎么能过得下去呵。

郑妈妈也不满意女儿只住这样的环境，在高中时，本来条件也不算好，但至少房间里是有卫生间的，每周还开放两次淋浴，晚上上厕所虽然人多不免有些拥挤，但总是在房间内解决吧，现在倒好，比高中还不如，像是原始社会了。要是在冬天天气严寒，半夜里要起床上厕所，穿得单薄，不冻病才怪。

大家印象中，大学里的条件比高中应该是好得多的哩。

《表演系女生》429

房间里另有两位女生，她们是早到的，也是一年级新生。雷霆便问她们：你们学校的宿舍都是这种条件吗？

一位女生说：不是吧？听说就我们这两栋楼是古董了，其它都是后来新盖的，条件好多了。

另一位女生却撇撇嘴说：这有什么呀，要舒服的话在自己家里多好呵，当学生可什么都得体验的。

雷霆从她俩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种对新来的室友的反感。

郑妈妈似乎没注意到这处情绪，她也抱怨道，老陈，你能不能找到学校领导反映一下情况，给孩子调整一下房间？

陈幸予皱了皱眉头，却说：那哪行呢？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陈博凭什么要特殊呢？算了，只有这样的条件，还是安心住吧。

陈博板着脸说：我都不想读了，这破学校。

郑妈妈连忙赔着小心说：博博，不读哪行呢？

陈幸予觉得不能支持女儿的这种态度，说：学生生活不就是这样吗？艰苦一点，也是一种体验吧？听话，把行李都拿出来，收拾好吧。

学生每个人的空间是有限的。每个人有一个衣柜，但是容量都不大，陈博看了看，报怨说：我就是想收拾，这哪里放得了呢？

雷霆想动手帮忙收拾，但陈博毕竟是女生，而且他跟她也没有明确关系，现在当着她父母的面，他也不便伸手，只好站在旁边，替陈博着急。好在郑妈妈帮忙，把行李箱都打开了，尽量地往柜子里放。

折腾了好一阵子，柜子里塞得满满的，但还是有一些东西没地方摆放，只好用一个行李箱放那些可以折叠的东西，然后把这个行李箱放在柜顶上。

终于勉强把东西放好。

陈博虽不满意，但也只好这样先安顿着。

雷霆说：好了，我们还是回宾馆去休息吧。

雷霆本来还想请这一家人到他的律师事务所去看一看的，但现在看看大家的情绪不是太好，觉得不便说出来，于是他开着车，仍旧把这一家人拉回到学府宾馆。下车后，他对陈幸予说：离吃晚饭时间还有一会儿，您们可以先回房间里休息一会儿。我六点钟往您们房间里打电话，请您们到二楼吃饭。

雷霆把陈幸予夫­妇­和陈博送到电梯口，看着他们上楼去休息了，他自己因为没订房间，倒没地方去，而他也有些疲倦了，便走出来，在他的越野车里放倒坐椅，小睡了一会儿。

他竟做了一个好梦，梦见了他们几年前跟董理佳、杜媺和陈博他们一起游天柱山的情景，陈博总在他的前面，兴致勃勃地攀爬着，雷霆看着她那健壮的背影和饱满的ρi股，心里一阵激动……

《表演系女生》430

153

陈幸予夫­妇­次日早晨便回巴山县去了。

尽管陈博对就读这所大学极感失意，对这所大学的生活条件更不满意，但他们也没有办法。

陈幸予在巴山县是一个强势人物，几乎就难以说出让他摆不平的事情，甚至他可以主宰着多少人的生杀予夺，但是对于陈博的这些不满意，他也没有办法解决好。

他本来可拿钱替陈博在校外租一套房子，那样住的话会舒适一些，但是他觉得不该那么做，陈博还是大学生，还没有真正走向社会，她该过她的学生生活，不应该助长她的不良情绪，不能让她太特殊。

是的，一个人的生活，毕竟得靠他（她）自己去过，别人不可能完全包办和替代。

大学里环境是新的，课程是新的，老师和同学都是新的，这本应让陈博感到新鲜的一切，却激不起她半点儿的热情。因为陈博看来，这一切都是不屑的，她本不应该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几天了，她跟她的室友们也没有认真的打过招呼，她有点儿没­精­打彩地，这不能全怨她，她打心眼儿里觉得自己不应该跟她们为伍。如果不是特殊的原因令她考场失利，她一定会比她们都高出几十大分。

这两天天气也不大好，一直下着零星小雨，出门离不了伞，而且总得要打湿鞋子，这更让陈博增添了郁闷。

到了周五晚上，雷霆打电话来，陈博听到他的声音便感到亲切，他是她在这个城市里的唯一的朋友呵。她问：什么事呀，都以为你忘记我了哩。

雷霆说，明天不是周末吗？到我律师事务所来看看？然后我陪你到市区转转吧。

陈博说：没兴趣逛街，我对三峡市一点儿好感都没有。再说天气也不好，有什么好逛的嘛。不过，去你那里看看倒是不错。

雷霆说：那好，我明天开车来接你，你多睡会儿，睡好了再打电话给我？反正挺近的，不用着急。

陈博这天睡了一个好懒觉，十点钟才醒来，同寝室的三位同学一个都不在，她们都早早地一起跑出去逛街买东西去了。陈博下得床来，看了看窗外，竟出了太阳，这让她的心里也多了一丝晴朗。于是她给雷霆打了个电话，让她到楼下来接她，雷霆说，我已到楼下了哩，怕你要多睡一会，没敢打电话给你。

陈博叹息道，你呀，真笨死了，你不难得等吗？

雷霆说，可是我更不愿意让你等嘛。

陈博于是抓紧洗脸梳头，换了一套粉红的连衣裙，还淡淡地画了点儿妆，提着LV包下楼了。

陈博还没有吃早饭哩，雷霆便开车到学府宾馆，这里的自助早餐不错，品种几十样，数都数不过来，按人头每人才四十块钱。雷霆便带着陈博在这里吃了早餐，再才去禹王大厦他的律师事务所。

那栋写字楼其实跟三峡理工大在同一条大街上，理工大在东，写字楼在西，十几分钟就到了，原来真的是非常近的。

《表演系女生》431

雷霆指着写字楼给陈博看，告诉她这栋楼共有三十八层高，是这一带的新地标，引领潮流的建筑，很牛逼的。

陈博仰头一看，那栋楼像一柄利剑Сhā入云天的感觉，而且整体的蓝­色­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魅力无穷，令人心动。

雷霆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然后带着陈博从豪华观光电梯里快速地往上升，才一分钟不到，电梯便升到了十六层。

走出电梯口，一眼便看到了“雷霆律师事务所”的招牌。

今天虽然是星期天，却仍然有两名律师在他们的办公桌后面忙碌。

他们的办公桌的一角，放着他们的名卡，上面红底白字呈示出他们的律师大名。显然，他们都是有律师资格证的执业律师。

看到雷霆进来，那两位律师都站起来跟他打招呼，也朝他身后的陈博点头致意。

律师事务所属于装潢得比较紧凑的那种。除大厅里的办公区外，还隔离了一间接待室、一间主任室。来到雷霆的主任室，里面有一张宽大的老班桌，背后是大排的书柜，装满了各类图书，这使人感到主人的书卷气，和一种来自知识的无形的力量。雷霆夸耀地问：我这里别的不多，就是书多，孔夫子搬家，光书呗。

陈博在内心里感叹雷霆的不俗，嘴里却调侃道：弄几本书摆摆样子，谁不会呀，也许这都是些新书，没启过封吧？

雷霆急了：你可别小看我，我整个大脑都是用知识装备起来的哩。

陈博大笑起来：哈哈，真正有知识的人才不夸自己读书多哩。

雷霆不跟她说这些了，却推开室内的一扇门，对陈博说：这边就是我的个人生活区了。

原来，为了节省开支，雷霆颇有创意地把这间主任室兼作了他自己的书房，另一扇门，便是通向了他自个儿的一间客厅、一主一副两间卧室。卧室内有洗手间。他的客厅里另有一扇门通往走廊。原来，他是把个人住房跟律师事务所组合在一起了。他对陈博解释说，都是为了既节省支出，又方便工作嘛，再说我现在单身，这也够住了。

陈博羡慕地说：还只够住，够宽敞的了。就是结个媳­妇­回来，也够住了呵。

雷霆苦笑着说：媳­妇­，还不知我丈母娘在何方哩。你的心又不在我身上。

陈博说：你这么好的条件，追你的姑娘该排成长队了吧。

雷霆笑道：也不是没有，但我的心思已经有所寄托了呵。嗨，这事儿以后再说吧。你看我刚起步，压力不算小，压力变动力，逼迫着我努力工作，努力创造呵。我们这里的律师工作起来都是没日没夜，不要命的。所以，我现在也没时间来考虑找媳­妇­的事儿。

陈博知道在大城市生活的人们工作节奏快，压力大，果然是这样。陈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你还拿这么多时间专门陪我？

雷霆煮好了咖啡，递给陈博，笑道：你以为我傻呀？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我是大赚哪。

怎么大赚？这账怎么算的？

《表演系女生》432

打个比方吧。一辆车，跑的时间长了，就得大修。对吧？我呢，就跟一辆满负荷在路上奔跑的汽车一样，很少休息。陪你的时间，我不光是一种休息，而且获得了身心最大的快乐和满足，又因为身心的愉悦而获得了健康，对吧？这样，我就有了更大的动力，去赚更多的钱。你说我是不是赚大了？

哈哈，净会瞎侃，美得你吧。那我再天天在你这里，看你大赚吧。不亏死你才怪。

跟自己最好的朋友，最亲的人在一起，哪能分分角角地去计算呢？说真心的，博博，跟你在一起，就是我最大的快乐。快乐的时候便不思考狗屁的挣钱，去他妈的挣钱吧。

文明点儿吧，你。陈博这么说着，其实心里挺受用。

雷霆用汤匙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换了种口气说：博博，其实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知道佳佳在你心里的份量，你是一个重情仗义的人，这一点我很感动，很理解，很欣赏。但是，这事儿已经成为过去了，你要拿得起，放得下，要好好地生活，珍惜自己，对吧？我想，佳佳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他也不希望你老是不开心的。

雷霆的话，都说到陈博心里去了。

陈博想起那次雷霆专门回巴山县安慰陈博，晚上，雷霆陪着陈博在清江大酒店的舞厅里跳舞的时候，陈博伏在雷霆的肩膀上，默默地流泪的情景。她显得多么痛苦无助呵。雷霆趁人不注意，细心地帮她抹­干­脸上的泪水，但她脸上的泪水，却不争气地越流越多。也就是那一次，在对于董理佳这段感情的处理上，雷霆劝说陈博，要面对现实，总不能拿这么美好的青春为董理佳殉葬吧？爱情毕竟不能当饭吃，再说两人既没定婚更没结婚，果断地斩断情丝是理智的行为。陈博还顾忌着世人的眼光和说法，如果此际抛弃了董理佳，寻找新的感情，投靠新的怀抱，人们不会指着她的脊梁骨吗？可雷霆安慰她说，你就那么在乎别人说什么？你打算一辈子看别人的眼­色­来生活吗？陈博舒心地笑了，她当时的回答是，我肯定不会。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有几人能懂得陈博的心情呢？陈博的眼睛有些发红了，但她还在犟嘴：我放不下了吗？我不开心了吗？

雷霆说：你别跟我犟嘴。三峡理工大，的确不是你想读的学校，读起来免不了会痛苦的，但是你不接受命运的安排也是不行的。你是一个最聪明，也最要强的女孩，你觉得你能容忍自己在这个大学里当一个最差的学生吗？不行，你得打起­精­神来，适应这所大学，得把成绩搞上去，用成绩来证明自己。你将来还得考研，考到北京去。

陈博说：你别跟我老妈似的，净说些大道理我听。

雷霆笑道：你呀，其实你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什么事情，你是一点即通，我是没必要多说。好呐，再不说了，行吧？走吧，我带你去禹王商城看看有什么中意的服装？就在这大厦的二楼三楼。眼看就是秋季了，你可以买套春秋裙。本来我是准备买一套送你的，但是觉得由你亲自选中的可能会更合身吧？书包 网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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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博说：买什么衣服哟，你没看我衣服多的是。

雷霆笑着说：我知道你的衣服多，但你来到三峡市，我总该送你一件像样的见面礼吧？算是你帮我忙好了吧？

陈博笑吧道：你真是会说，净是歪理邪说。

她话里的意思，自然是愿意接受雷霆的好意了。再说她衣服虽然多，内心里却还是喜欢买衣服的。并不是她贪图什么，而是她家庭的条件决定了她可以随意地买衣服。

俩人从三楼的电梯口走出电梯，便进入了商城里的服装层。从三楼到二楼，转了半个多小时，陈博还是颇有兴致地试了好几套，却没有找到一套她太喜欢的样式。雷霆脸上写着失望，央求陈博说：那我们先出去找地儿吃饭，然后到别的商城再转一转？

陈博说：行，争取让你满心满意吧。

两人走到一楼。一楼是日用品的卖场，陈博心里想，雷霆对自己太好，再加上她跟爸爸妈妈一家人来省城，雷霆接待吃饭住宿全包了，破费少说得一两千了。这份情，自己也得有所感谢。到了一楼，她灵机一动地想到在皮件柜里给雷霆买一条皮带。便对雷霆说：你先下去吧，我在一楼转转，看有什么小东西嘛。雷霆说：好的，那你从这里出大门，我到下面车库里去取车，然后开出去在街对面等你，好吗？

陈博点点头，说：行呵，你注意安全，慢点开。

雷霆从车库里七弯八拐地把车开到禹王大厦对面。那里并不是停车的位置，但幸好这一带在城里的位置比较偏了，交通管制并不是太严格，可以停一两分钟没有问题，也就是一个上下车的时间。雷霆扭头看左边，陈博正在对面的人行道上向他招手哩。雷霆也把手伸出车窗外，朝陈博挥了一挥。陈博向他这边迈开脚步，刚走上机动车道，突然一辆女式踏板摩托车向她冲了上来。

陈博听声音不对，向后一退，那辆摩托车也紧急刹车，发出“吱……”的声音，但还是撞在了陈博的腿脚上。陈博歪倒在地，手中的LV手包也摔出去老远。而那辆摩托车也摔倒在地上，骑车的一位约模五十多岁的­妇­女也摔倒在地上。

雷霆连忙跳下车，飞快地朝陈博跑去。陈博却已经站起来了。旁边有一位好心的路人，把陈博的手包捡起来，递到陈博的手中。陈博站起来，提起裙脚看了看，倒没什么伤，也没流血，只是感到腿脚是麻木的，试着走了几步，倒也能走动，心想，大约没什么大的问题吧。于是她朝跑过来的雷霆挥挥手，说，你慢点儿，我这里没事。

她一手撑着腰，走到那位老年­妇­女跟前，问：怎么样？你没摔伤吧？

那位­妇­女倒满手是血，手皮大约是全破了。不过她也能站起来。这件事，论起责任来，全是这位女车主的，所以那位车主见陈博能走过来，却也放了心，对陈博说：我没事，一点皮外伤，没事儿。你还好吗？

陈博把她扶了起来，说：我没事儿，你放心吧。

女车主走到摩托车面前，把摩托车也扶起来，对陈博说：你没事儿，那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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