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恩怨 第二回昭飞遇难云霄峰(2 / 2)

红颜江湖传 姗星 356322 字 2022-03-04

“怎样,夫人?”

叶秋风道:“现在我还没想到更好的法子,当时候你总得按所说行事!”“到时候,你若不应,我就带着雷儿离开剑寨回我老家去!”

吴一剑点头应道:“嗯,杀子之仇自是要讨个公道,夫人尽管放心便是!”

吴一剑见叶秋风口气渐缓,这才挪动步伐扶着妻子,轻声道:“这几日你都没吃东西,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做好送来!”

叶秋风轻叹一声,继续道:“雷儿将来的婚事全是依我的,只要那女方家世清白,即便贫苦、丑些也是无妨的,再不要去找什么绝­色­大美女,咱们吴家承受不了那种福份……但凡这美丽的女子总是多波折的……”

叶秋风前面埋怨余姬,后面则是更多的同情三妹蓝琼。自古红颜多薄命,男人们总是希望最美的女人是自己的,而女人们又都希望自己是最美丽。而真正美丽的女子却未必希望自己相貌平平,当年的蓝琼便是如此。

叶秋风年轻时候也算得一个美女,只是与孟影、蓝琼一比便显得相貌平平,回首当年的三姐妹,有两个都已经过世,而最平凡的她还留在尘世。

吴一剑将妻子扶入帐中,又让她躺入床上,盖好被褥,手紧紧地握住那双柔弱而冰冷的纤手,静静的望着。

吴一剑忆起那夜将余姬抱入少霆床上,越想越生气。他怎么忽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他应该想到余姬使用骗术的。当年的罗红珠便有这等魅力,欺骗了多少江湖血­性­男儿,有多少人因为她抛妻弃子,这其间也包括他。唉,有其母必有其女,霆儿一定是被余姬骗了,这才替她解|­茓­道……越想越愧疚,这一生他欠两个女人,一个是妻子叶秋风,还有一个就是只有一面之交的红颜知己十一妹。许多年过去了,妻子的境况倒是了解若发,可是十一妹却不知怎样了。他与十一妹的故事从来都不曾告诉过妻子,他已经欠妻子太多,不想再因为十一妹的原因而给妻子带来烦扰。

许久,叶秋风传出轻微的鼾声,出口极长。眉头紧锁,看来她始终是不快乐的。人们常说,一个人快乐与否,在他(她)熟睡的时候便可以看出,面露笑容的人是快乐的;而那些眉头紧锁、面露愁容的人,连梦境都如此忧伤又怎会快乐。

“寨主,二公子回来了!”家仆在门外禀报。

吴一剑没有应声,生怕自己的声音吵醒妻子。轻轻地站起身,小心将手收回,站在床前注视着熟睡的妻子,轻轻地抬起脚,轻轻地打开门,又轻轻地拉上……

门口,家仆正在等候。吴一剑低声说道:“叫二公子到练功房去!”

家仆应声而去。

吴一剑直往练功房,这练功房极大,与大厅相比更大,里面摆放着十八般兵器,挂着吴家祖先的画像,背对着大门,就那样痴痴地望着画像出神。

剑寨的祖上吴远亭是个江湖浪子,流浪至剑寨遇上了年轻貌美的大小姐便留了下来,这才有了后来的吴家剑寨。自吴远亭以来,吴家似乎便没什么仇人,也极少卷入江湖恩怨之中,百余年来,似乎就没有子孙死于刀剑之下……倒是他是第一个踏入武林的人,这些都因为幼年丧父,而母亲又信奉佛事,对他的管教更是极少过问,因为这些他的少年、青年都显得极为荒谬。

“爹——”一个少年的声音。

吴一剑这才回转身子,吴少雷站在门外,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吴一剑发现少雷比离家时更黑更瘦弱了。“回来了!”

吴少雷道:“爹——娘呢?她怎么样了?”

吴一剑轻叹一声,“你娘的身子一直不好,这你是知道的,你大哥的死对她的打击很大……”“哦……找到妖女了吗?”

吴少雷回道:“听说余姬已经回龙王岛了,不日就会随同余叔叔前来剑寨!”

“哎……”吴一剑欲言又止。

吴少雷认真地注视着父亲的每一个细微表情,“爹——你想说什么?”

这几日早有耳闻,听说吴少雷这一次到江湖身边有美女相伴,从武林人的描述来看,不是羞花便是落雁。“有些话你母亲会告诉你的,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重蹈你大哥的覆辙!”

吴少雷立即明白,父亲想说羞花杨吉弱。“爹,不会的,她又不是余姬!”

吴一剑严肃地看着儿子,吴少雷没有再说。

吴一剑继续道:“少雷,你大哥被害,你想如何报仇?”

“报仇?”吴少雷一脸无奈,这个问题他可是从来没有想过。吴家与余家不是世交吗?为什么要报仇。

“你母亲已经说过了,绝不会轻饶妖女的!”吴一剑直到现在都没有认真想过此事,他曾经想要余姬依然嫁给少霆,他要让她为儿子守一辈子的寡。这只是他的想法,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娘说过要怎么处置余姬了么?”吴少雷还是没有叫余姬为妖女,自幼他就将余姬看作自家人,突然发现了那些事,他还有些接受不了。余姬曾经也是父亲的养女,现在也还依然是义女。

“你娘还没想好,总之是一定要讨个说法的!”时间还真是一个奇怪的魔术师,如果时间向前推二十年,年少冲动的吴一剑,想也不会想就会杀掉仇人,可是现在他多了几分冷静,毕竟他曾经是那样的爱余姬——他的女儿。直到少霆被杀,他还在梦中不止一次地见到幼年时的余姬。他心痛,却对已经发生的事无能为力。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真愿意听妻子的话,让他们解除婚约……

吴少雷很想报仇,可是仇人却是余姬,他却不忍心杀她。想了解父母的想法,可是父亲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也问不出更多的话,而母亲向来深居简出,自懂事起便没见她高兴几天,她是一个能装住心事的人。小的时候他曾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姑娘,或许这样,母亲就愿意跟自己说更多的话。

一家三口就这样彼此猜度着对方的心事,静静的等候着余紫龙一家的到来。

吴少霆的尸首没有下葬,一直停放在后厢房里。每到黄昏,叶秋风都到那儿去陪他说话,尽管她已经知道少霆已经死了,是听不见的,更看不到她的眼泪,可是她依然如此。吴一剑要安葬少霆却被叶秋风拦住,他猜不出妻子的想法,更担心妻子会把所有的仇恨都发泄在余姬的身上,他已经失去儿子,不想再失去一个女儿。

余紫龙一家从龙王岛出发,船上相对无言。

罗红珠更是心事重重,当年她也曾反对过婚约,可是重情的紫龙就是不应,在他眼里少霆是最好的。听得余姬讲到成|人后的少霆情形,紫龙也后悔,可还是不相信。

长久的沉默,余姬胆怯地问道:“爹,娘,我真的会没事吗?”

罗红珠看着女儿,又看看余紫龙,没有支声。心里隐隐有一丝愧意,对年轻时的所为,她可不希望女儿有什么不测。

余紫龙道:“圆月,你呀,实在太冲动了!”

余姬撅起小嘴道:“如果我不杀他,他还会逼迫我的……你们又不肯听我的去解除婚约……”

罗红珠隐入深深地沉思中,望着潮水,看着朝阳。太阳又升起,又是新的一天,可是往后每日每夜会变得痛苦、缓慢。

罗红珠自孟影夫­妇­逝世之后,没了仇恨,也没了最真的自己。有时候她在想,自己的这一生到底爱过谁?以为爱穆尘空,却害他至死。倒是利用过太多的江湖男儿,这其间最痴情的莫过于紫龙与吴一剑。有时候,在朦胧的梦里,她还会见到年轻时的吴一剑。她相信,她曾经是爱过吴一剑的。

“红珠,你想到法子了吗?”余紫龙唤道。

罗红珠冷冷地道:“圆月,你绝对,绝对不能承认是你杀了少霆!”

此言一出,余紫龙与余姬瞪大眼睛,他们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更不明白罗红珠的用意。

罗红珠继续道:“如果让武林人知道是圆月杀了自己的未婚夫,就会葬送她的幸福,没有人敢再娶她……这些年,我迟迟不同意余姬做杀手,也是为了她的幸福。”

余姬佩服母亲的胆识,心中一悦道:“爹,母亲说得极对。我当时被点了|­茓­道,根本不能动弹,我是不可能杀他的。”

余紫龙脸­色­苍白,为妻女的无情,一个人犯了错并不可怕,可是一个明知错了却偏说不自己的错,这着实可怕。“不行,圆月杀了少霆这是事实,我们需要给吴家一个交待。”

罗红珠严肃地注视着余紫龙继续道:“如果承认是圆月所杀,这不但毁了她一生的幸福,更会给她带来劫难。或许吴一剑看在我的情面上会放过圆月一马,但是叶秋风呢?她会吗?她曾经是那么的恨我、恨圆月……”

余紫龙没有想过那些,“不是已经过去快二十年了吗?叶秋风她应该不会……”

“紫龙,是你了解女人,还是我了解女人。”“我绝对不能让我女儿去冒险。她是我唯一的孩子,绝对不能……”罗红珠很肯定自己的看法,唯有这样,吴家人才不会有任何的把柄做出伤害余姬的事。

余紫龙接受不了这样的事,为什么要欺骗,再则自己也曾养少霆六年,六年并不漫长,他教少霆说话、走路……那一幕幕的场面他还可以清楚地刻是,少霆第一句说话的是“爹爹!”,那时候他很幸福、快乐……如今孩子没了,连一个真正的死因都不敢公布,太可怕了。

“紫龙,如果你觉得没法接受,你现在就可以回龙王岛,余下的事儿让我去做!”罗红珠冷冷地说。

余姬对母亲的做法很满意,虽然平时她不善言谈,关键时候总是出人意料。

余紫龙还未从妻子的言语中反映过来,又听罗红珠道:“此次我们去剑寨是悼丧的,不是去认错的,所以我们上岸后余姬需要换在丧服……”

余姬听到此满脸不悦,“我最讨厌白衣服,像个活死人,我就喜欢穿红衣服……”

“圆月,什么时候了还耍­性­子?”“你必须听我的!”“一会儿我们再商议一下说法……”罗红珠厉声道。

余姬不敢再言,自幼对母亲便有几分惧意。但是母亲总是有理的,父亲也事事听母亲安排。她注视父亲,紫龙也是一言不发,脸­色­很难看。

罗红珠便将她认为最合理,而余姬最无辜的言词说了一遍,并要紫龙与余姬背下来。

罗红珠就是罗红珠,不愧是二十年前最令武林血­性­男儿避而远之,武林女侠心惊胆颤的魔女。这般的想法,这样的做法也只有她才可以违背侠义,绝法正直之人的做法。她的自私与二十年前相比有过之而不及,尽管她曾流离于武林之中,可是她的心依然还是当年的魔女。

紫龙极为不安,为罗红珠的所为,平静近十年的心突然之间又因此心潮汹涌。他即便是个无情的杀手,可是依然不愿意这样做。为了余姬,为了他唯一的女儿他却不得不违背自己的良知,听由她们的安排。

这样的两家人,又有曾经那样的过去,相聚一起,似乎注定了彼此的恩怨会因此燃起。

叶秋风一觉醒来已是午后,听闻吴少雷回寨,甚是喜悦,转而又感悲伤。以往他们兄弟的感情不错,少霆小时总是很懂事,带着弟弟自己玩,从不让叶秋风­操­心。

吴少雷见过父亲后,便去了后厢房去看望兄长少霆。

少霆静静地躺在棺材中,因为好些日子了尚未下葬,一到后院便有一种嗅味飘来,连前院也能隐约闻到。他不敢揭开尸首上的白布,他可以想像离别时还快乐的大哥现在变成什么样子。吴少雷静静地跪在棺材前,没有流泪,没有言语,默默地将一冥钱丢入火盆。

“少雷……”叶秋风一进后院便看到,轻唤道。

吴少雷站起身,望着母亲。

叶秋风尚未说话,泪流满面,已经呜咽得说不出一句话。

吴少雷扶住母亲道:“娘,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我扶你回去吧!”

叶秋风欲拒绝,可是依是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浑身无力,随着少雷的步伐往前院走去。

吴少雷轻声安慰道:“娘,大哥他已经去了,你要保重身体!”

叶秋风用罗帕拭去泪珠,深吸一口气,强压悲伤,这才缓声说到:“雷儿……你大哥他死得太惨了!”

吴少雷道:“娘是知道的,大哥生前我就劝过他很多回了,要他不要胡作非为,唉……他若不改,只怕是迟早会发生的。”

叶秋风陌生地望着少雷:“他是你大哥,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

“娘,大哥生前最疼我。我也敬重他,可是已经发生了,你还是得保重身体。我们活着的人还得活下去呀!”吴少雷道。

叶秋风倍感安慰,孩子大了,懂事了。可惜吴少霆在这上面却是越大越不懂事,让她­操­了不少心。

吴少雷令人奉上围棋,呣子两人对奕起来。他希望通过下棋可以分散母亲的悲动,家中发生了这等大事,他以后的半后自是不能出去了。

余紫龙一家是三日后抵达剑寨,一路是坐船、骑马赶得极急。

余姬一身白衣,头戴白花,完全是已婚­妇­人丧夫礼节装扮的。

吴一剑初见余家人,再见余姬的打扮心中的愤怒顿时减去几分。吴少雷听闻余紫龙已到,搀着母亲也从内厅出来。

原本叶秋风执意要待余紫龙夫­妇­赶到后看过吴少霆才能下葬,结果终是熬不过吴少雷的劝说,在两日前便下葬了。

罗红珠听闻人已下葬轻舒一口气,这样一来话便好容易说多了。余姬的剑法、兵器,武林中人都是知道的,倘若没有下葬,拉上几个武林前辈认伤辩人,还是会说到余姬的身上……

多年不见,罗红珠已经老了,但风韵尤存。吴一剑初见时,依是觉得眼前一亮。毕竟青春年少时曾经痴迷过,心中隐隐地涌动着少年的情怀。

“请坐!”吴一剑道。

罗红珠更为放心,吴一剑说话客套礼貌,并没有要为难余姬的样子。

刚坐定,叶秋风便出来,她怒视着余姬。千百次的想过,今日见面时一定要坚强,否则如何为少霆讨个公道。

余姬将目光移至一旁,罗红珠瞪了一眼,余姬始抬头直视前方,再与叶秋风目光相遇,她也有了勇气对视。

两家人分主次坐定。

叶秋风直入主题,“余大侠,你应该知道我们请你到此的用意?”

罗红珠道:“什么用意?你们说是我家圆月杀了少霆,我问过圆月了这并不是她­干­的,这次前来,我们得为圆月澄清事实。”

吴家闻此,皆是吃惊。

“余夫人,你何须抵赖,那剑法那伤口,除了你女儿还会有谁?”“先前就吵着、闹着想与我家少霆解除婚约,也怪一剑糊涂,居然将她点|­茓­带至少霆房中……”

罗红珠冷笑道:“这就是了,圆月已经被点|­茓­,不能说话,不能动弹如何去杀少霆?”

叶秋风闻此,是呀,她是怎么杀的少霆,可是事实显示,确是余姬所杀,更可恨罗红珠矢口否认。“二十年前你的骗术何等厉害,你的女儿自然也比你差不了多少,自然会骗得少霆替她解|­茓­……”

余姬大声唤道:“没有,我没有!义母,真的,真的不是我杀的!”“你们怎么可以不问情由就断定是我所杀呢?”

叶秋风甚是吃惊,先前一致的看法到了余家人面前全盘否认,莫非另有实情。问道:“什么情由?”

余姬看看父母,咬咬嘴­唇­继续道:“那天晚上,义父将我点|­茓­带入少霆哥的房中。义父离开后,少霆哥还与我说了几句话,他说一直以来,其实他是喜欢我的,并没有想过要伤害我。正说着,突然有一个黑影一闪,我背后被人一击便昏了过去,待我醒来已经是三更时分……再看少霆哥……他已经丧命了,我当时害怕极了,就算我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所以就偷偷地出了剑寨……”

叶秋风听到此,自是不信,看着少雷,他缓缓点头。吴少雷之所以信,是因为余姬说少霆喜欢她的缘故,不止一次,少霆也曾在少雷面前说过类似的话,看来这是假不了的。

叶秋风问道:“黑影?是谁?”

余姬没有应话。

罗红珠道:“你们剑寨也算是武林大派,寨中有些什么高手,自是比我们清楚明白……”

黑影?会有如此快的剑法,又掩饰得如此之好。叶秋风的目光落在吴一剑的身上,吴一剑向来尤其偏爱少霆,他不可能杀自己的儿子。他的目光落在罗红珠的身上,并没有看自己或余姬,就那样痴痴地望着。妒火燃烧,自己的儿子死了,居然还有心思去看别的人女人。叶秋风对余姬的话依是不信,厉声道:“别骗谎话了,妖女……武林中众人皆知你手狠心辣,十二岁就开始杀人,近十年来你剑下亡魂少说也有好几百……杀我儿子,对你来说轻而易举……”

原以为不错的谎言,在叶秋风这里竟丝毫不管用。

余姬望着母亲轻声唤道:“娘——人家不信,该怎么办呀?”

叶秋风冷冷地注视着罗红珠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们一家三口编出的谎言?”“罗红珠,你救女儿心切,我可以理解,我原本也没想让你女儿偿命,可是你不该骗出这等谎言来骗我们……”

余紫龙一想到谎言,心有惭愧,至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就那样静静地听着两位夫人的对话。他不敢看叶秋风的眼睛,那双眼睛有太多的痛苦心酸。从来,他们一家就欠吴家太多,尤其欠吴夫人更多。

叶秋风一直细心观察着余紫龙的表情变化,从他的脸上,她更加肯定自己的看法没有错。谎言,真真切切是谎言。

叶秋风站起身,怒喝一声:“来人呀!”

几个彪形大汗出现在大厅上,叶秋风厉声道:“你们将余大侠一家三口安置在后院好生看管,任何人都不可以私自探望,倘若放走他们,小心你的狗命……”

吴一剑站起身道:“秋风……来者是客,你怎么……”

“吴一剑,什么时候了?你还只顾着自己的儿女私情。你跟那姓罗的有什么情爱恩怨,我可以不问,但是我一定要给我儿子报仇!”

“娘——”吴少雷唤道。

叶秋风看着吴少雷顿觉失望,“少雷,你大哥生前待你那么好,你不想着如何报仇,难道与你父亲一样还想阻止我不成。”停顿片刻继续道:“他们以为骗个谎言我便会相信,以为我叶秋风当真软弱无能,我手上可是有证据的……”

“证据?什么证据?”吴一剑问。

叶秋风冷笑道:“哼……关键时候你们自然会知道。姓罗的,你别惹火了我,否则我将请来盟主及各大门派前辈亲自见证此事,再由他们出面替我儿子讨回公道!”

罗红珠惊住了,叶秋风所说的证据到底是什么,难道余姬那夜还留下了什么重要证据,因为一时慌张竟然忘记了。

余姬更是慌张,看着母亲。倘若叶秋风真这样做,她的丑行将传遍武林,更会影响她与龙跃天之间的事儿,老龙王自是不会同意她嫁与跃天。

吴少雷相信母亲的话,现在才完全明白,为何母亲就是不信。看来到底自己年轻,居然被余姬母女给骗住了。

“带他们下去,还愣着做甚?”叶秋风一声厉吼,几个彪形大汗架住余家三口。

罗红珠回头凝望吴一剑,说道:“一剑,你应该相信我,圆月真的是无辜的……”

又是那双楚楚动人,顾盼生辉的眼神。吴一剑唤道:“我相信你!”

叶秋风咳嗽一声,怒视着吴一剑。这男人还真是不能相信,事到如今依然以情为重,这一辈子最大的错事就是嫁给了吴一剑,这个没心肝的男人。这二十年来对她的好,此刻全都烟消云散。

吴少雷惊异地看着父亲,他没想到,当母亲说出有证据的时候,父亲居然还相信罗红珠的话。他感到失望,同时逾加同情母亲的遭遇。懂事的时候便听人说过父亲、母亲年轻时候的事,如今看来,都是真的。

出了大厅,吴少雷低声问道:“娘,什么证据呀?”

叶秋风看着儿子,面露微笑,轻声道:“你还是孩子,不明白世事艰险,连父亲都如此信任罗红珠,为娘实在不能告诉你,一来是为了你的安全,二则我绝不能让妖女就此轻松逃脱……杀了人哪有如此轻松的事,你该为她自己所做付出代价……”

吴少雷第一次听母亲如此绝决,他不能猜出到底是什么证据,心里暗想:母亲这般肯定,自是有她的道理。

回到房中,复又坐在凳上,叶秋风道:“雷儿,你已经看到你父亲是怎样的人了?这一次我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娘,你想怎么做?”吴少雷小心地问到。

叶秋风一脸苦笑,“以后,你们自会明白。少雷,看好你父亲,别让他做出什么有失身份的事儿。”

“嗯!”吴少雷应道。

父母之间矛盾这是吴少雷第一次看到,多少年来他们一直相敬如宾,难道他们的恩爱、彼此的关爱全是假的吗?他猜不懂,但是少雷更相信母亲做的都是正确的,在心里暗暗期待父亲不要有什么出阁的事。这也是母亲第一次出面做主行事,他也想看看,是母亲的魄力更大,还是父亲更优秀。

呣子两人又相对而坐下起围棋,叶秋风不再提其他事物,只是专心的下棋,倒是吴少雷时不是抬头注视着母亲的表情。此刻的母亲,坚强,与昔日的印象相比判若两人。

门外,吴一剑暗自徘徊。看来妻子对自己的表现极为生气,先前的言语同样也令自己吃惊。他怎么就说出那样的话来,对于任何一个妻子来说不生气也怪。可是妻子口中所说的“证据”,到底是什么?他猜不出。如果杀害少霆的是他人,他会报仇,可是偏是罗红珠的女儿,又是自己的义女,心情很复杂,他可以拒绝圆月不再是自己的女儿,也可以从此与罗红珠不相往来,过去的近二十年里他们就未见过面,他也能够做到的……

屋内一片安静,唯有“砰!砰”的下棋声。

吴一剑敲响房门,叶秋风道:“何人?”

“秋风,是我!”吴一剑道。

叶秋风沉思片刻,“你回房去吧,在事情没有处理之间,我不想见你!”

不想见他,这是近二十年来,叶秋风第二次说出这样的话。第一次是少霆遇害的第二天,一直以来,吴一剑以为自己很了解妻子,现在看来,对她并不了解。叶秋风到底在想什么,她从来没有说过手中有证据,如今却突然说有证据,那到底是什么?前些日子天天以泪以面,而今天完全变了一个人,如此坚强、执著,这些更令吴一剑惭愧。

第二十回 剑寨失和结仇怨

〖简介:余家三口意欲在深夜逃出剑寨,却被叶秋风看破。打斗中,吴一剑为救罗红珠身中叶秋风一枪,自此,吴、叶二人夫妻反目。叶秋风借吴一剑之错,开始掌管剑寨事务。意乱彷徨时,飞鸽传书穆冰霜前来帮忙。〗

后院,几个彪形大汉身握刀剑站在出口处,个个面带杀气,毫无表情,一样的怒­色­冷眼注视着余家三口,树梢上站着两名武林高手。这样的把守,显然对余家三口已经是极度防备。余家三口相对无言,唯有摇头叹息。

罗红珠没想到,怎么这一次自己就失算了呢?居然被叶秋风抓住证据,看来是她小窥了叶秋风的能耐,毕竟她已经不再是二十年前那个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的小­妇­人。

余姬更是一脸无奈,又不能怪母亲,自叹太过粗心竟落下证据。这证据到底是什么?她想了许久也想不出来。

沉默许久后,余紫龙终于开口说到:“红珠,我就说不行,现在好了,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激怒了吴夫人只怕事情就难办了。”

“圆月,到底落下什么把柄?”罗红珠问女儿。

余姬摇头,她也不知道叶秋风所说的把柄会是什么。“娘,应该没有吧?除非……”

“除非什么?”罗红珠追问。

“除非是有人看见了!”余姬道。

罗红珠沉默,被人看见,这儿全是剑寨,到时候有可以说他们是自家人诬陷余姬。可是叶秋风说的是“证据”而非“证人”。

余紫龙见妻女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有几许怒意道:“不若就承认错误,自请吴夫人处罚圆月,或许这样还有挽回的可能……”

“这是什么话?没看到叶秋风那凶狠的模样吗?现在她是狠不得杀我们一家三口呢……”罗红珠道。

余紫龙道:“毕竟,的确是余姬杀了少霆。原本简单的事儿,到你这儿总是那般复杂……”

“你像个男人么?我们母女出事,连点主意也没有,若不是因为你,我需要这般劳心吗?”罗红珠一脸怒意,正不知如何发作,见余紫龙依然处处说出退让类的话,心中极为不满,罗红珠依然对吴一剑抱有希望。

“爹——娘——,你们就不要吵了!”余姬见二人为自己吵起来,大声道。

“你这个死丫头,怎么一点都不像我呀,就跟你爹一般模样,遇事不知冷静,这才闯出大祸来……”罗红珠将怒意转向女儿,用手指点头余姬的额头。

余姬见母亲责备,站起身道:“我回房睡觉去!”

罗红珠见女儿回房,看着余紫龙,怒意更甚。

厢房窗下,两个身影一闪即逝。她们直往叶秋风的房中奔去。

“小鱼、小圆,有什么事吗?”叶秋风见两个少女站在门口问道。“你们可以进来。”

两少女推门而进,叶秋风问道:“都听到什么了?”

圆脸少女道:“回夫人,正如你所料,大公子的确是余姬所杀……”

长脸少女接过话继续道:“我们去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正在相互埋怨。的确是余姬杀了大公子无疑!”

吴少雷惊疑地看着母亲,“娘……你这是……”

叶秋风将手一扬,示意少雷不要说话,继续对二少女道:“一会儿到管家娘子那儿去取秘室钥匙,留意他们的一举一动……”

“是!夫人!”二少女应道。

二少女退出房中,吴少雷认得这两个侍女正是吴少霆房中的贴身奴婢,说是奴婢更似吴少霆的小妾,吴少霆对她们也是另眼相待。而今见吴少霆被余姬所杀,心中都极感愤恨。吴少雷不大相信她们的话。

叶秋风下了一子,端起茶杯继续道:“我再给他们余家三口两天的时间,如果两天之内还不说出实情,那么我也只好——”手中的茶杯已经被她捏破,热水洒落地上,一部分随手而下。

吴少雷大唤一声:“娘——”

叶秋风从袖中取出罗帕拭去双手的茶水,“少雷,你应该看看江湖中人如何险恶,尤其罗红珠是何等下流、卑鄙……”

吴少雷从来不知道母亲的指力较大,这拈杯的功夫绝不亚于父亲的力道。

“少雷,我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叶秋风站起身往罗帐走去。

“娘——孩儿告退了!”吴少雷道。

“去吧,去吧!”叶秋风扬扬手。

吴少雷刚出母亲房门,便见父亲吴一剑远远地注视着,急奔过来。“雷儿,你母亲说甚么了?”

吴少雷摇头,“娘什么也没说。爹,大哥的确是余姬所杀……”

“这我知道,你娘有没有说如何惩治余家三口?”吴一剑追问着。

吴少雷逾加失望,父亲依是关心罗红珠的,不忍心看她受到伤害。不应该是这样,父亲应该和母亲一道向余家人讨个说法,可是现在……

吴一剑道:“叶秋风她到底想怎样?”

“爹,似乎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吴少雷道。

吴一剑一脸茫然,少霆的确不该死,可是叶秋风软禁余家三口似乎也过份。后悔答应叶秋风任由她处治,看来事情逾来逾严重。

叶秋风见少雷出去,一脸心事,秀眉紧锁。唉,倘若大姐、三妹还在世,倒还有个可以说话的人儿,可是现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越想越伤感,她想到了穆冰霜,虽说是个孩子,可是她的身上有几分孟影当年的魄力,或许能听听她的主意。不待细想,她写下书信,放飞笼中那只养了数年的鸽子。

两个女人将原来极为简单的事儿弄得愈加复杂,这样一来,穆冰霜便又卷入此事之中。百花谷与龙王岛的仇恨由来已久,尤其是穆冰霜一直视龙王岛为眼中钉,狠不得龙王岛个个出事。接到书信,喜出望外,谁都知道,余姬与龙跃天感情较好,更有传闻说龙跃天、展佩诚兄弟俩为余姬争风吃醋,明争暗斗,这实在是一件极好的事。更好的莫过于二姨母居然请她去剑寨帮忙处置此事。

飞鸽一走,叶秋风又开始怀疑自己的举动。这些年吴一剑对自己不错,而今的武林之中­妇­人当家的不少,她也想做这剑寨寨主,多年来因吴一剑并没有出什么大错,所以她也没有借口。现在正好可以借吴一剑与罗红珠的私情,她出面料理寨中事务。让穆冰霜前来剑寨,就当是叙旧,吴少雷自吴少霆死后,没有兄弟姐妹,即便他们不能结为夫妻,成为姐弟倒也是一件美事。想想当年武林出名的金兰三姐妹,留下的子女也就穆冰霜与吴少雷。传言三妹蓝琼也曾遗下子女,可是金陵王府的几位郡主都是她人所生,并非蓝琼骨血。

余姬母女的心境因为叶秋风所说的“证据”,寝食难安。三人一商议,又怎会是真正意义的上商议,依是罗红珠的意思:深夜时分,打伤守卫高手,离开剑寨。

余紫龙一脸无奈,自幼便被老龙王收养,无了主意,而今已有十年不做杀了,依是没有主意,一切听凭妻女的意思。虽也觉得极为不妥,但到底不能说服妻女。

夜很静,叶秋风却迟迟不能入睡。她把自己想像成罗红珠,站起身喃喃自语道:“若我是罗红珠,事情败露,必定在深夜逃跑……”小圆、小鱼在回复中说:他们一家三口嘀嘀咕咕说了许久,听不明白说了些什么,想必不会是什么好事。

转身进入内室,换成紧身衣服。手里捏了一把长枪,近二十年了,她都没有拿过兵器,今天为了积压心中多年的怨恨,也为了给吴少霆讨回公道,她不得不舞刀弄枪。

余家三口黄昏便开始入睡。夜间,剑寨的风很大,风鬼哭狼嚎般的怒吼着,似乎在为吴少霆的死,又似乎在为叶秋风哭泣儿子的英年早逝……

龙王岛处在大海之中,也有风,那风有一股熟悉的海腥,也不似这般的难听,令人心悸不安。

夜静时分,罗红珠惊醒过来,推推身边的余紫龙,低声道:“该走了!”

又敲门低声唤醒旁屋的余姬。

一家三口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几名看守或蹲或坐,已经开始打瞌睡。

轻轻地跃过看守的身上,脚步极轻。

“想跑?”一个­妇­人厉声喝道。

惊醒看守,也吓着了余家三口。

月光下,出现一个­妇­人,紧衣束身,手持长枪,英姿飒飒站在众人的面前。

“轮班看守,全是些酒囊饭袋,白天睡了一下午,居然还能睡着……”叶秋风怒骂道。

彪形大汉受惊神彩奕奕,一个人怒视着余家三口。

罗红珠见此,厉声道:“姓叶的,想活命快闪开,否则我们可出手了。”

叶秋风道:“妖­妇­……我可不怕你!”

话音一落,叶秋风长枪一扬,对准罗红珠的咽喉直刺过来。

罗红珠轻轻一跃,闪过长枪,从怀中掏出长鞭抛了出来,直飞叶秋风。

余紫龙见状,已经惊扰众人。迎上两个彪形大汗,大打出手,拳脚相拼。

余姬拔出厉剑已与几个武林高手打斗起来。

叮叮当当,好不悦耳。叶秋风只死死盯住罗红珠,这一次绝对不可以轻绕于她。当年,因为少霆之故,终是放过罗红珠一马。而今少霆已死,她没有必要再为一个心中仇人强压自己,为了今天这样的局面,依自己的武功取罗红珠的­性­命是叶秋风多年心愿。

罗红珠手中长鞭如一条银蛇,在空中飞舞。叶秋风的长枪直挑。一软一硬,极是难缠。长鞭缠住长枪,两人用力撕拉,叶秋风放开双手,罗红珠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险要的刹那,叶秋风纵身一跃,握住长枪,用力一挑,夺过长鞭,向树上一扬,长鞭挂落枝头。叶秋风力道十足,所有的悲愤在此刻都化成无限力量。长枪飞舞,动作之快,急夺罗红珠面前,枪头对准罗红珠心脏,即取­性­命。

“秋风!”吴一剑大唤一声。

待叶秋风看得仔细,吴一剑已经挡在枪头,枪头已Сhā入他的肩,因为是黑夜并未看见鲜血。

叶秋风一怔,他还是爱着罗红珠,为什么,曾经他做了那么多对不起自己的事,连一点爱也不肯给予。

罗红珠见吴一剑突然跃出,也是受惊不下。见叶秋风受惊,正欲拔出枪头对付叶秋风。

叶秋风并未止住枪头,而是用力一推,直往里刺。

吴一剑“啊”惊叹声未落,便听罗红珠惨厉地唤了一声:“你——”

叶秋风愤愤道:“吴一剑、罗红珠,这是你们逼我的……”声音发颤。

叶秋风此举更令吴一剑惊异,一向温顺、善良、柔弱的妻子,居然对自己下手。

打斗声、吵闹声、喧哗声、呼救声,吵醒了吴少雷,待不得整理衣衫,从床上跃起直奔后院。

余姬听到母亲惊叫,回头一望:罗红珠捂住伤口,跌倒地上。长枪正刺中吴一剑,叶秋风用力一拔,只听吴一剑凄厉地唤道:“为——什么?”

余姬没想到叶秋风居然对自己的丈夫下手,还是如此迅速地拨出长枪。受伤的身体并不会带来多大的痛苦,而是亲人的长枪。

余姬跃入圈中,正欲使出“销魂剑”,吴少雷飞了过来,落在叶秋风的面前,轻声唤道:“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少雷,绝不能让他们跑了……”叶秋风的目光却注视着余姬的剑法。

一股剑气逼来,叶秋风不待细看,急呼一声:“雷儿小心!”拉过吴少雷,厉剑刺中胸口。

“娘——”吴少雷大唤,对左右道:“快扶夫人回房!”

吴少雷怒视着余姬,运足内力,厉剑一挥,余姬连连躲闪,到底是女儿家,内力就是不及男儿,虽说吴少雷与比余姬年幼几岁,但内力却在她之上。

“少雷,用飞燕剑法!”叶秋风道。

吴少雷怎么忘了呢?是呀,飞燕剑法,不是正好可以制止余姬的剑法吗?

吴少雷知道余姬的剑法纯熟,若要胜她,必要虚实结合,先来几式虚招,再换实招。余姬见剑法直往头顶,正欲上挡,腹部钻心的疼痛却令她低下头去。

吴少雷见余姬昏厥过去,大声道:“住手!”

余紫龙只忙着应付几名武林高手,尚未顾忌到妻女。他没有要伤杀剑寨人的想法,处处留招,未料想此刻妻女都已身负重伤。甚是大惊,飞跃至女儿余姬身边,抱起女儿唤道:“圆月——圆月——”再看妻子,正被吴一剑搂在怀中。

吴少雷静静地看着父亲,他怎么可以在母亲的面前,在自己孩儿的面前抱着的竟然是别人的妻子。已经不再是失望了,他完全绝望了。对左右大唤道:“将他们带入房中!”

有两人从吴一剑的手中接过罗红珠。几个彪形大汉将余家三口或推、或抬进入房中。

“二公子,要传刘先生吗?”有人问道。

刘先生是剑寨的郎中,也是管家。

“夫人受伤了,传刘先生快去瞧瞧!”吴少雷搀住父亲。

“让刘先生过来……瞧瞧罗……不,瞧瞧圆月……”吴一剑捂住受伤的肩头道。

吴少雷心中一颤,现在大家都受伤了,他居然没有问母亲。轻声道:“会的!”

叶秋风躺在罗帐中,想到先前的一幕幕,吴一剑的举动已经令她倍感失望。暗暗告诉自己:不能对丈夫再抱有任何的希望,她必须要坚强,为唯一还活在实上的儿子争取一切、一切……绝对不能让吴少雷赴吴一剑的后尘,做一个亲仇人,远妻儿的寡义之人。

刘先生,全名刘儒才,十三年前来到剑寨做了管家。对吴家可谓忠心耿耿,尤其对叶秋风更是敬重。

刘先生随侍婢进入叶秋风的房间,往常看病都大厅。这是他第一次到夫人的房间,里面摆设古雅,别有一番情趣,茶几上还摆着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一把琵琶、古筝。晨曦里、暮­色­中,在剑寨上空飘荡的弦律就是从这里传出的。忧伤的、欢快的,刘先生这多年来也随着那韵律或喜或悲,夫人叶秋风的琴艺高超,在武林堪称一杰,十三年前刘儒才就是被这音律吸引至此。

刘先生查看伤情,侍婢放下罗帐,他远远地站在外屋吩咐众侍婢如何清洗,如何上药,再如何包扎。

叶秋风始终一言不发,当所有的悲伤、痛苦齐聚一块,她却不知道如何去表达。她很想哭,但一想到多年来所爱的屈辱、磨难,便无了眼泪。

刘儒才开了一剂药让侍婢到药房小徒那里去取,自己便准备离开。

叶秋风打破沉寂,“刘先生,可否暂离一会儿!”

“夫人,有事么?”刘儒才问道。

叶秋风道:“无甚事,就是想与先生说说话!”

众侍婢退去,叶秋风半躺着身子,刘儒才坐在外屋。

叶秋风继续道:“唉……没想到我这一生,一直都是被人欺骗……”

“夫人是人中龙凤,怎会有人敢欺骗于你呢?”

“刘先生,你来剑寨已经十三年了,我与吴一剑之间的恩怨,你从家仆那里已听得一些……”“我以为自从一家团聚之后,所有的事儿都已经过去,现在看来,倒是我错了……”“在一剑的心里他从未忘记过罗红珠,即便她伤害过我,伤害过少霆,更伤害过吴一剑,他依然是那般在意她……而我呢?像一个傻瓜,被他们欺骗,受了几十年的委屈……”叶秋风不知道所有的委屈该何人倾诉,她已经不再想对吴一剑说任何的话。

“金兰三姐妹的故事我少年时候便听得不少,尤其欣赏夫人的才艺……寨主他不应该如此糊涂……”刘儒才道:“夫人身体有伤,不要想得太多,应该好好保重身体……”

“今日我就把自己的事给先生讲讲。”“刘先生,恐怕往后就再也没有人可能听到我的心事了,我没把先生当外人,就是想告诉你……”叶秋风停顿片刻,“先生,如果我因为吴一剑的过错出来主持大局,你看这寨主上下不会有非议吧?”

刘儒才甚是吃惊,没听错吧,一向温顺、娴淑,不问寨中事务的叶秋风居然想主持寨中事务。许久才道:“夫人,你真的打算如此?”

“当然,原本我也没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吴一剑在少霆被害这件事上,处理得实在太过欠妥。如果传到武林,以后还会有人尊重剑寨,我们可以不与江湖门派争夺先后排名,可是却一定要赢得其他门派的尊重。”“如果让吴一剑主持事务,只怕剑寨与吴家的名声迟早一天会毁……”“今日与先生说说,也想要听听先生的意见!”

刘儒才听叶秋风如此说,心中惊骇,更有一份感动,叶秋风对自己的信任,这些年来寨中上下是大家已经默认的事实。吴一剑在行事作风上与大公子吴少霆一般,更有几分荒唐。叶秋风女流之辈私心较重,在大是大非面前倒也分得轻重缓急,与吴一剑相比还是有极多可取之处。“大伙都在大公子被害的事上静观事态发展,此事处理得当倒是可以赢得人心,像寨主的所为寨中人已经有太多不满……大公子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尚可因为一己私事抛却是非,倘若换成其他人可想而知。”

“刘先生言之有理,这也正是我所担忧的。少雷还小,尚未成家立业,将寨中事务将与他一个孩子也着实让人放心不下,唯今之计,也只要我出来主持大局了……”叶秋风缓缓道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刘儒才更是佩服叶秋风的作风,但她是否有这等能耐那却是后话。

两个人就剑寨而今的情形又细细分析一通,听刘儒才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却是支持叶秋风的所为,叶秋风的内心又加剧了几分对此事的信心。吴一剑,她的丈夫必须退居人后。

当日夜晚,刘儒才便从书房取出了剑寨之印,叶秋风直接透过刘儒才的帮忙接管剑寨。而此时的吴一剑还在睡梦之中。

刘先生并没有前去为吴一剑治伤,而是派小徒前去。

次日吴少雷来问候母亲,经过父亲居住的厢房,发现门口站着四个彪形大汉。刘儒才正从吴一剑的房中出来。

吴一剑正破口大骂:“翻天了,老子是寨主,怎么敢这样对我,居然派人监视我……这剑寨是老子的还是那泼­妇­的?”

吴少雷长这么大第一次听父亲骂人,这剑寨之中可以令人软禁父亲的自然只有母亲一人。但吴少雷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像母亲那样一个柔弱的­妇­人,怎么会学着其他门派夫人的样子,管理起寨中事务……他没有细想,而是迎上刘儒才。“刘先生,这是……?”

刘儒才抬起头,先是轻叹一声,才缓缓道:“其实夫人也是没有办法了,大公子被害,寨主没有替他报仇讨回公道,反而如此帮衬外人……”“我们身为下人都看不过去了,何况是夫人……”

“叶秋风这个贱­妇­,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软禁本寨主……”“越来越不象话,天下间哪有你这样的妻子……”吴一剑骂骂咧咧,吴少雷不敢再听,这也是听父亲第一次用如此言语辱骂母亲。

吴少雷的心境很复杂,为父亲吴一剑的所为,也极为同情母亲。推开房门,父亲正半躺在床上,肩上厚厚地包裹着一层白布,看样子伤得不轻。

“爹……”吴少雷唤了一声。

吴一剑抬起头,看着儿子,怒­色­渐消。“雷儿,你去……你去叫你母亲过来……”

吴少霆被害前还其乐融融的一家,突然间夫妻反目成仇,这都是怎么了?吴少雷知道这一切都源于父母就余姬问题上的不同看法,哪一个妻­妇­愿意看到自己的丈夫保护别人的女人,尤其像叶秋风那样年轻时候经历过太多的磨难,同样又是因为那个女人,她怎能不伤心,又如何不会改变对吴一剑的看法。

吴少雷不知如何回应父亲。问道:“爹,你的伤好些了吗?”

不提受伤倒也罢了,吴一剑脸­色­愈加难看。“你母亲那样的女人还算人吗?居然谋杀亲夫……”

“母亲并不想伤害你,她只是向罗红珠讨个公道……”

“住口,你懂什么?她明知道我这一生最爱的是罗红珠,居然还那般待她……”

这样的话是一向敬重的父亲吴一剑所说,失望至极。父母相敬如宾不过是假象,当矛盾发生,却比平常人家多出几许怨恨。这一刻,吴少雷在心里暗暗地下定决心,他既不要像哥哥吴少霆那样一厢情愿地去爱一个女子,更不要像父母这样的生活。如果他爱上一个女子,就会全心全意地爱她,呵护她,即便生活中再出现一个令自己心动的女子,永远也只会埋藏心底,绝不会如父亲那般的喜新厌旧,爱得自私,爱得伤人。

“爹——”吴少雷道。

吴一剑厉声道:“什么?快去叫泼­妇­过来……”

“我不管你与罗红珠有什么恩怨,但是如果你胆敢伤害我母亲,我将永远也不原谅你……如果大哥在世,看到你是这样的对待母亲,他绝不会原谅你!”吴少雷道。“母亲今日的所为,全是你逼的,你怎么不看看自己?”

吴少雷说完话,重重地甩上门,走了几步回头望着父亲的房间。这样的男人居然是他的父亲,吴少雷为之羞愧。

吴一剑怔住,一向听话懂事的吴少雷居然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天下间的男人,哪个没有三妻四妾,他并没有妻妾成群,不过是喜欢罗红珠,这有什么错?他不是一样呵护着叶秋风,疼她、宠她么?这人心当真不足,还奢望什么?叶秋风居然派人软禁他,他是一个男人,一点情面也不留……

剑寨一片平静,而平静的下面却是­骚­动的人心。

叶秋风在几日之内已经成为名符其实的寨主,下人唤的依是夫人,只是吴一剑已经被软禁起来,不能走出房门。

吴一剑在心里暗暗盘算出伤愈的日子,等候用自己的方式夺回剑寨的掌管权,用自己的权力去救罗红珠母女。他们夫妻走到今天这一步,他没想到。

穆冰霜在三天后抵达剑寨,一路上她已经想好了怎样报复龙王岛,跟罗红珠报仇。父母与罗红珠之间的恩怨她早有耳闻,现在她可以借二姨母之手来报仇,实在令人欢喜不已。

叶秋风令人将穆冰霜一行十余人安置妥当。穆冰霜便陪叶秋风说话。

外面,吴一剑一声高过一声的咒骂。

穆冰霜抬头起注视着叶秋风,二姨丈怎么可以这样骂自己的妻子。如此难听,他们不是一对恩爱夫妻么?怎会变成这般模样?

“姨母,你不生气么?”穆冰霜试探­性­地问。

叶秋风一脸窘意,“我也想让他闭上嘴,可是又能拿他怎样?”“他只以为是我打伤了他,又怎知,他对我的伤害远比他身上的伤更烈数倍……”

穆冰霜素来不喜欢吴一剑,小时候她与雪莹都极为讨厌他。以往,只是因为他是叶秋风的丈夫才敬重几分。“姨母,需要我帮忙么?”

“帮忙?”“什么意思?”

穆冰霜道:“姨母知道我们百花谷的毒药排居天下第二,如果让他闭上嘴,这还不易?”

叶秋风想到毕竟那个是她的丈夫,心有不忍,摇头。“他到底是雷儿的父亲,我不能那样对他。”“冰霜,你说这余家三口该如何处置?”

穆冰霜道:“我过来正是与姨母说此事呢?我听说,玉龙王得知剑寨扣留余家三口正设法相救,恐夜长梦多……”

“冰霜,你有什么好主意?”叶秋风问。

穆冰霜的脑中将所有的问题一一闪现,“好主意?”“办法自然很多,只是不知道姨母准备用什么法子去替大表哥报仇?”

叶秋风道:“那两母女凭借容貌不知害了多少江湖中人……”“不行,不行,这样也太狠了!”叶秋风想到任人欲毁容之事,心有不忍,唉,倘若如此对待,还不如杀了他们母女好了。

穆冰霜想到幼年时,罗红珠下毒穆尘空,心中的恨爆发出来。是的,她就是要罗红珠母女生不如死,想到余姬绝艳的容颜,仍有些下不得手。

叶秋风笑道:“玉龙王要来剑寨?”这是迟早问题,龙跃天与余姬自幼青梅竹马,而今余姬遭此劫难又怎会袖手旁观。龙王岛高手云集,只怕会因此给剑寨带来灾难。

“姨母,我看索­性­就放了他们吧!”

叶秋风道:“不行,余姬杀了我儿子,我岂能轻易饶过之理。”

“不放他们又能怎样,如今他们身负重伤,还得好生侍候、照顾,要报仇就应该趁早……”穆冰霜话未说完。

叶秋风道:“冰霜,你长途奔波,早些回去歇息,此事我们明日再议!”

穆冰霜退出房间。

房外,吴少雷已等候多时。

“二表哥……”穆冰霜唤了一声。

吴少雷尴尬的笑,“我应该叫你表姐才是,那日回来母亲说,其实我比霜表姐还小几个月呢?”

穆冰霜一怔,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吴少雷比自己大,笑道:“原来我是表姐呢?”

“霜表姐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一声!”吴少雷道。

穆冰霜回到自己的房间,风信子站在一侧。穆冰霜尽管心计较重,但与风信子一比还是逊­色­许多。风信子已经看出穆冰霜的心事。问道:“谷主还是下不了手?”

穆冰霜瞪了一眼。

风信子继续道:“当断则断,倘若不断,必受其害!”

“唉,这样做,是不是过份了些?”穆冰霜问。

风信子道:“余姬向来自恃貌美,目中无人,吴夫人请你来就是帮着拿主意的,只要没有杀她,怎么做都是不过份的!”

“如果……”

“没什么如果?”“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仪的事儿,当初她那样做时,就应该想到有今日的结局。”风信子继续道:“我就知道谷主是狠不下心的,所以已经吩咐人去办了……”

“办什么?”穆冰霜问。

风信子一脸诡异的笑容,“谷主,象你这般心慈手软,迟早会吃大亏的,我必须得替你拿定主意。我已经根据你与吴夫人的谈话内容照做了,明日清晨一切都会见分晓的!”

“你……”“毁余姬母女的容貌吗?”穆冰霜不敢相信,风信子又一次提前下手。这些日子来,风信子已经习惯这般行事,许多事也不再与穆冰霜商议,直接下手。

风信子道:“谷主,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倘若吴夫人怪罪下来,属下自当一力承担……不会连累谷主的!”“报仇事大,容不得半点的犹豫,更不可优柔寡断!”

穆冰霜一阵气急,这风信子行事做法逾加过份,哪里将自己放在眼中。尤其上次被鬼谷囚掳之后,更是目中无人。可是她念在风信子为百花谷也算事事尽心,所以一直压抑不发,没有追究,而今居然用这种口气与自己说话。大喝一声:“风信子!”

风信子一惊,回转身子。“谷主——”

穆冰霜看着风信子一脸无辜的模样,每一次都这样,风信子的反应极为敏捷,知道自己过份,转瞬又扮成楚楚可怜的样子,这令穆冰霜不便再追究,轻叹一声道:“唉——你回去歇息吧!”

穆冰霜只觉自己的心狠人间难找,而风信子的心狠手毒更胜几分。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十一回 余姬母女失花容

〖简介:穆冰霜前往剑寨,风信子建议毁罗红珠母女容貌,穆冰霜意欲阻止,怎耐风信子已经下手,只得默许。穆冰霜助余紫龙离开剑寨请救兵,这令余紫龙疑心重重。穆冰霜怀疑龙王岛会余家是龙家家仆名义出面,为防事情复杂,提醒叶秋风防备。〗

风信子一惊,回转身子。“谷主——”

穆冰霜看着风信子一脸无辜的模样,每一次都这样,风信子的反应极为敏捷,知道自己过份,转瞬又扮成楚楚可怜的样子,这令穆冰霜不便追究,轻叹一声道:“唉——你回去歇息吧!”

穆冰霜只觉自己的心狠人间难找,而风信子的心狠手毒更胜几分。

风信子轻轻地拉上房门,抬头望望月­色­。

几个百花谷使女迎上前来,唤道:“风长老!”

风信子应道:“事情如何了?”

一百花使女道:“已依风长老之意去办了,明晨药效发作便可见成效!”

“嗯,很好!”风信子一脸忧思,“这才是刚刚开始……”

百花使女道:“风长老,问过谷主的意思了吗?”

风信子道:“谷主心地善良只是不会同意,可是报仇事大,而今也是由不得她不同意……”望着头顶的明月,心境略为平静,“你们回去歇息吧!”

“是!风长老!”众使女应道。

风信子很静,想起许多许多。眼睛中飘过一丝愁云,是哀、是怨、是恨……

罗红珠从旁人的口中知晓穆冰霜前来剑寨,叶秋风掌管剑寨事务之事。穆冰霜这个丫头,对龙家的恨极深,报仇心切,穆冰霜报复自己倒也无妨,只是担心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儿余姬。而今她与女儿都已经身负重伤,倘若寻机似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原本还希望吴一剑能念旧情,救出一家,现在他都已经被软禁了……

世事无常,叶秋风的变化是罗红珠从未想到的,当年那个柔弱的小­妇­人而今居然胆敢杀夫,叶秋风已经陷入深深怨恨之中,对她对吴一剑皆然。一个女人恨另一个人的时候,什么事儿做不出。罗红珠的心里一阵胜过一阵的恐慌,她尽力地猜想着叶秋风的下一步举动。

一整夜彻夜难眠,脑中浮现的全是年轻时的所作所为。尤其对曾经深爱过的穆尘空,做了太多的事儿,而今他的女儿已经长大成|人,穆冰霜又同样地陷入仇恨之中。罗红珠茫然,如果这一辈辈的报仇,这仇恨何时能了。内心有几许后悔当年的所为,可是她却不甘心,如果穆尘空而今活着,或许她的恨依旧不会消散,还会继续自己的报仇计划。她轻轻地翻起身,躺在床上,身旁,紫龙已经熟睡过去。这些天丈夫为自己与女儿已经极为­操­心,尽心照料母女甚是疲劳,罗红珠轻缓地起床,轻轻地往女儿的房间走去。

房内,余姬正在熟睡,面容中露出几许忧虑。这孩子,怎么就如此冲动呢?­性­情中倒与年轻时的自己是一般模样。

罗红珠望着女儿,遐想许多。

余姬翻身,朦胧中看到母亲的身影,睁开双眼。“娘——”

罗红珠道:“圆月!”

余姬似乎看懂了母亲的担心,轻声道:“我想天哥一定会设法救我们的!”

罗红珠道:“听说穆冰霜到剑寨来了!”

余姬极为诧异,穆冰霜怎么就来剑寨了?真是屋漏偏逢连雨天。她开始担心龙跃天,如果穆冰霜在,自然会有所防备,只担心龙跃天会落入陷井。最近穆冰霜一直在寻找机会报仇, 这次自然不会放过如此上佳的机会。

罗红珠后悔将实情告诉余姬,有她保护女儿便已经够了,尽全力自然可以化险为夷,只要能见到吴一剑,她便会有法子。

“圆月,如果公子来救你,你只管与父亲逃生,不用管我……”罗红珠道,这些年碌碌无为,她都忘记了自己生存下去的意义。为什么而活,为谁而活。平淡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而今人老珠黄,对世事倒也看淡几分,死亦不怕,最让罗红珠接受不了的,就是红颜憔悴,日渐衰老。有些时候她都妒忌女儿余姬的年轻貌美,倘若一切可以重来,她一定在自己最美的时候轰轰烈烈地爱一场,找一个相爱的人……

“娘!要活我们一家人一起活……”

“傻孩子,娘已经老了,可是你还年轻,我的­性­命无关紧要!”

余姬不明白一向高傲霸气的母亲也会说出如此落漠的话。“娘,你苦了一辈子,还没有享福呢?”

“享福?”罗红珠笑了,这一生她不明白什么是快乐,什么又是幸福。其实所谓的快乐、幸福都毁在了自己的手里。“快睡吧,我回房了!”

余姬望着母亲的身影,心中漾起几分心痛。

罗红珠躺在床上,看着熟睡的丈夫,强迫自己闭上双眼,不再想烦心的事。

天­色­渐明,余紫龙被林中的鸟声吵醒。略一侧头,便见身旁躺着一个相貌奇丑的­妇­人,臃肿的脸庞出现一大片青紫瘀红。“你——你是谁?”

声音惊异中略显几分凄厉。

罗红珠睁开双眼,不悦道:“大清早嚷什么?”

那个丑­妇­居然是妻子的声音,余紫龙没敢再出声,暗自思索:她的脸怎么……看来是中了什么毒物。盯着罗红珠的脸庞,余紫龙不知如何言语。依妻子爱美的­性­情,倘若知道自己被毁容,又将有如何的反应。

“嚷什么呀?”罗红珠不耐烦地追问。

“没什么!还早,你再睡会儿!”余紫龙道。

“啊——”“啊——”一声紧似一声的惊叫。声音是从余姬房中传出来的,余紫龙跳下床,顾不得穿上鞋袜冲往女儿的房间。

房中,女儿正坐在铜镜前梳妆,双手紧捂着脸庞。

“圆月——”余紫龙紧张而关切地唤道。

余姬并未理睬,捂住脸痛哭起来:“为什么?”“他们为什么如此心狠,要杀便杀,为什么要这样待我?”……

余紫龙想到妻子的容貌被毁,莫非他们亦用同样的手段对待自己的女儿。

就在余紫龙沉思的片刻,余姬忽地站起身道:“不对,是我自己看错了罢!”将手放开,认真的注视着铜镜。不待余紫龙透过铜镜的反光看得仔细,余姬又是一声惊叫:“啊——”

罗红珠已经旁屋奔至过来,站在门口静静地注视着。“圆月,出了何事?”余姬并没有回答,依是紧紧地捂住脸庞,缓缓地扒在桌上痛哭起来。

罗红珠轻盈地迈近铜镜,目光一直注视着女儿,猛一抬头,镜中出现一个奇陋无比的­妇­人,她往余紫龙的身影处看去——他依如往昔,而自己却变成这般模样,快奔几步,欲扑铜镜仔细地打量着:“啊——”“怎么会这样?”

罗红珠一脸惊异,余姬缓缓地从手缝中偷偷地注视着母亲的面容:与自己一样,脸部臃肿、青紫,一双曾经美丽的大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巴突出——难看之极。

余姬立即想到她与母亲一定是中了剧毒,为何他们母女都这般景象。放开双手,“娘,我们中毒了!?”

罗红珠这才注意到女儿,也是如此。“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话音一落注视着丈夫余紫龙,“紫龙,你去!去给我们母女讨解药,快去!”

余紫龙将近日来发生的一切仔细地在脑中掠过。叶秋风的为人自是做不出这等事,而对穆冰霜却难说。一定是为父母报仇,难道她已经知晓当年的一切乃是红珠所为,而今竟为这等方式报复红珠母女。

“爹,你还站着作甚?快给我们讨解药去呀!”余姬大声道。见父亲依是不动,心情愈加紧张,“爹——”

不待罗红珠开口,余紫龙道:“他们是害你们母女俩,又怎会轻易交出解药呢?”他说的是实话,可是却激怒了妻女,妻子一脸寒霜中透出无限失望,而女儿的眼神中尽是痛苦。

“为了我们母女,你难道都不愿意试试么?”罗红珠道。

是呀,这些年倒不曾为她们母女做过什么事儿?余紫龙轻声道:“我去!”

见余紫龙离开,罗红珠俯下身子轻声地安慰着女儿。“没事的,如果有了解药,过不了三天就会恢复的!”

余姬抬头望着窗外,“希望爹可以拿回解药……”

罗红珠知晓此事的渺茫,倘若吴一剑未被软禁,或许他会有法子。可是如今,偌大个剑寨,自己居然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又怎会有人来帮他们母女。真后悔当年没有继续下手取叶秋风的­性­命,才落到今天的局面。

余姬还是嘤嘤地哭泣,半点没有听进罗红珠劝慰的话。她首先想到的下毒之人并非叶秋风而是穆冰霜,鬼谷时看自己的眼神中便透出几许杀意与妒意,一定是穆冰霜妒嫉自己的容貌……在四绝­色­之中,自己的容貌在穆冰霜之上,或许她早就设计好了呢?

余紫龙正欲出门,便见一粉衣女子站在门口张望。他欲走近,粉衣女子嫣然一笑,飞奔而去。

门口几个彪形大汉冷漠地注视着屋内的一切,见此罗红珠母女容貌被毁都是一笑置之,神情三分惋惜,七分畅快。一个大汉拦住余紫龙道:“余大侠……请不要离开!”

余紫龙运足内力欲打斗出去,可自己竟似一个从未习武之人般,根本没有丝毫的内力,心中大骇:自己也中毒了,从迹象看,应该是软骨散之类的毒物,但又不似……心中一片疑惑。

不远处晃动几个粉衣女子的身影,余紫龙道:“姑娘!姑娘!”

风信子见余紫龙唤自己,缓步过来,步伐中透出几许无奈与不悦,走得极慢。余紫龙继续“姑娘,姑娘!”叫过不停。

“唤我何事?”许久,风信子终于走近。

“我……”余紫龙不知道妻女被毁容之事该如何向这个陌生少女说起。

“妖女母女被毁容吗?”风信子道。

余紫龙点头,“你知道?”

“当然知道,谁让你们得罪我家谷主。”风信子道。

“托姑娘在穆姑娘面前说说好话,就给她们母女解药吧?”

风信子狂笑起来,“这是我平生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解药……”

“有什么好笑的?”

“余前辈恐怕还不知道吧,丽人销魂散没有解药!”

“没解药?”余紫龙惊疑。

罗红珠听到门外的谈话,已经从屋内冲了出来,骂道:“狐狸­精­,骗我没那么容易……”“快把解药交出来,否则老娘就不客气了!”

风信子依是大笑,神情是嘲讽,更是得意。早听闻罗红珠心计沉重,而今看来不过如此,只不过是一个冲动的老太婆罢了。

罗红珠的心计一直用在男子身上,对于女人不过是争风吃醋的情感打击罢了。面前的风信子与女儿余姬的年龄相仿,又与她素未谋面,如何能拿捏住,索­性­依自己的­性­情骂开。

风信子笑罢,可没有心思与时间在这里听罗红珠骂人,扬长而去。走了十余步,回转身子冷眼看着余紫龙夫­妇­道:“这只是刚刚开始。过两日,你们脸上的皮肤会溃烂起泡,奇臭无比,就算将来治好了,也是丑陋无比!”

罗红珠闻此,“妖女!你别走——”

风信子已经远去,余紫龙紧紧地拥住妻子,正欲宽慰。“啪”一声已经落在脸上,罗红珠厉声骂道:“你还是男人么?就任由别人欺负你的妻女……”“我倒也罢了,只是圆月她还年轻……”罗红珠泣不成声,年轻时的磨难未让她觉得苦,唯独这次,给女儿的伤害却是令她心痛不已。

窗口旁,余姬静静的注视着窗外的一切。自己的容貌当真不能恢复了么?她问自己,刚才那个粉衣少女说的是真的么?三天后,我将会溃烂生泡……她不敢想下去,奔出房外,惊叫一声:“爹——”跪在余紫龙的脚下。

余紫龙扶起女儿,看护的剑寨高手却冷眼注视着余姬的变化。

“不!我不起来。”余姬带着哭腔厉吼着,“爹,你一定要为我拿到解药呀,否则女儿还不若死了的好——求你了!”

余紫龙一阵心痛,道:“好,爹这就去替你拿解药!”

转过身去,一彪形大汉伸手拦住去路。余紫龙左侧一闪,躲了过去急奔数步,另一名彪形大汉已经奔至过来一掌袭来,余紫龙虽无内力,但武功招式还在,只是缺乏力度,又是一闪往前又奔了数步。见身旁无人阻拦,正欲跃上大树,可是竟无半点内力,唯有力拼。

只有两个看护高手过来阻拦,其他人只是冷静的观望着。

余姬心里暗道:那几人莫非是把式么?为何不来阻拦,或许当真是不会武功的,只是做个样子吓唬人罢。不待细想,已经从地上站起忍着疼痛的伤口冲出。冲至一看门守护的身旁,他一伸手抓住余姬的后颈,像老鹰抓小­鸡­般箭步如飞,将余姬又送回罗红珠的身边。“余姑娘别妄费心机了,现在你们身中剧毒,还是规矩呆着,否则会加快剧毒发作……”

罗红珠搂住女儿,狠狠地瞪视着魁梧男子道:“下毒算什么本事,居然这般待两个没有武功的弱女子!”

“弱女子,丑老太婆,别忘了自己的年纪……”彪形大汉转身离去。

余紫龙“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又一招“飞燕独立”,接着使出“螳螂拳”,可是这几个高手的武功并不如自己想象的弱,拳法纯熟、掌力生风,倘若自己中得一掌便身负重伤。数十招下来,余紫龙已经累得反应迟钝,而那几名男子却是虎虎生威,越发厉害。“秋风扫落叶”余紫龙见大汗从身后袭来,正欲躲闪,却不由自己,跌倒在地。另一大汗快奔几步,急速地将余紫龙从地上抓起道:“余大侠,你就老老实实呆着吧!没有夫人、先生发话,我们是不敢放走你们的……”

余紫龙从未如此羞愧,当年名扬武林的“四大杀手”而今居然如此被人奚落。自己倒是真的老了,倘若年轻二十岁,就算没有内力过一千招也不会觉得丝毫疲惫。

三人重回到屋内,罗红珠看着余紫龙。长叹一声,自己怎么偏就嫁了个如此废物,在她们母女最需要保护的时候,竟然没有人伸出缓手。她不甘心就此坐以待毙,更不甘心被叶秋风所缚,当年她可是自己的手下败将。

余紫龙未语,妻女便开始埋怨起来。他心情极为烦燥,心里已经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设法逃出剑寨,再联系玉龙王,请他设法相救。

穆冰霜与叶秋风正在厅中饮茶叙旧,便见风信子与众使女回来,人人面露喜­色­。

叶秋风道:“风姑娘,遇上什么高兴的事了?”

风信子看了一眼穆冰霜,笑道:“回吴夫人,药效发作了。一切如愿!”

“药效?什么药效?”叶秋风惊疑。

风信子便将前日如何在余家母女的饮食中下毒之事一一详述。

“丽人销魂散,此毒乃是百花谷穆冰霜从西域带至中原的毒药,里面又加了几味中原毒物,奇毒无比,但并不会害人­性­命。风信子令人从两步作手,第一步在食物之中下毒,此毒无­色­无味,倘若将麻辣调料加重连银针都查不出;第二步在脸盆上抹毒。第一种毒只会使浑身臃肿,但第二步却能使皮肤溃烂……”风信子缓缓向叶秋风述道。

叶秋风听得胆颤心惊,她打量着穆冰霜:一个女子年纪轻轻居然有这般狠心,听得面不改­色­。“冰霜,是你的意思吗?”

穆冰霜心里暗自发颤,但是因为知道丽人销魂散的用法与效应,所以没有意外。但是当真这般用在人的身上,心里还是颇为不忍。若不是风信子坚持,她自是没有这等魄力,百花谷众人说得对,风信子行事果断正可以弥补穆冰霜的优柔寡断。

“什么时候开始溃烂?”叶秋风问。

“三日后!”穆冰霜道。

风信子接过话继续道:“三日后,面部皮肤会起泡溃烂,发出一股恶臭味,倘若施药,日后必有疤痕,而不用药,却会从此溃烂下去……”

叶秋风心里暗道:穆冰霜也太狠了,明知道罗红珠母女视容貌比生命更甚还是这般做。幸好,并没有将她与雷儿订婚约。

“风信子,这儿没你什么事,你去忙吧!”穆冰霜吩咐道。

风信子领众人退去。

“霜儿,有旁人在我也不便说你。”“是不是太狠了?”叶秋风见没有他人轻声说道。

穆冰霜也觉得自己是狠,毁人容貌也并非她的意思,不过是风信子坚持,而现在她若说不是自己所为,有人信吗?没人信,现在整个武林的人都知道穆冰霜美貌如花,却心如蛇蝎。“姨母,我不心狠能为父母报仇吗?”

叶秋风道:“可是,霜儿……你还年轻不要在仇恨中陷得太深……”

穆冰霜面露不悦之­色­,“姨母,我自幼便没了父母,这其间的苦痛心酸你自是不会明白的!身在武林不报仇能行吗?”“再则,余姬害了大表哥,姨母你不也是在替他报仇吗?”

这孩子说话如此坦直,也不怕伤人心。叶秋风看着穆冰霜,眼神中露出几许哀怨、忧伤。楚楚动人中的更显几分怜人之美。叶秋风不忍再说,唯陪她长叹。

龙跃天也欲相救余姬,可是他自己也说过,那是他们余、吴两家的恩怨,外人着实不便过问。窗前,走近展佩诚的身影。

“天哥,为什么还是无动于衷呢?”展佩诚责问道。

“你娘会有消息的,不用太担心!”龙跃天以为他问是倾心夫人的事儿。

“不是我娘,我是说余姐姐,好歹你们是一同长大怎么可以不闻不问呢?我听江湖中人,剑寨现在已经不是吴大侠掌管,而是由吴夫人……”“倘若真是这样,只怕余姐姐凶多吉少!”展佩诚道。

这些道理龙跃天又岂会不知,但是,父亲也再三叮嘱,而今的龙王岛不比八年前,外忧内患,又不能在江湖结怨太多。“不会有事的!”

“什么不会有事,我听说百花谷穆冰霜已经去了剑寨……我不管龙家与穆家有什么恩怨,但是将你们的恩怨报复到余姐姐身上就是不应该……”展佩诚道。

龙跃天的心这些日子一直悬着,为余姬的以后,更为穆冰霜的出现。

“天哥,你到底是救与不救,我可不管了,我现在就赶往剑寨!”

龙跃天犹豫,可是父亲的命令还在耳边:跃天,从天龙教传出消息,幽兰圣女之死已经迁怒到四少侠、四绝­色­身上,他们正设法为幽兰圣女报仇。这些日子你应该小心为是!

“天哥,枉余姐姐真心待你,你不去,我可去了!”展佩诚摞下一句话,往马棚奔去。

不一时,龙跃天便听到马蹄的声音。展佩诚说一不二,他快奔几步往阁楼奔去,站在高处远远地见展佩诚驰着骏马往剑寨方向奔去。展佩诚的心事,他又何尝不知,对余姬的痴心远胜过对世上所有的爱。倾心夫人失踪,他可以暂且不问,但是余姬的事却不得不管。

展佩诚离去的当晚龙跃天失眠了,他开始担心佩诚的安危。穆冰霜在剑寨,这就意味着那里充满了危机,现在展佩诚是老龙王养子的事儿已经在武林传开,这更相应增加了展佩诚的危险度。

半夜时分,龙跃天交待过二管事,骑上快马离开刀剑山庄。

杨吉弱与柳琴也听说余姬落难之事,心中甚是不安,两人也匆匆赶往剑寨。

杨吉弱希望吴少雷能念在两人的私订终身之事上,可以劝其母吴夫人网开一面,不要为难余姬。

而柳琴念及的是她们三人义结金兰之情,共渡鬼谷之难上。

次日深夜时分,余紫龙轻轻地起床,给妻女留下书信。这两日因为余家三口中毒丧失内力,剑寨高手已经放松警惕,晚上并未有人看守,而是换成了两条烈犬。

余紫龙饶过烈犬的位置,悄悄地离开后院,往前院奔去。隐隐中感觉身后有脚步声,女子的气息声。猛一回头,却并未发现异样。好几次都是如此,余紫龙心里暗笑自己,许多年不行走江湖已经变得胆怯多疑。

到了悬崖边,正在寻找绳索,又是一阵女子的体香。这一次他可以感觉到对方的位置,不远处闪运一个倩影,极为熟悉。“老虎扑食”跃了上去,那女子身轻体巧,一闪躲了过去:“余叔叔!”

那少女的武功并不弱,可是却没有伤害余紫龙的意思。这让他更是猜不透对方的用意,对方只在防守并未攻击,余紫龙一掌击去对方接上,那腕力极为浑厚,远超出她的年龄,倘若攻击,余紫龙而今没有内力不是她的对手。二十余招后,只听那少女道:“余叔叔,不要再打了!”

余紫龙纳闷,那声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她为何叫自己余叔叔。龙王岛众门徒家仆他都认识,没有这样的声音。

“我是穆冰霜!”倩影说。

余紫龙更是不解,不是她要下毒妻女与自己么?为何又要救自己呢?“你想做什么?”

穆冰霜应道:“我知道这两日余叔叔便一直在寻找机会逃出剑寨,所以一路护送。这儿有绳索,一下悬崖你就安全了!”

余紫龙越想越糊涂,穆冰霜到底想做什么?莫非她有了什么计策?

“余叔叔不用多想了,幼年时,你也曾在无意间帮过百花谷,我们穆家人恩怨分明,我不会伤害你的。”穆冰霜道。

余紫龙想了许久,他何时帮过百花谷,没有,从来就没有。或许正是穆冰霜的计策罢,一定是。可是从她的口气中又不似有恶意的人。可偏偏这样的一个女子不正是做了许多坏事出来么?

“余叔叔,我回去了!一路小心!”穆冰霜道。

未待余紫龙想明白,穆冰霜已经消失在漫漫黑夜之中。他迟疑了,倘若自己真走,穆冰霜又会对妻女做什么?她明知道,自己离开剑寨是去请玉龙王,为何不阻止,难道她的目的只是玉龙王?唯今之计,只有先救出妻女要紧。他从地上捡起穆冰霜留下的绳索,套在巨石上,缓缓地沿着悬崖下山。

穆冰霜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下山的余紫龙。

次日清晨,罗红珠得知余紫龙已经离开,算算时间,剑寨而今没有任何关于余紫龙的消息,看来他们还不知道余紫龙逃走的事儿。心中略为放心,静待着龙跃天的营救。

穆冰霜来到后院。

风信子有几分意外,许久观察,余紫龙每日清晨都会在门外习武强身,而今日却未见到。

“你想问为何不见余大侠?”穆冰霜有意无意地说到。

风信子笑道:“谷主冰雪聪明,属下想什么都猜到了!”

“余紫龙已经离开剑寨请救兵去了!”穆冰霜道。“风信子你先准备一下,我想龙跃天等人应该就在路上了,你令人小心防范!”

风信子听着穆冰霜的话,似乎她知道一切。可不能让穆冰霜比自己更聪慧,这样她的计划就极难实现。

“风信子,你把解药放好了!”这一句话说得极为大声,“我们就是要等龙跃天来救人,为了拿解药,迟早会来找你的,我们就看好戏吧!”

屋内的罗红珠母女将风信子与穆冰霜的话听一清二楚,幸喜“丽人销魂散”果有解药,这无疑给爱美的母女俩燃起几分希翼,只要龙跃天到来自有法子从风信子手中夺得解药。

风信子明白穆冰霜的意思:这样说,就是为了龙跃天来讨解药,其实真的是没有解药的,最多也就是可以治愈溃烂恶臭的药粉罢了。

“谷主,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保管解药!”风信子道。

余姬为有解药略感安慰的同时,又担心起龙跃天的安危。穆冰霜到底想做什么,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与龙跃天幸福的生活,倘若他真出什么事,她活着也就没有意义了。

罗红珠似乎看出女儿心事道:“圆月,放心罢,不会有事!”“公子他武功绝顶,为人机警,穆冰霜比他不过的……”

余姬自然相信这是真的,要不然穆冰霜设下几次陷井、地网,龙跃天他不是都顺利地避开了么?只是这次情况不同,穆冰霜又有叶秋风作后盾,一老一少设下的陷井恐怕没那么简单。

穆冰霜转过身道:“风信子,你明白该怎么做的!”

风信子有几分模糊,转瞬间便明白穆冰霜的意思:她是要我见机行事,不能放走罗红珠母女,更要捉住龙跃天。她笑了,笑得诡秘。

穆冰霜穿过假山后院,便见吴少雷正在习武。自她来到剑塞就没见过吴少雷的好脸­色­,看他对自己极有偏见。好在叶秋风对自己不错,所以索­性­继续留下去。

来到厅内,叶秋风已用完早餐,正在看书。

“姨母,不好了……”穆冰霜面露惊异。

“何事?”叶秋风道。

“姨母——余大侠逃走了!”穆冰霜道。

叶秋风脸­色­一沉,转瞬慢慢暂露欣慰之­色­:“原本我就不想伤害他,到底他还算是个有良知而又正直的人。走了就走了吧!”

“姨母,他是去请救兵的?”穆冰霜道。

叶秋风依是笑颜,“这我知道,武林中人人都知道我们吴、余两家的事儿,倘若龙家Сhā手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我相信老龙王还至于如此糊涂……”

“姨母哪里话,余家到底是龙王岛家仆,打狗还要看主人。”穆冰霜道。

叶秋风知道数年前,老龙王当着众武林人士的面撕毁了一批卖身契,这里就包括余家三口。一来老龙王念及余紫龙对龙王岛的忠心,二则是辛劳。余家不是龙王岛的家仆,这是武林众所周知的事儿。“余家不是龙家的家仆,没那么严重。”

“姨母,说过不是龙家家仆,倘若现在又说是家仆,毕间余家是龙家家仆这是事实,无论曾经是,现在还是,龙家要保护余家似乎是天经地仪的事儿……”这个问题也是穆冰霜近日才想到的,是家仆或不是家仆,她不明白,正因为想到这个问题,她也才助余紫龙顺利离开。毕竟那次的武林聚会,她不在中原,这其间的情景无法得知。

叶秋风觉得穆冰霜的话有几分道理。心情稍许紧张,莫非余家当真还是龙家的家仆,这样一来事情也就复杂了。

第二十二回 比武胜负定去留

简介:吴少雷要母亲叶秋风放出软禁的父亲吴一剑,叶秋风答应三日后便放出吴一剑。龙跃天兄弟前往剑寨营救,消息传入剑寨,刘先生决定放人,但遭到穆冰霜的反对,两人决定以比武胜负决定罗红珠母女的去留问题。龙跃天在往百花谷方向的密林中救出了毁容之后的余姬。

穆冰霜看出叶秋风的忧心,心中又略为后悔不该说出口,女人当家不易,自己了解其间的苦楚,况且又是姨母这般素来不问世事的人。与其说是叶秋风管家,还不若说是刘先生管家,叶秋风凡事都得问问刘先生的意思才能下定决心。

“唉……”“我想这次龙王岛不会出手­干­预吧?”叶秋风问道。

穆冰霜说不好,余家三口素来便居住龙王岛,即便将来有一天龙家人不说是家仆,也可以说是自己岛中居民,如果真要­干­预总是有藉口的。可是如今,风信子已经对罗红珠母女施毒,解药尚在数百里外的百花谷,即便她有心相救,也是来不及的,唯有冷看罗氏母女毁容痛苦。

外面又传来吴一剑刺耳的辱骂声,这一次他在骂叶秋风与穆冰霜。“妖­妇­、妖女,你们到底要怎样……”“姓穆的妖女,你有什么本事都朝我使吧,不要对余家母女做任何事儿……”

叶秋风闻得外面的声音,心中的妒意再升几分,眼神一闪,恨意已加几分。“死鬼!都什么时候了,居然对姓罗的依旧念念不忘,半点不当我是他妻子……”

叶秋风越说越气。

穆冰霜轻声劝慰道:“姨母,你看开些。常言说得好,少怕失父母,壮怕失伴侣,老怕失儿孙……好在二表弟极为争气,你总算有些盼头……”

叶秋风道:“如此说来我已经老了么?”

“没有,姨母还很年轻呢?”“二表弟已经长大成|人,可以分辨是非,看到你与姨父闹成这个样子,自然也是会理解你的……你所作的一切,不都为了二表弟么?”穆冰霜道。

门外,吴少雷渐渐走近,听到穆冰霜的话,已经接过道:“娘,倘若真为我好请别再软禁父亲了!”

这是近日来叶秋风再次听到儿子吴少雷为父亲求情,曾经何时她没有想过他们夫妻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数十年的付出,数十年的忍耐居然没有换回丈夫真诚相待。她的心冷得到极点,而今不体谅她的儿子还要求放过吴一剑。

穆冰霜笑道:“二表弟……”

“表姐,你怎么如此心狠,无论怎样他毕竟是我的父亲,有看着父亲受苦不管的儿子吗?”吴少雷不待穆冰霜说话问道。

叶秋风无助地看着穆冰霜,目光又落在儿子少雷的身上。

“娘,你就放了父亲吧!”吴少雷道。

叶秋风又何偿要想过软禁于他,只是现在罗氏母女这般境遇,吴一剑自然是不会袖手旁观,为了免生枝节,她只好先将其软禁。“雷儿,再过三日吧,三日后我一定会放了你父亲的,往后他要去哪里我都不会再问……”

吴少雷脸­色­渐暖,微露喜­色­,“一诺千金,不可失言!”

那口气之中分明有几分责备之意,这令叶秋风愈加心痛。丈夫不能指望了,唯一疼爱与信任的儿子对自己也失去了信心。若不是为了他,她宁愿找一块隐秘之地,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歇的生活,不问人生恩怨,不过问是非。

“放心,三日后一定不再软禁你父亲!”叶秋风重复自己的话。

吴少雷甚为满意,转身离开大厅。

叶秋风望着吴少雷远去的身影,久久的陷入痛苦之中。“人活着太不易了,如果一死当真可以忘却一切,我倒是愿意用死来解脱!”

此话一出,穆冰霜甚为惊异,大唤一声:“姨母——”

“冰霜,你先出去忙吧,我想歇一会儿!”叶秋风道。

穆冰霜看到叶秋风如此伤感的眼神与落魄的神情,似乎看到了当年母亲自尽前的身影,一个女人对生活失望,甚至于绝望的时候都向往着用死来解脱,却没有想过,死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太多的恩怨是非也不可能因为死而终结,相反的该有的继续存在,不该有的也从此延生。“姨母,保重身子,霜儿告退了!”

吴少雷急奔父亲的房中,隔着门窗注视着屋内的吴一剑。

“臭小子,你又来做甚,看我的丑态么?”吴一剑骂道。

“爹,娘刚才说过了,再过三日,三日后就不再软禁你!”吴少雷道。

“三日?”吴一剑道:“为什么是三日?她又想做什么?”

“爹,你不要再骂母亲了,无论如何她都你的妻子呀!”吴少雷几乎是央求。

吴一剑何偿愿意,叶秋风是他的妻子,原配,经过了太多的波折之后,这个事实依然未改,他都不知道他们是因为而走了这一步。为叶秋风的那一枪吗?还是因为罗红珠,他自己都糊涂了。在他看来,叶秋风现在已经变成一个名符其实的妖­妇­,往日的贤淑已经消失不见。“臭小子,你滚远些!”吴一剑拾起桌上的茶杯扔向吴少雷。

吴少雷往后跳了两步,茶杯打在窗檁上“哗啦”一声摔得粉碎。

父亲不愿意见自己,吴少雷委屈地离开。

吴一剑见吴少雷远去,又有些后悔。这是他们夫妻的事,何偿关系到儿子了,这些日子少雷不是一直在为他们夫妻奔走协调么?自己到底怎么了,仿佛中邪一般,心里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对少雷发火,可是还是忍不住。他想:自己一定是中邪了。

吴少雷边走边想:唉,而今父母闹成这样,哪里还看得出是夫妻呀。自己呆在剑寨也没多大意义,还不如离家出走的好。脑中浮现出杨吉弱灿烂、纯真的笑容,唯有与杨吉弱在一起,他的心境才会儿得到安宁与平静。念头一闪,又担心起父母来,这时候离开,实在不懂孝义。但是,父母又何偿顾忌过他的感受,两人都各自行事。父亲全不念及母亲的好,每日辱骂;而母亲似乎又不将父亲视为丈夫,冷酷地对待。一阵胜过一阵难过,矛盾,到底还是离家出走是最好的法子。

当日夜晚,吴少雷便披着月光,潜下山寨,消失在黑夜之中。这一切又都被穆冰霜看在眼中,她理解吴少雷的所为,但是身为男子不应该逃避世事,她是女儿身尚且可以勇敢面对,这样的男子穆冰霜不喜欢,在她看来,真男儿就应该如父亲——穆尘空那般,正直、坚强、勇敢……

“谷主……”一个幽深低沉的声音唤道,仿佛幽灵般突然打破了夜的宁静。

“啊——”穆冰霜正在沉思被此一惊,正欲发火,便听风信子继续道:“谷主,夜深天凉多披件衣服!”

穆冰霜心中被一股暖流温暖着,刚刚升起的怒火被这股温流扑灭。“噢!”

“你想说什么?”风信子问。

“陪我习武吧!”穆冰霜道。

“好!”风信子不假思索爽快地应承下来。

黑夜中,主仆二人刀剑相对,传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尽管两人很畅快,可是穆冰霜依昔感觉到风信子一定又会做出什么大事来。近年来的相处了解,每次都是这般,风信子凡是有大行动,总会极晚睡觉,虽从神情上看不出异样,但是她的习惯穆冰霜了解。因为了解,便令穆冰霜内心难安。

穆冰霜想问,可是不甘心,故又装作了解的模样不语,用自己的想法去猜测风信子的下一步行动。

风信子也在暗猜穆冰霜的心事,虽说她是谷主,但­性­情却是毫不掩饰的。一直以来,她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报仇,自己的心事绝不能被穆冰霜识破,否则自己就难以在谷主面前树立自己的威信与神秘。

余紫龙一路奔波,急奔往刀剑山庄。却不知,龙跃天与展佩诚已在赶往剑寨的途中。

吴少雷的离家出走,给叶秋风平添几分愁意。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儿子了,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可是他为何要用这样的方式来逃避呢?她为之感到失望,甚至有点希望吴少雷如同穆冰霜般的冷酷无情,对于男儿来说,或许这样更容易成就大业。无数次,她期望少雷在某一天成为令众武林敬重的盟主,自他出生以来,她便是这样要求他,培养他……却压抑着自己的梦想,生怕自己的想###无形中成为儿子的负荷。这样一个矛盾的母亲,在十余年中始终紧紧地埋藏着自己的心事,而今儿子的突然离家,令她不得不发泄出来。叶秋风急奔几步,他要问吴一剑,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

就在叶秋风快进入吴一剑的院中时,刘先生出现了,他拦住了去路:“夫人!”

叶秋风止住脚步,“有事么?”

刘先生道:“我自然是明白夫人的心思,可是你不是已经说过与那姓吴的恩断义绝了么?”

叶秋风不明白刘先生为何就这般期待他们夫妻真的走到这一步,刘先生的目光怪异,蒙着一层重重迷雾,是什么,叶秋风说不好。自从数年前刘先生来到剑寨,每次见到叶秋风都是这样的目光。

“这是我的事,不需要你过问!”叶秋风道。

“你的事?”“怎么会是你的事,自从数年前我来到剑寨做先生,你的事就已经成为我的事了……”刘先生喃喃道。

声音很低,近乎过支吾,但是因为年轻时失明之故,叶秋风的听觉比常人优异,她却听得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他喜欢自己不成。转瞬,叶秋风心跳加速,这怎么可能呢?自己不过有几分才华罢了,相貌、­性­情有哪些可令男人折服的呢?“请先生不要胡言乱语!”

叶秋风谈吐客气,她不想因此伤了刘先生的心。

刘先生却为之感到失望,他宁愿叶秋风怪自己,哪怕是骂上几句也好,可是她还是那般客气。他希望叶秋风能拿自己当心腹,至少应该百分百的相信他。这些年来,为了她,他留在剑寨;为了她,他默默地在身后支持着她……难道自己所作的一切,她半点都不为之感动吗?仅仅是为了一个负情的吴一剑?转瞬,刘先生又觉得叶秋风与自己一般可怜,一样的误情于人,一样的错托终身。“夫人,难道你不知道,玉龙王兄弟俩已经到了山下吗?”

叶秋风闻此脸­色­惧变,担心的事儿终于来临。

“夫人,你不用担心,有我在一定替夫人了断后顾之忧!”刘先生肯定地道。

叶秋风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相信刘先生,可是今天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信又能如何,况且刘先生是真的忠实于自己。她轻轻地点头。

“那么,夫人——请回房歇息吧!下面的事我自会打理!”刘先生依是壮志成城。

叶秋风木讷地是应声道:“真的可以吗?”说话的口气像是个犯的错误的孩子,她并没有做错任何事,语调中尤为无辜。

刘先生见叶秋风重新回房,转身去找穆冰霜商议对策。这个女孩儿虽然年龄不大,但不乏魄力,用百花谷、剑寨的实力加上自己的才略,一定可以,可以保剑寨平安。现在已算为了大公子报仇了,爱美的罗氏母女如今遭遇毁容之苦,变得奇丑无比,恐怕天下间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看她们一眼,即便放走她们又有何不可。

穆冰霜可不想轻易地放走罗红珠母女,她正想利用二人诱玉龙王兄弟上钩,父债子还,这是天经地仪的事儿,凭什么要便宜了老龙王,他也应该尝尝老年丧子的痛苦,那应该与少年失父母的痛苦是一般的吧。

两人因为此事大吵起来。

“刘先生,以比武胜负决定,如何?”穆冰霜建议道。

刘先生不曾习武,又怎能与武艺高强的穆冰霜比试,自然是不愿意了。“我不会武功,你与我比试吗?”

一旁的风信子接过话,“先生,谷主的意思是你们剑寨派出一个人来比试高低,谁胜了就依谁的主意……”

刘先生赞同了风信子的话,当即传唤一名剑寨高手过来。

来者是一位正值少年的男子,穆冰霜与风信子来剑寨许多日子,从未见过,长得彪悍结实,走起路来,将脚下的石头也踩得发响,力道极大。

穆冰霜自恃武功高强,好歹也是百花谷主,看了一眼风信子。

风信子明白穆冰霜之意,道:“就这个人么?不劳谷主出手,我就胜算!”风信子整整衣袖,从穆冰霜手中接过宝剑,正欲出手。

刘先生道:“慢!”

“先生有何话,不妨讲出来!”穆冰霜道。

“先说好,一局定输赢,倘若你们输却必须得听我的意思,如何?”刘先生的言语对这两个少女不屑一顿。

穆冰霜应道:“这是自然,先前已经说过,谁胜了就依谁的意思,我堂堂一个百花谷主,自然不会返悔的,请先生放心!”

“击掌盟誓!”刘先生道。

穆冰霜对少年的武功生疑,莫非,他的武功比吴少雷的更加厉害?但因话已说出口,击在刘先生掌上。

风信子与少年跳入圈中,一刀一剑过起招来。

风信子自幼在百花谷长大,武功招式中又得过穆冰霜等人的指点,虽说是百花谷风长老,到底年纪尚轻,况且她又是以毒物为主学,武功上并不出群。

十余招后,风信子便渐落下风。少年刀法纯熟,一刀击来总带着一股杀气、寒风,而风信子越战越疲惫,从以攻为守,渐转为以全心防守。

穆冰霜后悔自己小瞧了少年的武功,虽说用的是大刀,但到底是男子,劲道极大,冷冷的眼神,面无表情,这样的高手比重情重义者更多了两分惧意。

风信子一剑直刺少年下盘,少年一闪,一掌击来,正中风信子胸口。风信子只觉胸口一阵刺痛,仿佛被击碎心肺一般,原以为那少年击中了女子敏感部位,会为之一怔,怎知那少年急速飞来一刀。风信子眼见不好,来不及躲闪,跌倒地上,很快,大刀将从上空落入腹部,风信子微闭双眼,心里暗道:看来今日便要尚命在这个无命小辈之手。真是的,当初也该问问姓名,就这样丧命着实不值……

“当”一声,穆冰霜跳出用厉剑拦住大刀。

“哈……”刘先生狂笑不已。

“先生,你好歹也是前辈,我们认输便是,也不用非要人命罢?”穆冰霜问道,看着地上的风信子脸上除了惋惜还有怜爱。

少年面无表情,依用大刀击来,穆冰霜迎上招式,怒骂道:“臭小子,你主子尚未发话,你便又动手了……”

刘先生见穆冰霜脸露不悦之情,大喝道:“莫命住手!”

少年凝住,仿佛是木偶艺人手中的木偶般右手高举着,左手前摆。

穆冰霜惊疑:这少年当真奇怪。望着少年,良久,不见他放下右手,左手的动作依是如故。

“穆姑娘,你服输了!”刘先生笑道。

穆冰霜依是奇怪地注视着少年,“刘先生,他是谁呀?”从地上扶起风信子。

风信子惭愧地拍拍身上的尘土,正欲开口,穆冰霜道:“不怨你,莫命的武功当真了得……”

穆冰霜提到“莫命”两个字的时候,少年的目光中闪出一些火光,看了一眼,这才收回左右手,走近刘先生的身侧,一动不动地站立着。

刘先生道:“他就是我的义子——莫命!前些日子刚从蓬莱岛国归来!”

穆冰霜恍然大悟,怪不得呢?他的武功招式如此之怪,更怪的是那刀上的劲道,还有莫命冷冷的神情。

风信子异样的注视着莫命,脸上飘过一丝温柔的笑容。

穆冰霜从未见过风信子这般表情,更觉意外,注视着她。

“莫命,这位是百花谷主穆姑娘!”刘先生向莫命介绍道。

莫命双拳一抱冷冷道:“穆姑娘!”

“嗯!”穆冰霜轻应一声,两人目光相遇,都被彼此那不平常的目光所震撼,在穆冰霜看来,莫命与其说是刘先生的义子,还不如说更似一个杀手,传说中真正的杀手便是这般冷酷无情,没有一丝表情,穆冰霜看不透莫命的心境,完全是一座冰川,静得让人望而生畏。

莫命此刻冷冷的注视着穆冰霜:这个女子很美,冷艳、孤傲,眼神中更露出几分哀怨,这份哀怨让她的美变得特别。在蓬莱岛国,他也曾遇到过不少的女子,那里的女子大多温顺、依人,唯独没有见过像穆冰霜这般冷艳却哀怨的。莫命没有将自己的心思化在神情之中,只在心里暗暗地猜想着这个女子,对于穆冰霜的一切早已经有所耳闻。在穆冰霜扶起风信子的那刻,眼中尽是关切,原来冷漠的女子也可以这样去关心别人……

“莫命,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下去歇息吧!”刘先生道,与其说是关心,倒不若是命令。

“是!义父!”莫命应道。

莫命劲步如风,急速地离开大厅。

厅内,剩下穆冰霜、刘先生还有风信子。

“那我这就令人放走罗红珠母女!”刘先生再一次重申自己的话,似乎在重说自己胜了。这令穆冰霜极不舒服。

刘先生一走,穆冰霜的目光便落在风信子的身上。

风信子心有愧意,道:“谷主,对不起……”

穆冰霜笑道:“我又没说怪你,不是已经说过不要紧的吗?”“我只是在想,我只是答应了放人!”

“噢,谷主的意思是,我们可没答应会把放出的人再劫回来?”风信子问。

穆冰霜并没有这样想,她们输了就应该放人,这是事先就说好的。可是风信子却这般说,什么意思?难道她与自己一般也不服输。穆冰霜道:“什么?”

风信子一脸怪笑,“谷主,这件事就交给我办吧,我们百花谷可不能莫名其妙地就输给别人了,我自然是有法子挽回的,有的是名,只要有变通的法子,为何不做……?”

风信子越来越神秘,穆冰霜与之相处许久以来依旧不能真正了解风信子,这令穆冰霜逾加苦恼,但又不愿承认,她是堂堂百花谷主,是当年武林盟主穆尘空的长女,她的血统优良,凭什么不如一个百花使女呢?

穆冰霜猜不出风信子下一步的行动,但是她可以肯定绝不会是好事。而今的武林中,有几个门派真正地会遵循江湖道义呢?多了百花谷不算乱,少了百花谷也不会少了风雨……这么一想,她不言。

风信子看到穆冰霜不语,笑道:“谷主,属下这就去办!”

刘先生转过后园,来到厢房,站在不远处冷眼观望着房内的罗红珠母女。两个自视貌美的女子就这样变得奇丑无比,最毒­妇­人心,同是女人亏得穆冰霜有这般心肠,居然下得手去。

刘先生正欲离去,便听得一声娇唤:“刘先生——”声音停顿有力,具有极强的吸引力。

“刘先生——”罗红珠又唤了一声。

“余夫人有何吩咐?”刘先生问。

罗红珠轻咳一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出神的女儿,继续道:“刘先生,人人都知你心地善良,能否给我母­妇­女俩赐下解药呀?”

说到解药,出神的余姬立即缓过神来,热烈而急切地注视着刘先生。

“余夫人,解药与自由,你选择哪一个?”刘先生问道。

罗红珠一惊:“解药与自由?”不待她说出口,便听得余姬大唤道:“我要解药!解药!”片刻低声说到:“我不能让天哥看到我现在的模样,如果让他看到,我还不若现在就死去……”

罗红珠道:“有自由却有可能失去容貌,有解药却失去自由,往后谁知道还会不会对我们下毒手呢?”“唉,在我看来,自由倒是更重要些!”

余姬听得母亲之言,也沉思了。

“如果余夫人当真想离开,在下倒是乐意帮忙!”刘先生道。

“娘——”余姬拽了一下罗红珠的衣袖唤道。

罗红珠明白余姬的心思,道:“先生如果当真想帮我们,那么就给我女儿解药吧?”

“余夫人一定误会了,此毒不是我剑寨人所为,我们哪里有什么解药,在下能帮你们的就是说服夫人放你们离开剑寨……”

“不!我不走,我要解药!”余姬大喊着。

“离开了总会有法子的,如果现在离开,明天还有一日之期呢?一天之内如果找到解药不就有可能了么?”刘先生道。

“姓叶的当真能放了我们?”罗红珠还是有些担心。

“夫人已经答应二公子要放你们的,只不过我是提前一天放走你们罢了!这又有何不可?”刘先生说。

罗红珠的脸上露出喜­色­,刘先生大概去了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又回转。再来时,带了四位大汉放走了罗红珠母女。将二人顺利地送达了小镇上,近晌午的小镇份外喧哗,加之今日正值赶集,镇上人来人往,见到罗红珠母女人人都避而远之,嘲笑着她们的丑陋与恶臭。

太阳一晒,脸上的皮肤便散发出一阵刺鼻的异臭,余姬越想越恨,自己今日落得这般模样全是拜穆冰霜所赐,毁容之恨不报不销,她的心里慢慢的幻想着可以报复的情景,以牙还牙在她看来都太过便宜穆冰霜。

龙跃天星月赶程,终于在一个荒野中找到展佩诚。

展佩诚早闻得身后隐隐的马蹄声,细想正是龙跃天,心中甚是喜悦:总算余姬对他没有白付痴情。依是试探地问到:“你——是来阻止我的么?我已经说过一定要救余姬的……”

星月夜,龙跃天看不清展佩诚的神情,但从他说话的口气,他是极其希望自己可以与他同行的。毕竟自己的武功、谋略不落人后。“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展佩诚心觉好笑,喜欢她承认便是,偏要说是因为自己而去关心她,真够虚伪,原本高兴的心境一下冷却几分。“哦!”

两人从四周寻了些­干­草­干­柴过来,点燃围坐火旁,相对无言。

龙跃天困乏得紧,微闭双眼,朦胧中,便听得展佩诚问道:“哥,你当真不喜欢余姬么?”

“喜欢!她很讨人喜欢,只是我从小就视她为妹妹!”龙跃天呢喃道。

展佩诚厌烦龙跃天这种方式说话,因为从小一块长大就不能喜欢么?他就喜欢余姬,从小便喜欢,可惜在余姬眼里自己似乎永远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余姬不喜欢吴少霆,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有胆量杀了吴少霆,纵观武林着实难找,他没有惧意,相反多了两分敬意与爱意。

“哥——我喜欢余姬,一直都是这样,无论她变成什么样了,我都喜欢……”展佩诚说得很肯定。

龙跃天睁开眼,浅笑道:“呵呵——”

展佩诚瞪了一眼,心中甚是不悦。

天明之后,二人匆匆往剑寨奔去。待得黄昏赶到时,便听闻罗红珠母女早已经离开剑寨,二人怅然。再细打听,得知罗红珠母女在剑寨的遭遇,令二人大惊。

兄弟在剑寨周围沿途打探,都有说见过奇丑无比的母女俩,龙跃天不能肯定余姬的想法,每个方向都有人说见过,到底往何方而去了,离开剑寨是事实,现在又不能再上剑寨追问行踪。兄弟二人一商量,决定分开寻找。

龙跃天往百花谷方向寻去,他隐隐感觉到穆冰霜的存在就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红珠母女,行了不多久,便见前方隐隐传来打斗声。如今的江湖风雨极多,恩怨自必不问,旁人的事自己又管不了许多,行了一程心里暗道:听闻余紫龙提前几日离开剑寨,会不会是他呢?回转马头,往打斗声奔去。

密林中,小溪旁,几个百花使女正与一对奇丑无比的女子打斗起来。领头的是一个素衣蒙面女子,那神态、身影正是百花谷风信子。

“小子,这儿没你什么事,快离开!”风信子冷冷的喝道。

龙跃天惊异:这是百花谷使女,素来百花谷人见到自己便似仇人般,而今却如此奇怪。

红衣丑女回转身子,大呼一声:“天哥!”

那声音如此熟悉,龙跃天立即辩出,大应一声:“余姬!”跳入圈中。

素衣蒙面女子见龙跃天加入,从马背跃起,加入圈中。

十余人一片混打,龙跃天糊涂了,百花使女似乎并非一路,有时一同攻击红珠母女,一会儿又相互攻击。百余招后,两路百花使女既然相互打斗起来,竟无人与自己对招。龙跃天快奔几步,跳至余姬身畔拉住道:“余姬,跟我走!”

余姬看往­妇­人处,龙跃天侧身一跃抓过­妇­人轻轻一推,抛入马背,自己半拥着余姬往密林深入奔去。

走了许久,身后无人追至,龙跃天这才停下脚步,感觉余姬的身子越来越重,不待细问便听余姬道:“天哥,我吃了化骨散,这些日子没有内力!”

龙跃天放下余姬。

余姬偎依在树旁,目光平静,眼中藏匿着一层浅浅的云雾,比忧伤略重,比哀怨稍浅,不似仇恨,不似爱恋。龙跃天看不懂,哦,那到底是什么?这种眼神,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又如此遥远。

“你的脸……”龙跃天欲问,又恐触击余姬的伤心处。

“我这般模样,天哥,你不喜欢么?”余姬轻轻地问到。

这声音显得稍许陌生,龙跃天有点怀疑这些温柔的语调会出自余姬之口,他似乎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余姬,你的声音?”龙跃天问。

“我声音怎么了?”余姬问。

“你的声音与以往不一样了?”龙跃天道。这样的声音在哪里听过,但是他想不起来,余姬的声音没有这般婉转、悦耳,是另一番风韵,而现在自己听到的声音,明明更似风尘女子的故作娇媚……

“天哥——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过得有多苦,天天以泪洗面,自然不同以往了……”话未说完,已经泪流满面。

龙跃天有些后悔自己说出那样的话,是呀,余姬是一个美艳女子,而今容貌俱毁,不苦不恼是做不到的,必定夜夜难安,天天流泪。以往未曾见过余姬流泪的模样,今日虽被毁容,但却不乏动人,龙跃天忙道:“余姬,你放心,我一定会想法治好你的脸……”

“天哥,是不是我被毁容了,你就讨厌我了?”余姬问。

龙跃天笑道:“不,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妹妹!”

余姬欲偎在龙跃天的怀中,龙跃天连退数步,余姬就笑站在不远处。

第二十三回 展佩诚身世揭秘

〖简介:杨吉弱与吴少雷结伴闯荡江湖。倾心夫人向展佩诚道出了隐藏二十二年的身世秘密。金陵王垂涎倾心夫人美貌,为自保倾心夫人对金陵王施毒。〗

龙跃天知余姬素来便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而今遭巨变之后居然还能笑出声来。心生疑惑道:“有甚好笑,以前你可是不笑的人……”

“哦,是么?”余姬问道,说话时冷冷的语气往日无异,这股冷气足可以穿透人的心肺。

“我们该回去了!”龙跃天道。

“你……你不去替我找解药么?”余姬问。

“不回刀剑山庄如何找解药?”龙跃天反问道。

余姬的眼中略为放心,同时又被担心所代替,龙跃天早已经熟悉这样的神情,自不必问,暗想:但凡美丽的女子总是惧怕容貌老去,况且她是被人毁容,自然更是期望早日回复容貌。再则,去剑寨之时自己也未曾料想到穆冰霜会出现,自己也是有责任的,自然就更该替她寻找解药。

一路上,二人少言。余姬只是沉默不语,龙跃天也是满腹心事。他开始问自己:身为男子,到底是看重女子的容貌还是才学。

再说吴少雷离家出走径直去了江南寻找杨吉弱,忆起那日相别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杨吉弱依依不舍地站在船头远远地目送着吴少雷,吴少雷当时只觉轻松,这许多日子来,杨吉弱一直伴在身边,自己身为男子毕竟有责任去照顾她,她也总算平安无事回到亲人身边,内心却高兴不起来。在吴少雷的心里一直挂念着的便是幼时见过的穆雪莹,可惜天妨英才,穆雪莹小小年纪便命丧黄泉,每每想起,吴少雷的心中便隐隐作痛。

如今自己去到江南,虽知杨吉弱乃江南盐帮杨铁虎之女,可是他竟未问过杨吉弱的家居住何方,好在盐帮在武林算得大门派到了江南一打探知道的人还真是不少。

到了盐帮大门口,吴少雷却犹豫了,自己冒然前来,是否太过唐突,举起手久久不能敲到门上。

正在此时,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少女声音:“吴大哥,是你么?”

吴少雷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声音仿佛从梦中传来。又是一声:“吴大哥!”

吴少雷转过身去,在一顶小轿旁站着的不正是杨吉弱吗?她一身缟素,容颜憔悴。吴少雷一阵心疼快奔几步迎上前去唤道:“杨姑娘,你这是……?”

杨吉弱见有人问及自己的伤心处,竟又泪流两行道:“我的白妹妹前些日子死了!”

“白妹妹死了?”“想必白姑娘与你感情一直不错……这令你如此难过!”吴少雷道。

话未说完,便见杨吉弱身后的侍女暗自偷笑,再看杨吉弱流泪的脸上有漾起几分笑意,正欲追问,侍女道:“我看少侠误会了,小姐说的白妹妹是小姐自幼养大的一只小白狗!”

杨吉弱又是咽咽哭泣,“白妹妹自幼便陪我玩耍,我被鬼谷所掳,她便一直不吃不喝,居然活活的给饿死了,待我回到家里,白妹妹已经是奄奄一息,就那么流泪看了我一眼就断气了……真是令人心痛呀……”

吴少雷感慨道:“一只狗尚且如此,唉,这人为什么……”只说了一半,便又觉得不妥,父母的事怎么可以拿狗相比,实在不像样。

“吉弱——”一个中年汉子大声唤道。

杨吉弱拭­干­泪痕,抬头唤道:“爹爹!”

吴少雷抱拳唤道:“杨前辈!”

杨铁虎注视着吴少雷,知晓女儿吉弱自幼生­性­懦弱胆怯,素来不与外人交往,想必这少年正是吴少雷,这些日子总是提及此人。“你是吴少侠?”

“正是在下!”吴少雷应道。

话音刚落,杨铁虎一掌袭来。杨吉弱大唤一声:“爹——”

吴少雷一跃,尚未明白过来,杨铁虎的拳已击过来,吴少雷迎上正对拳间,只觉劲道十足,有股泰山压顶之势,吴少雷不得不运足内力,少顷,杨铁虎的力道渐弱,再看他脸露微笑,并没有要害己之心,吴少雷也渐收内力。

收回内力,杨铁虎大笑道:“不错呀!”“请——”

“请——”吴少雷可不能先自进屋,杨铁虎又大喝一声:“你是客人,请先进吧!”

吴少雷走在前,杨铁虎看着女儿,在她的耳边低声说到:“丫头的眼光不错……”

杨吉弱娇唤一声:“爹——”

“吉弱,这几日帮中有大事要忙,你就好生款待吴少侠!”杨铁虎笑道。

杨吉弱听出父亲的弦外之音,心中羞愧,娇慎地唤了一声:“爹,你总是取笑人家!”

吴少雷与杨吉弱相见如故,仿佛早已经熟识彼此,没有更多的言语,在人前总是四目相望,无言胜有语。

杨吉弱自幼极少离开家,而今有吴少雷伴在身边便逾加的向往以前与他相伴的日子,拉着吴少雷非让他带自己闯一回江湖不可。而吴少雷对江湖风雨却无甚兴趣,想到父母之事便郁郁寡欢。站在窗前发愣,便见杨吉弱带着侍婢过来,轻轻一跃上了屋顶横梁躲藏起来。

杨吉弱正在兴致之中,敲了十余下房门,见无人开门,令侍婢推开房门。

“吴大哥——”杨吉弱唤道。

“小姐,看来吴少侠着实不愿带你去闯江湖,所以这才……”侍婢道。

杨吉弱轻叹一声,“吴大哥,当真就不明白我的心意么?”

“小姐,什么心意?”侍婢追问。

杨吉弱看了一下,她自幼在父母呵护之下,在众师兄弟的簇拥疼惜中长大,可是唯有那次与吴少雷共同承受的风雨令她难忘与快乐。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会是一个能吃苦的女子,那一次磨难之后让她对自己有了重新的认识,更对吴少雷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情怀。

杨吉弱坐在桌旁的木凳,打量着房中的物什。“桂儿,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桂儿是杨吉弱侍婢的名字,不待桂儿开口,杨吉弱已经站起身将她推出门外,紧紧地关上房门。

杨吉弱认为吴少雷定在还在这房中,只是她现在还无法找到罢了。“吴大哥,你不出来我便一直呆在这里不走了!”

吴少雷一直以为杨吉弱是一个娇弱的女子,数日相处下来,往昔的拘谨没有了,更多了几分娇贵。吴少雷一想到杨吉弱又会缠着自己吵着要去江湖流浪,他现在只想平静的过一段时间,可没想过这么快就去闯荡。

杨吉弱从怀中掏出一个­精­美的荷包,上面绣的是荷花,­色­彩颜丽,尚未打开,吴少雷便可以嗅到一股芳香而刺鼻的气味。只见杨吉弱脸上漾着笑容,将荷包内的香粉倒在桌上。

“啊欠!”吴少雷一个喷嚏,险些从屋顶落下。

杨吉弱抬起头望着吴少雷,嘟起小嘴嚷道:“咯——咯——”“我便知道你还在这屋里?”

杨吉弱想到前日吴少雷陪她上街,经过脂粉店时便不停地打喷嚏,拿不准是何种脂粉,昨日见吴少雷处处躲着自己,找了许久通过打听总算是找到这种神奇的香粉。

杨吉弱轻轻一跃上了屋顶,紧紧地拽住吴少雷的胳膊撒娇道:“吴大哥,你就带我到外面去玩些日子,哪怕是离开钱塘去玩过一日也好……长这么大,我一直都呆在这儿,听人说金陵不错,你带我去玩吧……”

吴少雷被杨吉弱摇晃得没有掉下去,可是这一个娇嘀嘀的女孩千般地央求自己又不便生气发怒,叹道:“你父亲尚未同意,我却是万万不能带你去的!”

杨吉弱笑道:“如若我父母同意了,那你是不是就可以带我去了?”

吴少雷不忍再三拒绝,应道:“那是自然!”

“那好,我这就跟母亲说去!”杨吉弱话音未落已经跃下屋顶横梁,稳稳地站在桌旁,“不许耍赖!”

杨夫人只是不同意女儿与一个男子出游金陵,怎耐杨吉弱再三央求,两日下来终还是答应了。次日清晨便再三托付吴少雷好生照料杨吉弱,送二人离开杨家。

再说龙跃天救回余姬一同回到刀剑山庄。

柳琴突然失踪不知去向,沈无争也到她家乡打听,得知她并未回家,原以为身边没有柳琴自己的日子会轻松不少,可是不知何故竟不能高兴起来。见龙跃天携余姬归来喜出望外,忙向余姬打探柳琴的去向。

沈无争来到后园,见余姬独自一人正在吃糕点。

余姬抬头望着沈无争。

沈无争取笑道:“怎么?你不认得我了么?”

“还有一个人呢?”余姬先前听龙跃天说过找沈无争有事,而今却见沈无争一人前来甚是纳闷,可是沈无争却以为她问的是柳琴。

沈无争轻叹一声:“唉——柳姑娘不知何故已经有好几天没见人影了!”

“柳琴失踪了?”余姬问道:“怎么会呢?她不是很喜欢你吗?”

这些日子以来,柳琴所表现出的热情即便沈无争是座冰山也会被其融化。沈无争对柳琴的情感也颇感茫然,他猜想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促使柳琴突然从身边消失、从武林消失,这些天已经托江湖朋友查找,仅无半点消息。沈无争怎么也想不到,在许多年后再见柳琴时竟然是一堆黄土一块木碑。

沈无争哑然。

龙跃天听家仆回禀有人在江南一带发现了倾心夫人的踪迹,忙飞鸽传书展佩诚,自己跃上快马直奔江南。

金陵王李荣那日在西湖游玩,竟见岸边走着一位姿­色­超群的­妇­人。­妇­人微频眉眼,似有心事。二十余年后的他已经是妻妾成群,从船中跃上小舟直奔岸边,只眨眼的功夫,­妇­人的踪影全无。

手下几位家仆看出金陵王的心思,早已经派人四处查寻,总算找到­妇­人的消息,那­妇­人便住在西子湖畔的观湖客栈之中。极少出门,每日坐在窗前静静地注视着街上的行人,湖中的游客,似乎在等什么人。

正在沉思,店小二敲门道:“夫人,有客人找你!”

倾心夫人喜出望外,二十年了,看来他还没有忘记我们当初的约定。打开房门,难道自己就以这副模样去见他么?回转身子,仔细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老了,二十多年不见,他也一定老了。原说好二十年之约,可是她却偏偏来迟了一年,倾心夫人花了一年的时间去想要不要见面,这两年来她不曾真正快乐过……心欲快奔下楼,可是步子却沉重得紧,迈不动,她不知道是心情重还是步子笨。

终于到了楼下大厅,空落落的厅内唯见一旁坐着位华衣男子。从那中年男子的背影来看,如此陌生,并不是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男子,刹那间失望代替了所有曾经欢悦的心情。倾心夫人轻叹一声正欲回转,便听那男子唤道:“夫人,你遇上什么难事了么?在下可能帮上忙?”

对于倾心夫人来说,现在除了吴一剑,谁她都不想见。“多谢客官,只是那是我自己的事,我想没有人可以帮忙的……”

“哈……”“夫人一定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李荣想要告诉倾心夫人自己的身份。

倾心夫人冷冷地说道:“即便你是当朝天子,也是帮不上我的!”“告辞!”

不待李荣细言倾心夫人已经向楼上奔去,行走如风,尽管是碎小步伐,但并不影响她的速度,这令倾心夫人的风韵更添几分。

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母亲——”

这声音仿佛从梦中传来,倾心夫人回转身子,客栈门口站着一位俊朗少年,正是记忆中吴一剑的模样,倾心夫人快奔几步走近捧着他的脸庞喃喃道:“是你吗?是你吗?”

展佩诚近年来常见母亲失魂落魄般,又追问不出原由,每一次提及母亲都会伤心许久,令他不忍追问。

“母亲,是我,我是诚儿!”展佩诚应道。

倾心夫人一听到这声诚心如梦初醒,目光黯淡,轻声道:“诚儿——”

金陵王见着眼前情景暗自猜测起对方的身份,贴身侍卫过来低声道:“王爷,这位少年是老龙王养子展佩诚,看来这位­妇­人定是他的爱妻——倾心夫人了!”

李荣道:“她便是倾心夫人?”再细细打量此­妇­人,风姿卓绝,娴淑婉约,却是人间少有的佳人,亏得老龙王竟有这般艳福竟娶得这样的佳人为妻。即便是蓝琼复活,与这­妇­人相比也是不相上下的。

“母亲,爹爹甚是挂念你,我们早些回去吧!”展佩诚道。

倾心夫人面露难­色­。

展佩诚又唤了一声:“母亲,你不懂武功,又离家出走,即便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你告诉爹爹,他也是会帮你的……”

“不——”倾心夫人望着儿子的脸庞,他长得越来越像二十年前的吴一剑。

金陵王对展佩诚的出现也颇为纳闷,这个少年的身上分明有吴一剑当年的影子,看来这天下间长得相似的人还是极多的。他站起身走近倾心夫人道:“展少侠,既然你母亲不愿意回龙岛,我看不若就让她在江南多呆些日子吧?”

展佩诚道:“你是谁?”

倾心夫人道:“这个人我不认得!”“孩子,你就陪母亲在此多留两日吧,就两日好吗?”

“母亲,天哥已经赶来了,爹爹已经找了你许多日子,还是早日回去吧……”展佩诚道。展佩诚却在心里暗猜金陵王的身份。

金陵王好不容易遇见这样一个­妇­人,怎舍得她从自己的眼皮下溜走,早已经按捺不住,正欲发作,心里暗思:她是老龙王的妻子,我却不能得手,索­性­另想办法……“两位,告辞了!”

展佩诚早有耳闻,传言:金陵王无恶不作,强抢民女,霸人ℚi妾的事儿常有发生,往往是几日热情,被其伤害的女子不下百人,因此金陵更是许多颇姿容女子忌去之地。见金陵王离去继续道:“母亲,回岛吧?”

展佩诚的口气中尽是央求,倾心夫人看着儿子,心中一阵刺痛,从小到大她都告诉自己,他的父亲在他尚未出世之间就已经死了。原以为自己此生不会有勇气再去见吴一剑,可是当从旁人的口中听到太多关于剑寨的事后,她心动了,想再见见他,哪怕是一眼也好,自己默默爱了上那么多年,居然不能够真正的了解对方是个怎样的人……这是她今生的失败,今天的她与二十多年前的她一样从来便不曾想过要去破坏他们夫妻的情感……

矛盾之中多了神秘,每个人都有一份好奇心,倾心夫人是个成熟的­妇­人这份好奇心毕生毫未减,愈是岁月的流浙便增加几分。

“母亲——你在想什么?”展佩诚轻声地问,一遍又一遍,他的话倾心夫人居然似乎不曾听到。在展佩诚的心里,母亲是一个温顺柔和的女人,就连说话时的声音都极其低婉。

倾心夫人看着儿子,许久才道:“诚儿——其实……你的生父尚在人间……”

展佩诚自幼听到的都是关于生父早亡的事儿,而今昔母亲却突然告诉他:尚在人间,“母亲,你说什么?”

“你的父亲……他并没有死!”倾心夫人再一次重复着自己的话。

展佩诚苦笑着连连摇头,母亲一定是经受了什么打折,她就是这样有天大的委屈总是深深地埋在心里。

“我说的是真的,你别不信!”倾心怒吼一声。

展佩诚从未见过母亲这般生气,止住笑容,缓缓点头应道:“是,我当然相信母亲!”

“二十二年前,我们约好在西子湖畔相见,所以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倾心夫人道。

展佩诚对母亲的话有几分信了,难道自己的生父当真未死,他到底是谁,先前与母亲重逢的喜悦被这样一个消息震惊,“你说什么?”展佩诚的声音比母亲的更大。

倾心夫人吓了一大跳,有点惊慌失措,而今儿子相信了她的话,她却不知道如何去告诉他真相。

客栈之中人来人往,呣子两人站在大厅却停止了所有的话语,更停止了思绪,相互凝望,倾心夫人的眼中蓄满了眼泪,每一滴泪都是对儿子的愧疚;展佩诚的脸上露出惊疑,静静地等候着母亲的回话。

客栈中的人疑惑地注视着这对呣子。

倾心夫人在沉默许久后才发现身边围了许多人,轻声说道:“诚儿,你跟我来——”

倾心夫人马上开始担心周围会不会有龙王岛的密探,依老龙王的­性­情只是容不下半粒沙子,倘若他知道了真相,呣子二人立即会陷入危机之中。

倾心夫人在西子湖畔租了只小船,展佩诚不语跟在母亲的身后。倾心夫人斥走船家,付了订金,自己摇着船浆划入湖心,这才坐在船中。

“母亲——”展佩诚已经没有耐心继续等下去,急唤了一声。

倾心夫人道:“诚儿,你的生父是剑寨吴一剑!”

“他?”为什么是他,那个叫作吴一剑的人也有可能是余姬的生父呀?余叔叔在佩诚小时候经常与他聊些一些往事。为什么偏是他?

倾心夫人继续道:“其实我是西南边陲森林之中美人寨里的十一妹,我母亲与姨娘一共生了十一女儿,我排行最小,得到的宠爱也最多……”

展佩诚有些印象了,小的时候他曾经在母亲的房中见过她绣的一副丝锦,一座模样奇怪的山寨,里面全是女人……

“当年你的父亲为给妻子寻找治病良方误入美人寨,又误借我的红绫作桥……­阴­差阳错生下了你,按照美人寨的规矩凡是男婴就得弃掉,我因为太过思念你的父亲,而你又长得实在像他,我实在不忍心……”“我宁愿选择被逐美人寨也不愿意将你遗弃,便带着你流落中原……在你三岁的时候我认识了你的养父——老龙王……,后来的事儿你都知道的!”

“你为什么不去找他,而要嫁给我的养父呢?”展佩诚不明白。

“当年我听你父亲说过,他这一辈子欠妻子太多,即便是死也报答不了……”倾心夫人尚未说完,展佩诚已经大吼起来:“骗人!全是谎言,谎言!谁不知道他与余姬母亲的事情,恐怕普天之下唯独母亲你一人不知罢了……”

倾心夫人不明白,这吴一剑又与罗红珠会有什么事?而儿子的反应也太大了。“余夫人?与她何­干­?”

“他们是……”“他们是一对狗男女呀?”展佩诚道。

“啪!”倾心夫人一掌击在儿子的面颊上,厉声道:“诚儿,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的父亲?”

“哼,信不信由你!”展佩诚丢下一句话,运足内力轻功从湖面飘去。

倾心夫人呆立船中,她自己说了些什么,而儿子又说了些什么,久久地,不能回应过来。

湖风拂过,一阵寒颤,倾心夫人这才划动船浆往岸边奔去。

小船刚靠岸,便见几位宫廷侍卫模样的人已经候在那儿。见到倾心夫人躬身道:“夫人,我家王爷邀请夫人到府上作客!”

倾心夫人正在犹豫,两个侍卫不由分说已经架她上了轿。

倾心夫人依是不停地想,想她与吴一剑,她与儿子……越想却越是糊涂。

半个时辰后,到了一个叫“王府别院”的地方,这是依山傍水,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百花争艳,偶尔从高墙内传出女子的嘻笑声。

“停轿!”一声大喊。

倾心夫人迈出轿门,便见大院门口站着两名衣着华丽的­妇­人,笑脸盈盈,请进她。

两名华衣­妇­人说了些什么,她一点没听进去,只是木讷的任由她们替自己沐浴。一遍遍地将儿子说过的话回想。记得吴一剑曾经告诉过她:他有一个师兄叫作李剑飞,正是金陵王李荣。这里便是李剑飞的别院,是不是他已经从诚儿的模样之中看出自己与吴一剑的关系了,所以这才邀请到府中作客。

渐渐地理清了所有的思绪,自己在西子湖畔等了近两月,难道仅仅是为了见吴一剑,亦或是为他们二人之间作一个了断。如果吴一剑真如儿子所说,与罗红珠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连,自己二十二年的情感付出竟是如此的不值……

有人敲响房门,倾心夫人应道:“进来!”依然如一个女主人。

进来的是衣着华丽的金陵王,他一脸笑容的站在门口,贼眼却停留在倾心夫人的脸颊上。

倾心夫人站起身道:“王爷,你有什么事吗?”

金陵王迈入房中,走近倾心夫人伸出手欲抓住倾心夫人的玉手,倾心夫人后退数步将双后背于身后,“王爷,请自重!”

金陵王痴痴地望着倾心夫人,“唉呀,本王真是无福!怎么就未在年轻时候认识夫人呢?”

倾心夫人道:“大师兄说哪里话?”

金陵王一惊,望着倾心夫人道:“你叫我大师兄?”

“是,你不就是李剑飞大师兄么?”倾心夫人道。

金陵王学艺时的名号叫作李剑飞,普天之下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极少,她到底是谁?难道是后来师父新收的的徒弟么?可看这­妇­人,纤纤弱流又不似有功夫的模样。转瞬又想,像蓝琼绝­色­美貌武功却是一流,那罗红珠美艳动人却是蛇蝎美人……真可惜当年学艺完成之后竟与师父反目绝交,否则这位美貌的小师妹一定早投入自己的怀抱了……

“哈……哈……”李荣大笑起来。他用笑来掩饰自己的猜疑,转瞬间又想到了先前所见的展佩诚,那眉眼,那气宇不正是当年的吴一剑么?莫非他竟是倾心夫人与吴一剑的孽种不成?

倾心夫人不苟言笑,冷静地观望着李荣。少倾,将目光落在幽雅秀丽的庭院之中,虽说龙王岛的园林艺术堪称一绝,而这所别院的景物更是一流。庭院中种植了不少兰花,为整个庭院更添几分幽雅,小桥如虹倒映水中相应成趣,湖中游过四、五对鸳鸯,唯一的美中不足是鸳鸯的翅膀均被人为的剪短双翅……水中游动着各­色­鲤鱼,还有许多颜­色­鲜艳的小鱼儿是她从未见过的……

“小师妹喜欢这里?”李荣问。

“不喜欢,这里虽然美可是到处透出几许残忍……”倾心夫人应道。

“残忍?为什么是残忍?”李荣追问。

“好好的鸳鸯被你们剪去双翅……明明是一个不大的小湖却偏要养那么多的鱼……”倾心夫人道。

近二十年来倾心夫人从未离开过自己龙王岛,也从未离开过自己居住的庭院。当年不想离开是因为怕见到吴一剑,而今讨厌这些高墙内的生活是因为想起了美人寨,曾经年少时她也是一个渴望自由,向往美好的女子,时间还真是一个魔法师,它可以将人彻底改变,彻底征服……

李荣可以感觉到倾心夫人讨厌被束缚,这一点像蓝琼,一想到蓝琼他的内心爱恨相加。他曾经是那样的爱她,可是她呢?却是那样的令他失望,蓝琼让他变得痴情,又让他变得玩世不恭、游戏情感……这一刻,他想报复,报复蓝琼,面前的这个­妇­人身上有太多的东西有蓝琼相似,那种目中无人的眼神,冰冷的话语……

动作极快,又极静,李荣伸出环腰抱住倾心夫人,那身体如此酥软芳香。

“啊!”倾心夫人大叫一声,挣脱李荣的双臂,站在数米处骂道:“自讨没趣!”

“这很有意思的,怎么会没趣?”李荣嘻笑。

“你若再敢无礼,本夫人可就不客气了!”倾心夫人厉声道。

义正言辞,李荣愈加地来了兴趣,刚跨出两步,眼前一亮,不知道什么东西已经飞了过来,脸颊一阵刺痛,用手一摸,仅是一手的紫血,惊道:“这是什么东西?”

倾心夫人靠着窗下的石凳坐下身子,慢慢道:“五毒蚊!”

“快拿解药!”在武林之中大凡有毒字的都不会是好东西。李荣快步奔至过来,正欲卡住倾心夫人的咽喉部位,倾心夫人身轻如燕轻轻从凳上飞起,李荣扑了个空。

“原来你会武功?”李荣问道,又想起她不是自己的小师妹,又继续扑了过去,倾心夫人身子轻柔如柳,又是躲了过去。

“王爷,别动你已经出的两招,如果再用一招你就用毙命……”倾心夫人冷冷道。

李荣闻此不敢再出招,心里暗思:素闻龙王岛倾心夫人不过是一个文弱­妇­人,而今一见不过是武林传言罢了,倘若那只五毒蚊当真毒气甚大,白白地伤了­性­命着实不值。“你……到底是什么人?师父从来不屑用毒……”

倾心夫人缓步走近一旁的雕花木椅,那木椅刻的龙凤呈祥图案。“哦——难道你不甘心作一个王爷么,这里的摆设只在宫里才应有的……?”

李荣见倾心夫人道破玄机,“休得胡言乱语,这些都是平常物什。”

倾心夫人算是前隋宫人的后裔,她才不想管现在的天下是谁的,管它姓李姓杨,现在她的心里挂念的是儿子与吴一剑。倒是对李荣先前问过的话丝毫没有放入心上。“王爷,你的为人我早有耳闻,对你下毒不是小­妇­人的本意,可是你实在太狡猾,为了自保我唯有出此下策……”“你放心,待我日后平安离开此地,我自会派人奉上解药……”

“你……不是中原人?”李荣想到五毒蚊从未听过,也许是西域或边陲某地的东西。

倾心夫人微扬眉宇,轻淡一笑,“本­妇­人的确不是中原人……”

李荣坐在一旁,畏惧倾心夫人的武功与毒药,两人相隔数米远。

“你和我师弟吴一剑到底是什么关系?”李荣脑中闪过先前见到的少年——展佩诚的身影。

“你知道又何需问呢?”倾心夫人道。

“哈……哈……”李荣长笑不已。在武林中称霸数十年的老龙王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爱妻居然是别人的情人。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二十四回 访剑寨一见如故

〖简介:倾心夫人访剑寨,欲知吴一剑真相,与叶秋风一见如故。展佩诚无法接受母亲的建议认祖归宗,悄然离去。倾心夫人决定从此离开中原,回剑寨,临行前给老龙王捎去书信。〗

倾心夫人微斜着头,眼睛里透出一丝不屑道:“这是我自己的事儿,你勿需担心!”

李荣止住笑声,这­妇­人着实聪明非常,居然可以看出自己的心事,他是为老龙王而笑,为倾心夫人的处境而笑。倘若老龙王知道这一切,绝计不会绕过倾心夫人与吴一剑的。

“本­妇­人最讨厌你这种衣冠禽兽,少在我面前脏了我的眼耳,快些滚出去!”倾心夫人一想到江南中所有女子畏惧的金陵王心里就不自在。

李荣原以为将这个­妇­人带入别院便任由自己的处置,怎料却受如此奚落,自己倒成了一个仆人……正欲发火,想到自己身中剧毒,正等着倾心夫人的解药。站起身,又一次认真的打量着这个美貌的­妇­人。

倾心夫人虽说近二十年未在江湖行走,但是离开美人寨带着儿子流浪的那三四年足让她增添了不少的见识。“金陵王,别想对我下毒谋害,更别使什么诡计,我浑身上下可都有毒物的,一不小心误了你的­性­命……别怪我心狠……”

李荣刚刚不过是脑中闪现一个念头,欲以一物换一物的方式,趁她不备下毒,怎又被她看透自己的心事惊异不下。急急地奔出房门。

李荣走了数十步回转身子,对倾心夫人的身份逾加疑惑,这样一个聪明绝顶的­妇­人怎么会成为吴一剑那个大傻瓜的女人呢?

倾心夫人见四下无人,这才从怀中掏出一只竹筒,拔去红布盖子:里面全是蜘蛛、蚊虫,其间有一只五­色­蚊虫比普通蚊虫小出许多,可是连竹筒内的蜘蛛也避而远之。她面露笑容,将蜘蛛、蚊虫倒在地上,轻轻地唤道:“小调皮,快去吧,我想这儿有许多食物,吃饱了记得要好好保护我……”

窗下,一个侍女正瞪大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屋内的一切,突然倾心夫人从衣袖中掏出一条紫红­色­的小蛇,­色­彩鲜艳,盘踞桌上如同一朵紫红­色­的花……

倾心夫人已经觉察得有人偷窥,继续道:“紫蛇呀紫蛇,如果你瞧着这儿有谁看不过眼了就咬上一口,让那个坏东西生不如死,岂不是很好?”

侍女在窗下瞧得明白,听得仔细,早已经吓得双腿发颤,拔腿而去。

再说叶秋风应承儿子不再为难吴一剑,她所订的三日之期只为让红珠母女容颜再无回天之力,这日放出丈夫,吴一剑却久久地注视着她。

叶秋风从未见过这样的神情,还是在许多年前夫妻决裂之时有过这种怨恨,而今昔重见,心中竟无为之诧然,慌慌不可安。

“我不明白罗红珠到底有何魔力,竟让你这般待我?”叶秋风责问道。

吴一剑又想起那晚与罗红珠重逢情景。

深夜时分,吴一剑悄悄起床。来到关押余家三口的后院。

罗红珠听得门外石子跌落的声音,不多不少正是四颗,这不正是年轻时自己与吴一剑的暗号么?喜上眉头,见身旁的余紫龙已经熟睡,轻轻地起床。虽没了武功,素来她的脚步较轻,逾加减轻步伐,轻轻地从窗口跃出。

被窗下的花盆一弹正欲跌倒,一个大手已经伸了过来。罗红珠抬起头,是吴一剑,他终究是来了,有他女儿的­性­命总算是保住了。这些年来,对于圆月的身世在吴一剑的心中一直是个谜,倘若自己……

两人来到后院假山后,坐下。

良久,罗红珠道:“一剑,你必须要救圆月!”

吴一剑正不知如何应承,只听罗红珠继续道:“其实,他是你的女儿。这也是一直以来我不愿让圆月与少霆成婚的原因……”

“圆月她……我的女儿?”吴一剑多年的疑惑在今朝解开。转而一想,如果真是他的女儿为何当年罗红珠执意要说成是余紫龙的?疑团太多。

罗红珠是何等人物,这些话早已经在脑中盘桓千百遍,接着继续道:“因为蓝琼对我有恩,我又曾许诺不再破坏你们夫妻情感,再则我只有圆月一个女儿又不忍心与她分开……所以便编了那个谎言……”

吴一剑相信了,不再去怀疑任何事儿。他看到的是圆月身上的冲动与不计后果,不正是当年的自己么?

“一剑,此事切不可让叶秋风知道,否则她是万万不能饶过圆月,千万……千万不能告诉她!”罗红珠再三叮嘱。这样说,罗红珠还有一个担心,现在的叶秋风心狠手辣,如果知道此事会让事态逾加复杂。

二人谈及圆月身世,临分别已是难分难舍。吴一剑再次犯与当年一样的错误,误信了罗红珠。于他,罗红珠是一个情结。

吴一剑也坚信如果叶秋风知晓圆月的身世只是不会宽恕自己。罗红珠的谎言再次成为他们夫妻的误会。

“你在想什么?”叶秋风见吴一剑沉思良久追问道。

“没……没什么?”吴一剑想问红珠母女的事儿,终究没有讲出。

“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叶秋风一声冷笑。“吴一剑,如果你为了他们母女离开剑寨,从今往后你就永远也别再回来。我对你曾经的所作所为已经宽容了,但是对你现在的所为决不宽恕……”“你要跟他们去,去好了,我叶秋风不会阻拦,但是要提醒你一句,我们还有雷儿,做何事请为你的儿子想想……”

叶秋风的每字每句刻入吴一剑的内心,她是那样的爱儿子,为何就不明白他也是那样的爱子女,吴少雷是自己的儿子,圆月也是他的女儿。他已经欠圆月太多,这一次无论天涯海角也要寻到她。

“叶秋风,你怎么可以这般无情?”吴一剑倍加失望,他完全已经忘了自己没有说出圆月是自己女儿的事儿。

夫妻二人相对无言,在彼此心中怨恨丛生。

“秋风,今日我离开剑寨便再也不会回来……”吴一剑道。

“我们剑寨不需要像你这样的寨主!”说话的是刘儒才,他的目光中尽是对叶秋风的怜爱。

叶秋风一脸平静,这样的结局是这些天所能想像得到的。而今听丈夫讲出,心里仍是觉得一阵冰冷,冷得令她喘不过气来,可是她现在却不能表露,将这份心情强烈地压在内心深处,这种痛苦她会永远记得,永远……吴一剑一旦离开,从此后她就是个被丈夫遗弃的可怜女人,但她却不能装出令人同情的样子,为了儿子,为了梦想,她必须要振作,她要在儿子身上看到成功。做妻子已经失败,但做母亲却是一定要成功的。

“我走了——”吴一剑期待妻子挽留,就在他凝望的时候,叶秋风将身子转向一边。他没有收拾行装,身无分文,就那样失落而憔悴地离开了剑寨。

叶秋风疯狂地奔跑,登上阁楼,远远地望着丈夫离去的背影。她已经在他的心中没有任何的地位,即便留下他,也只是留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体,她不要,如果注定必须要选择一种失去的方式,她宁愿选择这样失去。那些表面风光内心痛苦的日子将不复存在,从今后,她将是一个名符其实的可怜女人……不应哭、不想哭,可泪珠儿依是压抑不住,已经轻轻地滑落脸庞,泪眼朦胧中,丈夫的身影已远,渐渐的化成一个小黑点……

叶秋风彻底被击垮了,自己并没有以往所想的那般坚强,病榻上的她将所有的往事回忆,一遍又遍,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一次又一次地确定自己无错后便多了几许安慰。

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历来如此。吴一剑背叛妻儿意欲与红珠重聚的事儿很快传遍了江湖,传话人一次又一次地添风加醋,当倾心夫人听到这事儿时已经是这样的了:

吴一剑贪慕余姬容貌,为了保住余姬­性­命与妻子叶秋风反目成仇,连儿子吴少霆的仇也不顾了……

倾心夫人怀疑自己的耳朵,当年的吴一剑重情重义,以自己当年的姿容都留不住,难道余姬竟能?

一旁的李荣似乎看中倾心夫人的心事,大笑起来:“哈——哈——”一声声,一调调,全都是嘲弄。

“为何这般高兴?”倾心夫人怒问。

李荣更是得意,“你真是一个笨女人,吴一剑与罗红珠数十年纠缠不清,他不顾夫妻情面,居然弃原配于不顾……这样的男人莫非也值得你留恋不成?”

“你别忘了罗红珠也是你的侍妾!”倾心夫人这些日子也听到过关于李荣年轻时的事儿。

在李荣心里,他一生有数耻,娶蓝琼为妻乃一耻、纳罗红珠为妾乃一耻。“她不过是本王爷的一件旧衣服罢了,不值一提!”

倾心夫人最忌男人将女人视为物什,这话出于李荣之口,更令她怒火再烧。骂道:“你们这些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李荣正欲再言,见倾心夫人一脸怒­色­,一只手已伸入衣袖,听侍女说过她的衣袖之中藏有毒物,不再言。心里却暗暗道:好你个蛇蝎­妇­人,待得日后我如何收拾你!

“滚出去!”倾心夫人厉吼道。

李荣退出房门,看来这美丽的女人都是最狠毒的,想想当年的罗红珠,转瞬间,他又想到了蓝琼……哦,蓝琼,她的心不毒,可是却比狠毒的人更令李荣憎恨。

倾心夫人再也按捺不住,吴一剑到底是怎样的人。她糊涂了,心目中的,在听过太多的流言蜚语之后已经动摇,变得模糊不堪。不能再这样了,一定要往剑寨一趟,而今已被金陵王看出自己与吴一剑的关系,依老龙王的­性­情自是不会轻饶自己的,一旦了结与吴一剑之间的恩怨,便从此隐居山林,天下之大,依老龙王的权势,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她也实属易事,唯有回美人寨了,那里与世隔绝,连老龙王都不知道天下间居然有那样的地方,应该不会有问题。

不待细想,收拾好行装,匆匆赶往剑寨。

叶秋风听家仆通报:“夫人,倾心夫人请见!”

“倾心夫人?”叶秋风素与龙王岛并无往来,“她来作甚?”

刘儒才笑道:“夫人见了自会明了!”

倾心夫人在家仆的带领下,来到大厅。厅上坐着一位面容憔悴的­妇­人,虽说不上如何的花容月貌,但眉宇间不乏清秀。

叶秋风早闻龙王岛倾心夫人容颜秀美,未料想,却有股超凡脱俗之气,温文尔雅中不失大方得体。

叶秋风请倾心夫人坐下。

倾心夫人也是将叶秋风细细地打量,这夫人虽相貌平平,但气质动人,定是位才学过人之人。

叶秋风抬头扫了一眼刘儒才,刘先生亦是含笑。

“吴夫人,你可知我是谁?”倾心夫人问。

“你自然是倾心夫人了?”叶秋风不明白,她怎么这般问话。

“十一妹?夫人难道没听过这个名字?”

叶秋风一脸茫然,摇头不语。

倾心夫人甚是失望,难道吴一剑竟已将她完全忘却,“唉……”转而故意问道:“吴一剑吴寨主可在寨中?”

叶秋风的脸­色­­阴­暗,这些天食不甘味,睡不安寝,全都因为那个冤孽,被倾心夫人这般问起,更是难堪非常。她轻声道:“刘先生,你先去忙,我与倾心夫人有事要谈!”

刘儒才应道:“夫人,属下告退!”

叶秋风又斥退厅内其他仆人,这才缓缓地向倾心夫人道出他们夫妻之间的恩愁。

当年在吴一剑的口中,再三说到对妻女有愧,却是这样的事儿。倾心夫人如雷轰顶,自己爱了二十二的男子却是这样见­色­忘义的人物……心中的悔意已生几分。但又疑心叶秋风夸大事物。谈到后来少霆被余姬所杀之事,倾心夫人也有所耳闻。

“其实,我并没有想好要余姬如何?若非一剑他在此事上表现得与罗红珠太失分寸,我迟早会放走他们母女的……原以为,一剑为替儿子讨回公道,可他见了罗红珠居然只字未提……”“太令人失望与伤心了……”“也许他并没有错,错的是爱上了罗红珠却娶了我……”叶秋风说到这些的时候没有流泪,神情黯淡,也很平静。“我必须得承认,无论是二十年前的罗红珠,还是而今的罗红珠的确有过人之处。倘若我是男人或许也会这般。”吴一剑已经离开剑寨,或许正如当日叶秋风所言再也不会回来,叶秋风这些已想得明白透彻,不会再去想他的坏,不是已经原谅了他,而是因为儿子吴少雷,无论如何,吴一剑是吴少雷的父亲那是一个不可更改的事实。必须为儿子挽回几分吴一剑的名誉。

江湖传闻,他们夫妻反目,但从叶秋风的言谈之中还依然替丈夫辩白,这令倾心夫人有几分感动。这个苦命的女人,年轻时遭受迫害,中年时承受丧子之痛,如今又被丈夫遗弃,心中没有太多的怨恨,而是失望,这一点就令人敬佩与怜悯。倾心夫人来此,原是想告诉叶秋风自己与吴一剑的关系,现在她犹豫了,面前的女人已经着实可怜,难道自己真的可以在她的伤口上撒把盐。

叶秋风以为倾心夫人是为余姬之事前来,所以言词温和。

两个­妇­人倒是十分投缘,谈了许久,各自都讲了彼此的经历。

叶秋风听罢倾心夫人的故事,轻叹一声道:“没想到倾心夫人如此痴情,为一个一面之缘,几日相聚的男子,居然苦苦的爱了二十二年,我不明白,你为何又决定放弃不见了?”

“唉,有些时候或许相见争如不见罢!”倾心夫人道。

叶秋风赞成她的看法,是呀,有时候爱一个人就如同一场梦,当那场梦醒了,连继续去爱的勇气也都没了,还不如不醒,不如不见。

她们依然如一对久别重逢的姐妹,说了许多许多。

展佩诚想了许久母亲所讲的事儿,问过太多的人,别人都说他与年轻时候的吴一剑有惊人的相似。他渐渐相信了,他是吴一剑的儿子。就在他欲赶往江南寻找母亲的时候,却听到龙王岛传来的消息,母亲前往剑寨了。便急往剑寨,江湖传言,叶秋风是一个怨­妇­,而今已将所有的恨转到他人身人,不知道当母亲说出实情,是否又会遭到这般命运,放心不下,星夜兼程。

到剑寨时正值深夜,展佩诚必须趁夜黑风高之际带走母亲。

在剑寨找了一圈,却未看到半点母亲的身影。

前院正厅后房,隐隐传来­妇­人说话的声音,展佩诚俯下身子轻轻地揭开青瓦。

“不许动!”身后仅无任何声响,一把厉剑已经放在肩上。

展佩诚缓缓地站起身,未看清来者。

一股清馨的花香飘来,便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是何人在此?”

莫名一听到熟悉的声音,心速加快,又要见到她——穆冰霜,好些日子没见了,不知道她……

“当!”展佩诚从剑的力道上可以感觉到对方已经放松警备,身子一侧躲闪过去。

莫名双剑齐上,剑法快速,在月夜下闪出一道道寒光。

展佩诚一不小心滑倒屋顶,“碰碰”之声,压坏不少青瓦。莫名的厉剑即将落下,展佩诚“鲤鱼打挺”闪了过去……

穆冰霜站在一旁,平静地注视着二人,很快她便从展佩诚的招式中看出:他使的“游龙剑法”,一招“龙飞凤舞”使了出来。“莫名小心!”穆冰霜大唤一声。

展佩诚被穆冰霜的声音吓了一跳,穆冰霜跳入圈中。倘若一对一单打独斗,莫名在数十招内是讨不得半点便宜的,展佩诚自幼习武的信心与毅力比龙跃天多出几分。

“叮叮当当”的打斗声,惊动了风信子,她披衣跃上屋顶,见莫名与穆冰霜联手居然在数招之内未能拿下对方,大唤一声:“谷主、莫名快闪开!”

莫名先是一怔,穆冰霜拽过莫名奔往一侧,银光一闪,“啊!”一声惊叫,展佩诚从屋顶跌落下去。

叶秋风与倾心夫人奔赴门外,再走几步便听得身后“扑通”一声。

盈盈灯光下,倾心夫人大惊:“诚儿——”

穆冰霜与莫名已经跃下屋顶,莫名的厉剑刺往展佩诚咽喉处。

倾心夫人大惊,“不——”“要!”

话音未落,莫名的剑在展佩诚咽喉位停下。

倾心夫人惊魂未定。

叶秋风立即明白过来:来者正是倾心夫人的儿子展佩诚。

众家仆带着火把、灯笼急速奔至过来,在亮若白昼的灯火下,叶秋风惊异:展佩诚居然如此酷似当年的吴一剑,那身影,那模样……他,他难道是吴一剑的儿子么?倾心夫人的儿子居然是她与吴一剑……她不敢想下去,侧目打量倾心夫,这样一个美丽的­妇­人居然是吴一剑的女人么?

倾心夫人俯下身子欲扶展佩诚。

“不要!”“娘,我刚才中了剧毒……”展佩诚道。

倾心夫人期待地望着叶秋风。

叶秋风又看着穆冰霜。

穆冰霜的目光落在风信子身上。

风信子看着莫名,而莫名面无表情,依是那般冷酷地将剑对准展佩诚,尽管剑尖不再是展佩诚的咽喉部位。

沉默,刹时间所有的人中止言语,连家仆都不敢大声的喘息。

“姨母,你看呢?”穆冰霜走近叶秋风,轻轻地问道。声音很低,可是因为周围没有一丝声音,所有人都听得明白、清楚。

这是穆冰霜第一次见展佩诚,与叶秋风一样,为他的相貌甚是吃惊。

倾心夫人的目光没有转移,依是那般期待着。

叶秋风看了一眼倾心夫人,从先前穆冰霜的眼神已经看出,这毒不是她下的,是风信子,目光落在了风信子的身上。

穆冰霜明白,道:“风信子,快给展少侠解毒吧!”

风信子面露不悦之­色­,她看了一眼莫名,他的目光停留在穆冰霜的身上,眼睛里飘过一丝笑意,刹那间又恢复了冷漠,那一丝笑意里有赞同,更饱含着温情。莫名的目光扫过风信子。“嗯!”风信子见莫名终可以正眼瞧上自己一眼,有几分喜悦,应了穆冰霜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瓶取出两粒药丸递给展佩诚。

“倾心夫人真是对不起,令郎半夜造访,你看这些孩子又着实不懂事,请别跟他们计较!”叶秋风道。

“姨母,哪有深夜拜访还是从屋顶来的客人?”穆冰霜笑道。

展佩诚忆起来了,叫叶秋风姨母的定是穆冰霜。这个女子生得貌美,未料想却是蛇蝎心肠。“就是你毁了余姬的容貌?”

穆冰霜点头道:“是我,怎么了?”

风信子已经按捺不住欲承认是自己,穆冰霜正看着自己冲她摇头,往后退上两步,不再言语。

展佩诚心里暗暗地想:这个女子倒也敢作敢当,嗯——余姬最爱美丽,而今被毁容颜一定很痛苦,自己与她为敌终不是帮余姬的法子,还是讨好她,或许她一高兴就真的交出解药了。

“怎么了?怎么了?……出了何事?”刘儒才未穿外衣直接奔了过来。

“没什么?是倾心夫人的儿子来了!”叶秋风应道。

刘儒才想了片刻,挥手道:“各处的人各自回去,别看了!别看了,天­色­不早,大家都去歇息吧!”

众人散去,动作极快,不一会儿的功夫,院中便剩下穆冰霜、叶秋风与倾心呣子、莫名父子。

叶秋风对穆冰霜道:“霜儿,你快些回房吧,夜寒别冻坏了!”

穆冰霜有些好奇,对倾心夫人呣子,正想多瞧瞧。“姨母……我——”

“什么也别说了,回去吧!”叶秋风道。

穆冰霜恋恋不舍地离开。

刘儒才领着莫名也回去了,院中便剩下他们三人。

回到大厅,叶秋风又令侍婢给展佩态准备客房。

待展佩诚离去,叶秋风禁不住问道:“倾心夫人,你此次来剑寨不会是为了余姬母女,更不可能是看我吧?”

倾心夫人面露窘意,任何一个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展佩诚与吴一剑之间惊人的相似。

叶秋风明白,任何一个女人如果说出自己的了孩子居然是孽生子,终归是难以启齿。“夫人倘若不愿讲,我不问就是了!”拉着倾心夫人的手往绣帐走去。

展佩诚在剑寨兜了一大圈,叶秋风与倾心夫人一见如故,二人躺在一张床上正在说知心话。再则这前院主室是叶秋风居住,把卫极为森严。

倾心夫人思绪翻涌,平静的外表下却藏着一颗极为不平静的心。还是在展佩诚出生的时候这般思绪难平过,此刻她的脑海又将往事回味。

叶秋风不愿再追问,她明白:倾心夫人需要一点时间去想。每个人都有一个秘密,叶秋风当年还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至死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她曾经在心里真真切切地暗恋过庄昭飞,只不过她从未说过,从来没有流露出来,孟影不知,蓝琼不知,庄昭飞更不知道。而倾心夫人的秘密旁人能猜到。

“秋风姐——我……”倾心夫人想到倘若自己离开中原回美人寨,而儿子却是不能回去的。这是祖上留下的规矩,如果让展佩诚认祖归宗,从今往后他便多了吴少雷这个兄弟……但是,叶秋风的苦已经够多了,着实不忍心再为她增添烦恼。

叶秋风听得这声秋风姐,心中升起一股暖流,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来从来没有人这样再叫过她。“什么事?你不需要有太多的顾忌,说出来或许会更好受些。”

倾心夫人迟疑片刻,望着叶秋风柔和的目光。她清清嗓子道:“秋风姐,其实佩诚他……”唉,还是差那么一点勇气。

叶秋风知道倾心夫人想说的话,是呀,换作任何一个女子出现这样的情形怎会向外人说出呢。她接过话道:“我知道佩诚是吴一剑的骨血……那他的母亲是谁?”

叶秋风很多将想将倾心夫人与吴一剑联系起来,一想到倾心夫人是如此聪明之人,又怎会是他们的骨血呢?

倾心夫人窘意再加几分,声音很低,“他是我与吴一剑的孩子!”

虽说有过猜想,但叶秋风还是惊疑?

倾心夫人继续说到:“当年吴一剑到百草峡寻找名医,秋风姐是知道的!”见叶秋风微微点头期待着听完后面的话,倾心夫人继续道:“没想到他却误入我的家乡!我们相识了……”

倾心夫人的话言简意骇,给叶秋风留下了更多的猜测空间。除了惊异外,她以为自己会生气,可是她并没有生气或发怒的意思。同是天下苦命的女人,看看这倾心夫人定为吴一剑吃过不少的苦头。倾心夫人自幼傲气极重,而今讲出这般实情已非得已。

叶秋风沉默,倾心夫人更是不安,忙又道:“秋风姐放心,我没有要抢吴一剑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佩诚知道自己的身世,我总有一天是要离开中原的……”话未完,泪水已经滑落下来,这是倾心夫人二十年来第一次在人前流泪。

叶秋风当然明白,现在少雷多了一个兄弟,于自己是一件痛苦的事,可是对儿子却绝对是件好事。她轻抚在倾心夫人的肩上继续道:“我没有要怪你的任何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俩都一样命苦,爱错了吴一剑!”

“谢谢你,秋风姐!”两人相拥而泣。

叶秋风心里觉得好笑,天下间居然有人爱吴一剑,他不懂情义,只为­性­情处之,想怎样便怎样,从来便不计后果。

次日,倾心夫人又将展佩诚的身世细细地向他说了一遍,要佩诚认祖归宗,尽管他的生父并不在剑寨,但是她主意已定。

倾心夫人与老龙王做了十几年的夫妻,她只是明白他的为人,佩诚的身世迟早要公诸于世,自从遇上李荣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这是一个不能隐藏的秘密。

而展佩诚有自己的看法,那么多年过去了,何必非要去认吴一剑,他不是有儿子么?对于剑寨来说他是一个多余的人,同样的对于龙王岛来说也是多余的。自幼便有极强的自卑感,现在这份自卑逾加强烈。同样的深夜,正如他悄悄地来到剑寨,他又悄悄地离开。

倾心夫人又在剑寨住了数日,她在静静地待候儿子的归来,毕竟这儿才能算得他的家,况且叶秋风又是那样高兴认下这个儿子。一天又一天,两个母亲都在静静地期盼儿子的归期。

倾心夫人明白自己在剑寨住得逾久,便会给剑寨带来更多的风雨,依老龙王的­性­情,必定亲往此处,她向叶秋风告别之后,直往青梅镇。青梅镇是回西南边陲的必经之路。客栈内,她握起笔给老龙王写下书信……

倾心夫人(十一妹)已经离开美人寨整整二十一年了,这二十一年来见过外面的风雨,每每在梦中才会重返美人寨,她无法设想二十一年后的美人寨是什么样子,应该没变吧?小时候就是那样,长大后依是那样,那里永远都是女人的世界!没有江湖争斗,没有人间恩怨,虽说一代又一代的女人不懂得幸福,但她们亦一样没有痛苦。十一妹又想到了二十二年前怎样与吴一剑相遇、相识……往事如梦似烟,可是并不会真的是梦是烟,它给人生留下了太多的遗憾与回忆。不甘心,太不甘心就这样回美人寨,二十二年过去了,她有理由向吴一剑讨个说法。吴一剑留在脑海中的记忆模糊又清晰,清晰又模糊,她很想了解吴一剑,毕竟那是一个自己爱了二十二年的人……

倾心夫人又折回,这一次她下定决心要去寻找吴一剑,她要亲眼看看,罗红珠到底有何魅力,居然让数个男人为她折服,心甘情愿地付出一切……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二十五回 一代魔女归黄泉

简介:罗红珠面对女儿的责备与怒骂,再遇余紫龙、吴一剑对自己的失望,不堪重负,自尽身亡,带走了一生的愧意与仇恨。

余紫龙自听闻余姬回刀剑山庄后便沿途寻找妻子罗红珠。

罗红珠衣衫破旧浑身尘土躲在一野外破庙之中,她没有想到,余姬居然会这样待她。眼前又浮现母女分别的情景: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却不知道你害了我……害了我……”余姬站在清澈的河边痛苦的怒吼着。她不敢正视水中的倒映,曾经那个以绝­色­著称江湖的女子而今却成为人见人怕的丑女,脸上散发的恶臭气让她自己极度厌恶,无论她怎样清洗半柱香的功夫,臃肿的脸上又会流出这种臭水。

“圆月,母亲会有办法的……”罗红珠欲安慰女儿几句。

“会有什么办法?”“一路上我们已经问过太多郎中,他们都说没治了……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余姬将所有的不幸都怪在母亲的身上。她想,如果就依自己的­性­情为之,担下杀吴少霆之事,或许就不会落到今日结局。

臃肿溃烂的脸颊在阳光下逾加的痛痒难忍,听到女儿的责备,罗红珠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敲打着脸。心里暗暗地骂道:“穆冰霜!早知今日悔不改当年就一刀结束你的­性­命,都怪我没有斩草除根……”

“我已经不会再好了,你毁了我!”余姬跳入冰冷的河水间,将整个身躯浸没,如果这冰冷的河水可以夺去她的­性­命,她宁愿从此消失人间。以前曾听别人说过生不如死,而今当自己真正体会到其间的含义时,她的一切都走到了生活的尽头,除了绝望便是憎恨,对自己的恨,对母亲的恨,对世间所有人的恨……

罗红珠跳入水中,一把抓起女儿的头发,厉声道:“你……想做什么?”

余姬喘着粗气道:“你知道的,我想死,想死!”

“变成今天这般模样,你以为我好受吗?”“圆月,你就听我一句,不要轻言放弃,总会有治愈的办法……”罗红珠从最初的愧疚到现在的厉吼,女儿的­性­情里有太多像自己的地方,宁愿己负人,绝不人负己。

“不要再骗我了!”余姬哭道,“以后,你就别再管我了!”甩脱罗红珠的手,飞快地往密林奔去。

罗红珠何偿不想以死来了结恩怨,现在她唯一的心愿就是为女儿活着,不管如何艰辛她一定要找到救治的法子,哪怕踏遍天涯海角。就在她发愣的时候,隐约从前方的密林之中传来了打斗之声。不待细想,她飞快地奔了过去。

待罗红珠跳入圈中,好一片混打,余姬却被赶来的龙跃天救走了。说有奇怪,自龙跃天救走余姬后,那些人并无心伤她,快速地散去,她半天也没有想明白: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而远处隐约传来余姬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吼声:“娘——我不想再见你!”罗红珠的心在流血,视为明珠的女儿居然说出如此无情的话,尽管这些,她还是很担心余姬。

余紫龙途经荒野,坐在树下吃着­干­粮。

这里风景优美,黄昏传来猫头鹰的鸣叫,还有夜莺美妙的歌声。三三两两的柴夫、猎人满载而归,或扛着沉重的树枝,或得意地挑着猎物。

“听说前面土地庙里有个怪­妇­人奇丑无比!”一个柴夫道。

“是呀,昨天我露过土地庙的时候,那­妇­人正坐在屋顶……”猎人接过话继续道:“看那模样是江湖中人……”

“那­妇­人的­性­情古怪得紧,昨天大虎子回去的时候她抢的猎物不说,还差点把大虎子给杀了……”

“我们今日就是绕道走吧,免得遇上了!”

听着猎人、柴夫话,余紫龙立即想到了妻女,站起身谦和地问道:“几位大哥,你们刚才说的那个土地庙在什么地方?”

猎人打量着余紫龙。“看你长得文质彬彬,那里还是不要去了……”

“几位大哥,不瞒你们,我的妻子前些天失踪,在下正在四处寻找,我想去看看!”余紫龙道。

柴夫道:“喏,往东三里,有座土地庙,就在那里!”

“多谢!”余紫龙道。

柴夫、猎人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余紫龙,而后几人摇头叹息。

吴一剑已托江湖中的朋友打探罗红珠母女的消息。他从大街买好­干­粮、衣饰匆匆赶往土地庙。

黄昏,凉风袭袭,整个山野宁静而空旷。远远地便看到土地庙屋顶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女子甚是投入,若有所思,并没有觉察到吴一剑的到来。吴一剑跃上屋顶,轻轻地走近女子,从体形看来,此女子正是罗红珠,他轻轻地唤了一声:“红珠——”

“啊!”罗红珠吓了一跳,回过头凝望着吴一剑,话未说,泪珠儿已夺眶而出。

听着嘤嘤的哭泣声,吴一剑深吸一口,正欲将她拥入怀中,却闻到罗红珠身上的恶臭还是放弃了,轻轻地安慰道:“我找了你们好些日子了。圆月呢?”

“圆月?”罗红珠想到圆月一阵酸痛:“她跟龙跃天走了,她说今生都不想再见到我……我真的做错了?”

吴一剑还是想知道吴少霆是否真被余姬所杀,犹豫片刻道:“少霆他真是被圆月所害?”

罗红珠听到此暴跳起来:“在你心目圆月竟比不得一个孽少么?”

“红珠,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吴一剑道。

“真相?什么真相?”“到如今,我与圆月都变成这样了,你居然还是相信叶秋风那个贱人……”“我为你付出了一生的情感,到头来得到的竟是这些吗?”罗红珠嘀嘀不休又哭又骂。

许久,罗红珠骂罢,吴一剑才缓缓道:“红珠,我已经与叶秋风斩断情义,不再是夫妻了,再也回不得剑寨,我总应该知道自己所付出的一切是否值得吧?”

“是!少霆的确是被圆月所杀,那又怎样,叶秋风她不是毁了我们母女的容貌,这可是比杀死我们更痛苦……”“你必须要为我们报仇!”罗红珠哭道,言语更似命令。

“叶秋风是我的妻子,让我去报仇,我做不到!”吴一剑说得肯定,“年轻时候我已经对不起她,临老了,不能再这样,这一次就算是我吴一剑欠你们母女的!”

罗红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吴一剑已经抛家弃妻子,这样做不是已经是敌人了么?为何不愿替她们母女报仇,怒视着吴一剑。“你还是圆月的父亲么?你怎么可以这样,如果你觉得欠叶秋风的情,那么你也欠了我的情……想当年若非报蓝琼那个死女人的恩情,我肯定是不会退出的……这么多年来,圆月不能享受父爱,你以为我愿意,还不是为了成全你们夫妻……”

破庙内,余紫龙将罗红珠说的话一字一句听得真真切切。这些年来,自己竟为别人养育女儿么?罗红珠到底有多少事瞒着自己,还有多少秘密……如雷轰顶。余紫龙奔出庙门,站在空地上望着屋顶大声道:“罗红珠——”声音震耳。

罗红珠又被吓了一跳,她哪里知道事偏就这么巧,吴一剑来了,丈夫居然也找到这里。“紫龙……”

“罗红珠,你告诉我圆月到底是谁的女儿?”余紫龙厉声问道。

罗红珠注视着吴一剑,又看看余紫龙,左右为难。

“罗红珠,你可是骗了我几十年,这一次请告诉我实情!”余紫龙近乎于哀求。作为一个男人一直被妻子玩于股掌之间,有愧有恨有羞甚至还有辱。

“紫龙,圆月她是你的女儿!”罗红珠跃下屋顶走近余紫龙温柔地道。

吴一剑惊道:“你不是说圆月是我的女儿,正因为这样我为了保护你们母女才不惜与叶秋风吵番的,你是知道的,我不愿意欠任何的情……”

吴一剑厉­色­注视着。

余紫龙也注视着罗红珠。

他们都要一个最真实的答案。

“是你的女儿!”罗红珠对吴一剑道。

余紫龙发怒了,“罗红——”

“她真的是你的骨­肉­!”罗红珠不待余紫龙喊完抢过话道。

“哼!”余紫龙转身扬长而去。

吴一剑严肃地凝望着罗红珠,他努力地想从她的眼神中找到答案。她太会撒谎,一张巧嘴加上一张绝丽面容骗过太多的男人。而今容貌已去,他去想要一个最真的答案。

罗红珠一阵沉默,呆呆地望着丈夫远去的身影大喊道:“紫龙!紫龙!你别走——”

余紫龙没有回头。

“罗红珠,你又骗我!”吴一剑满腹的怨恨,可是现在他却不能拿她怎样,今天的她已经够可怜了,转身离去。

罗红珠没有想到,突然间曾经深爱过自己的两个男人就这样绝望的离开,她没有了女儿已经无了继续生存下去的勇气。被男子遗弃是她这一生最大耻辱,年轻时候她可以选择报复,而今人老珠黄又遇毁容,她已经无力再去报仇了。死,这些天一遍遍想过的事又在脑中闪烁,死或许是一件快乐的事,死了,便没了挂念,更没了痛苦、烦恼……

“余——紫龙——”“吴一剑——”两声惨烈的呼喊打破黄昏的宁静,罗红珠从怀中掏出短刀,可是他们都没有回头相望,绝望在这一刻又多了一层,“我以死谢罪了——”罗红珠喊毕,运足内力将短刀Сhā入自己的心脏。她似乎可以听到血流的声音,就如同山涧的水声般汩汩地流着,朦胧的夜­色­中,她似乎看到那两个男人正缓缓地向自己移来……“尘空……”她轻唤一声,眼前走过一个穆尘空的熟悉身影,那身影如此孤寂……

“红珠!”余紫龙回过头,看到妻子倒在地上,飞奔而去。

吴一剑尾随其后快速地奔跑。

近了,罗红珠倒在血泊之中。余紫龙抱起妻子,他感觉到妻子脸部的恶臭在夜风中变成了淡淡的芳香,正如年轻时她身上的体香,那般令人沉醉。

“红珠,红珠……”余紫龙一声声地唤着。

吴一剑落魄地站一旁,他爱了一生,抛却妻儿去爱她,可到底她不是自己的妻子,她亦有自己的丈夫,自己怎么了?转瞬间,他依是追问道:“圆月是谁的女儿?”

罗红珠缓缓地盯开眼睛,脸露出微笑,“紫龙,圆月是你的女儿,一直都是,永远都是……”抬眼注视着吴一剑继续道:“对不起,我又骗了你——”

吴一剑在这一刻凝住了,他被骗了,又一次被罗红珠所利用。这一次他输得一无所有,没有妻子,没有家,没有儿子……

“紫龙……找到圆月……好好照顾她……”“告诉她,不要再去恨了!恨一个人太辛苦……”罗红珠费力而缓慢地说着,渐渐地气若游丝。

余紫龙对妻子所有的怨恨在此刻烟消云散,如果他可以更像一个男人有主见,或许罗红珠就不会走到今天。

吴一剑的恨在这一刻升起,拔开厉剑大喝道:“死贱人——”

剑即快落至罗红珠尸体,余紫龙抱起妻子飞身一闪躲了过去,用力将妻子抛至旁边的草垛迎了过来。“吴一剑!”

余紫龙使出“龙游四海”,吴一剑还以“飞燕戏雨”。两人都是武林中的有名高手,又都以剑法一流著称,直打得草木皆飞,风声呼啸。一攻一守二十余招后,尚未分出胜负,吴一剑半跪着用剑撑着身子,余紫龙站在一旁没有出招……

两个人如两具石雕,久久地保持着一个动作,一阵风过,两人同时倒在地上。

他们都没有受伤,吴一剑在努力的想,罗红珠死了,他们的情缘从此结束。但对余紫龙来说没有结束,在他们之间还有一个余姬……而他,吴一剑这几十年来真正做了一个名符其实的大傻瓜……

“哈——哈——”吴一剑狂笑起来。

余紫龙坐起身,望着吴一剑,“笑什么?”

“我吴一剑当真是糊涂,再三地被你妻子骗……我是天下最大的傻瓜!”吴一剑笑道。

余紫龙呆住:他们两个人打斗了半天,竟不是为了争夺妻子的尸体。自己怎么就认为吴一剑要抢尸体呢?活着的时候整日防着被人抢走,这人都死了还担心。为了爱她,他抛却名誉,甚至被武林人士所不耻,也无动于衷……再看看这吴一剑,一样被罗红珠欺骗戏耍于股掌之中,原来爱得越深,受伤越深……

吴一剑往远处奔去,他没有了要走的路。美丽的女人是红颜祸水,看来这事儿当真不假,自己爱了罗红珠几十年,被欺骗了几十年,直到她死还在骗自己。美人如梦,猛然回首,仿佛春梦一场。

再说老龙王四处查寻倾心夫人的消息,原以为她要回西域,可是却有信探回报,发现倾心夫人在洛阳一带。

十月的洛阳,牡丹盛开,才子佳人云集。一路上,倾心夫人忧心重重,担心儿子的将来,更想与吴一剑之间做个了断,偶尔也会想起龙唤云(老龙王),近二十年来,他一直对自己关爱有加,自己这样做的确不对。人一旦有是非善恶的辩别能力,就会在无意间给自己增添烦恼,遇事总会去衡量轻重,生活中自然也有不衡量是非的人,只为­性­情处之,这其间吴一剑算得一个。

美丽的花,繁华的城,倾心夫人却无心于花、于城,只想着自己的心事,找了处僻静的客栈安顿下来,一个人望着烛火出神。吴一剑到底去了哪里,自从离开剑寨仿佛从人间蒸发,为了找他,倾心夫人一路上打听的都是丑陋、奇臭女子,他是为罗红珠而去,而自己又是为他而去。

“咚——咚——”有人敲响房门。

倾心夫人应了一声道:“进来吧!”她忘记了这里是客栈,还以为自己在龙王岛。

门被推开,一股凉风灌了进来。倾心夫人看往门口处,吃了一惊:老龙王站在门口,一脸怒意。

“岛主……”“怎么是你?”倾心夫人依是温柔的问道。她已经习惯在老龙王的面前温顺得如同一只小白兔。

“嗯!”“倾心,你太过份了!”龙唤云的言辞中有几分责备,但没有生气的意思。

倾心夫人呆住了,他难道不知道我与吴一剑的事,依他的­性­情应该不是这样的。倾心夫人站起身端起茶杯递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胡闹!”“倾心就你那点小秘密,老夫在娶你之前就已经打探清楚了——你不就是西南美人寨的人么?”龙唤云接过茶杯道。

倾心夫人暗想:自己从未在他的面前说过老家的事,他如何知晓?

“倾心,如果想走走,告诉我一声,我派人陪你……”龙唤云继续道,这些年,他一直对倾心疼爱有加,在倾心的面前更似一个可敬的长者。

“岛主——我想一个人走走,你勿需挂念……”倾心夫人道。

“一个人走?”“你是想见吴一剑吧?”龙唤云一语道破,他的脸上挂着笑容。

倾心夫人了解龙唤云的为人,他的笑极不自然,谈笑间杀人于无形是常有的事儿?依他的­性­情,不应是这般和颜悦­色­,至少应该见人便骂,唯有这样才可以平安无事。龙唤云只一个笑容,倾心却是想了许多。

“夫人,为何不说话?”龙唤云问道。

“岛主,你不需这样待我,你若生气妾身任由打骂……”倾心夫人道。

龙唤云一怔,道:“若在数日前找到你,老夫定会严惩。现在老夫已经想通了,在娶你之前老夫已经知晓你的一切情况,你不说,我也不问,既然我知道这些,又怎么会罚你呢?”

“哼!”倾心夫人从鼻尖挤出一丝冷笑。

这是龙唤云第一次见到倾心这样的表情,她是那样一个温顺婉约的女子,明事理懂分寸,在众人ℚi妾之中算得最贤淑的一个。“倾心!”

倾心夫人应了一声道:“岛主,其实我叫十一妹!”

“我叫你一天倾心你便是我一生的倾心,况且我叫了你十八年!”龙唤云道。

倾心夫人暗道:他是要告诉这一生我休得离开龙王岛。果真如自己所想,到底是露出狐狸尾巴了。

“你说我是倾心,那我便是倾心,只要我知道自己是谁就好,名字是给别人叫的……”倾心夫人道。

“倾心,你赶快收拾一下跟我到别馆去住!”“我……到楼下等你!”龙唤云道。

“嗯!”倾心夫人应了一声。

龙唤云离开房门,倾心夫人并没有起身,依是坐在桌前,静静地想:如果跟他去了,以后便再无可能离开龙王岛,做了十八年的金丝雀,该是做回真我的时候了!想到此,她推开窗户,不远处闪显几个熟悉的身影,那三三两两的人都是龙王岛的家仆、门徒。

龙唤云等了许久未见倾心夫人下楼,便令人上楼察看。不一会功夫,家仆过来报道:“岛主,夫人她不在屋内!”

龙唤云奔至楼上,窗户大开,窗台上隐隐还有脚印。大喝一声:“快追!”

倾心夫人从隔壁房中出来,透过窗户见龙王岛家仆、门徒远去,跃上屋顶往远方奔去。走了约摸半个时辰,浑身乏力,腑内疼痛难忍。自己莫非中毒了,龙唤云下毒无形,何时下的毒自己竟然毫无察觉,他到底还是忍不住下手了。突然眼前一黑,昏睡过去。

待倾心醒来已经在一户农舍之中。

不能,不能累及无辜村民。想到此,倾心告别农夫,漫无目的往别处走去。茫茫人海中,要找到吴一剑又谈何容易,又忙于躲避龙唤云,好在她自幼长于边陲重地对毒药较为熟悉,没几日毒­性­已经除尽。乔装打探吴一剑的消息。

李荣自见倾心之后,已经料想她离开龙王岛的真实目的。生活中居然有这般痴情的女子,令人传书吴一剑。

二十年了,二十年里吴一剑与李荣索无来往。若非已经离开剑寨,他是绝不会去金陵王府,年轻时误杀蓝琼,每每想起来便对李荣有莫名的恨意。李荣在信中再三提到了一个女人,女人?她是谁?吴一剑想了许久,罗红珠已死,叶秋风与自己夫妻情断,还会有什么女人在苦苦地等他,他想了许久也猜想不出……倒想看看这李荣又有何用意?

与此同时,李荣又给倾心夫人去了书信,告知她吴一剑已前往金陵王府。

收到书信,倾心夫人自是欢喜,转瞬间愁闷便代替了所有的好心情。他们的相逢居然是在金陵王府?又为什么会是在金陵王府?这不是李荣的为人。

吴一剑还是去了金陵王府,王府内甚是繁华,想到二十年前,虽是奴仆成群而今天的金陵王府往来穿梭奔忙的大多都是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还有李荣的十余名王妃侍妾。

直到黄昏,李荣才从外面回来。

“师兄!”吴一剑唤道。

李荣站在一旁认真打量着吴一剑:神情黯淡,面无光­色­。他甚是得意,虽说比他年长几岁,但无论相貌、境遇却比他好出数倍。“嗯,一剑,咱们师兄弟有二十年没见了吧?”

“二十一年,再过两月就整整二十二年了!”吴一剑道。

李荣傲视四周,以一样的目光对待吴一剑。这令吴一剑极不自在,许多年了,他依是这般,这哪里是什么师兄弟,分明是主子与仆人的关系。“师弟,你先回客房吧!”

“师兄,到底是什么人找我?”吴一剑忍不住问,这几天他始终想不出是什么人。

“你会知道的,一有消息我会转告你……”李荣道。

两名侍女过来道:“吴大侠,请——”

吴一剑看着李荣,他眼中的冷漠比二十二年前更胜,这样一个人将世间一切不放入眼中,到底想要什么?又能在乎什么?曾经将蓝琼视为最爱,却又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去杀害对方,这就是李荣(李剑飞)的为人,太可怕!对心爱的女人尚且如此,对我这个师弟又将有如何的举动……吴一剑想到此,已是一身冷汗,他猜不透李荣,从来就不明白他到底是怎样的人?在玩世不恭、风流成­性­的外表下面,到底隐藏着怎样的实情,许多人都说他只是好玩,没有野心,但是吴一剑并不这么看,李荣太善于掩饰自己了。

在此后的几天里,吴一剑再没看到李荣的踪迹,侍女们尽心的侍候照料着他。逾是这样逾加增添吴一剑内心的不安。

倾心夫人来到金陵王府,立即便被李荣给软禁起来,又不能离开房门半步。她如果想走,谁又能阻止,待得夜深人静,倾心夫人偷偷地溜走房门。这金陵王府比她想像的要大出许多,如同一个迷宫,烛火盈盈透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轻轻地走了过去:

房内,李荣正痴痴地望着一幅《仕女图》,不还有许多幅美人图,或静或动,或文或武……画的女子清新脱俗。倾心夫人很久以前看过这样的美人图,听人说过是二十几年前名动武林的蓝衣女侠蓝琼的画像。突然,李荣从桌上拿起一幅刚绘好的画卷,那画中的女子如此熟悉——倾心,他居然画自己?

门外,有人报道:“王爷,吴大侠到!”

听到此,倾心夫人心跳加速,吴大侠是吴一剑么?她频住呼吸,静静地待候着答案。

吴一剑进了书房,他的眼睛扫过墙上的美人图。

李荣拿起倾心夫人的画像问道:“师弟,这认识她么?”

吴一剑摇头。

“当真不识?”李荣道。

吴一剑凝住了,画上的女子似曾相识,想了良久,依是摇头。

倾心夫人怔住了,自己痴迷了二十二年,他居然认不得自己,心里一阵冰冷。

“哈——”“认不得就好!”李荣笑道。

“师兄,有什么不妥吗?”吴一剑问。

“她是龙唤云的爱妾,听说她离开龙岛就是为了找你!”李荣道。

“找我?”吴一剑在脑中慢慢地回忆,这个女子越看越熟悉,却是想不起到底是谁?突然他想到了美人寨的十一妹,那清丽的面容,除了她还有谁?

“怎么想到什么了?”李荣问。

“我认识她!”“不,不认识……”“不认识!”吴一剑呢喃道。他认识她,可是却不知道李荣这般做的目的,不能因为自己再害一个女人。

“真的不认识?”李荣问。

“不认识——”吴一剑道。

倾心夫人按捺不住,推门而入。

李荣早已经知道她就在门外,就是要让她看看吴一剑是怎样的人。

吴一剑呆了,二十多年不见了,倾心夫人就那样站在面前,容颜未改,多了成熟与稳重,更具风韵。

“你当真不认得我了?”倾心夫人伤心道。

“十一妹!”吴一剑还是唤出了声,“我——”

李荣笑道:“夫人,他早已经忘了你,亏得你还对他念念不忘……”“我这个师弟一向风流成­性­,哪里会记得你呢?”

“十一妹——”吴一剑尚未唤出口,倾心夫人已经昏倒地上。

李荣快奔几步扶起倾心夫人,大喝一声道:“送夫人回房!”

吴一剑欲去,李荣拦住去路:“师弟,她现在是龙唤云的人!”

“她嫁给老龙王了?”吴一剑不敢相信,不是说美人寨的女子终身不得离开寨子么?她怎么来中原了,还嫁给了老龙王。

李荣甚是得意,“武林之中谁敢得罪龙唤云,除了天龙教主便是我李剑飞了!”

“师兄,你要帮我?”吴一剑问道。李荣让他来金陵王府就为了他与十一妹的团聚,此念一想,竟有几分莫名的兴奋。

“哼——帮你?”“我看上她了!”李荣道,眼睛却冷冷地注视着吴一剑,“要你来就是要断了她的念想!”

“你——”

“当年你抢了我的爱妾罗红珠,今日我夺你的女人这很公平!”李荣道。

“你不是人!”吴一剑道,他没想到李荣连这样的话也能说出口。

“吴一剑,实话就告诉你了,如果你胆敢违背我的意思,不但你得死,倾心夫人一样得死,还有你们的孩子也得死……”“如果你答应从此后与她了断情缘,我还可以放你们三人一条生路,更不会亏待于她……”李荣拿起桌上的画像认真打量着,再看看蓝琼的像,心中逾是欢喜。

“十一妹的­性­情我只是了解,如果你逼急了,只怕会……”吴一剑没有说出死字,虽说只有几天之缘,但是十一妹温柔之中不乏刚烈。

“这是我的事儿,你只需要告诉她,你对她无意,让她断了念头!”李荣道。

吴一剑尚未回话,李荣吩咐左右道:“送吴大侠回房!”

吴一剑明白,依李荣的­性­情,一定会做出这样的事儿。他们的孩儿,难道十一妹还替他生了个孩子,早就听说龙王岛倾心夫人是带子出嫁的,莫非那叫作佩诚的孩子便是自己的骨­肉­……

吴一剑待夜深人静,悄悄地寻找,许久终于发现一个熟悉的剪影,一个­妇­人正望着烛火出神,他轻轻地敲打着窗户。

“谁?”倾心夫人问道。

“十一妹,是我,吴一剑!”

倾心夫人打开窗户,吴一剑跳进房中,关好窗户吹灭烛火。

“你想做什么?”

“十一妹,我带你走!”吴一剑道。

倾心夫人顿觉有股暖流涌来,“真的?”

“嗯,我们走!”吴一剑道。言毕拉着倾心夫人的手,往大门方向奔去。

二人走了,偌大个金陵王府居然没有发觉?李荣站在假山后面,脸露微笑。

“王爷,属下去追!”一侍卫道。

“不用,他们的儿子还在我手上,要不了多久便会回来的!”李荣道。

行了十余里,见无人追来,坐在草地上,望着明月,沉默良久。

二人才缓缓地叙起各自的境遇。

当倾心夫人听到吴一剑讲他与罗红珠之间恩怨情爱,心一阵胜过一阵的冰冷,他到底没有爱过自己。书包 网 想看书来

第二十六回 美人如梦断魂肠

简介:龙唤云被掳金陵王府,倾心夫人为救丈夫身陷王府。李荣与倾心夫人的婚礼上,倾心夫人香消玉殒。展佩诚决定带母亲遗体回家乡。

美人在时花满堂,美人去后余空床;

床中绣被卷不寝,至今三载闻余香。

香亦竟不灭,人亦竟不来。

相思黄叶尽,白露湿青苔。

——自李白•闺情

龙唤云得知金陵王李荣抓走了倾心夫人,怒火燃烧,带着数名门徒赶往金陵王府,只待天黑救人。

金陵王府守卫森严,加之江南乃富饶之地,李荣身为一方霸主,王府内更是非同一般。

龙唤云带着十余名高手进入王府,寻了许久居然找不到倾心夫人的踪影,正在生疑,便陆续听到门徒的惊叫声,他们却是被天网困住,难以脱身。龙唤云跳上前去,挥剑便刺,宝剑却不能将天网刺破,正欲再试,便听到一个男子的狂笑声:“龙唤云,别再试了,这天网冰蚕寒丝所织,别枉费力气了!”

龙唤云回转身子,不知何时竟出来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仪表堂堂,气宇不凡。

“本王爷早就听闻,龙唤云‘游龙剑法’、‘龙形掌’堪称一绝,今日领教领教!”李荣将外套抛给身后的侍婢,跃上前来,拔出厉剑大喝一声:“龙唤云,接招!”

龙唤云第一招就气概不凡“游龙大海”,李荣的剑法在武林之中堪称一绝,连身为剑主之称的吴一剑也败于下风,自是应付自如,不待龙唤云看得清楚明白,李荣已经迎了上来接过剑招。龙唤云再一招“游龙戏珠”,李荣站在原地,龙唤云心里暗自惊疑:他为何不出招?突然间,只觉剑光四闪,落叶纷飞,剑气逼人,龙唤云连连后退数步。原以为与李荣对剑,是以招式胜人,怎知第二招李荣便已经运用内力,直震得龙唤云双臂发麻。龙唤云运足内力,剑气更胜李荣,顿刻间,便见周围的侍卫、婢女皆被强大的剑气流排开,纷纷后退,有几个体轻弱者,竟然被吹至一旁。“游龙吐水”、“游龙腾空”、“游龙追日”……龙唤云连连使出上乘剑法,而李荣一一化解,“飞燕剪柳”、“飞燕戏雨”,在气势上,李荣的剑法稍为逊­色­。

龙唤云道:“原来穆尘空的《飞燕秘笈》竟是被你所盗……”

“天下间会此剑术的又非穆尘空一人?”李荣接过剑招。

“哼……”“盗便盗了,为何不敢承担?”“真乃小人所为……”龙唤云向来自傲。

有一个少女走出房门,静静地观看着二人的剑法招式,道:“父王还真是,何必跟这样的武林莽夫动手……”

“小郡主,听说此人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呢?”一侍婢道。

谈话间,龙唤云突然抛开宝剑,紧步跟近,掌法娴熟,“飞龙在天”。

小郡主大唤一声:“不好!”

话音未落,李荣袖中一股紫烟飞舞,龙唤云凝住,大声道:“你——用毒!”倒在地上。

小郡主快奔几步,走近李荣道:“父王,好险呀!”

“哼——”“以剑式对招,他却来掌法……”李荣道。

小郡主走近龙唤云抬起腿飞了几脚狠狠道:“臭老头,真可恶,敢使诈……我让你打我父王……”

龙唤云抬起头,一道冷目扫了过去。

小郡主直吓得后退几步,“哼!”

“宝珊,够了!”李荣喝了一声。

小郡主回转身奔向李荣。

李荣对左右道:“押入水牢,好生看管!”

龙唤云大喊:“­阴­险小人使诈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人替爷爷解毒,再来过招……”

李荣不屑一顿,扬长而去。

倾心夫人与吴一剑跑了,他手里还有展佩诚、龙唤云,走了几步,转过身对左右道:“明日晌午,将展佩诚、龙唤云押到城门口暴晒三日……”

“暴晒三日?现在可时值深秋?”小郡主道。

“三日内不给水和食物,我倒要看看,那倾心还在逃到什么地方去?”李荣道。

“倾心?”小郡主索知父亲的为人,撅起小嘴嘟道:“父王,我要告诉大娘去!”

“哼——”“小丫头,你若坏了我的大事,明儿就把你嫁出去!”李荣道,七分像吓唬,三分像哄骗。

小郡主顿时止住言语,“不管了!不管了——”吵着离开了。

李荣最大的遗憾就是膝下女儿成群,却没有儿子,唯一的儿子李杰元却不愿与自己相认。虽说小郡主是他最为疼爱的女儿,可是他每每想到流落江湖的李杰元,心中还是隐隐作痛,女儿们一个个享受着荣华富贵,丰衣足食,而杰元自幼饱受风霜,加之他与庄昭飞的恩怨交织,杰元与他的关系更是雪上加霜。

三日后。

展佩诚与龙唤云已经在金陵城门口困晒了三日,饥寒交迫,龙唤云有深厚的内力,虽身中剧毒但身体无恙,而展佩诚哪里受过这般苦楚,一次次的昏去又醒来,醒来又昏去。

龙跃天得知父亲被金陵王所获,心急如焚,正在奔往金陵的途中。

倾心夫人与吴一剑听得此消息,更是着急。已经在金陵城内附近的一家客栈住下来。

吴一剑自认为自己欠十一妹情义,更欠展佩诚,从来便不曾做到尽父亲的责任,罗红珠身亡,自己总算找到了情感的寄托,可是十一妹却与他若即若离,虽然近在身旁,她的眼中却总有一层远不可触的­阴­影……

倾心夫人道:“佩诚是我的孩儿,我今夜就去救他!”

“他也是我的儿子!”吴一剑道。

在倾心夫人听来,这句话说得如此苍白,是他的骨­肉­不错,他对吴少霆尚且如此,况是展佩诚这个私生子。“你若为难,不去也罢!”倾心夫人冷冷地道。

这几天的相处,让倾心夫人看到吴一剑自私的一面,从来便不会去顾忌他人的感受,想想这二十二年,为他付出的一片痴心,当真荒唐。

深夜时分,倾心夫人一身夜行衣,奔往城门口。

吴一剑尾随其后。

近了,临近城门口,倾心夫人挥动厉剑砍断绳索。

展佩诚被晒了几日,早已经浑身无力,见到母亲出现,一阵惊喜昏了过去。

吴一剑看着龙唤云,他没有想过要救他,在他看来,那是一个与己无关的人。

“佩诚——诚儿——”倾心夫人大唤。

“他是饿昏,我带他离开这儿……”吴一剑抱起佩诚,对倾心夫人道:“我们快些离开!”

龙唤云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吴一剑带着佩诚飞奔而去。

倾心夫人愣住了,龙唤云这些年来对自己疼爱有加,还帮自己养育儿子,若自己不顾他实在说不过去。

倾心夫人注视着龙唤云,缓缓走近,砍断绳索:“岛主,你能走吗?”

龙唤云低声道:“我身中剧毒,浑身无力……”

倾心夫人扶住龙唤云道:“岛主放心,只要离开这儿,倾心自会设法替你解毒!”

龙唤云止住脚步,倾心夫人继续问道:“岛主,为何不走了?”

抬起头,周围已经被金陵王府的侍卫团团围住。

月光下,不远处过来一群人,都举着火把。

近了,却是李荣带领着众家眷过来。

李荣得意地注视着倾心夫人道:“倾心夫人——没想到吧?”

话音一落,便见几位夫人缓缓地走出来,像赏花赏物般仔细地打量着倾心夫人。

“王爷,这个女人有那么好么?”“年纪一大把了!”一个华衣少­妇­道。

“岛主,你放心,倾心就算是拼了­性­命也会救你出去的!”倾心低声道。

龙唤云从未想过会有今日境界,而且还要一个女子来救自己。

倾心夫人从怀中掏出一只竹筒,挥袖一抖,数十只蜘蛛、蜥蜴将她与龙唤云团团围住。“不怕死的就过来吧!”

李荣的目光落在身旁的绿衣少­妇­上,那少­妇­模样妖艳,缓步走了几步,娇笑两声,“吱吱”两声,再看地上的蜘蛛、蜥蜴已经被银针钉在地上不能爬行。

倾心夫人大惊,拔开厉剑,正欲出招,却被龙唤云止住道:“倾心!”

“岛主!”

“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是逃不出去的……”龙唤云见倾心真心相救,已是感动不已,止住她继续道:“我不想累你受苦!”

“岛主——”倾心夫人的万般无奈都化成一句长唤。

“嗯!”龙唤云长叹一声,倘若儿子龙跃天在此,他倒是不担心,可是刀剑山庄到此路途遥远,即便龙跃天能够得到尽早得到消息,也要明日才能赶到。

倾心夫人没有出招,将剑抛在地上,紧紧地扶住龙唤云。

“将他们带回王府!”金陵王一声令下,众侍卫将二人捆绑起来。

一路上,倾心夫人不停地注视着龙唤云,他的年纪不小了,还要受如此奚落,依他的­性­情如何能受。对吴一剑的十分失望,对龙唤云万分愧意汇聚一起,倾心夫人心里暗暗决定:这一次无论怎样也要保他周全,即便是自己死也要救出他。

“王爷——”倾心夫人大唤。“王爷——”

李荣坐在马背上走近倾心夫人,笑道:“唤我何事?”

倾心夫人道:“王爷,你要对付的人是我,请你放了岛主!”

“放他?”“这却不能,除非……”李荣诡异地笑道:“倾心夫人明白我的意思!”

龙唤云已经猜出李荣之意,道:“倾心,别做傻事!”

“岛主——”“你一向以清高处事,哪里能受这等屈辱,只要能帮你,要倾心怎样都可以!”倾心夫人道。

倾心夫人知道一旦李荣威逼自己,她唯有一死,但是她却不能负了龙唤云,如果以死可以还清欠她的恩情,死又何妨。

“倾心夫人总算是个明白人!”李荣道。

倾心夫人应道:“让他走!我留下……”

李荣思索片刻,这一次再抓住她是绝计不会就让她逃走的。

“夫人——”龙唤云一阵心痛。

“岛主,你不用管我,身体要紧,先离开此地吧!”倾心夫人近乎于央求。“你要怎样我答应就是,但是你绝不可以为难岛主!”再看龙唤云体质甚弱。

“龙唤云,你可以走了!”李荣将手一抬示意侍卫解开绳索。

龙唤云没有挪动步伐,“倾心——”

“岛主,保重!”倾心夫人回头望着他,脸露微笑。

灿若桃花,这是龙唤云十八年来第一次见倾心夫人的笑容,美丽动人:面若桃花,眼似碧波,那双眼睛很会传神,将所有的话都蓄在眼中。

龙唤云看着远去倾心,自己却无力相救,从未有过的愧意涌上心头:倾心,你放心,待我解开毒药,一定到金陵王府救你……

一群人浩浩荡荡回到王府。

倾心夫人被安置在一间豪华的房内。房内挂满喜帐,她明白,这是洞房的布设,看来一切都在李荣的意料之中。那些可以防身的蜘蛛、蜥蜴已被钉死……

刚坐下,便有五名侍婢过来齐声唤道:“夫人,正值良宵,请换喜服!”

“换喜服?”倾心夫人大惊。必须想法子拖延时间,待展佩诚身体痊愈定会前来救我,而我又不能公然反抗,索­性­找个理由婉拒为好。“我要见你们王爷,他不来我不换喜服!”

五名侍婢相互凝望,“夫人不要为难小的,让王爷知道了一定会发怒的!”

“我只是要见王爷,你尽管通报便是。”“否则,我誓死也不换喜服!”倾心夫人说得斩钉截铁。

一侍婢道:“姐姐,我去禀报王爷!”

红衣侍婢缓缓点头。

“倾心夫人——”一个­妇­人唤了一声,缓缓地迈入房中。­妇­人面若满月,体态丰盈,身后跟着位华衣少女,那少女眉宇间与这­妇­人有几分相似,定是一对母女。

倾心夫人认真打量着来人。

“我是金陵王妃,大家都叫我梅娘娘……”­妇­人道。

“梅娘娘?”倾心夫人看这­妇­人应该是位贤良女子,“娘娘,我并不想嫁给王爷,你知道我是有丈夫的。”

“我当然知道!”梅娘娘道,语气甚冷,“而且我还知道王爷很想娶你……”“他就是这样,有时候就是倔强,不能娶的便要娶,可以娶却只留三两日……”“你好自为之吧!”

“碧玉,我们回去!”梅娘娘道。

倾心夫人糊涂了,这个王妃当真奇怪,没有阻止尽说了些莫名的话语,她到底想做什么。

房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梅妃来过了?”李荣问左右。

“是!王爷,先前梅娘娘来过了……”一侍婢道。

“她说什么了?”李荣道。

“没说什么,看了倾心夫人便离开了!”侍婢道。

“你们都下去吧,我与倾心夫人有话要说。”李荣道。

“是!”左右退下。

房间内,倾心夫人缓缓地站起身,直视着李荣:“结婚是大事,不可以如此伧促,要举行就来场大的……”

李荣猜想过倾心夫人的举动,原以为她会借口拒绝婚礼,未料想却要求热闹非凡的。“大的?”

“我好歹也是出名的佳人,论才学绝不会输于你其他的妻妾。只后悔年轻时候错爱吴一剑,后又嫁与龙唤云……我要整个武林都知道我倾心夫人嫁与金陵王府了!”倾心夫人缓缓道:“如果你是真心要娶我这样做就不失过份,一来可以让吴一剑、龙唤云蒙羞,二来可以解恨……”

李荣笑道:“夫人此话当真?”

“王爷可是聪明人,我不会拿此事骗人,只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倾心夫人道,“婚礼当日你必须当众羞辱吴一剑!”倾心夫人恨吴一剑,这是谁都可以料想到的。

对李荣来说,当年吴一剑从自己的身边夺走罗红珠,对罗红珠虽不喜爱,到底是自己的侍妾,这对他来说就是一耻,想到借这个机会可以羞辱他,而且还是他曾经喜爱的女人,他心里便觉畅快。当即应道:“好,依夫人之见,婚礼订在何时为宜?”

“快则七日之后,慢则一月之后,总之知道的人逾多逾好!”倾心夫人说话时,心却飞了很远,吴一剑的确让她失望,可是她却不恨他,只是恨自己将痴情枉夺于人。

“很好,就依夫人之意!”李荣道。转瞬忆起先前倾心夫人对龙唤云的态度,有几许忧心,“婚礼改日举行,但是今夜我与夫人……”

李荣没将话说完,倾心夫人明白他想说什么,“虽说我是改嫁于你,可是某些规矩还是要遵守的,王府把卫森严,这次又是我心甘情愿地留下,我是不会离开的……”

“是吗?”李荣满脸狐疑。

倾心夫人举起手道:“我对天盟誓,择日之后必嫁金陵王为妾,如违誓不得好死!”

李荣放下心来,紧握住倾心夫人的手温情地道:“倾心,我信你便是!”

“既然信我,你就早些回房歇息吧!”倾心夫人道。

李荣听着这话极不舒服,刚刚缓解的情绪又凝结起来。这个­妇­人着实难以捉摸,莫非还对龙唤云或吴一剑不死心。金陵王府把卫森严,只要他们敢来,我便杀之,看奈我何?

倾心夫人见李荣脸­色­俱变,轻声道:“怎么,王爷还是不信我么?”

“夫人,我先走了,待订下良辰吉日我再过来!”李荣道。

李荣离开房门。

倾心夫人浑身乏力瘫坐在木凳上,今日算暂且躲过去了。往后她将如何度过,龙唤云甚是顾忌名气,倘若真嫁与李荣,自己必死无疑,倘若执意不从,吴一剑、龙唤云、展佩诚却有­性­命之忧,吴一剑是他孩儿的生父,龙唤云又是他们呣子的恩人,展佩诚更是自己的心肝宝贝……这三人任何一个都不能死,亦都不能受到伤害。她缓缓地怀中掏出一把短剑,光芒四­射­,寒气逼人。

“啊——夫人!”一侍婢大唤一声。

倾心夫人回转身子,三名侍婢已经跪在地上:“夫人,不要——”“如果夫人死了,我们三个奴才的­性­命也保不住了。”“我们自己的­性­命无关紧要,如果你死了,王爷必迁怒于我们的家人……”“夫人,求你了,别想不开呀!”

“我死?”倾心夫人笑道:“谁说我要死了?”她的笑,声间中略带笑声,却不表现在神情之中。

“夫人不是想寻短见吗?”侍婢问道。

另一侍婢责怪道:“你胡言乱语什么?”

倾心夫人道:“我只是想用这把短剑刺吴一剑几刀以解我心头之恨!”

“原来如此——”几侍婢轻叹一声。“夫人,时候不早了,让我们侍候你入寝吧!”

倾心夫人点头道:“着实困了,不用你们侍候,我坐一会儿便去歇息,你们各自回去!”

几侍婢相互对望,并没有一人离开。

倾心夫人无耐,想往喜帐走去,正欲解衣,侍婢过来,她摇头道:“我不习惯让人侍候!”

三个侍婢直看到倾心夫人躺在香床之中,三人这才轻轻离去。

次日中午,李荣派人过来告诉倾心夫人婚礼订在十日之后。

十日之后,对倾心来说,倘若龙唤云要设法救自己出去,时间是足够了,如果龙跃天赶到金陵,他们这两日就该到了,她已经在心里暗暗地决定了自己的命运,更决定了自己的去留。对吴一剑的失望,对自己的伤心,她一时竟振作不起来。未来的路何去何从,如果当日就那样离开中原回美人寨,或许这许多的变故也就不会从此发生,可是还是放心不下展佩诚,他以后将如何生活,怎样面对,一边是他的生父,一边是他的养父,这些她都还没有做好交待,更没有看到儿子成家立业……

人因为不能抛弃念想,因为一份情感,一份责任,总是抛却不掉,也就成为心灵的负荷。倾心夫人不能抛却对儿子的牵挂,正如当日不能抛却吴一剑的存在与情义一样,如果她没有与吴一剑重逢,她的心一样有梦。

有太多的心情,太多的情结,在知道这个消息的那刻起,倾心夫人将万般的情绪都化作了沉思、回忆。有人说一个人如果总是不停地回忆,说明她已经开始老了。可是这种回忆在在二十一年前就已经开始了,与吴一剑相处的几日却成为倾心夫人以后生活的全部内容,她忘记了这二十一年来她自己到底是怎样过来的,更多的却是儿子展佩诚的成长故事,一遍遍,她在记忆的长河里寻找可以感动的瞬间……猛然回首,她居然发现自己的一生好苍白,从小到现在似乎并没有什么内容。她开始羡慕蓝琼,虽然她从来不曾认识过蓝琼,可是蓝琼的一生如此­精­彩,而自己的呢?太苍白,苍白得可以用两句话甚至一句话却说完:这一生,我什么都没做,只爱过吴一剑。

倾心夫人自来王府后,每日变得异常慵懒,直睡到近中午时分才起床梳洗,每日晚上都到深夜时分才入睡。

这已经是第五天了,王府里一片安宁,龙唤云父子并没有出现。倾心夫人想:或许他们知道我与金陵王结婚的消息,已经完全地放弃了救我。尽管希望他们出现,但是不救也并不令她难过,这样她可以进一步地证实其他人的安全。这个时候,她逾加地想念展佩诚,她的诚儿,如果在此之前可以见他一面,足可以慰藉平生……

龙跃天在想:心姨她到底怎么了?她是一个温文尔雅、自命清高的女子,怎么就答应嫁给金陵王那样的人。父亲一直更是自命不凡,傲霸一方,若倾心夫人改嫁,他的颜面何存?再看父亲,这几日倒是份外的平静,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展佩诚可不想母亲嫁给金陵王,生父是吴一剑已经够令他吃惊了,突然又冒出一个王爷父亲,情何以堪,并不是对方的身份,而是李荣的为人实在为武林人士所不齿。

吴一剑以酒浇愁,当初只顾着救儿子了,怎么就没有督促十一妹离开,如果自己可以细心一些,她现在就在自己的身边。

每个人都怀揣着心事。

时间很慢,时间又很快。婚礼日子到了,这一天金陵王府人潮涌动,李荣请的大多是武林人物,各大门派的掌门人……

倾心夫人坐在房中,任由李荣的侍妾装扮着自己,仿佛一尊雕塑停止了运动,没有丝毫的表情。

在陌生的金陵王府里,倾心夫人不认识一个人,她很想知道展佩诚有没有来,或许今日便是他们呣子最后一次见面。

“十三夫人,你可以帮我出去看看么?”倾心夫人轻声问道。

十三夫人看着倾心夫人道:“看什么?”

“你认识我儿子的,不知道他今天有没有来?”倾心夫人道。希望他的出现,又惧怕他的出现,太矛盾。

“请贴是我帮着写的,有他呀!快到了吧!”十三夫人道。

“有他?他来了么?”倾心夫人道。

“翠儿,你去瞧瞧!”十三夫人吩咐身旁的侍婢。

“不!不用了!”倾心夫人略加沉思止住道。

十三夫人注视着倾心夫人笑道:“你放心王爷膝下没有儿子,等你们结为夫妻,你的儿子也就是王爷的儿子……”

倾心夫人苦笑,脸­色­难看。所有人都用沉默来静待吉辰。

正午时分到了,外面锣鼓喧哗,鞭炮齐鸣。

“快!快!外面都备好了,准备拜天地了——”十三夫人催促着。

倾心夫人的头上顶着红红的盖头,这是她记忆里的第三次新娘了。而她的前两个丈夫都还在世,她居然就这样再改嫁。在众侍婢的搀扶下,她缓缓地往喜厅迈去。

礼宾司迎上道:“夫人,准备好了,要拜天地了!”

倾心夫人木讷地站在大厅,心跳极快,婚宴对于别人决定幸福的时刻,可是于她却是另一番意义。

“一拜天地——”礼宾司大声道。

倾心夫人并没有施礼,她此刻不再彷徨,呆立在厅中央。

“夫人——”有侍婢小声地提醒道。

“李荣——”倾心夫人丢掉盖头怒视着金陵王,已从袖中掏出短剑刺了过去。

李荣大吃一惊,连连躲闪。

“你疯了?”李荣怒喝道。

“我没疯!”“李荣,我是龙唤云的妻子怎么可能改嫁于你——”倾心夫人怒道。

原以为这场婚礼只是为了羞辱吴一剑,未料想,倾心夫人却转骂李荣。

李荣闻此已是气极,运足内力便是一掌直击倾心夫人腹部。

一切都在倾心夫人的意料,她完全可以躲开,反而往掌心迎了上去,口里依是骂道:“李荣,你不得好死!”

躲在人群中的龙唤云见此已是大为吃惊。

“娘——”展佩诚奔出人群。

倾心夫人口吐鲜血,面露微笑。轻轻地说道:“谢谢你的成全——”

“倾心!”李荣这才明白,倾心不过是想借自己的手丧命。急奔几步走近倾心道:“你这是为何?”

“生无眷恋,死又何惜!”倾心夫人嫣然一笑百媚生,流眸生辉动心魂。目光落在展佩诚的身上。

“哼!要死我便成全你!”金陵王大喝一声,夺过倾心夫人的厉剑。

“金陵王——”一声怒喝,龙唤云紧紧地握住金陵王高举的手。

“诚儿,娘就要去了,往后你该如何?全靠你自己了……”欲语泪先流,脸上依是灿烂妩媚的笑容。目光注视着龙唤云,“岛主,希望你看在我的面上不要为难诚儿,让他离开龙王岛去闯荡……毕竟,他是一剑的孩子……”

“娘——”展佩诚痛哭起来:“你不要说话!”

“诚儿,回剑寨吧!她(叶秋风)一定会善待于你的……”倾心夫人依是希望儿子可以回剑寨,她始终相信叶秋风一定会好好善待儿子。

李荣与龙唤云依是僵持不下,一把忽起忽落的短剑在空中飘舞。

倾心夫人的目光注视着短剑,双眼疲惫,“我是龙唤云的妻子……”倾心夫人说话时,脸上浮现久别的笑容,明媚灿烂,她深吸一口气,运足内力说道:“岛主,保重……”

“娘——”展佩诚止住母亲。

“诚儿,母亲很辛苦,好难受……”倾心夫人字字如刀扎在展佩诚的心上,尤其是母亲哀怨绝决的眼神,他凝住了。

“啊——”短暂而低沉的惊呼,倾心夫人的脸上依是漾着幸福的笑容,在儿子的怀中慢慢的停止了呼吸。

李荣垂下双手,第二个不愿嫁他为妻妾的女子,又想到当年的蓝琼,看着脸上挂着笑容的倾心夫人,妩媚如花……心中竟是莫名的难过。

展佩诚缓缓地站起身,抱起母亲往外面走去。

龙唤云追上展佩诚道:“诚儿——”

“爹,我母亲已死,就放过她吧!”展佩诚明白,母亲一直梦想着回美人寨,可还是死在了中原。“我要带母亲回家乡去!”

“她是我妻子……”龙唤云道。

“她是你妻子吗?”展佩诚反问道。

龙唤云呆住了,十八年了,自己从未真正敬重、体谅过她,而她却始终如一地付出,。他从未真正做到了一个丈夫应做的,倾心(十一妹)临死都说她是自己的妻子……问心有愧,不能应对展佩诚,这是他今生唯欠的女人,她为自己丧命,可他却一直视为玩物。即便是对她的疼爱,也是因为想从她身上得到慰藉。

“佩诚,无论什么时候龙王岛都是你的家!”王府外面准备接应的龙跃天见佩诚抱着倾心夫人转瞬间便明白了事情真相。

原本,龙唤云与吴一剑已经做好救出倾心夫人的准备,却未想今日香消玉殒。

吴一剑迎上前去,展佩诚喃喃道:“母亲她死了!就让她安静地回家乡吧!”

“死了?”吴一剑凝住,原本想着他们一家三口可以重建家庭,这个梦想在刹那间破灭,而展佩诚还是那般冷漠。

展佩诚落寞地走近马车,将母亲的尸体放入车内,自己赶着马往远方奔去。马蹄声渐弱,人影消失……

倾心夫人的到来与消失仿佛梦中的仙子,天下间的男子都希望最美的女人是自己的,却不知在他们争夺里害了多少佳人,又有多少伊人为之魂梦断肠。

注:第二部美人如梦完,敬请关注第三部名利。

在名利的角逐中,无意的、有心的,复仇的、寻人的,又将有怎样的意外收获。

风信子到底有怎样的身世之谜、拒绝美貌儿媳的叶秋风又将如何面对杨吉弱……

第一回 烈火烧林破茧蝶

〖简介:“老龙王”火烧鬼谷林,大火漫延,杨换天带领众人砍伐树木,以希止住火势。气温升高,冰蚕破茧成蝶,幽兰也因冰冻融化舒醒。〗

江湖多风波,舟楫恐失坠。

出门搔白首,若负平生志。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孰云网恢恢,将老身反累。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

——自杜甫•杜工文集

美貌的女子原本比平常女子更加酷爱容颜,穆冰霜毁余姬之容的消息早已传入江湖,更被江湖中人所不齿。余姬的遭遇更加赢得世人的同情,穆冰霜在冷若冰霜的武林判词后面加上了心狠手辣,穆冰霜不以为然。要报仇自然就得心狠手辣,而风信子却有些于心不忍,这一切都是自己所造成的为何世人全要怪在冰霜的头上,内心又加了两分愧意。

穆冰霜心里暗自怀疑过风信子是害自己还是帮自己,她糊涂了。

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武林四大绝­色­美女,柳琴失踪,余姬毁容,闭月凶残……一时间掀起不小的风浪。因为这些,羞花杨吉弱便又成为武林关注的人物,一些好事者便想着从她的身边挖出一些消息出来逗乐,因为四大绝­色­变成了两大绝­色­,闭月自然是慕而远之,这下江南杨家便成为许多少年侠士登门拜访的热门之处。

穆冰霜接到飞鸽传书,龙王岛被天龙教所袭,天龙教主要龙王岛更名为蛇王岛……天龙教进驻中原几年后总算向龙王岛下手了。穆冰霜告别叶秋风,带着百花使女与风信子赶回百花谷。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天龙教的实力远在龙王岛之上,穆冰霜也落得静观其变,但却又不能真正的做到静观,在燃烧的烈焰上加上几把柴或吹上几阵风这样当然是最好的了。

穆冰霜在大厅徘徊。

风信子捧着果点进来,不待穆冰霜开口。她歉意地笑道:“谷主,家父这些日子身体欠安,我需要回去照料……”

穆冰霜道:“你父亲病了?”“唉,这边现在正离——”(不开你),话未说完心里暗道:我切不可对风信子有太多的依恋,笑道:“你去吧!”

风信子离了大厅去马棚挑了匹枣红马往深谷奔去。

百花谷方圆五里,站在谷口往里看,呈“口袋状”,孟家阁楼就在离百花谷口二里处,再往里走就是百花庄,那里住着三百余户人家,自孟氏先祖在此定居之后,这里的百姓便受孟家人呵护,过着平静而安宁的生活。因为大部分人家与孟家都有些远源,自孟影身亡之后百花庄的人也想着要为她报仇。这其间就包括四大长老和受过孟家恩惠的百花使女等,但是风信子却是异常的热心。

穆冰霜略觉困乏,用手托着脸坐在茶几旁沉沉睡去。

睡梦中,穆冰霜隐隐感觉到母亲给自己加盖衣服,顿时,心中涌起一暖流,如果母亲今日能活着,看到现在的冰霜又会作何感想……

待穆冰霜缓缓睁开双眼,对面坐着位端庄的­妇­人——竹娘,还有一位着浅蓝­色­衣裙的小姑娘。

“娘,太好了,太好了!大姐姐醒了,我终于可以说话了……”小姑娘欢快地喊叫着。

竹娘站起身,轻声地问道:“大小姐,想吃些什么?”

穆冰霜的目光停在小姑娘的身上。

竹娘笑道:“大小姐,你难道忘了,她是我的女儿——云裳呀!”

“云裳,她不是叫月亮的么?”穆冰霜问道。

竹娘立即想到了一个又爱又恨的人——蓝玉官,月亮是他取的名字,她的女儿绝不能叫那个人取的名。愁云飘过,“哦……她以前是叫那个名字,因为叫月亮的人太多,就改作云裳了!”

穆冰霜拉过云裳,紧紧地抱着,她想起了妹妹,当年的妹妹还没她这么大,就……她看得痴了,小真好,无忧无虑。

竹娘看出穆冰霜的心事道:“大小姐,你又想起二小姐了么?”

穆冰霜道:“没有!”“竹姨,你什么时候来的?芙蓉小筑的事儿都办妥了么?”

竹娘缓缓点头,“我已经将芙蓉小筑那块地皮典给当地村民了……”竹娘还想讲,但看穆冰霜一副慵懒模样,似乎并不介意,止住话道:“大小姐,听说你这些日子身体不太好?”

穆冰霜抬头苦笑道:“没什么不好的,不过有太多的事儿需要­操­劳,而我又不能尽让下面人去做……”

竹娘道:“大小姐,风信子倒是可以完全信任的!”

“她?”这是许久以来第一个在穆冰霜面前替风信子说好话的人,叶秋风看不惯穆冰霜对风信子纵容;若烟也不喜欢风信子的自以为是……身边有太多的人反对穆冰霜对风信子的信任与依赖。

“再说,无论怎样,她也是你的姐妹,你们有相同的仇恨……”竹娘道。

穆冰霜可不想与下人成为姐妹,主子就是主子,丫头就是丫头。

竹娘继续讲道:“大小姐,虽说风信子在村民家长大,到底是血浓于水……”

“竹姨,你在说什么?什么血浓于水?”穆冰霜大喝一声。

竹娘怔住了,自己讲错话了么?风信子,她……不是穆尘空与另一个女人的女儿么?难道穆冰霜这些年来一直不知……不可能,当年,孟影不是已经谅解了他们么?如果她真是不知,自己这般讲出来岂不是多事。

穆冰霜见竹娘无语,继续道:“竹姨,你到底在说什么?”

竹娘哑然。

“快说呀!”穆冰霜追问。

竹娘看着云裳道:“丫头,你出去玩吧,我与大小姐有话要说!”

待云裳离开,竹娘继续道:“大小姐,难道从来没有人告诉你风信子她其实叫穆寒露……”

穆冰霜瞪大眼睛,“她也姓穆?”

竹娘脸­色­极为难看,道:“你们是同宗姐妹……”

“唉……”穆冰霜轻叹一声。百花庄里姓孟、穆的有好几户呢?

竹娘轻叹一声:“冰霜,我希望你能对她们好些,不要将之视为下人、丫头,而应该看作姐妹才是!”

竹娘的话令穆冰霜糊涂了,她坚信自己对丫头、婢女极为不错,可是竹娘的话里分明有几分责备。反问道:“难道我做得还不够好么?”

竹娘想说风信子其实是穆冰霜的亲姐妹,但还是止住了,或许有些事让她自己去发现是最好的,突然说出来,风信子与穆冰霜也都未必能接受这些事实,但从风信子的行事作风来看,她一定是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这才全力以赴地帮衬冰霜。冰霜虽然待风信子不错,可是依是对她缺乏敬重。

“竹姨,你在想什么?”穆冰霜问道。

竹娘应道:“没什么!”“大小姐,我先回房拾掇一下,往后就要住在这里了!”

在穆冰霜幼年的记忆里有许多关于竹娘的回忆。那时候,竹娘总是领着她与妹妹去兰魂岭玩,那个地方很美,到处长满了兰花,有年春天,母亲还带着她与妹妹、竹娘去那里种兰花……母亲虽然不在了,可是竹娘还在,对穆冰霜来说,竹娘有时候更像一个长辈。今天竹娘说的话,她始终没明白是何意?或许人到了这个年纪都会这样,何况是个被丈夫遗弃的­妇­人呢?

穆冰霜又开始想自己的报仇之事,她首先想到了李杰元,这个人好生奇怪,突然的出现,又突然的消失,穆冰霜这才发现最近几月来江湖中居然没有李杰元的任何消息。唉,还是上次李杰元带众武林门派欲闯入鬼谷,也不知道后来的情形如何?奇怪的人又何止是他,还有沈无争更奇怪,最近也少了他的消息,江湖中逾来逾多的是关于龙跃天与吴少雷的事儿。

“扑!扑!”一只信鸽落在窗前,穆冰霜快奔几步,从信鸽的脚环处取下书信:

师父:事情正在进行中,龙跃天近日无任何举动,双龙极为紧张……

每一句似乎都是说龙王岛,可是到底是什么意思穆冰霜并未能看懂。是谁的飞鸽传书?看来,武林传言:天龙教与龙王岛正僵持不下,天龙教主杨换天正要老龙王龙唤云改岛名……以老龙王的霸气,如何能应承这般条件。

穆冰霜想到数年前,老龙王不正是以这样霸气威逼穆尘空么?这一次如果能用天龙教对付龙王岛自然是件极佳的事,倘若幽兰圣女未死,这事儿倒是容易,而今在天龙教中并不认识任何人……

“谷主,龙王岛展佩诚求见!”百花使女禀报道。

“他?”穆冰霜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来百花谷?”

“谷主,李杰元求见!”另一百花使女报道。

“他也来了!”穆冰霜道,先前才忆起他,他便来了,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喜悦。飞奔出门,奔了几步暗问自己:我不应有这样的举止,绝不能。正欲止住脚步,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穆姑娘!”

穆冰霜抬起头,不远处:李杰元一身棕­色­衣服,正飘然而至,那翩翩风度。穆冰霜心跳加速,将目光移至一旁。

“冰霜!”李杰元走至跟前又温柔地唤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全把我忘了,许久未见了!”穆冰霜的言语之中有几分责怪,话一出口,已羞红了双颊。

李杰元笑道:“怎么会将你忘了,即便我忘了自己也不会忘了你!”一双目光炽烈而真挚注视着。

穆冰霜不敢注视李杰元的目光,那双眼睛里有太多的热情,她是冰,一定会被这样的眼神融化掉,为他改变了,自己便不再是自己了……她将目光投向远方,又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移来。

李杰元往穆冰霜的落目处望去:远方,一个少年正过来,那少年英俊威武,顿时有几分醋意道:“怎么你有新认识的朋友了?”

穆冰霜认真的注视着李杰元的神情,她喜欢看他这般模样,如果他生气,证实他的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心中暗喜。

展佩诚近了,与李杰元四目相对。

穆冰霜将二人带至偏厅,细叙起来。

哪里是三个人叙话,刹时变成了穆冰霜与李杰元的离别情。

“冰霜,许久不见,你越发漂亮了!”李杰元在穆冰霜的身侧坐下。

穆冰霜羞涩道:“李大哥,你就别再取笑我了!”

言毕,二人便打闹起来。一旁的展佩诚看得极不舒服,穆冰霜不苟言笑,而今见到李杰元却换了个人般,一样的娇涩妩媚、含情脉脉,站起身道:“穆姑娘,既然你此刻,那我……明日再来罢!”

穆冰霜随口应道:“好!你改日再来罢!”

展佩诚对穆冰霜的另一面颇为意外,冷若冰霜的下面也有柔情似水、热情如火的另一面。他突然觉得穆冰霜有一点可爱,走出房门再回头相望:穆冰霜正与李杰元相拥一起。展佩诚竟有几分嫉妒,如果一个女子肯为自己这般改变,就算让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打闹完毕,穆冰霜已经有几分累了,百花使女陆续奉上茶点。二人分宾主坐下,李杰元明白,现在他再不可以陪她胡闹,她可是百花谷主,在侍女的面前自己也得倍加敬重她才好。饮了几口茶道:“穆姑娘,你报仇的机会来了!”

“机会?”穆冰霜开始猜测,莫非李杰元带来了关于龙王岛的消息。

“嗯!”“穆姑娘,我已经找到天龙教鬼谷的具体位置了,只是那里机关重重,着实不易进去!”李杰元道。

穆冰霜有点失望,李杰元并不是说的龙王岛。转瞬她便想到先前的情景,展佩诚可是龙唤云的养子,他不会将她与李杰元的关系说出去罢,先前只顾高兴,居然忘记了此等大事。

李杰元看出穆冰霜的心境,笑道:“你不是一直希望双龙相争吗?我们只要吹好了风,架好柴没有不燃的……”

穆冰霜立即来了兴趣,李杰元看着左右侍婢,穆冰霜手一挥众人退去。

李杰元见厅上无人,便将自己的计划一一说了出来。

穆冰霜只听得心花怒放,看来这大事还是男子想得周全,如果如此一闹,天龙教势必迁怒于龙王岛,他们没有不打起来的道理。

现在穆冰霜与李杰元只需要静待时机,几日相处下来,二人的感情日渐深厚、炽烈。穆冰霜经常会在梦中笑醒,为得到李杰元这样的知己而笑。她曾经把他视为自己的棋子,却不知李杰元也将自己设为棋子,在这样的情感游戏里,谁胜谁负尚难说清。

风信子归来,她对李杰元却没有任何的好感,在她看来,李杰元的神情缺乏真诚,那双大眼睛总是不自觉的转动,谁也猜不出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穆冰霜甚是得意,将李杰元的计划告诉风信子。

听闻计划后,风信子便有一种不安,任何借刀杀人的计划终有会被人揭秘的一天。这个计划看起来着实太完美了,是嫉妒穆冰霜对李杰元的信任还是担心,她自己糊涂了,但一想到报仇之事,暂且将这些都放却一边。“谷主,万事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这我知道!”穆冰霜忆起那日的飞鸽传书,“风信子,你安排什么人在龙王岛么?”

风信子一惊,立即明白过来笑道:“哦,是我的弟子莺歌!”

“莺歌?”穆冰霜道。

“是,我共收两名弟子,一叫莺歌,一叫燕舞,二人皆是江湖艺人,身怀绝技……”风信子道。

“风信子,我们需要老龙王父子的信物!你能设法弄到么?”穆冰霜道。

“谷主要的这些东西么?”风信子从怀中掏出玉佩与两根金­色­的发须。

那翠绿的玉佩不正是玉龙王腰间的饰物么?金­色­发须是老龙王的胡须,众观江湖,唯有老龙王相貌奇特,胡须是金­色­的。穆冰霜对风信子的聪慧甚是满意,“风信子,你有这些东西?”

“谷主,不过此次行动我却一定要参加的!”风信子道:“倘若我参加,我父亲一定会相助的!”

“你父亲?”穆冰霜想笑,风信子自幼在百花谷长大,他父亲不过是一个普通村民,会有怎样的法术呢?

“谷主,我父亲可是百变郎君!”风信子道。

门外,李杰元听得百变郎君,已是惊异非常,道:“百变郎君是你父亲?”

风信子甚是不悦,李杰元着实过份,居然偷听她们的谈话内容。正欲发作,便听穆冰霜问道:“百变郎君是何人,我为何没听过?”

李杰元笑道:“听闻百变郎君从江湖已经失踪五十余年了,他的易容术与变声术堪称双绝,大凡是他见过的没有模仿不来的!”

穆冰霜更是惊异:从来她便不知此事,也亏得风信子隐瞒多年居然不走漏任何讯息,怪不得竹娘会劝自己善待风信子及其他婢女。

“冰霜,我看此事甚妙!”李杰元连连夸口。

风信子瞪了一眼李杰元继续道:“此次行动你是一定要参加的!”

“我?”“哈——哈——我?”李杰元一阵怪笑。

“你打扮一下不正好可以装成龙跃天么?”风信子道。

话音一落,李杰元又是一阵大笑,穆冰霜娇笑起来,风信子却是冷眼地注视着二人,目光中尽是不屑。

三日后,鬼谷密林之中出现了几名奇怪的身影,人人都着黑衣蒙面,动作速捷,身轻如燕。几棵大树上绑上绳索,众人如长了翅膀般在林间飞旋,鬼谷守卫只见黑影闪动,在林间穿梭,往返奔忙许久也未能捉拿下一人。

鬼谷是何地,自从公然与龙王岛为敌之后,守备逾加森严,加之近年来幽禁、绑架众武林门派掌门、公子千金,早已是天怨人怒。

数十人在密林相遇,只打得昏天转地,鬼谷守卫见个个蒙面人武功高强,如飞檐走壁,时而突然落下,时而突然消失,时而随树间绳索游荡而去……真看得众人眼花暸乱,不一时的功夫,众鬼谷守卫已累得筋疲力尽,其间有一人大喝一声:“快去通报!”

一鬼谷守卫正欲脱身离开,却被黑衣蒙面人挡住去路。

如此一攻一守,这鬼谷密林到底是天龙教之地,时久必变,

老龙王自是明白此道理,大喝一声:“点火!”

话音一落,草丛中出现十余名彪形大汉,人人拉开弓箭,只听得“嗖嗖”的风声,一支支火箭不一会儿便点燃了整片树林。时值夏季,山风拂过火焰加大……

鬼谷守卫与黑衣蒙面人交手之际,看到了腰间的玉佩,将剑一挥,玉佩“叮当”一声跌落地上,黑衣蒙面人见此一个石子踢来击碎了玉佩。

老龙王大喝一声:“撤!”

顿时间,数十名黑衣蒙面人消失无踪,密林中,火势越来越猛。十余名鬼谷守卫往鬼谷方向奔去,倾刻间,只听得呼呼的风声与辟辟啪啪燃烧的声音。

猛烈的火焰惊起了满天的鸟雀,成群的动物往森林四周的乡间奔去。

待鬼谷守卫禀报鬼谷公子,漫山的烈火已经朝鬼谷方式向呼啸而去。

宁静的山间原本凉风袭袭,因火势漫延增大,温度陡然增高。连居住鬼谷秘宫之内的天龙教主已是有所察觉,正欲问之。便见萧二娘带着两个侍婢匆匆赶来。

“出了何事?”教主夫人问道。

萧二娘一脸惊慌:“教主、夫人,龙王岛人在鬼谷密林点火……如今火势漫延,还在半柱香的功夫便燃到此处……公子请教主、夫人尽早从秘道撤离……”萧二娘气喘吁吁,亦担心天龙教主夫­妇­发怒。

“都是一群笨蛋,龙王岛闯入鬼谷密林居然未被察觉,为何现在才报?”教主杨换天大骂起来。

夫人望着四后山飘来的浓浓烈烟,“众人撤入秘宫、秘道……”

天龙教主骂毕,“撤什么撤?”“这鬼谷乃是我杨家花费了数十年心血建立起来的,一定要控制火势,不得让烈火烧至鬼谷……”

“教主,都什么时候,你看那后山的滚滚浓烟,能控制得了吗?还是先撤吧……”夫人道。

杨换天对萧二娘道:“快去告诉大公子,立即选派三百名武士赶往后山,在火势之后的二十至五十丈内砍伐树木,阻止火势!”

夫人道:“这样有用吗?”

“你们跟我到后山察看!”杨换天指着身边十余名彪形大汉道。

杨夫人快速地脱去外套,只穿了短衣短袖跟在杨换天身后直往后山。

后山外,杨遥已经带领数百名武士正在伐树。

杨夫人叹道:“这些树木可都是迷魂阵的棋子呀,真是可惜了……”

“龙唤云,此仇不报非君子!”杨唤云想到迷魂阵乃请奇门循术高手研制,而这里的每一棵树木又需数十年才能长得这般模样,心中便极是心疼,有多怜惜便有多憎恨龙王岛。龙王岛?区区的凡夫俗子,草莽勇夫也配叫用龙字,倘若当初用武力令龙王岛屈服,或许今朝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杨换天运足内力,从武士手中接过大刀,龙腾虎跃,气势如潮,“凤舞九天”、“雨蝶纷纷”,阳与­阴­的结合,水与火的交融,几招之后,便只闻得“扑!扑!”树倒之声,一棵棵大树纷纷倒下,气势之猛,景致之怪,令人惊骇。

杨夫人心里暗道:将尚未烧至的树木砍了,待火势漫延此处,无物可烧,自然就可阻止火势,这不愧为一个良策。

随同而来的十余武士见此,也都跳入林中,挥武大刀,砍伐树木。呼呼的风声、辟辟啪啪的燃烧声、砰砰咚咚的砍伐声……还有人的吆喝声混成一片,倒是一幅别样的画面。

杨夫人当即令左右侍婢回去再传其他男丁到此,接着砍伐树木。

站在山巅俯看鬼谷四周皆被滚滚浓烟所包围着,火苗如同长翅的鸟漫延得极快,所有人在后山砍伐止住火势,它却飞至前方。

杨夫人大喊:“换天,火焰被风一吹直往鬼谷前方烧去了……”

“前方有老二在,你不用担心!”杨换天站起身擦拭额头的汗珠。看着手下已经砍下一大片林子,长舒一口气道:“这边差不多了,即便火来又无甚害怕,留下二十个人将砍下的树木垒起来,其余人去帮少主!”

“是!”众武士齐声应道。便有百余人往鬼谷前方奔去。

杨换天放下大刀,杨夫人迎上从怀中掏出丝帕疼惜地替丈夫拭去汗珠:“一定累坏了?”

“唉,岁月不饶人,倘若时光回转二十年,就是我一个人砍下这片林子也不觉得累!”杨换天道。

“看你——”杨夫人娇慎的笑着。

杨换天站在巨石上打量着四周的火势,“老龙王当真老­奸­巨滑,这笔帐我记下了!”曾经幽静的鬼谷风景,被这一把火烧得面目全非,好在火势终究没有烧至鬼谷。但也带来不少隐患,恐怕以后武林中人倒是极易找到此处了,鬼谷就那样赤­祼­­祼­地出现在武林人物的眼前……寻仇的、找人的,定是会蜂涌而至,还需得想过万全的法子。

烈焰将鬼谷的气候增高,鬼谷内只留下为数不多的卫士与一群侍婢。而秘宫内更是无一人在,火焰未至,人心却先乱了,谷中乱作一团。或奔忙送水、或往返传递命令消息的……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温度的升高也影响着秘宫,石屋丝茧内,冰蚕周围的冰丝正在急速的融化,朦胧之中可清晰地看到冰蚕已经蜕变成一只冰蝶,看不见双翅,它抖动身子,翅膀异常美丽,亦是透明的,若非它盈盈颤动极难发现。终于,它飞起来,在屋中盘桓,恋恋不舍。

幽兰身上的冰如汩汩泉水急速融化,不停地流泄出来,冰蝶飞舞,带出一股凉爽的轻风。等冰水化尽,幽兰突然坐起身,惊异地看着屋中的一切,冰蝶轻轻地落在她的面前,一对小黑豆似的眼睛注视着幽兰。

幽兰微微一笑,她被冻住了,想要记得到底发生何事,但记忆此刻却如同断线的风筝,又试了一次,还是一片空白。总之是这冰蝶救了自己,看它的样子,似乎要带自己离开这里,离开总是好的,如果这里真好还有机会回来。

幽兰站起身,跟在冰蝶的身后离开石屋、离开秘宫、离开鬼谷。鬼谷中,一片杂乱,人来人往,没有一人阻拦、询问,她依是跟在冰蝶的后面,往树林的深处奔去。林中一大片被莫名确去的树木,还有大火烧过的痕迹……她不明白,这一切都怎么了,这样的劫难,仿佛在梦中一般,似曾相识,又如此陌生。

行了半个时辰,幽兰来到一片树林,这里安静,没有一丝声响,连小鸟都没了踪影,仿佛不愿打扰到这片寂静的林子。腹内好饿,幽兰张望四周,竭力想要寻找到可以食用的东西,可是这些树林全都是清一­色­的松、柏、桦……并没瞧见果树。冰蝶飞舞,在幽兰的脸颊上拍打着,翅膀很柔、拍得她很舒服。“蝶儿,你要告诉我什么?”冰蝶又拍打了两打,然后飞开,幽兰紧紧地跟在身后。

走了百余步,来到一处小山凹,那里长满了苹果、橘子……红通通、金灿灿,在落日余辉出闪出美丽的光芒,树上长满各类山野小花,或黄或红……姹紫嫣红份外美丽,空气中有果实成熟的馨香亦有花朵的芬香,数种芳香揉合其中,空气清新,沁人心脾。

幽兰长吸一口,轻轻一跃,飞至苹果树上,摘下几个苹果吃了起来。

冰蝶在花间翩翩起舞。

吃过了,累了,幽兰躺在树枝上小憩,冰蝶便停在花间蚊丝不动。

正在熟睡中,幽兰便觉得浑身疼痒难比,真想找一个地方好好地沐浴,她抬起头欲觅冰蝶,不知何时冰蝶已经离开了,心里莫名的失落,它怎么就离开了呢?到处一片黑暗,抬头是稀疏宁静的星空,冰蝶是透明­色­的,即便它在,自己又如何能够看见呢?得找一个地方好好地沐浴,离开时竟忘了带上换洗衣物……

记忆之门慢慢地敞开,她又记得一切:快乐的、忧伤的、遗憾的……如决堤的水,一幕幕在脑中闪过,她的表情也或喜或忧。“姐姐……”轻轻地唤了一声。

黑夜下,在果林的尽头如星星般闪烁着点点光,她往那里奔去。小时候,她就是这样与姐姐在溪边追萤火虫……糊涂了是多少年前的事,现在她长大了,姐姐也长大了,可是当年站在溪边看这一幕的爹娘却永远地从人间消失。

“扑通”掉入水潭。原以为这晚秋的潭水一定冰凉刺骨,这水却是如此的温暖,一股暖流温透她的身,她的心……“我要回去,回百花谷!”她暗暗地告诉自己,躺在水中,似乎看到姐姐正欢快地向她跑来。不觉中,又熟了过去。

待她醒来,已近黎明,远方传来­鸡­鸣的声音。

这水已经冰凉,昨天着实难受了,才会觉得这冰凉的潭水如此温暖。潭水中堆满了果林的落叶,还有野花的花瓣,荡开落叶、花瓣,水中倒映着她的模样:明眸星辉,肤若凝脂,鼻似雕玉。浑身湿淋淋如雨中花朵,妩媚动人。“天­色­尚早,得尽快回来!”

幽兰往鬼谷方向奔去,黎明之前,所有人正是困乏得紧,加之昨日大火,更是万籁俱寂。她轻轻地回到自己以前居住的阁楼,阁楼内并无人看管,或许春画她们调往别处了,自己不在了,她们自然是要离开。打开衣橱收拾好几件平日里最爱的衣物,匆匆的离开鬼谷,正走着便隐隐之中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幽兰——幽兰——”

寻声走去,声音是从庭院内传出的。

房内,一个相貌英俊的青年男子,正仔细端详着一副画像,那画中的女子正是自己无异,她瞪大眼睛,进一步证实是自己无误。那男子实在面熟,终于,她忆起来了,不正是天龙教少主杨远么?他怎么会?

“自古红颜多薄命……”“唉——但凡美丽的女子这尘世终究是留不住她的!”那男子继续说到。

幽兰心里暗道:少主当真奇怪,他很爱紫云师姐却又拿着我的画像看。转身欲离开,“咣”一声拌倒一个花盆。不好,快走!她飞上屋顶,往果林奔去。

“谁?”杨远大喝,推开窗户,外面一片寂静。

“喵——”一只花猫从花园窜出。

“去!”杨远拾起一块石子往花猫击去。

幽兰换好衣服,坐在树上。浑身上下愉悦、轻松,连每一根头发都会因此觉得快乐,“待天一亮,我便可以回去找姐姐了,好些年没见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慢,她期望时间可以过得更快些,可是等了许久,东方才开始出现鱼肚白,林下徘徊,平静的黎明,而她的心难平静,已经将太多的事回忆过,现在她开始幻想、描绘着与姐姐重逢的情景。

天­色­终于大明,清晨的空气也总是最好的,幽兰深吸一口。冰蝶还停留在昨天的位置,没有飞舞。轻轻地靠近,正欲唤醒冰蝶,她被周围惊住了:竟一夜的功夫,这片果林到处息满了蝴蝶,白的、黄的、蓝的、黑的……完全是一个蝴蝶的世界。

她止住脚步,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第二回 幽兰巧遇小魔王

〖幽兰在鬼谷果林意外地找到《兰心剑法》的下部剑法招式,剑法习成后离开鬼谷果林,途中巧遇怪老头与小魔王,三人结伴而行。〗

突然,不知从何时奔出一只火红的东西,她尚未看清,那东西已往潭水方向奔去。幽兰好奇,紧追过去。看清了,那是一只红若烈火的灵狐,轻轻一跃跳过潭水径直往岩壁奔去,幽兰紧追不舍,运足内力轻功才勉强能够追上灵狐。灵狐走近岩壁立起身子,用前爪敲打着岩壁,“轰”一声,岩壁上出现一道门:屋面的摆设一应俱全。

所有的景象顷刻间被“碰”关住。幽兰走近岩壁,学着灵狐的模样在岩壁上敲了两下,没有反应。或许是自己敲的方位不对,她认真地想着先前所见的,灵狐应该是这个位置,她再敲两下。

“轰”石门打开,她跃入石屋内。

“啊——”石床上躺着一对枯骨,从服饰来看应该是一对男女无误,他们怎么会死在这里。她暗暗告诉自己:他们已经死了,不怕,不怕!一步步挪近石床,石床上放着一封书信,书信上沾着厚厚一层尘土:有缘人启。

拾起书信,打开一看里面仅有几十字:我夫­妇­恩爱一生,夫君先逝,我不愿苟活。愿有缘人将我们葬于果林木碑之下。

果林木碑?这片果林定是这对夫­妇­数十年的心血,怪不得长得如此茂密,书信中没有署日期,不知道这对夫妻到底是何人,为何要隐居于此。幽兰俯下身子,却见石床之下放着两具棺材,制作­精­细,或龙或凤,栩栩如生。

依常理推断,寻常人家绝不会在棺木之上刻下如此图案,幽兰对二人的身份产生极强的好奇,她将二人的骨赅轻轻地放下棺木之中。

一切就毕,离开石屋到果林寻找木碑,昨日来时并未留意园中情景。偌大的果林之中,唯有一树不同,满树的鲜花、满树的芬芳——芙蓉树。树下,立着一块木碑:莫度、黄芸夫­妇­之墓。从木碑的颜­色­看,已经在此处有数十年了,幽兰曾经听过黄芸这个名字,她不是西域武林圣女么?真会是她?或许是另一个同名同姓的女子。她俯下身子半跪地上,用双手一点点地挖掘着泥土,挖了一会儿,便觉下面坚硬如铁,扒开泥土,是石头,木碑是怎样Сhā入泥土之中,半个时辰后泥土露出一块石板,上面刻着“莫度、黄芸之墓”旁边还有许多小字:莫度乃突厥可汗,为避宫庭之争带着爱妾黄芸在此隐居;黄芸乃西域武林圣女……

幽兰运足力气,从泥土中推起石碑,下面是空的,几块石板垒成空棺模样。已经挖好墓|­茓­却并不安葬,幽兰心生疑惑:黄前辈这样做一定有其意义!

上午,幽兰安葬二人。立好石碑,一切就毕已经时至下午。回到石屋,开始打扫。

她明明看到灵狐躲进石屋,为何整个石屋内不见踪影。

正在思索,灵狐大摇大摆地朝自己走来,一双发光的眼睛望着自己。幽兰伸出双手,灵狐却转身往石床之下奔去。

幽兰好奇,爬入石床下,石床下有一个洞口,往里望去:下面又是一间石屋,里面灯火辉煌。从洞口跃入,石屋内有两俱雕像,一男一女,皆作西域服饰。男人风度翩翩,女的倾国倾城,再一细看,那女子眉宇间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雕像前供奉着两盏油灯,数十年不灭,必是传说中的海神油灯。桌上亦雕刻着什么,看不清楚,拭去尘土,幽兰大惊:《兰心剑法》,白玉婆婆也仅会《兰心剑法》的上部心法口诀,却无下部剑法招式……

幽兰自幼聪慧异常,有过目不忘之记忆。看罢一遍,已经能记住这些招式要领,再看第二遍已是倒背如流。

灵狐在一旁安静的坐着。

幽兰拜谢莫度、黄芸夫­妇­,离开石洞。

灵狐见幽兰离开,形影不离,跟随其后。

回到石屋,幽兰想了许多。

自己已经离开百花谷近十年,也不急得这一两月,索­性­在此习好《兰心剑法》后再回去见姐姐。

灵狐见幽兰坐在石床,轻轻一跃,跳入怀中。

幽兰看着灵狐,轻轻地抚摸道:“小狐狸,你不怕人,太好了——”

次日,幽兰便按着《兰心剑法》所述的剑法招式,以树枝为剑习练武功。

每日有灵狐、冰蝶相伴,倒也不觉寂寞,虽说它们不会讲话,但是极通人­性­,却能明白幽兰所讲之事。

时间一天天过去,待幽兰习好剑法已是两月之后,已是隆冬。

收拾好细软,幽兰并没有要带灵狐、冰蝶一同上路的意思。心中甚是不舍,这两月来却是它们陪伴着自己。

“烈焰、冰儿,我要回百花谷了,却不能带着你们……”“要知道,我喜欢你们,可是我担心姐姐不会喜欢你们。我先回去,待过些日子便来看你们……”

冰蝶歇在花间,灵狐倦缩在幽兰的怀中。

翌日,幽兰离开果林。

幽兰始终将白玉婆婆的话牢牢记在心间,面蒙轻纱,风尘仆仆直往百花谷。

大火烧毁鬼谷林,这令杨换天恨极了龙王岛。原本想:只要龙王岛更名,天龙教便不争高低。这把火燃了仇恨,杨换天决定要用比武来决定生死。龙王岛一生比武无数,决战无数,他以自己的绝世武功来赢得一切,那么这次也用武功让老龙王输掉一切……

一月前,杨换天已令人下战书于龙唤云,绝战之期定在次年的中秋节。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杨换天决定提前到武林走走,看看情形,一来了解中原武林的局势;二来看看天下百姓疾苦;三则要证实火烧鬼谷林是否龙王岛所为。

“换天,多带几个随从!”杨夫人担心丈夫的安危,一月前便决定只带少主杨远随往。

“别再说了,说好了只带远儿去!他来中原快两年了,总得让他出去看看,在我在旁边,你尽管放心……”杨换天道。

“换天,我倒不是担心他,而是担心你!”杨夫人道。

“夫人,不用再说,我已经决定了!”杨换天随手从一旁抓起包裹,“少主准备好了吗?”

“回教主,少主已经在前堂等候了!”一侍婢回道。

杨换天站起身,温柔地注视着妻子:“不碍事儿,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两月我们便回来,这中原武林到处都有我天龙教门徒、分坛,你尽管放心!”

杨换天不敢久留,他们夫妻一向恩爱有加,担心妻子因此而恋恋不舍,大丈夫做事就应该雷厉风行,来到前堂:“远儿,我们走!”

杨夫人紧跟其后,而丈夫与儿子的步伐急疾如风,跃上马背很快消失眼帘。

幽兰一离开鬼谷森林,立即被外面喧闹而繁华的景象惊住,更爱上了这样的情景,便想一路好好玩玩、看看。想到自古以来,江南便是繁华之地,看地此处一个无名小镇竟也是如此繁华,决定去江南游玩。无名小镇唯有两条街道,南北、东西各一条,客栈、当铺、小店林立两旁,酒旗、店旗迎风招展,别有一番风情。

突然,有人大喊道:“抓小偷——抓小偷——”

幽兰回头一望,两位如花似玉的少女正在追一老一少。“出了何事?”

“那个坏老头和乞丐小子偷了我们钱袋!”一红衣少女道。“姐姐,快追!”

橙衣少女飞奔而去,脚下生风,动作之疾,其轻功之高,非寻常人。

老头飞舞着手中的钱袋欢叫道:“臭丫头,快来追我们呀,快来!”

乞丐小子也挥舞着钱袋:“快来追我们,再不来,里面的钱就没有了!”从钱袋着抓出一把碎银抛向天空大唤道:“天上掉银子了,大家快来捡!”

小镇上的行人纷纷奔了过去紧紧地将乞丐小子围在中央。

橙衣少女飞身一跃,踩着无数的人头直往里奔。“臭小子——饶不了你!”走至中央,一把抓起乞丐小子,飞出人群。

幽兰心里暗道:这女子轻功如此了得,不知是何门何派的女弟子。

乞丐小子不过是十岁左右的孩童,衣衫破烂,一脸污垢,橙衣少女拧着他如同抓住着一只小­鸡­。

乞丐小子呼救道:“大哥,快救我!”

莫非他的兄长就在附近,红衣少女张望四周,并未发现任何乞丐。

老头气转身子大喝一声:“对付我小兄弟算什么本事,你们欺负小孩子还算什么南宫世家的人?”

南宫世家,这两个女子居然是南宫牧盟主子孙么?幽兰暗暗注意着两少女。

“姐姐,别放过他,臭老头,快把钱袋还给我们!”红衣少女道。

老头双手Сhā腰,一脸不悦,“算什么本事,欺负小孩子,有本事对付我!”

幽兰看那老头的模样,语气、动作与孩童无异,甚觉好笑。

“我就是不放他,你能拿我们怎么样?快把钱袋还我们!”红衣少女噘着嘴扮着鬼脸。

“我——我——”老头大哭道:“哇——哇——”“快来看呀,南宫世家的人欺负我们小孩子啦——”

幽兰禁不住笑起来:“咯——咯——”“老前辈,你胡子一大把了,还说自己是小孩子……”

“谁是老前辈?”“我是人参­精­,不到一千岁也算不得大人!”老头道:“我是小孩子——呜——你们几个大姑娘欺负小孩子——”

“胡言乱语!”红衣少女飞身一跃,扑向老头。

老头动作速敏,轻轻一转躲了过去,动作之快如闪电,将腿一伸,红衣少女跌倒地上,轻轻地抚着臀部。

“好玩——好玩——”老头高兴地拍着双手。

“大哥,快救我呀!”乞丐小子大喊着。

“臭老头,叫你不还!”橙衣少女一巴掌击在乞丐小子的臀部,一下又一下。

“啊哟!”“啊哟——”乞丐小子哭起来:“你们凭什么打人——”晶莹的泪珠从脸颊滑落。

“姑娘,你何必跟一老一少计较,饶过他们吧!”幽兰看着乞丐小子的眼泪就难受,自幼看到人哭,她的心便若刀绞,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自己忘了,总之她怕见到眼泪。

“不行!”红衣少女从地上爬起怒视着老头。

“放过他们吧……一老一少挺可怜!”幽兰两月来极少讲话,而今竟不知说些什么。

“逾可怜的人逾可恨!”橙衣少女道,“老头儿,快还钱袋!”

幽兰走近老头,老头一掌袭来,欲揭幽兰的面纱,说时迟,那时快,幽兰一掌拦住老头道:“前辈,我是好心帮你,请不要为难我!”

老头“秋风扫落叶”,幽兰轻轻一跃躲闪过去。怪老头的招式越来越怪,变幻无穷,掌力生风,幽兰连连躲闪……

红衣少女姐妹静观两人对招,老头的掌力快如闪电,而面纱少女的反应更是敏捷如风。老头的招式有阳劲之美,而面纱少女却以柔弱取胜,总能化险为夷。姐妹二人四目相对,“姐姐,没想到,江湖中居然有这等人物!”

“他们二人的武功都极怪异,是我们从未见过的!”橙衣少女道。“一直以来,我们自恃是南宫世家的人,自认为熟识天下武功,而今日所见,都是从未见过的招式……”

“前辈,我好心帮你,你为什么偷袭我?”幽兰责问怪老头。

“小姑娘,快接招!”怪老头不预回答,“龙游四海”已经发了出来。

幽兰心中不悦:我好心帮他,却这般待我。龙形掌威力无穷,他是想要夺我­性­命,看来闲事是千万管不得的。她欲使出“火凤雨蝶”转而一想,此乃天龙教的独门绝技,必遭是非,只是躲闪,并未还击,轻身一跃,如空中飞燕,又似雨中蝴蝶,跃至酒楼屋顶:“怪老头——你们的事我不管了,好心帮你,你居然打我,告辞!”

“小姑娘,别走,你的武功不错,多陪我玩一会儿!”怪老头大喊道。

“后会有期!”幽兰飞身而去,头也不回。

怪老头望着幽兰远去的身影,伸开手指,里面是一枚晶莹如雪的玉坠,心里一乐道:“小姑娘,你还会回来找我的!”

红衣少女见此秀眉一挑骂道:“死老头,当真不分是非,人家帮你,你还偷人家的东西!”

“臭丫头,关你何事?”“你的钱袋还你!”怪老头抛过钱袋继续道:“我不是怕你们,而是现在发现了比你们更好玩的人,不和你们玩了,快放了我的小兄弟……”

橙衣少女放下乞丐小子,夺过钱袋骂道:“哼——”

姐妹俩相携离开。

怪老头看着手中的玉坠笑道:“这个东西挺漂亮的!”

“大哥,这个东西能值什么钱呀?”“真不该还她们钱袋!”乞丐小子道。

“傻小子,这个东西很值钱的,你见过这么漂亮的玉坠吗,你看这中央还有一片又像雪花又像太阳的东西……”怪老头道。

“这不是玉坠,这是琥珀!”乞丐小子道。

“琥珀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怪老头问。

“唉——”“这个也不知道!”乞丐小子轻叹一声:“大哥,我肚子饿了,得弄点吃了,我看这东西值一点钱,当了吧!”一把夺过玉坠。

“不能当!”怪老头又夺回道:“那小姑娘丢了东西,肯定会回来找我们的,你看她的武功不错,这些日子来我从来没有遇上武功这么好的……让她陪我们好好玩玩!”

乞丐小子不悦道:“随你!”

“小姑娘往那个方向去了,我们也去那里!”怪老头指着幽兰离开的方向。

幽兰走在宁静的翠竹林中,沿着石径小路准备下山,远处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座寺庙。她坐在石头上,静静地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竹林中传来少女的呼救声:“救命啊!救命啊!”

幽兰站起身,寻声飞去。

密林中,只见一个白衣男子正在打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白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龙跃天。

“游龙剑法”,龙跃天真是可恨,对付一个小男孩居然用出如此狠毒的招式。轻身一跃,从地上拾起一块竹片,跳入圈中。

幽兰使出“兰心剑法”,动作优美,­阴­柔流畅,男孩便站在一旁竟看得呆了:从来便不曾见过这样的剑法,时缓时速,柔若流水,舞似蝴蝶……

龙跃天见她的剑法极缓,可是对招之后,才知道那剑法可快可慢。虽是以竹代剑,威力却并不压于真正的宝剑,十余招下来,分不出胜负,自己略感疲意,但对方却是越战越勇,气定神闲。

“啊——好玩!好玩!”怪老头与乞丐小子赶了过来。

怪老头坐在一旁刚看了一两招便认出龙跃天的路数,心里暗道:他定是龙王岛的人,只可惜那剑法太过死板。而这位姑娘的剑法甚是娴熟,已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这姑娘的剑法是——是什么?他记不起来,一招一式如此熟悉,似曾相识。他飞转身子,直往圈中窜,一个偷盗手,摘下幽兰的面纱。

“啊——是你!”龙跃天一声惊叹收住剑招。

“为什么不打了?”幽兰厉声问道。见龙跃天正用异样的视情注视着自己。

“小姑娘……”怪老头舞动着面纱,蒙在自己的脸上,刹时,他的表情凝住了:她是……?

惊住的还有一旁的男孩与乞丐小子。

“我知道你是谁?”“我的芸姑娘!”怪老头快步奔了过来,张开双臂欲将幽兰拥入怀中。

幽兰连连后退几步,怒目圆瞪道:“你想­干­什么?”

“芸姑娘——对不起……我——”怪老头吞吞吐吐极不自在,拘谨地埋着头,扭昵地揉着面纱,“咱们——好久没见了……”

“还我!”幽兰伸出手,欲要回面纱。

怪老头:“哦!”忙从怀中掏出玉坠。

幽兰大惊,从颈上一摸:什么时候丢的?自己居然不觉?片刻功夫,她便忆起先前与怪老头过招之事,定是那个时候趁我不备拿走的。接过玉坠,依是伸出手道:“还我呀!”

“哦!”怪老头递过面纱。

幽兰察看玉坠的绳索后戴好,正欲蒙上面纱,怪老头道:“芸姑娘,你这么美,还怕见到生人吗?”

幽兰瞪了一眼道:“前辈,我不叫芸姑娘,我姓穆!”

“你姓穆,你不是叫幽兰吗?”龙跃天惊异道。

“幽兰?”“谁是幽兰?”现在她要回复以前的身份:穆雪莹,当然不需要再叫那个名。“你说我叫幽兰,他又说我叫芸姑娘?”“告诉你们,都不是!”

“你不是芸姑娘,那你是谁?”怪老头追问着。心里暗道:这个姑娘真美,眉宇间与芸姑娘有些相似,但比芸姑娘更美,这是自己这些年来见到的最美的姑娘。

“我姓穆!至于名字嘛?为什么要告诉你们,我又不认识你们!”幽兰蒙好面纱。

林中走出一个奇丑的少女,还带着一股臭味,羞羞答答,一步步缓缓地移来。

幽兰注视着少女:“你中毒了?”

“余姐姐!”男孩迎上丑女。

幽兰马上联想到龙王岛余姬,难道眼前这个少女就是她?怎么会这样?“你是余姬?”

余姬有几分羞意。

幽兰走近余姬仔细地打量着她的脸。

余姬却将身子移向一边,“你想取笑我?”

“你为什么要这样看,我是想告诉你,你的脸可以治好的!”幽兰缓缓地说,见余姬并不相信自己,又重复一遍道:“真的,可以治好,只是需要忍受一些痛苦——用换肤疗法就可以恢复容颜!”

余姬闻此更是惊异:“能治好?”

幽兰微笑着点头:“我为什么要骗你?”

“穆姑娘……”龙跃天唤了一声。

幽兰侧目看了一眼,“哼——我又没与你说话!”

龙跃天哑然。这个少女当真奇怪,明明就是幽兰圣女,偏说自己不是?那眉眼,那神情,还有说话的语气……

“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的双眼!”幽兰怒骂道。

“芸姑娘,你当真要挖了他的眼睛?”怪老头像个听话的孩子认真的问道。

“余姑娘,我略懂医术,如果你信我,我会治好你的……”幽兰严肃而认真地告诉余姬。

余姬沉默了,眼中尽是无措。“不,我不要治好她,现在就很好!”“我已经习惯这样了!”

幽兰凝住了:大凡美貌的女子爱容貌胜过­性­命,她怎么却不愿意好,这是何道理。“你不愿意痊愈?”

“我说过了,现在很好,我不想让你治!”余姬大喝一声,转身奔去。

幽兰越加迷茫:哪里不对?她不想回复容颜。也罢,反正自己对余姬也无甚好感,不过是想帮她,人家不愿意我又不能强求,就像先前……她注视着怪老头,转身离去,步伐极快。走了几步,回转身子:怪老头与乞丐小子紧跟其后。“你们为什么跟着我?”“不许跟着我!”

龙跃天站在原地发呆,不停地想:明明就是幽兰,为什么不承认?

“芸姑娘,你——你就让我跟着你吧!”“我想保护你!”怪老头道。

“芸姑娘,哪个芸姑娘?”幽兰问道,这天下莫非长得相似的人太多,他为何叫我芸姑娘。

“哦,你忘啦,你叫黄芸,你哥哥叫黄威……”怪老头一边说一边认真的注视着幽兰的表情。

黄威听说过,就是五十年前的绝代佳人黄依依的父亲,以前便听白玉婆婆说过,她与黄依依有点相似,唉,那自然便与黄依依的姑姑黄芸有几分相似。“你说的是西域圣女黄芸?”

“你记起来了?”怪老头问。

“不,我不是黄芸,我认识她!”幽兰道。

“我认识黄芸?”“你怎么认识她?”怪老头一脸紧张的表情。

“那是在她与突厥莫度可汗隐居之后的事儿,我的武功就是她教的!”幽兰想极力证明自己不是鬼谷人。真没想到眼前这个武功奇高的怪老头儿居然也认识黄芸,而且见到自己便错认为她,那副痴迷的模样,他们之间定是非常熟悉。

“莫度可汗?”“他是谁?”怪老头神情痛苦,脸部的肌­肉­开始扭曲。

幽兰有点后悔告诉他这些,或许他们曾经是亲密的情侣,看这老头的年龄不小,而­性­格却似孩童,残酷地告诉他实情,等于在他的心上捅了几刀。“如果,你认为我是黄芸,那么就当我是黄芸吧!我不介意的!”

幽兰摘下面纱,平静而温和地看着怪老头。

怪老头全神凝望着,口里喃喃道:“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年轻、漂亮……”

龙跃天依是痴痴地望着幽兰,在梦里千百次出现的面容,今天又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若非亲见,他怎么也不相信:幽兰没有死!也许正如她自己说的,她不是幽兰,只是另一个与她长得相似的人。这怪老头不就认为是另一个人?

幽兰看着那乞丐小子,黝黑的皮肤,头发略显棕­色­,这和自己青丝的颜­色­一样,她说了几句突厥话:“你不是中原人?是哪里的?”

乞丐小子离开家乡近一年了,这是一年来唯一听得的家乡语言,他接过话应道:“我不是中原人!我叫小魔王?”

“哼,没有姓名吗?这只是绰号!”幽兰笑了。

怪老头见幽兰与乞丐小子一应一和,而自己却听不懂,气得跳起来道:“小兄弟,你们说什么?”

乞丐小子傻傻地笑着:“大哥,她是西域人,是我家乡的人!”

幽兰用婉转流利的汉语讲道:“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不是突厥人!”

“不是,你为什么会说突厥话?”小魔王问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因为我认识突厥人,我的师父黄芸前辈,她是,跟她学的!”幽兰道。

“黄芸不是突厥人,她是楼兰人!”怪老头更正道。

“楼兰人?”幽兰呆住了。叽哩咕噜说了一大堆,怪老头听不懂,但是有几句话像楼兰语,大概意思是:她是楼兰人,怎么嫁了突厥可汗?

“哇——哇——”怪老头坐在石头上大哭起来,“黄芸嫁人啦!她怎么不守信诺——哇——”

幽兰被弄得莫名,“我说错什么话了?”

“姑娘,我大哥听得楼兰话,你刚才说的话或许他听懂了,虽然他不会说,但却听得懂……”小魔王解释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你会如此难过……”幽兰连忙道歉。

“黄芸嫁人了啦——她骗了我!”怪老头不依不饶继续狂哭。

“你再哭,可不让你跟我一道了!”幽兰故作生气状,将身子转向一边,“小魔王,我们走,不理这个爱哭的孩子!”

小魔王如此漂亮的姑娘并不嫌弃自己,内心甚是欢喜,忙忙应道:“好!大哥,你再哭,我和穆姐姐便不理你了!”

“小魔王,我们不理他,走!”幽兰握住小魔王的手往山头奔去,走得极快。

怪老头还在哭,用手捂住双眼,听说要走,便从指缝里偷偷地看:幽兰与小魔王正往山下快奔,跳起身大喊道:“姑娘,兄弟,等等我!”

龙跃天见幽兰远去欲唤住,伸出手垂下。

“二叔——”男孩唤了一声,二叔在他的心目中何等的英雄,而今见那姓穆的女子后竟是一瞥惊异,细看失魂……心里暗自发笑。

“飞儿,我们回去!”龙跃天问道:“笑什么?”

“我是看出来了,二叔喜欢那个女子!”龙飞道。“不瞒二叔,我也喜欢那个女子,这普天之下有几个不施脂粉的,可是她不着粉却胜过施粉女子的清丽脱俗,别有一份美丽……”

“你懂什么?”龙跃天被龙飞的话惹笑。

“我堂堂男儿,有何不懂的?”龙飞反问道。

余姬从林中出来,走近龙跃天道:“她也姓穆?”

“姓穆的女子多了?”龙飞接过话,“你以为她是百花谷的人么?如果真是,她也不会要给你治病了……”

“她小小年纪,能治我的伤?”余姬不信。几月下来,连百草峡的庄昭飞都束手无策,那姓穆的女子自然也不行。

幽兰与怪老头、小魔王到了前面城中,买了两块布替小魔王缝制新衣。

晚上,小魔王说什么也不肯与怪老头,硬要与幽兰住在一间里。

盈盈的烛火下,幽兰专心地缝制着新衣,小魔王心里乐滋滋的:离开西域流浪到此已经快一年了,这是除了怪老头外第一个对他好的人。幽兰的倩影映在墙上,柔弱、美丽……“穆姑娘——”

“快睡,天­色­不早了!”幽兰轻声安慰着。

小魔王暗想:这样美丽的女子天下难寻,真希望自己快快长大,这样就可以保护她、爱她……爱她?他心里突然闪出一个古怪的念头:“穆姑娘,你等我长大好吗?”

幽兰抬起头望着小魔王:“不用我等,你自己会长大的!”

“我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别喜欢任何男子,等我长大,我便抬着花轿,带着我们家所有的宝贝来迎娶你……”小魔王喃喃道。

“哦!咯——”幽兰笑起来。

“穆姑娘,我说的是真的!你要相信我!”小魔王正­色­道。

“等你长大,如果我还没找到人家,这样也挺不错!”幽兰笑道。小魔王不过是十来岁的孩子,居然讲出这样的话,怎么不令她发笑。

“真的?”小魔王问。

“是真的,快睡吧!”幽兰站起身,替小魔王盖好被子,坐在床前注视着。

小魔王羞涩地闭上眼睛,开始幻想自己长大后的模样,睡梦中,他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大红花轿,花轿内坐着位绝­色­新娘——穆姑娘……

幽兰继续在灯下赶制新衣,夜很静,她想起了母亲、姐姐……小魔王在床上“哈——哈——”大笑,幽兰举起烛火,他正在熟睡之中。或许自己年少时,也如他这般在梦中发笑,听人说,在熟睡时脸上挂着笑颜的人生活便很快乐、幸福;睡梦中都是痛苦表情的人,亦一定很忧愁。自己睡梦时的表情,也许就带着忧伤、仇恨。

衣服已经缝好,尚剩下裤子。幽兰自认为不善女工,但是看到小魔王衣衫破旧,好歹大家一路同行,为他缝制一套衣服也算自己的心意。打了个哈欠,坐在桌前,按《兰心剑法》的心法口诀调理内功,半个时辰后神清气爽,又继续缝制裤子。

次日清晨,幽兰亲自到客栈厨房准备早点。小时候母亲便是这样为家人准备一日三餐,尽管母亲的手艺不好,但是一家人还是可以吃得津津有味,而父亲疼惜母亲,总是令侍婢准备……一幕幕回想起来仿佛昨天的事儿,可是今天她已经长大成|人,懂得如何去照顾别人,也理解了当年母亲的做法。

小魔王一觉醒来,便见放在床前新衣,心中一股暖流,极快地着好新衣,站在铜盆前左看看、右瞧瞧。“看不出穆姑娘还有这般手艺,这衣服着实合身,只是有点稍长,不过没关系,我便可以多穿一阵子!”

怪老头正四脚升天,呼呼大睡,房门被“砰”推开,跟着便传来小魔王的叫声:“大哥——大哥——”

怪老头坐起身看着小魔王:“你身上——”

“这是穆姑娘昨晚替我缝制的新衣,好看吧?”小魔王得意洋洋。

怪老头很羡慕,眼馋得紧:“她给你缝制的?”“哇——不行,他只给你做新衣服,我也要!”哭闹起来。

幽兰端着饭菜正进饭间,便听到从隔壁传来的怒骂道:“什么人啦?大清早的,闹什么闹,还让不让要睡了?”幽兰推开窗户道:“各位客官,真是抱歉,吵醒大家了,我去说说!”

幽兰正欲去找怪老头,便见他只穿着一条短裤赤着双脚进房来:“芸姑娘,你为什么只给他做衣服,不给我做?”“为什么呀?”

幽兰不敢正视怪老头,将头扭在一边:“前辈,你快些回房穿衣服吧?”

“我不穿那些旧衣服,我就叫你做的新衣服……”“你偏心,为什么只给小魔王,不给我做?”怪老头吵着。

第三回 不谙世事恼幽兰

〖简介:怪老头与小魔王打开幽兰包袱,发现肚兜,不明何物而惹恼幽兰。幽兰气急在溪边落泪偶遇庄昭飞,决定与他同行。〗

次日清晨,幽兰亲自到客栈厨房准备早点。小时候母亲便是这样为家人准备一日三餐,尽管母亲的手艺不好,但是一家人还是可以吃得津津有味,而父亲疼惜母亲,总是令侍婢准备……一幕幕回想起来仿佛昨天的事儿,可是今天她已经长大成|人,懂得如何去照顾别人,也理解了当年母亲的做法。

小魔王一觉醒来,便见放在床前新衣,心中一股暖流,极快地着好新衣,站在铜盆前左看看、右瞧瞧。“看不出穆姑娘还有这般手艺,这衣服着实合身,只是有点稍长,不过没关系,我便可以多穿一阵子!”

怪老头正四脚升天,呼呼大睡,房门被“砰”推开,跟着便传来小魔王的叫声:“大哥——大哥——”

怪老头坐起身看着小魔王:“你身上——”

“这是穆姑娘昨晚替我缝制的新衣,好看吧?”小魔王得意洋洋。

怪老头很羡慕,眼馋得紧:“她给你缝制的?”“哇——不行,他只给你做新衣服,我也要!”哭闹起来。

幽兰端着饭菜正进饭间,便听到从隔壁传来的怒骂道:“什么人啦?大清早的,闹什么闹,还让不让要睡了?”幽兰推开窗户道:“各位客官,真是抱歉,吵醒大家了,我去说说!”

幽兰正欲去找怪老头,便见他只穿着一条短裤赤着双脚进房来:“芸姑娘,你为什么只给他做衣服,不给我做?”“为什么呀?”

幽兰不敢正视怪老头,将头扭在一边:“前辈,你快些回房穿衣服吧?”

“我不穿那些旧衣服,我要穿你做的新衣服……”“你偏心,为什么只给小魔王,不给我做?”怪老头吵闹不休。

幽兰依是侧着身子,“前辈,快回去穿衣服吧!”

小魔王站在门口,看出幽兰的心事,道:“大哥,别为难穆姑娘!快回去穿衣服——”

“她不给我做新衣服,我就不回去,就站在这里……”怪老头一声高过一声的大叫着。

幽兰没有回头,应道:“今晚就给你做新衣服,快回去吧!”

怪老头正欲再说。

小魔王道:“大哥,你若再不听话,穆姑娘怕是要生气了!快回去吧!”

怪老头被小魔王拽回房里,他并没有穿衣服,而是围着小魔王打转,“啧啧”之­色­不绝于耳:“穆姑娘真好,这衣服真是漂亮!”“小兄弟,跟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小魔王知道他虽然年龄一大把,可是却有一颗孩童的心。

“小兄弟,把你这套衣服给我穿一天,怎样?就一天!”怪老头。

“你这么大的个儿,我这么小的个儿,万一把我的衣服撑破了怎办?”小魔王比划着高矮,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我就要你这套,改明儿,穆姑娘把我那套衣服做好了,我给你!”怪老头哀求着。拽住小魔王的新衣不肯撒手。

“别拽,再拽我的衣服就破了!”小魔王灵机一动道:“过来,我有个好主意!”小魔王附在怪老头的耳边轻轻嘀咕了两句。

怪老头高兴异常问道:“真的?那个包袱里真的有那么漂亮的衣服!”

小魔王应道:“不信,你去把那个包袱拿过来瞧!”

怪老头奔出房间,站在幽兰的房外静静的偷看,包袱就在桌旁的椅子上,他轻轻地走入房中。幽兰猛一抬头,居然再见到怪老头不着衣衫的模样,闭上双眼道:“前辈,­干­什么?”

“我马上出去!”怪老头抓起包袱往外跑。

待幽兰睁开眼睛,便见包袱不见了,摇头叹息。

隔壁房间里,怪老头与小魔王已经打开包袱。

小魔王抓起一个粉­色­肚兜惊异道:“这是什么衣服?”

怪老头看着肚兜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将肚兜贴在前胸学着幽兰的样子在房中来回地走。此举引来许多围观的客人,一个个哈哈大笑。

笑声惊起了幽兰的好奇心,她推开人群,见小魔王与怪老头正拿着自己的肚兜取乐,一时竟羞得无地自容,站大门口大唤一声:“前辈、小魔王,你们——”

怪老头正在兴头,奔上前来挥着肚兜道:“芸姑娘,这衣服是这样穿的吧?”

“让这位姑娘穿穿看就知道啦!”旁边有一男人笑道。

幽兰羞红双颊。

怪老头道:“对,这是个好主意!芸姑娘,你穿穿看……”

“前辈——”幽兰带着哭腔大喝一声,飞奔而去。她不敢回头,更不敢去听,身后是如潮的讥笑声,自己怎么就跟这两个人同行,被人耻笑,长这么大了,从来没有遇到今日这般难堪的事儿。奔了许久,来到一条溪流,摘去面纱这才痛痛快快地哭起来,委屈、难受、孤独……所有的情绪一齐袭来。

“姑娘——”“是你!”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幽兰回过头:龙跃天站在不远处,他的身后站着另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她沉思片刻,此人正是庄昭飞,还是幼年时候见过一面,这一晃许多年过去了。

“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了?”龙跃天轻声问道。

幽兰抬起头望着庄昭飞。

庄昭飞大惊:这女子竟与师妹蓝琼有六七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这女子明眸生辉如星星明亮动人,睫毛弯弯且尤长,那一头棕黑的头发灼灼发光。

“姑娘——”“你真能治愈余姬的容貌吗?”龙跃天问。

余姬自己不愿意恢复容颜,他却这般热心肠。幽兰注视庄昭飞,多年不见偶遇故人,心里很喜悦,又因龙跃天在此不便相认,还没有征得姐姐同意,所以不便事先暴露身份。

“芸姑娘——”怪老头大喊着。

幽兰可不想再理怪老头与小魔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自己难堪,自己是个姑娘,却成为众人的取笑对象,羞愧与尴尬同在,真后悔认识这么一对不懂世事的一老一少。

“芸姑娘,你真懂医技吗?”庄昭飞问。

“我不叫芸姑娘,我姓穆!”幽兰冷冷地回道。“自幼我便熟读医书,做不到的事儿自然不会瞎说……那只是从西域的一种医术。先消毒去腐,再用移皮之法——三个月后便可以回复容颜……”

庄昭飞只是听闻苗夷人蓝归田具有这等医术,面前这个女子年龄不过十六、七岁,却有这等技艺,当真令人瞪目咋舌。“姑娘是蓝神医的弟子?”

“今生无缘,我没有见过蓝神医,但是他却是我的师父,我的医术是大师兄传授的!”幽兰想到夺命先生,那天离开鬼谷时竟忘却打探他的消息。心中升起几分愧意,师兄对自己胜过手足兄妹,而自己呢?问心有愧。“我知道庄先生一向以攻药­性­为主,为诊治之法略为 疏,好在这些年到处行医,一定有不少经验。只是……”

“只是什么?”庄昭飞一向自恃医术卓绝,而今这少女居然说自己熟知药­性­,对医术生疏,心中甚为不悦。

“只是百草峡南宫氏最近三代无法突破医术,无论医技还是胆识都不及蓝氏医术,加之南宫氏一向自恃医技过人,不愿求问求学,自然停留在前辈医术上无法取得进展与超越……”幽兰站起身缓缓道来:“自南宫林之后又定下一些莫名的规矩,南宫后人不离峡不行医,这医术自然不及前人……”

“姑娘小小年纪好大的口气!”庄昭飞对此甚是不悦。

“庄叔叔,我实话实说,如果你因此而不悦,那真是负了你庄医师的名号。”幽兰看出庄昭飞的心思道。

庄昭飞正欲发作,想找个借口好好教训一下面前的少女,可是听她这样一说,转而笑道:“好一张伶牙俐齿——”先前听她叫自己庄叔叔“你是?”

“庄叔叔认不得我,而我却是认得你的。”幽兰继续道。

“我认得你?”庄昭飞在脑中过一遍笑道:“我何时见过你!”

幽兰淡淡一笑:“很久以前,或许是前世吧!”

“前世?”庄昭飞一脸愕然:这少女容颜如此酷似师妹蓝琼,莫非她真是师妹的今生。耳边回响起蓝琼的声音:师兄,今生我们是无缘了,如果人有来世,来世我一定好好珍惜你我的缘份——永不分离!

幽兰知道庄昭飞定是记不得自己的,况且那个人在多年前已经身亡,他即便想起也不会与自己联系起来。转而又想到了仙逝的父母,如果父亲尚在,也是庄昭飞这般年纪,再见故人遥远而亲近。

“庄前辈,她是谁?”龙跃天低声问道。

“我师妹的今生!”庄昭飞随口道。

幽兰听得明白、清楚,“自我出入江湖之后,所见之人都有不同的看法,有的说我叫幽兰、有的叫我芸姑娘,而你庄叔叔又说我是你师妹的今生……”“真不明白,是那些人长得似我,还是我长得像那些人?”

“哈——哈——”庄昭飞被幽兰的话惹得大笑:“姑娘真是可爱!”

“可爱?”幽兰见庄昭飞再次将这个词用在自己的身上,笑道:“可我也不是十年前那个可爱的小姑娘了,我长大了!”“小时候,庄叔叔可是说过要疼我一辈子!”幽兰只是想与庄昭飞好好叙旧,话一出口羞红了面颊,一脸羞涩,将目光移向一边不敢正视庄昭飞。

“说过么?”庄昭飞纳闷,十年前在哪里见过这个小姑娘,他记不得,大概十年前见过的小姑娘太多,说过什么话自然就更记不得。

怪老头与小魔王已经过来。

幽兰从怪老头的手里夺过包袱,“现在,我找到亲人了,不需要与你们同行……”

“亲人?”“谁?”“谁是你亲人?”怪老头一脸不悦。

“他是我庄叔叔,小时候我便见他的,他还经常抱着我玩……”“现在,我要随他去,不用你们陪我了!”幽兰一想到先前的事儿,心里便懊恼,谁愿意跟这一老一少同行,定会被气得吐血不可。

“他?”怪老头双手叉腰一脸怒­色­:“姓庄的,真是可恶,明明知道芸姑娘是我的宝贝,你偏抢,本爷爷饶不了你……”跳上前去,擒拿手已经使出。

庄昭飞忙忙躲闪,“她跟我去,我又有何法,又不能拒绝!”

怪老头动作之速,庄昭飞几招之下便渐落下风。幽兰却并不担心,倘若庄叔叔使出“飞燕剑”一定可以扭转局势。

小魔王靠近幽兰问道:“姑娘真的跟这个老头去?”

“他不是老头,他是我的一个故交,很小的时候我便认识他了!而今跟他去,比跟你们在一起好!”幽兰道。

“姑娘好没良心,我与大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抛下我们不管!”小魔王不悦之情再深几分:他不明白,究竟做错什么了?她就是要离开。

“我怎么没良心了,我好生待你们,替你做新衣,备早点,可是你们呢?却百般羞辱我……”幽兰没有说出早上之事,她说不出口。

“羞辱你?”“何时让你难堪了?”小魔王苦苦追问,他是西域人,自然不懂得中原女子的想法,更不了解肚兜这样的物什乃是女儿家的贴身衣物,不能见诸于人。想了许久,先前,她不正是因为他们拿着一块小粉布,她便跑开了吗?从怀中掏出粉肚兜大声问道:“姑娘,你说的是这东西吧?”

“你——”幽兰大叫一声:“小魔王,你太过份啦!”

怪老头与庄昭飞听幽兰叫声,停止过招。怪老头三两步奔至幽兰面前问道:“芸姑娘,这么一块小布是做什么用的?”一把从小魔王手中夺过肚兜:“这东西也太小了,衣服不像衣服,是罗帕?”

“你们——”幽兰指着二人,甚是气急,喘着粗气。

龙跃天见此暗自发笑:这一老一少当真一对活宝,连女儿家的东西也认不得,怪不得她不愿与他们同行。

“啊——”幽兰捂住脸叫着又哭起来:“你们太欺负人了——”坐在石上将身转向一边哭得甚是伤心。

怪老头奔向庄昭飞:“老头儿,她为什么哭?”

庄昭飞微笑着从怪老头手中夺过肚兜,轻轻地走近幽兰递了过去。

“这破物什,我……再也不要!”幽兰接过肚兜用力一抛落入水中。

龙跃天这才看清那肚兜上绣着一株美丽的兰花,兰花的上面飞舞着两只蝴蝶,她明明就是幽兰圣女,可偏不承认,久久地注视着肚兜。

“姑娘,我帮你捡回来!”小魔王道。

“谁敢捡,我不依!”幽兰站起身大叫着:“你们这两个怪人,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们,你们现在就走,不许出现在我眼前……”

怪老头见幽兰哭得甚是伤心,满脸泪痕,忙陪礼道:“芸姑娘,我们错了还不行么?”

“你走!你也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幽兰指着怪老头与小魔王苦闹着。

“穆儿,别闹了!”庄昭飞还是没有忆起她究竟是谁,一张口便这样唤出来。

“庄叔叔——”“我都丢死人了,以后还怎么见人……”幽兰说着扑入庄昭飞的怀中又伤心地哭起,声声如咽。

龙跃天有点意外,穆儿,她的名字叫穆儿?倘若她在自己怀中一定很幸福,这样一个绝­色­可爱又才华横溢的女子天下难寻,况且又是如此娇媚动人。

庄昭飞轻轻地抚着幽兰抽动的双肩,低声安慰着。

小魔王傻了般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注视着庄昭飞与幽兰。

“我看你们还是离她远些,看她哭得如此伤心,暂且不要见她,等她心情好了……”庄昭飞对怪老头与小魔王道。

“不……我以后都不想再见到他们!”幽兰哭道。

怪老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脸委屈,将双手放在耳根处,静静地注视着幽兰。半晌才道:“芸姑娘,你先跟这个老头去,等你心情好了,我与小魔王再来找你……”拉住小魔王往远处走去。

幽兰哭了一会儿,庄昭飞轻声道:“别再哭了,他们都已经走远了!”

幽兰从庄昭飞的怀中出来,走近小溪将水浇在脸上,用罗怕拭去水珠,平静地戴上面纱。

“穆儿,我与龙公子要回刀剑山庄,你可愿去?”庄昭飞问。

幽兰道:“庄叔叔去哪里,我便跟着去哪里!”

庄昭飞对幽兰的回答很满意,这们一个娇柔易受伤的姑娘,自己有义务保护她、爱惜她、疼爱她,心里暖阳阳,如一沐阳光,心情也因此而变得清爽愉悦。

三人行了一程。

龙跃天忆起被幽兰抛入溪流的肚兜,道:“庄前辈,我刚才丢了样东西,回去找找,一会儿便回来!”

“噢,你先去!我与穆儿在这里等你!”庄昭飞道。

小魔王与怪老头一直跟在幽兰的后面,不忍离去。见龙跃天回去寻东西,小魔王道:“大哥,我回去看看他找什么。”

小魔王躲在树后不待怪老头回话,飞也似地追去。

龙跃天回到溪流旁,沿着溪流寻找肚兜,走了一程,肚兜被一根横倒的大树挂住,他跳入水中拾起肚兜,放在鼻尖深吸一口,隐隐中有一股兰花的芳香,拧去水叠好放入怀中。

“哦,你回来是找这个东西的?”小魔王跳出。

“这上面的花很漂亮,丢了可惜!”龙跃天笑道。

“姑娘说了,不许任何捡,我回头就告诉她去!”小魔王道。

龙跃天真希望幽兰可以明白自己的一片痴心,道:“你告诉她,便会知道我喜欢她了!”

小魔王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告诉姑娘说这个臭小子捡了她的东西,然后姑娘就知道臭小子喜欢她,这是什么逻辑。“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龙跃天走出溪流。

小魔王更是糊涂了。看来真得找个人问问才行,姑娘一见那个东西就哭,而这个男人却喜欢这个东西,偷偷回来捡。紧跟在龙跃天的身后,道:“告诉我什么意思?怎么姑娘一见它就哭,而你又那么喜欢?”

“你也喜欢?”龙跃天问。

小魔王道:“谈不上喜欢,只是好奇,这块布不是衣服,更不是罗帕,上面还有几根绳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做什么的?”

“你回去问你娘。”龙跃天道。

“跟我娘又有什么关系?”小魔王更纳闷。

“因为她们都是女人,你回去问她便知道了!”龙跃天道。

小魔王站在地上,眨着眼睛:这问题大了,得问我娘才知道答案。可我娘远在西域,这一来一回得去好长时间,索­性­回去再问问大哥,他活了一大把年纪应该知道是做什么?说不准一开始便知道,只是故意瞒着我罢了……

小魔王找到怪老头便将龙跃天的话说了一遍。

“问你娘?他为什么叫你问你娘?”怪老头越发地觉得那块布太神秘了,可以让一个姑娘一见就哭,而那个臭小子竟如此喜欢,居然还偷偷地回去捡……那块布到底是什么东西,有何等魅力。“啊哈——”“有了!”

“想到法子了?”小魔王问。

“那是,前面呢有个小镇,我们找块一样的布去问问镇上的大嫂、大婶!”怪老头道。

“就这样,好主意!”小魔王拍手叫好。

果真,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前面出现一个小镇。小镇上不时有几个人经过,不是赶集天,卖货的人比客人还多,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卖声混成一片。

怪老头跳着拉往绸布店跑。“店家老头,有没有一块布三根绳子的东西?”

店家被问得莫名。

店家夫人正在一旁看账簿,心里暗道:一块布三根绳子?转瞬便明白了。伸手从柜下拿出个红­色­的肚兜。

店家接过肚兜问道:“是这个东西吗?”

怪老头仔细打量着肚兜:“模样差不多,颜­色­与花不一样!”

店家道:“这没关系,这东西只要是女人都合身!”

小魔王问:“你怎么知道这东西是女人的?”

店家大笑,“你们要么?”

“要!要!”怪老头接过肚兜付过银两。

大街上走过一名大娘,怪老头奔了过去,挥着肚兜问道:“大婶,你是什么东西?”

大娘看着肚兜,再仔细打量着怪老头骂道:“老不正经!”

“这东西叫老不正经?”怪老头问。

大娘握起手中的雨伞打在怪老头的ρi股上,继续骂道:“死老头子,我说你!”

“不说就不说,也用不着打人!”怪老头快奔几步,远远地甩下大娘。

小魔王接过肚兜,仔细打量一番:“和那个不一样!”

“模样是一样的!”“小兄弟,要不你去找人问问!”怪老头道。

小魔王点头道:“好!”他拿着肚兜见到女的便问:“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无论老的、少的一见便骂:“神经病!”“坏小子!”“王八羔子”……各种骂声都有,小魔王更不明白了,问出这东西的名字就那么难吗?

灵机一动,大喝一声:“谁的东西掉了!”

“什么东西?”围上许多人,见小魔王手中拿着的仅是一个肚兜所有的女子便都散去,只留下几个男子,其中一个着青­色­布衣的男子应道:“我的!我的!”众人散去。

小魔王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给我家娘子买的!”青­色­布衣男子应道。

“我知道这东西是女人的,做什么的?”小魔王问。

“这东西自然是穿的!”“快给我!”青­色­布衣男子夺过肚兜。

怪老头快奔几步追上青­色­布衣男子问道:“女人穿的,穿什么地方,我怎么没见过?”

青­色­布衣男子一脸怪笑,指着对面的“艳花楼”道:“你老到那里问那里的姑娘就知道了!”

“问她们?”心里暗道:这东西不能给他,没了这东西,给别人也说不清楚,更不好问。“还我!”怪老头夺过肚兜。

青­色­布衣男子追在身后,怪老头猛一回头厉声道:“再跟我要,我可就不客气了!”做出擦拳摩掌的样子。

青­色­布衣男子不敢再言。

小魔王与怪老头站在艳花楼门前张望,两串大红灯笼挂在门的两侧,因为时值白天,里面一片安静,大红的地毯从门口铺往楼梯口。怪老头不明白这个地方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是酒楼,不像,其他酒楼现在正是生意火红的时候,可是这里却如此冷清;是客栈,也不是,哪有在客栈里铺上红地毯的;是什么呢?在门口来回踱步。“小兄弟,你说这个地方是做什么的?”

“哦……”西域也有烟花地,从布设来看也不一样。“这名字有点像烟花地,可是这里面却不大像!”小魔王依旧将它与西域相比,西域的烟花地,有几个妖艳的青春女郎站在一个台上扭动身躯,摆弄着各种挠人的姿态,可是这里,太冷清。

“两位客官,你们要吃花酒呀?”一个体态胖肥的­妇­人扭着身子过来。原本很胖,这样一扭着实难看。

“你看她像什么?”“胖了的老母猪……”怪老头一说完径直大笑起来。

“老头儿,笑什么?”胖­妇­人不悦。

怪老头从怀中掏出肚兜:“大娘,这个东西你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胖­妇­人一见是肚兜笑道:“你说做什么的?”

“我们不知道才问你嘛!”小魔王接过话。

胖­妇­人认真打量着一老一少,少的穿着倒是整洁光鲜,可是这老头着实太普通了,胡须皆白,不会不知道这肚兜是什么东西?可能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进入烟花之地,故而这般。想到此笑道:“哎哟——客官,我们这里的姑娘全都知道这是做什么的?”

怪老头甚是振奋,总算有人知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的了。“是什么?是什么?”

胖­妇­人道:“没银子可就不能知道答案了!”“你们有银子吗?”

“银子?”小魔王摸摸怀里,摇着头。

怪老头来了兴致,对小魔王道:“小兄弟,快去,快去找银子去!”

小魔王明白,转身飞快地奔去,在一个古玩店停下,片刻飞身出来,将钱袋递给胖­妇­人道:“这些够了吧!”

胖­妇­人打开钱袋,里面是满满一袋银子,少说也有二百两,心里喜道:这笔生意不错,尚未叫姑娘便一下子给了这么多,倒是两个好主。“这是给我的银子,你们如果要见姑娘,这些银子,自然有点……”

“不够!”小魔王见胖­妇­人吞吞吐吐对怪老头道:“大哥,该你了!”

怪老头噘着嘴嘟囔道:“等我呀,小兄弟!”

不一时,怪老头回来。一路上,他不停地想:这一次不能全把银子给她,到时候又挑出刺来,我得见着姑娘弄明白了再给。

胖­妇­人见怪老头回来,大唤一声:“姑娘们,有贵客到!快出来见客了!”

话音一落,便有五六名妖艳女子风姿摇曳地来到大厅。见是一老一少,皆露不屑之­色­。

“姑娘们,这可是大主儿!”胖­妇­人晃动着手里的钱袋道:“谁愿侍候?”

“大主儿?”“娘,让我来吧!”……

厅内一片吵闹。

“停!”怪老头大喝一声。

厅上雅静。

怪老头看着小魔王,小魔王在几个女子面前一一看过,手里挥着肚兜道:“谁愿意告诉我们这东西是做什么的,这袋银子就归谁了!”

“这自然穿的!”众女子异口同声。

“穿的?”“怎么穿?”怪老头也知道是穿的,可是怎么穿却是不明白。

“大爷真会说笑!难道让我们姐妹在这外面就穿你们瞧瞧不成?”一女子道。

小魔王觉得此话在理。大声道:“谁愿意穿给我们看?”

虽是风尘女子却亦有羞耻之心,厅内再次哑静。

一紫衣女子接过怪老头道:“大爷,如果你肯到我房里,我便告诉你们!”

小魔王点头表示同意。

“好!”怪老头应道。

紫衣女子笑道:“大爷、小兄弟,跟我到房里去!”

到了楼上,推开房门,房内摆设一应俱全,空气中飘着丝丝脂粉的气息。紫衣女子让怪老头与小魔王坐在床上,关好门窗,自己脱去外衣……

小魔王与怪老头瞪大眼睛,这女子贴身的衣服不正是这个东西么,原来是这样穿着的。小魔王惊异地走近紫衣女子,看着洁白如藉的胳膊,心里便想:穆姑娘如此美丽,一定比她的胳膊更白更美。

紫衣女子见小魔王在自己的胸前打转娇笑道:“小兄弟,你想娘了?”

“这关我娘何事?”小魔王不解。

“你不是想吃­奶­吗?”紫衣女子一阵娇笑。

小魔王猛一抬头眼睛正对着紫衣女子的胸脯,忽高忽低……跳起身大叫:“大哥,我们走!”

怪老头不明白也走近紫衣女子认真打量着,紫衣女子见二人好奇,摆姿弄­骚­。

怪老头吓了一大跳:“我们走!”

二人丢下钱袋,飞也似地往门外冲。头也不回,直往外奔。

胖­妇­人在身后唤道:“客官——客官——”

二人依是不理,埋头走路。速度极快,近乎奔跑,不多时便到了郊外,见身后无人追赶,这才停住脚步。

小魔王拍打着胸口喘着粗气,“我总算明白了!”

“明白了?”“明白什么?”怪老头问。

是呀,自己明白什么了?小魔王问自己,大概终于知道那个东西是女人的贴身衣物。可还是不明白穆姑娘为何如此生气,还哭闹起来,那些女人却不以为然。这天下的女人当真是奇怪得很,不明白,不明白?

怪老头喃喃自语道:“原本那东西是这样穿的!”心里却暗想:待得夏天自己便穿着这东西,一定凉快又好看。这东西不一定只有女人能穿,说不准那些男人们也这般穿,只不过这些年来一直没有被自己发觉?天啦,自己不过白活了那么些年,连这个贴身小褂也没有穿过。想到此便呜呜大哭起来:“我真是太可怜啦!”“我好可怜!”

“大哥,你怎么哭了?”小魔王倍觉好奇。

“人人都有花小褂穿,可是我从来没有穿过,居然没穿小褂就过了这么年,没人告诉我,那个东西是可以穿的……哇——我太可怜啦!”怪老头继续道,越说越觉自己可怜,便哭得逾加大声。

小魔王心里发笑,“那是女人的衣服,你也穿么?”

怪老头惊道:“女人的衣服?衣服哪里分什么男女?”

“让你穿罗裙,你会么?”“十二片的石榴裙,你穿么?”小魔王反问。

怪老头可没想过穿罗裙、石榴裙,那些都是富家小姐穿的衣服,自己一个堂堂男儿为什么时候要穿女子的服饰,面露不悦之­色­:“你骂我?”

“大哥——那小褂是女人穿的,男人穿不得!”小魔王继续道。

“女人穿的,我穿不得!”怪老头告诉自己,可是还是有点明白,罗裙、石榴裙是女人穿的倒也罢了,而今又多出一种小褂也是女人专穿,男人却是穿不得。歪着头半晌也想不明白,总之世间有太多的事他是明白不了的……就像他最爱的黄芸,宁愿终身不嫁也不会跟他结为夫­妇­,可后来又嫁了什么可汗?可汗是什么东西,他不知道,是人的名字,没人叫那样的名字……他的脑子里永远对武功之外的事不明白。

第四回 巧幽兰大显医技

〖幽兰无意间发现余姬放飞信鸽,余姬见身份暴露欲行刺幽兰,而幽兰却意外地告知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同时也被余姬(木莲)对百花谷的忠心所感,决定为其治愈容颜。

幽兰回到刀剑山庄,景物依旧、庭院依旧、摆设依旧……人面桃花,物是人非。心中竟是无限感慨,自进入刀剑山庄的第一天起,脸上的笑容消失,又回到了对往事的追忆,痛苦的记忆之中。父母的死,始终是她心上无法痊愈的伤痕,此刻伤口再度裂开,流血不止,疼得她的心流泪……

幽兰走过花园,时值隆冬,百花残废,唯留下残梗败叶,北风一过,幽兰便觉得这个冬天如此之冷,已远胜过记忆中的任何一个冬季。

途经松树,她仰起头望着:小时候,少雷哥哥曾带来几只小松鼠养在这片松林,如果他们还在,现在应该是一大群了吧?幽兰痴痴地寻找着松树上的洞|­茓­,希望在某一个洞|­茓­之中可以看到松鼠……她身心地投入到寻找之中。

“幽兰——”有人大唤一声。

幽兰被唤声惊了一跳,转过身正欲发作,却是沈无争,他手里舞动着铁扇笑意盈盈。“我不叫幽兰,我姓穆!”

“你也姓穆,不会是百花谷的人吧?”沈无争随口道。

幽兰的脸­色­凝聚,显得份外严肃:“是也不是与你何­干­?”

“我不过开句玩笑罢了,何必当真?”沈无争害怕那双眼睛,熟悉的眼神不容反驳,庄严肃穆。他在心里寻找,这样的眼神一定在哪里见过,有点像……像太子与圣上的眼神,高高在上,不容玷污,连文武百官与之对视的勇气都没有。这么一想,立即便吓了一跳。才仔细审视着幽兰,那双眼睛正是这样的眼神,她怎么?沈无争不敢再想下去问道:“姑娘,今年芳龄几何?”

幽兰有点意外,她没想过沈无争会问自己的年龄,这与他何­干­。看他那副自恃风流的模样真是令人作呕,瞪了一眼不预理睬。

沈无争心里暗想:如果她果真是流落江湖的楚阳公主,那么另一块双灵玉佩一定在她的身上,怀疑过穆冰霜,但年龄不符,而面前这个少女的年龄与相貌都与之相符。“唉哟,谁的玉佩?”沈无争将太子的玉佩丢在地上。

幽兰瞟视地上,那一块玉佩无论­色­泽、款式都与自己胸前那块玉坠极为相似,面露惊异之­色­。

沈无争认真的留意着幽兰的表情:她缓缓地蹲下身子,从地上拾起玉佩,认真的打量着。这块玉佩明显比自己的玉坠大多了,足足大出三倍,晶莹剔透,明净如雪,中央有一个似月更如河流的标记。原以为自己的玉坠已经够离奇了,可是这一块亦是如此……

“你身上也有这样的玉坠?”沈无争试探­性­的问。

“没有!”“我只是觉得这块玉佩着实很美,中央还有会变的图案。有点好奇!”幽兰道。

沈无争听到没有时有点失望,但听到后面说会变的图案,脸露欣慰之­色­,这图案一时半会根本就看不出变化,她如何知道是会变的?“你身上有?”

幽兰放下玉佩,心里暗道:他是试我的?用一块玉佩来试我,目的何在?复将玉佩放回地上,转身而去。

沈无争望着幽兰远去的身影,心里高兴异常:太子适曾经答应过他,如若寻回楚阳公主便许他为妻。无论才学、相貌、武功都与自己匹配,且­性­格随和,心地善良,有这样的公主相伴一生,夫复何求……逾想逾乐,竟暗自发笑。

龙跃天见沈无争与幽兰说话,心中羡慕不已。这几日夜夜捧着幽兰的肚兜难以入眠,只望与美人谈心,可是她总是对自己敬而避之,即便偶然碰面,也是不理不睬,好不令人痛心。

幽兰露过赏花亭,见余姬正对着古琴发呆,若有所思。据幽兰所知,余姬不通音律。莲步缓移,轻声唤道:“余姑娘!”

虽轻声,依将余姬吓了一跳。她抬头见是幽兰,一脸不悦。“唤我作甚?”

“余姑娘,我是想告诉你:你的脸如果要治需要趁早治疗!不可久拖!”幽兰道。

余姬眼神中闪出一丝悲哀,转瞬苦笑道:“我已经决定不恢复容貌了!”

“余姑娘应该相信我,既然我说可以痊愈,自然会有法子医治!”幽兰是想劝慰余姬。这些天也听说一些关于姐姐的事,她并不赞成姐姐的做法,毁人容貌到底还是心狠了些,对于美貌的女人,他们宁愿死也不会丢掉容颜。

“我说过,我不想治!”余姬大叫起来,“你以为自己是谁也管得太多了!”余姬站起身径直离开。

幽兰心里暗道:我不过是一片好心,她为何生如此大的火。据我所知,余姬爱容颜胜过­性­命,可是她并不似……莫非,她不是余姬!脑中闪过一个答案,她立即惊住:如果她不是余姬,那她是谁?想做什么?一连串的问题在脑中闪现。也许是习惯,或许是爱好,沉思间,她坐在古琴旁,轻轻地抚起古琴,声声如泣似诉,婉转动人,琴音也随着她的思绪或喜惑悲,或静或动……绵远悠长。

龙跃天与沈无争都是­精­通音律之人,两人坐在石凳下,静心聆听。

“姓穆的,你凭什么动我的琴?”余姬突然出现,目露凶光。

幽兰站起身,“姑娘,我不明白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这般待我!”

“嗯——”“少假猩猩,你不就是喜欢龙公子么?”余姬声音着带着责备,更包含着忧伤。

“你误会了,我已有意中之人,却并不是你的龙公子!”幽兰想要解除余姬的误会随口道。

“谁?”余姬追问。

幽兰沉默并不想说出那个人,她心里一片空白,哪里有什么人,大仇未报,又怎能抛却恩怨先儿女私情。

“是我吧?穆姑娘。”沈无争从林中走出,一副款款深情的模样。

幽兰瞪了一眼:“不要胡言乱语!”

“这刀剑山庄除了我便是龙公子,莫非当真是他?”沈无争笑道。

幽兰没有看龙跃天,将目光投得很远。“他?”“他见一个爱一个,处处留情,别人喜欢的我却未必中意!”

龙跃天不明白:何时见一个爱一个了,还处处留情。在她的眼里,自己当真就如此不堪。在别的女子眼中自己所有的优点,在她的眼里全都成为缺点,而且还如此憎恶、痛恨。看别人时温柔若水的眼神,看他是尽是哀怨与仇恨。

沈无争的眼睛扫过龙跃天的面部,大笑起来:“哈——哈——”“龙兄,你不用信她,女子喜欢男子的方式特别些,明明是优点偏说成是缺点,不知道心里有如何的喜欢……”

幽兰无语,只是用明亮的眼睛说话,所有的话语都在眼中,目光如炬。沈无争不敢再说下去,连连陪礼道:“穆姑娘,我是说笑的!”

“就因为你是说笑,我才不与你计较,当若是真的,我可不会轻饶你!”幽兰厉声道。

沈无争道:“是!是!”越看便越觉得他似太子适与当今圣上,说话的口气,神情像极了,如同一辙。“我可不会轻饶你!”太子说这话时严肃而充分怜爱,到底他们是表兄弟,自小又在一处长大,情感颇深,沈无争也不敢再言,只有洗耳恭听的份。“我可不会轻饶你!”圣上说此话时,威严四­射­,旁边便无人敢出大气,静若深夜。幽兰说这话时,他亦不敢再言,是怕惹怒于她,还是……总之,他是不敢再言了。

“不行,你还没有告诉到底是谁呢?”余姬大唤一声。

幽兰止住脚步,不远处庄昭飞正缓缓过来。

众人看往幽兰的落目处:庄昭飞。

“你说是的庄前辈?”余姬有点不明白,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居然会喜欢上一个父辈男子。

幽兰无语,她不想辩解,欲说不是,余姬必定追问不舍,非得问出是谁来不可。她离开赏花亭,直往庄昭飞走去。偌大的刀剑山庄,她谁也不信,谁也不能信,但她可以信庄昭飞,唯一的依据是他的大侠之名,豪气之怀。

沈无争见幽兰与庄昭飞一同在小径上聊天说笑,对龙跃天道:“她当真喜欢庄前辈?”

龙跃天亦与沈无争有一样的遗憾与心痛,一直以来,龙跃天自命清高,凡尘俗女皆不在他的眼中,自遇幽兰便心意已决:今生非她不娶。怎知她的心中却另有他人。

幽兰的笑容似乎只对庄昭飞一人,如果某一天,她肯对自己微微一笑,即便今生不能结成夫­妇­,他也是心甘情愿、此生无悔了。

幽兰与庄昭飞聊的都是向他请教一些江湖中的事,谈得更多的却是医术,毕竟两人都擅医技。

就余姬不愿诊治的原因,龙跃天认为:这几月来看的郎中着实太多,而大多对此都是无计可施,走到今日,余姬已经不再对回复容颜的任何的信心了。她已经接受了现在的样子。

幽兰不这样认为:人的喜好可以伴随一生,虽与余姬只有过一面之缘,余姬不可一世的眼神,艳丽的容颜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还有余姬对龙跃天的痴心,对容颜的爱惜……无论这其间经过多少失败,都不会放弃容貌,对爱容貌胜于­性­命的人来说,哪怕是失败了九百九十九次,这第一万次也是会尝试的,可是今天的余姬并不想回复容颜,她并没有经过九百九十九次的失败,不过是七八次便已经放弃。幽兰不信,除非容貌对她已经不重要。

黄昏时分,幽兰又去了松林,她依然想要找到松鼠的踪影。人就是这样奇怪,有时候会因为某一种情结便无法放弃,哪怕只是记忆中的一件小事。

梅林之中,余姬东张西望,幽兰在松树后面并无被她看到,但幽兰却清楚地看到她的举动:余姬从怀中掏出一张,卷成小纸条,抓过停在梅树上的小白鸽,将纸条放在小白鸽脚踝处的小铁管内……她轻轻地抚摸着白鸽,怜爱、温柔,低声说着什么,幽兰频住呼吸因为距离较远并不能听清楚。

余姬放飞白鸽,抬头望着白鸽的影子,白鸽仿佛明白余姬的心思,在空中盘桓……

“你在做什么?”幽兰走出松林。

余姬大吃一惊:“没做什么,在看花。”

“梅花连花蕾都没有,哪里有花?”幽兰认真打量着余姬:眼睛中尽是失措与惊慌,现在她可以肯定眼前这位被毁容的女子并不是余姬。“你是谁?”

“你说我是谁?”余姬反问。

“你不是余姬!”“刚才的一切我都看到了……自然便明白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治疗的原因!”幽兰停顿一会儿,见余姬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继续道:“我很佩服你的行为,问天下间哪一个女人不渴爱美丽,但是你为了完成任务,宁可放弃容颜,就此一点令人钦佩……”

余姬也仔细打量着幽兰:“你到底是谁?”

幽兰笑道:“我姓穆!”

“姓穆?”余姬道:“其实我也知道你来刀剑山庄的目的,今天的事儿你就当作什么也没看见,倘若你对我不利,那么我也不会客气的……”

“是吗?”“那你倒是说说我的目的是什么?”幽兰问道。她倒想听听这个女子能说出什么大道道。

余姬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不管你是谁,我们的事儿知道了对你没好处!”余姬往松林走去。

幽兰跟在身后,道:“现在可以公然跟龙王岛为敌的,不是天龙教便是百花谷,无论你是哪一派的人,我只会帮你,不会害你……”

余姬止住脚步,冷冷道:“你说的,我听不懂!”言毕,快速离去。

幽兰在脑海中开始认真的寻找这个女子的身份。鬼谷的侍婢、女卫士她都见过,大凡见过便会有印象,可是她的身影陌生,脚下生风,并不似鬼谷中人,除非天龙教主派出身边的侍婢出来打探消息。倒是百花谷,自幼便离开了,里面有多少使女,她却不得而知。心里暗道:待我仔细观察一定能知道她是天龙教还是百花谷的人。此刻也明白余姬为何死活不肯接受治疗。

晚上,幽兰躺在床上,隐隐中传来低微的脚步声,从来人的步声看,轻功极高。她佯装入睡,不一时便见一个黑衣蒙面倩影从屋顶跃下,手握宝剑往绣帐奔来。一步步渐渐靠近,倩影扬起宝剑,幽兰一个飞脚迎上,倩影身子敏捷,轻轻一闪躲了过去。

幽兰猜想:或许是她——假余姬?可不想惊动其他人,揭露此女的身份,纵身一跃,“隔空点空”倩影止住,扬起宝剑的手高高举着。

“你到底是什么人,给我使了什么妖术?”倩影道。

“姑娘,这不是妖术,我只想弄明白,你到底想­干­什么?”幽兰撕下倩影的蒙面布:奇丑无比,臭味难当。

点亮一枝蜡烛,坐下身,仔细打量着假余姬,欲解|­茓­道,沉思片刻道:“我不能给你解|­茓­道!”

“你怕打不过我?”假余姬道。

“姑娘,你是百花谷的什么人?”幽兰还是想弄明白,她到底是天龙教还是百花谷的人。

“百花谷?我不知道什么百花谷?”假余姬道:“我是天龙教的人!”

“咯——咯——”“姑娘真会说笑,天龙教会派出一个武功平平的女子来冒充余姬?”幽兰了解天龙教的武功,可是假余姬用的并非天龙教的武功,她只能是百花谷的人。

“我——”假余姬见身份暴露,耳边又响起师父风信子的话:如果你的身份被揭穿,那么就服下藏在牙缝之中的小药丸。此刻她已经用舌头顶出小药丸。

“啪!”说时迟那时快,幽兰站起身在她胸口猛击一掌,没有吞下的小药丸随着唾液一同飞出。幽兰纤手一挥,虑过唾液,手心中是一粒小若菜籽的金­色­药丸。这种药丸是她幼年时看了医书按照书中所说制造,为了防止药丸在口中融化便再镀金。“金毙命!”

幽兰说出药丸名字的刹那,假余姬惊异不下:“你怎么知道它的名字?”

手中是一粒可以令人毙命的奇毒之药,可是幽兰此刻看到它,却无法激动,泪眼朦胧中似乎看到百花谷,看到父母、看到姐姐……

假余姬见幽兰眼中流出晶莹的泪珠,在烛光下明眸生辉,泪珠发光。“你是谁?”

“金毙命乃百花谷独门毒药!”“它是用十种剧毒熬制而成,七种中原毒草,三种西域毒虫,而做法却有十余种,必须要下毒之下人才可以解毒……”“又名十数散!意即服下此药数不到十便可毙命!”幽兰缓缓道。

假余姬更惊异:“你到底是谁?”

“我?”“十年了,从来没有人知道我是谁?”“也许连我的冰霜姐姐也得忘了我这个妹妹!”幽兰想到幼年时的遭遇,天下间谁都以为她已经死了,况是姐姐呢?

“你叫谷主为姐姐?”“你……”假余姬想到了百花谷二小姐穆雪莹,可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倘若活着,她应该与这面前的少女一般大小。“你是二小姐穆雪莹?”

“嗯……”幽兰激动的心情难以自抑。

“你不是被狼吃了吗?”假余姬道。

“说来话长!”幽兰轻叹一声。

幽兰纤指一挥,倘若假余姬顿时便有了感觉,她放下双手,道:“你这是什么功夫?”

“这叫隔空点空!”我七八岁的时候便已经会了。

“隔空点|­茓­?二小姐真是好运气,这门功夫听说已经失传近百年了,只有西域人当中有一两高手会使,你怎么会?”假余姬一阵好奇。

“你叫什么名字?”幽兰道。

“我是百花谷四长老之一风信子的弟子,名唤木莲!”假余姬道。

“你来刀剑山庄是为了打探龙王岛的消息?”幽兰道。

假余姬——木莲,还是有几分不信,面前这个倾城倾国清丽无双的少女便是百花谷二小姐:“你真是二小姐?”

幽兰苦笑,也许姐姐见了,也未必相信一个死去的人突然复活。她伸出左手指着一个­精­致的手链道:“木莲,你可认识这个?”

木莲看着手链,茫茫然。

“这手链原本一对,是我母亲当年最喜爱的嫁妆,我与姐姐一人一只,自幼便带着,爹爹说,这手链可以辟邪,我便从未摘下……”幽兰缓缓道来。

“不瞒二小姐,木莲乃是风信子的弟子,没有资格侍奉谷主,更没有见过谷主,所以不得而知!”木莲道。

幽兰站起身,“你对百花谷的心我明白!木莲,一个女子能将自己的容颜值于不顾,需要多大的勇气,我很钦佩!”“今日,你的身份能被我发现,就不难被第二人发现,你呆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明天,你就接受我的治疗,容颜恢复需要两个月时间,一个月后你便回去……”

木莲惊问道:“二小姐误会了,木莲原本就奇丑无比,这个算不得什么!”

“凭你对百花谷的忠心,我自会有法子让你变成一个俏佳人!”幽兰信心十足,她相信以自己的医术还是可以做到的。

“二小姐真会说笑!”木莲道,“属下自幼脸上便有一块奇大的黑斑,正因为长得奇丑连生身父母都不要我……”一个长得奇丑的女子当然对是否毁容便不再关心,容貌便不重要。

“木莲,你相信我!”幽兰轻轻地抚着她的手,脸上尽是关切的笑容:“一定要相信我!”

木莲没有想到:二小姐穆雪莹如此平易近人,即便是她的师父风信子从来也没有这样关心过她,心中有几分感动,缓缓地点头。

“木莲,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歇息,明天我便开始诊治。不要再拒绝了!”幽兰的话情真意切,其实她没有多大的把握,以前没有尝试过,这是第一次,如果成功了,便可以助木莲回复容颜。如果第一步都按书中记载认真实施,总不会有太大的失误。

“二小姐,我回去了!”木莲站起身道。

幽兰目送木莲离开,她并没有安睡,明天就要开始治病了,她得好好地准备一下,医书所记载的换肤疗法,已经是四年前看过的,她需要将第一个步骤认真的记下来。拿过纸笔,按照记忆仔细地写,写了改,改了写,尽量做到完美,爬在桌上,不多时便熟睡过去。

幽兰被清晨的冷风冻醒,睁开双眼,天­色­渐明。刀剑山庄一片寂静,回到床上双膝盘坐以《兰心剑法》的内功口调理气息,半个时辰后,神清气爽。开始准备梳洗,一边梳头,一边认真的看着记下的步骤要诀,再仔细地想想,认为满意了开始准备所用的物什。

庄昭飞尚在睡梦中,“咚!咚!”快速地着好衣衫,打开房门:幽兰站在门外,浅紫­色­的衣裙,头戴了顶毛绒帽。“丫头,这么早?”

“庄叔叔,你多年行医,有蚕丝吗?”幽兰说地是书上所载的用天蚕丝所用的丝线。

“一个男人要那东西作甚?”庄昭飞认为幽兰所讲是绣花所用的丝线。

“我说的不是那种线,换肤术要用上乘蚕丝,没有经过加过的,最好是天蚕刚吐出来的新鲜蚕丝……”幽兰道。

庄昭飞一脸狐疑:“丫头,现在正值冬季,哪里会有蚕丝,更没有新鲜的蚕丝!新鲜的丝?”

“怎样?”幽兰追问。

“我看山庄后面的破庙有许多蜘蛛丝……”

“蛛丝?”“啊,我怎么没想到!”幽兰恍然大悟,捉上两只活蜘蛛回来,岂不更好。“庄叔叔,我去了!”

庄昭飞摇头发笑:“这姑娘——”换肤术?他只在传说中听过这种治疗方法,依她小小年纪又怎能成功。

幽兰进入破庙,时值冬季,虽然到处可见蜘蛛网,可就是瞧不见活蜘蛛,在庙中找了许久,总算捉上三只蜘蛛,可是只有一只吐丝,其他两只都冻得如同死了一般。心里暗道:真是太过鲁莽,昨日已经答应木莲,倘若不能做到,岂不是失信于人,无论怎样也一定要找到好点的蛛丝。“丝呀?丝呀……”猛然间,想起冰蚕,记得冰蚕吐丝结茧之时,便有许多的冰蚕丝,那东西可是比任何一种动物的丝好许多倍,可惜走时居然忘记从鬼谷秘宫之中带走些。要用时突然记起,唯有叹息。身中冰蚕毒时,自己穿的那件衣服,或许在那上面还能找到些。

想到此,握着穿蜘蛛的竹筒飞快地往刀剑山庄奔去。

一路的风景来不及看,心里只想着:无论怎样得找到上等的丝以备换肤之用,然后自己就该学习绣肤之法,当然不能如同刺绣那般,为了不留痕迹,就更需要缜密,细微……

回到房间,找出包袱,当初穿的就是这件衣服,幽兰瞪大眼睛,俯下身子,脸都快贴上衣服了,终于在旭日光芒的照耀下,一根发光的丝线跃入眼中,她用一丝特别柔软的丝帕将丝轻轻地缠在上面……

因为冰蚕丝实在太细,幽兰的动作很奇怪。龙跃天与沈无争站在门外,看着幽兰的举动,相视而笑。

木莲见二人笑得奇怪,再看幽兰,一只手拿着叠好的丝帕,一只手夺着衣服,不停地绕,她走近房前。

“我正在准备换肤术用的东西,你放心一定会成功的!”幽兰头也不抬。

木莲走近,她什么也没看见,可是看幽兰心注的神情,明明就是在绕什么东西。

庄昭飞也来了,见众人如此奇怪。他走近衣服,良久,才发现衣服上星星点点的光芒,大吃一惊:“冰蚕丝?你怎么会有冰蚕丝?”

“庄叔叔看出来了,我突然想起,冰蚕曾经在我的衣服上停留,这衣服已经洗过好几次了,没想到居然还会有这么的冰蚕丝,我想已经足够了……”幽兰继续缠绕着,“庄叔叔,你熟谙药­性­,请给木……鱼开止痒去臭的药物吧?”

庄昭飞哭笑不得:这姑娘,他不是已经试过好几次,只能管当时,可是一到第二次余姬脸上的臭水依旧往外流……他根本没有法子了。“木鱼?”

幽兰一脸谦意,她险些唤成木莲了,笑道:“对不起,因为余姑娘总是不肯接受治疗,所以我在私下就唤她木鱼了!”

“哦!”“穆儿,我看算了吧,余姑娘的病根本没法治,你这样做也是徒劳。”庄昭飞劝道。

木莲目光露出几许无耐。

幽兰道:“我说行,就是行!无论怎样,我一定要治好她!”

“嗬……你想治,也得人家余姑娘同意才好!”庄昭飞道。

“谁说她不同意了,昨天我已经跟她说好了!”“你告诉庄叔叔,是否真的愿意让我替你治?”幽兰不依不饶。

木莲听庄昭飞如此说,也无甚信心,但是二小姐对自己毕竟是一片好心,不妨试试,反正每日脸部奇痒恶臭,说不准还能止住痒臭呢。应道:“庄前辈,我的确答应穆姑娘了!”

“庄叔叔,你总应该有细若发丝的绣针吧?”幽兰问。

庄昭飞逾加无奈:这姑娘当真会开玩笑,哪里会有细若发丝的绣针。

沈无争见过细若发丝的绣针,宫里的御医便有,那是由宫里的匠人制作的,当时因为发奇,还偷偷地拿过两根,不过看到幽兰如此热心,接过话道:“穆姑娘,我有!”

龙跃天道:“你当真有?”

“有,我去找找!”沈无争道。

幽兰让木莲帮忙绕线,自己拿纸笔认真地写下方子,庄昭飞站在身后大为吃惊:每一种药物及其份量都恰到好处,还有两味更是用得出奇叫绝。“我上次怎么就用上这两味药,说不准真能管用,治痒止臭……”

“庄叔叔,你看看这些药用得可恰当?”幽兰写毕递给庄昭飞。

庄昭飞接过处签,字字如珠玑,一手标准娟秀的小楷。“真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竟然写得一字好字。”“很好很好!”不过庄昭飞还是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还要用羊毛灰。

幽兰道:“这上面的药就烦庄叔叔替我抓来,不用熬汤,我自有妙用!”

“哦!”庄昭飞不便追问,自己行医数十年,难道医术竟不及一人十几岁的少女不成。接过处签应道:“我去替你准备!”

许久,沈无争找来发丝银针。

幽兰很满意,她开始看木莲的肤质、发皮。指指点点,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木莲沉默不语。

下午,木莲用过幽兰配制的药粉、汤剂,果直不痒不臭了。但又恐第二日依会复发,可是次日清晨起来,并无异味,面部脓水已经止住,心中更是欢喜,对此次的换肤术疗法增加了几分信心。

幽兰很用心,事先便将换肤术中所用的物什令人准备齐全。又亲自侍候木莲沐浴后,便开始进行换朊术。这已经是几日后的事情了。

木莲觉得很奇怪,幽兰从她的大腿部割下一块的净白的皮肤,原以为会很疼,可是幽兰在她的大腿上抹上一种草药,居然没有丝毫的感觉,又让她闻了一种香味,木莲便昏昏地睡去。

男女有别,待庄昭飞进得房中幽兰已经开始缝合皮肤,用的是发丝银针和冰蚕丝,幽兰缝得极其认真,额上湛出细密的汗珠,还有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幽兰足足忙了一两个时辰,才算完毕,用准备好的白布替木莲包裹起来。

庄昭飞在一旁直看得目瞪口呆,整个过程无可挑剔,动作熟练。

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一月后,幽兰将木莲叫入房中,却并不让庄昭飞进去。依她的推断,木莲的脸应该大有好转,只需要再用一个月的时间便巩固。她轻轻地拆开白布,轻声宽慰道:“你放心,一定会大变样的!”

木莲的心跳迅速,她微闭着双眼。

许久,幽兰拆开白布,首先她是吓了一大跳:老天,她的眉毛没有了!姐姐的毒药太厉害了,连眉毛都被毁掉了,还是自己当初换肤之时忘了将眉毛留出来?

“怎么样了?”木莲不敢睁开眼睛。

幽兰心生愧意,怎么就没眉毛了,容貌倒是白净清秀,若说不上美丽倒也算得五官端正,如花似玉,一转身拿过铜镜。

木莲看着镜中的自己:不大不小的眼镜,白晰的皮肤,记忆中占据半张脸的黑记消失了,是一张清秀的面庞,喜道:“这是我吗?”

“对不起,你的眉毛……”

“二小姐,我的眉毛原本就极稀疏,没几根,我想大概是因为中毒太深,眉毛才不长吧?”木莲反过来安慰着幽兰,这更令幽兰难受。

“你放心,我有法子!”幽兰笑道:“不过得抹上玉容膏再缠上白布巩固一月,一月后,我便用发丝银针将眉毛纹上去,如何?”

“纹眉?”“我只听说过纹梅花妆,纹身的,哪有……”话未说完,木莲觉得幽兰的法子不失为最佳的办法,缓缓地点头道:“我相信你!”

经过此事,木莲与幽兰的感情极深。

沈无争、龙跃天、庄昭飞都极好奇余姬的容貌是否回复了,但木莲与幽兰就是不拆白布,只是让他们静心等待。

转眼间,一个月又过去了。

深夜,幽兰再次给木莲拆开白布,用画笔绘好眉毛,调好的黑汁草颜料为木莲纹刺了一对漂亮的眉毛。一切完毕,亲自送木莲离开刀剑山庄回百花谷。

临时行,幽兰拿出手链,托木莲一定将此物转交姐姐穆冰霜,打探龙王岛消息的事便留给自己。

“二小姐,这很危险!”木莲不忍,这两月来多次希望说服幽兰,未料想自己却被她给说服了。

“一定要将手链亲手交给我姐姐!”“你快去吧!”幽兰道。站在花岭,看木莲消失在黑夜之中。十年前,父亲穆尘空就是在这里与老龙王龙唤云比武惨遭毒手。

黑夜中,一个人影晃动,可幽兰竟未发现。

第五回 沉鱼落雁悲相逢

〖简介:穆雪莹替木莲治愈容颜,并带回自己的贴身手链。风信子对未死的雪莹心生妒意。余姬欲跳河自尽,巧遇柳琴。〗

“穆家二小姐,在想什么?”幽兰想得太入神,急速转过身子,沈无争站在不远处,虽是隆冬手里依是摇着铁扇,真是名符其实的铁扇公子,自然手不离扇,扇不离手。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幽兰淡淡地回应。

“穆雪莹是你的名讳?”沈无争极少严肃,但此刻却是认真地对幽兰说话。

幽兰暗自吃惊:先前的一切定被他看见了,我的身份已经暴露,这刀剑山庄自是呆不得,更无法到龙王岛去?不如……想到杀人灭口,幽兰腾空一跃,沈无争正欲接招,顿时间浑身失去了知觉。

“隔空点|­茓­!”“你怎么会……”沈无争立即反应过来,这正是中原武林失传近百年的点|­茓­手法。

“沈公子,你知道得太多不该知道的事儿,我是留不得你了!”幽兰从怀中掏出匕首,冷月下,匕首闪出寒光。

“你要杀我?”“像你这样漂亮的姑娘不应该杀人,放过我……”沈无争依是嘻笑。

“你已经知道我是谁,绝不能留你!”幽兰挥动着匕首,她从未杀过人,长这么大连只动物都未伤害,手在颤抖。

沈无争看着眼前舞动的匕首,心在打颤,暗暗地告诉自己:不能死,绝不能让她杀了我,太子适交付的大事未完成,怎么可以死呢?何况她还是我的未婚妻,绝不能死在她的手里。“楚阳,你不能杀我!”

“噢,你认为我长得像叫楚阳的女子?”“你们全都是奇怪至极,有的说我像蓝琼、有的唤我幽兰、更有的叫我芸姑娘、而你却叫我楚阳……”“我是谁,不用你们乱叫!”幽兰依是胆怯,将杀人的话挂在嘴边容易,但真正杀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她的手依旧发颤,尽力平复自己的激动的心情还是失败,说话的口气略为发颤,越想平静却越难平静。

“你是楚阳公主。”沈无争想要在此刻将所有的秘密都告诉幽兰:“你的生母叫蓝琼,黄芸是你母亲的姑­奶­­奶­……”

“胡言乱语!”“休想用这种方法让我放弃杀你!”幽兰并不相信沈无争的话。

“我奉太子殿下之命到江湖寻找十六年前失落楚阳公主。”“属下沈无争乃御前三品带剑侍卫,我怀中有一块御赐金牌,不信你可以拿出来瞧瞧……”沈无争胸有成竹,从幽兰发颤的声音中他知道:她从来没有杀过人,如果真要杀自己不会讲这么多话。

“好!”幽兰伸出手在沈无争的怀中搜寻。

“在往上!往上……”“对……”“怎么样?我的胸怀够温暖,你的小手该暖和了!”沈无争前面是想告诉幽兰金牌的位置,后面又开始俏皮。

幽兰摸出一块用绸布包裹着的硬东西,打开来看:皇宫御赐!“就这么几个字,我如何知道你是不是骗我的,皇宫的东西我可从来没有见过。”

“公主又说笑了,你身上也有皇家的东西。”沈无争笑道。

“胡说,我哪里有?”

“公主身上不是有块晶莹如雪的灵玉吗?”“中间有个图案,夏天的时候是太阳,冬天就是雪花,春秋两季日夜更替,白天太阳,晚上雪花……”沈无争缓缓道。

沈无争话一出口,幽兰心里暗道:她如何知道灵玉的秘密?许多人见了要么视为太阳,要么便是雪花,可是他却如此清楚地说出雪花与太阳是夏冬更替、春秋日夜更替的。他……幽兰记起来了,前段时间沈无争故意将自己的玉佩丢在地上,惹得自己看了好半天,原来从那个时候起,他便开始留意了。“你少骗我,我才不信!”

“公主——我说的都是实话,我还知道公主的右臂有朵梅花胎记……”沈无争继续道。

“你偷看我?”幽兰才不信沈无争的话,定是胡言乱语的鬼话,自己明明是孟影与穆尘空的女儿,怎么又跟蓝琼扯上关系了。“你再说,小心我挖了你的双眼!”

“公主,你就信属下一次!”“要不你拿着我的御赐金牌到长安走一趟,进了宫你什么都会明白的!”沈无争信誓旦旦。

幽兰依是不信,可是沈无争地话又说得如此真切,莫非自己当真是……“那么,你告诉我是什么时候的生日,今年多大?”

“公主的生日原本是腊月初六,可是为了避人耳目,你的养父母把你的生日推迟了整整十日,也就是腊月十六,这样就没有人怀疑你是蓝贵人的女儿……”沈无争继续道。

幽兰依是不信,怎么会呢?自己明明就是穆冰霜的妹妹穆雪莹,被他这么一说,自己又为成另外一个人了。“我不信,你再胡说我便一刀要了你的­性­命!”心里依是生疑:与木莲相处的这些日子,自己可从未提及过关于生辰之事,他如何知晓,自己是腊月十六出生的确不错,还记得母亲孟影说过,她出生的时候百花谷正是大雪纷飞,一片洁白,可是却有梅花盛开,风景甚是美丽,所以这才取名叫雪莹,既是雪之风景、也有梅之风韵。片刻,心里暗道:这铁扇公子,在江湖的行踪最是怪异,说不准早已经打听好我的事儿,故意唬人。

沈无争无奈道:“好,你说自己是谁便是谁!”沈无争明白这需要一个过程,突然告诉她是另外一个人,换作谁也是接受不了的。只是灵玉的秘密事关重要,她若不相信,唯有在暗处好好地保护她。“你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更不会告诉别人你与百花谷的关系!”

“你能做到?”幽兰有点不相信。

“喏,这块金牌你先收着,如果有一天证实了我说的话是真的,你再还我,如果我违背誓言你可以将我的真实身份告诉武林中人……”沈无争信誓旦旦。

幽兰心中犹豫不决,按照鬼谷人的看法:死人是最可靠的,可是她握刀的手始终不能落下,她没有勇气杀人。她纤指一点,解开沈无争的|­茓­道,转过身快速离开。

沈无争活动活动筋骨,大声唤道:“喂——”不待他说完话,幽兰已经消失无踪。轻叹一声道:“倘若她的养父母在世,这事便好办多了!”“不过这姑娘倒满有意思的,轻功不错,人也漂亮……”

站在兰花岭,眺望百花谷,夜­色­中幽静平和;再看刀剑山庄灯火跳动,却是另一番风景。远远地望见幽兰进入刀剑山庄的身影。看来,这件事儿还需要找出可以证明穆雪莹身世的前辈与知情人,否则她永远也不会相信。

幽兰听过许多关于蓝琼的故事,一直以来她敬重蓝琼,可是沈无争却说她是蓝琼的女儿,她有点生疑可又不敢肯定,在她的身世之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站在亭中,身后隐隐地传来低沉的脚步声:难道是庄叔叔么?问问他。极快地回转身子,是龙跃天,他迈着方步缓缓过来,幽兰失望了,转身欲离开。

“穆姑娘!”龙跃天唤了一声。

“嗯!”幽兰答应时表情冷漠。

龙跃天的心从先前的炽热转而变成冰冷,这种心境已经重复很多遍,可是他还是放不下幽兰,逾是放不下,便陷得逾深。“穆姑娘,我到底做错什么?值得你一直以来如此待我?”

幽兰冷冷地笑了一声:“呵——”

“你笑起来的时候很美!只可惜太暗我看不见你的笑脸……”龙跃天道。

幽兰听到到此言怒火燃烧,“姓龙的!”

龙跃天当然知道她很生气,可是她却并不理睬自己,如果惹恼她,可以令她多跟自己讲几句话,这也是一种方法。“姑娘生气的时候很可爱,我喜欢!”

“死青蛇——你再胡言乱语我可就不客气了!”幽兰大怒。

“死青蛇,我没这个名字!”龙跃天嘻笑道,她给取的绰号,尽管自己很不喜欢,但因为是幽兰取的,他心里很高兴。“这名什么意思?”

“玉是绿­色­、青­色­的,像你这样的人不配用龙字……”幽兰怒气难息,因为穆、龙两家的恩怨,在她幼小的心灵早已经根深蒂固。她不否认,龙跃天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是众多江湖女儿最中意的儿郎,可是她却不能对他有半点的善意、好感,她怒视着龙跃天。

龙跃天走近幽兰,深吸一口,“穆姑娘,你身上真香呀!”“这漂亮的女子就是不一般,连身体的香味都不一样……”

“死青蛇!”幽兰大喝一声,扬手欲打。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玉手即将落在脸上的刹那,龙跃天伸手紧紧地抓住幽兰纤手,笑道:“真看不出,这般柔软的小手,居然会打人?”

幽兰飞腿一脚踢在龙跃天的下盘。

“哎哟!”龙跃天跳起。

“目无尊长!”幽兰狠狠地道:“欠打!”

龙跃天随口问道:“什么叫目无尊长?”

“明知道我与庄大侠的关系,胆敢调戏,是何用意?”幽兰早就看出龙跃天对自己的意思,让他难过、伤心便是她最痛快的事,反正众人已经误会她与庄昭飞之间的关系,索­性­让别人误会好了。

龙跃天怔住了,笑道:“就你?庄前辈会喜欢一个晚辈?”

幽兰喃喃道:“这是我与他之间的私事,任何人没有权过问!”“他待我如何,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更不用你在此多舌……”

庄昭飞出现在假山后面,“穆姑娘,不可胡言!”

幽兰立即觉得自己的耳根发烫,先前的话不过是为了气龙跃天,自己明白与龙家的恩怨,就是想气他,可是未曾想庄昭飞居然就在一旁。“庄叔叔——他欺负人,你不帮我还骂我!”幽兰噘起小嘴,“我不依,我不依的!”“这个死青蛇可恶得紧,天天就会捉弄人,庄叔叔,反正我们给余姑娘治脸的事儿已完,离开这儿吧!”

龙跃天只想开个玩笑,逗她说话。

“余姑娘的脸好?!”庄昭飞问。

“好了,好了——”“我不待这里,这个地方太让人难过了!”幽兰娇慎道。没有了白玉婆婆,现在又有了庄昭飞,在她看来他们都是一样的(皆是长辈),跟谁撒娇耍赖也都没有关系。自己除了对同龄异­性­远之外,勿需跟长辈男子远之。

庄昭飞倒是对此甚是受用,一个晚辈女子如此信赖自己,原有的责怪之意此刻烟消云散,全都变成了怜惜。这些日子他自己都糊涂了,是幽兰、是蓝琼,他突然有点相信:面前这个女子是蓝琼的今生,否则初次见面,她为何对自己亲近又无话不说。

再说余姬自那日与母亲拌嘴愤然离开之后,多次欲寻死求得解脱。好几次都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这几日又遇得行人刁难、嘲讽,寻死之意再度浮现。暗暗地告诉自己,一定要就此了结,曾经以沉鱼之貌扬名江湖,多少武林男子以目睹沉鱼之貌为荣。余姬一步一安慰,一步一绝望,缓缓走向冰冷刺骨的河水。

已到冬季,脸上的恶臭味渐已减轻,随之而来的却是浮肿、冻疮。毁容令她感到绝望,脸上无法治愈的病痛让她一日比一日痛苦,有多爱容颜便有多恨母亲。

余姬的脚步已经一步步走入激流的河水中,她感觉不到丝毫的冰冷与刺骨,想笑无声,想哭无泪。冷艳的她,本就少展笑颜,而今更是寡言少语,这段时间每每看到水中的倒影、镜中的模样,她便痛哭不已。现在泪已­干­,人憔悴——心憔悴,此刻才明白,曾经对龙跃天炽烈的爱竟然是如此的脆弱,她连去问玉龙王的勇气都没有。爱过他,自己心里也认为他是爱自己的,如果这一份美丽的爱经不起容颜更改的考验,她即便是死了灵魂深处都会觉得痛苦。她逃避玉龙王,就是想给彼此留下一个美丽的回忆。

河岸上,站着一位妙龄少­妇­,风情万种,她瞪大眼唤道:“姑娘——”飞奔几步,跃入湍激的河水中,拦腰抱住余姬:“姑娘——使不得!”

这声音好熟,余姬睁开眼睛:面前竟然是失踪许久的柳琴。“二妹!”

柳琴也是一怔,“你是……”这声音是余姬的,可是这人,这身影?

“二妹呀——”余姬凄厉地大唤一声,倒在柳琴的怀中:“我是余姬呀!”

柳琴挽住余姬,将她拽上岸边。

“你让我死吧!”余姬哀求道:“让我死!”往河中奔去。

柳琴不敢放松,紧紧地拽住。

拉了半天,两人又冷又饿,瘫坐在岸边。柳琴不敢闭上眼睛,“大姐,跟我回家吧!”

余姬这才认真的打量着柳琴:布衣装扮,未着脂粉,没有任何首饰,可是平凡中掩饰不住清秀。“你这是……”

柳琴淡淡一笑,道:“大姐,到我家去!”

不待余姬回话,柳琴紧紧的拽住直往家奔。

不一时,便到了一个小村庄。这里山清水秀,庄上住着二十余户人家,田野里种值着油菜、荞麦,虽是冬天,却都是绿油油的一片。淡淡的雾纱笼罩着村庄,­鸡­鸣狗吠之声相应成趣,牧童的短笛、男子的山歌又构成另一副美妙的画卷。

“大姐,我家就在前面!”柳琴指着前面的三间茅草屋道。

余姬甚感诧异,柳琴已经嫁人了,短短的几月不见已经嫁人了。

“哇啦——哇啦——”茅草屋内传来婴孩的哭声。

柳琴推开房门:屋内摆设简陋,一位老妪正怀抱婴孩坐在床上。

“柳二嫂,你总算回来了,这孩子怕是饿了!”老妪站起身。

“孙大婆,谢谢你!”柳琴从老妪怀中接过孩子。“孙大婆,你家猪我都让人赶上圈了!”

孙大婆站起身道:“柳二嫂,你忙,我先回去了!”眼睛注视着奇丑的余姬。

余姬不敢正视孙大婆的眼睛,将脸转向一边。

“孙大婆,你老慢走!”柳琴道。

柳琴关好房门,找出­干­净衣服让余姬换上。

余姬一直打量着屋内:一间厨房,一间睡房,一间正房,简单明了。

柳琴换上­干­衣服后坐在床上,解开衣襟,开始喂婴孩。

余姬大惊道:“二妹,这孩子……”

“她是我的女儿——柳絮儿!”柳琴缓缓地道。

余姬开始不停地猜想,这孩子到底是谁,莫非是沈无争的骨­肉­。

柳琴看出余姬的疑惑,“这孩子跟沈大哥没有任何关系,是我的,我的女儿!”依是掩盖不住内心的痛苦,眼中的落寞。

余姬沉思片刻,问道:“那她是……”

“大姐应该还记得当日鬼谷的事儿……就是那次,我便怀上了絮儿……”柳琴一脸的无奈。

余姬明白柳琴离开的原因,一定是她知道自己怀有身孕,而腹中的孩子又不是沈无争的,所以这才悄然离去。

余姬想安慰柳琴,可是她索来寡言,正在思索如何安慰,柳琴开口了。

“大姐,真的,我一点也不恨,尽管杨遥伤害了我,可是一看到我的女儿所有的恨、怨都没有了!”“这半年来,我过得很好!”柳琴却安慰着余姬。

相比之下,余姬有点惭愧。

“大姐,我不知道你的容貌是怎么回事,但是我想告诉你:美丽的容貌并不是最重要的,想想看,即便再美的容颜,百年之后也仅是一具枯骨,无论花容月貌还是东施之容又有什么区别呢?”柳琴语气平和。

余姬甚是吃惊,她不敢相信这番话是由柳琴说出来年,如果依她的话意想下去,人的容颜当真是无关紧要的。

“大姐,你饿坏了吧?帮我抱着絮儿,我去做饭!”柳琴站起身将婴孩递给余姬。

余姬俯下头认真地注视着柳絮儿,这姑娘真是可爱,与柳琴长得极似,眉清目秀,一双乌黑的眼珠注视着自己。“啊——”婴孩叫了一声,像是跟余姬打招呼,“哦——”余姬应一声,柳絮儿便露出笑脸。

余姬被婴孩的笑脸融化了,她也笑了起来:“二妹,絮儿会笑了!”

柳琴正在厨房忙碌,应声道:“嗯,别的孩子,要百日之后才会笑,可是絮儿生下来还不足两个月便已经会笑了!”柳琴一谈到女儿,心里总是温暖而甜蜜的。真后悔当初怀着絮儿的时候还再三想堕胎,好在最终还是留下了这个骨­肉­。鬼谷的经历是一个难解的恶梦,自絮儿出生后,已经不在梦中出现,柳琴也完全接受了现在的生活:宁静、平和。

余姬抱着絮儿,看着她缓缓地熟睡,沉睡时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容,偶尔会蠕动嘴­唇­,那张小小的嘴巴如同一粒熟透的樱桃。禁不住,余姬轻轻地俯下头,在絮儿的小脸上亲了一下,孩子的脸上有一股­奶­腥味。

“哇啊——”絮儿被惊醒开始哭闹起来。

余姬没有办法,在房中踱步。

良久,絮儿还没有中止哭声。

“二妹,絮儿哭了,快来瞧瞧!”余姬唤道。

柳琴放下手里的活过来,接过孩子,解开衣襟轻声道:“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睡觉太惊醒,吃几口­奶­就好!”

余姬看着柳琴一脸幸福的样子,道:“二妹,你很喜欢孩子!”

“以前挺讨厌小孩的,可是自从有了自己的女儿,看法便突然改变了,看到别人的小孩都觉得可爱,自己的就更像是心肝宝贝了……”柳琴缓缓道。

猛然间,余姬想到了母亲,也许当年的母亲也正是柳琴这般疼惜自己。想到那天分别时的情景,自己的责备、怒骂都是毫无道理的。

柳琴抬起头看到余姬的泪眼,道:“大姐,怎么了?”

余姬坐下身,脑中尽是母亲的身影,耳中也是母亲的声音。“一会儿我再慢慢告诉你!”

尽管柳琴没有追问,可是柳琴的心里还有许多的好奇。“嗯——”

絮儿吮了几口­奶­水,便沉沉地睡去,柳琴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抱到床上,又放下帐子。

话后,姐妹二人便叙起这些日子的分别之情。

余姬缓缓地向柳琴讲起自己的遭遇。

柳琴很平静,待余姬讲完才道:“昨天,我听江湖中人说,玉龙王请了一位西域神医少女为你疗病……怎么,那个女子不是你?”

余姬瞪大眼睛:“哪个女子?”

柳琴继续道:“昨天赶集,我到镇上听江湖中人说:一个西域神医少女在刀剑山庄替你疗病,用的还是什么‘换肤法’,连庄大侠都自叹不及,还说你的容貌近日便可恢复……”

余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容貌可以恢复。“自从离开剑寨,我没有回刀剑山庄,一直在偏僻的山间的流荡,那个毁容少女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柳琴问完,余姬已经许久没有去过刀剑山庄,不会知道。

余姬陷入沉思。

“管她是谁,大姐来了,就好好陪我些日子……”柳琴道。

余姬可没有听进此话,心已经飞回刀剑山庄,飞至龙跃天的身边。一个毁容女子冒充自己,到底又有何­阴­谋,难道那个西域神医少女竟然有这等本事治好容颜,还可令那女子与自己一般模样。

柳琴沉默:余姬到底是个酷爱容颜女子,让她就这副模样自然不能接受。但愿江湖人中的那个神秘少女可以治好她的容颜。

余姬的心里有了一丝曙光,如果可以恢复容貌,便可以再度回到刀剑山庄、龙王岛,回到龙跃天的身边。现在吴少霆已死,他与龙跃天之间再无芥蒂。经过的遭遇,依龙跃天的­性­情自然更不能视作没有发生过,一定会加倍地珍惜自己,疼爱自己……“二妹,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柳琴点点头,道:“江湖中人都是这样说的,大姐应该回刀剑山庄去瞧瞧!”

余姬沉默,心里暗自盘算着。

以后的几天,柳琴在外面­干­农活儿,余姬便留在家中照看絮儿。

余姬终是归心似剑,还是告别柳琴回刀剑山庄。这是她唯一可以恢复容颜的机会。

冬季的百花谷异常宁静,少了百花争艳,鸟语花香,梅林之中几树梅花暂露红­色­,略带几分喜­色­。

木莲回到百花谷,刚入谷便见风信子正在训斥百花使女。见到木莲大喝一声:“什么人?”

木莲几步奔至师父跟前,应道:“师父,我回来了!”

风信子这才认真的打量着木莲:半张脸的胎记消失,是一张白晰净白的面容。眉毛乌黑,上面还有一层黑黑的东西,她伸出手,木莲后退几步。“做什么?”

“师父,二小姐说过眉毛刚刺好,还不能碰……”木莲应道。

“二小姐?什么二小姐?”风信子厉声问道。

旁边站着几位百花使女,木莲可不想隐瞒这个大天的好消息:“师父,雪莹小姐并没有死——”

“说什么胡话?”风信子止住木莲的话语。

几位百花使女可是听得明白清楚。

风信子看看四周,抬起手腕一挥道:“你们几个都回去!”

百花使女退去,梅林之中只留下木莲与风信子。

“木莲,怎么回事?”风信子问道。

木莲从怀中掏出手链递了过来,“师父,这是二小姐的信物,她让我转给谷主!”

风信子看着熟悉的手链,心里暗道:就她们有这个东西,人家就是姐妹,我也是穆家人偏却没有。“你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木莲提到二小姐心里便觉得快乐,“师父,你没有想到吧,二小姐现在真是一个名符其实的才女、神医……”“你看,我这脸就是她给治好的!”

风信子脸上露出几许失望,“瞧把你美的——小妖­精­!”风信子最看不惯的就是美貌的女子,虽说她的容颜也算是端正妩媚,可是看到木莲现在的容貌,心中就极为不悦,冷冷地道:“天下间这样的手链多了,你就当真相信她是雪莹小姐?”

木莲就是相信,穆姑娘知道那么多关于百花谷的事儿,甚至一直还暗中帮助百花谷,她不是二小姐,谁是?依穆姑娘的才学,除了百花谷的雪莹小姐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天下间谁能做到?“师父,她就是二小姐!”

“死丫头,你的任务呢?就这样跑回来了!”风信子将木莲安置在龙跃天的身边就是想打探龙王岛的消息,这下可好,这丫头居然就回来了。

“师父,二小姐说了,她会帮忙打探消息的……”“你还不知道吧,那玉龙王喜欢二小姐,铁扇公子也喜欢二小姐……”“二小姐长得可美了,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姑娘,就像天上的仙女……”

“木莲,问你事呢?扯那么远做什么?”风信子大吼一声。

木莲不明白,自己夸二小姐有什么错,人家本来就好嘛,美丽、善良、才华横溢,还以为师父听到这些一定会很高兴,谁知道师父居然是这种表情。被风信子一声大吼,顿时没有主意。胆怯的问道:“师父,你想问什么?”

“你的任务怎么完成?”风信子冷冷地道,有责难之意,更有几分生气。

“二小姐说她会完成的!”木莲道。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风信子心里被突然复活的雪莹扰得心烦,“回你师公那里去。”

“哦!”木莲走了几步,转过身道:“师父,你一定要把手链带给大小姐!”

“快回去吧,这事我知道!”风信子淡淡地道。

看木莲走远,风信子仔细打量着手链,的确跟穆冰霜手腕上的那根一模一样。难道二小姐当真未死,前些天江湖传言,说刀剑山庄来了位西域神医,莫非就是二小姐。

风信子转身往阁楼走去,来到冰霜的楼下:透过窗户,可以清晰地看到穆冰霜正与李杰元说笑。这些日子,两人的感情进展很快,整日打情骂俏,缠绵不休,谷中上下已有微词。风信子可不能让穆冰霜就此沉沦,家仇未报,怎能儿女私情。原本不想让穆冰霜知道雪莹小姐的事儿,现在却不得不这样做了。

“谷主——”风信子站在楼下唤了一声,是想告诉穆冰霜注意行为。

穆冰霜正依在李杰元的怀中撒娇,听到楼下的唤声,从怀中挣脱,问道:“风信子,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谷主不想见我,那我夺使女带样东西上来!”风信子将手链递给穆冰霜的贴身使女,望着楼上的人影,一脸不悦,转身离去。

使女缓步上楼,看到手链,举手敲门。

“不是说过有事明天再说吗?”穆冰霜甚是不悦。

使女道:“谷主,风长老带来一样东西!”

穆冰霜随口应道:“你从窗口处放在桌上吧!”

使女推开门口旁的窗户,将手链放置桌上。

沉溺爱情中的穆冰霜,早就已经忘记了什么是报仇之事,整日只顾谈情说爱,如果可以,真恨不得日日夜夜都与李杰元相伴一处。

次日穆冰霜将手链带了一天又一天。

风信子没有提及手链的事儿,静静地等穆冰霜问起此事,可是一晃半月过去,穆冰霜仅丝毫没有察觉,心中未免伤心。

这日清晨,穆冰霜坐在镜前,两名使女正在侍候梳洗打扮。

“你们两个就会梳这两样头式,能不能换一种特别的!”穆冰霜看着镜中的自己,想要另一种不同的装扮出现在李杰元的面前。

“谷主,你以前可不这样,最近怎么总是换发式!”粉衣使女道。

“管那么多­干­吗?”“让你换,你便换,总之我今天就是要不一样的发式,你们俩看着办吧!”穆冰霜命令道。

两名使女相互凝望,以前的穆冰霜梳的都是­干­练的发式,从不喜欢什么大家闺秀、宫庭佳丽之类的发形,这些日子每日都嚷着换发形,连习武练剑也抛之一边。

青衣使女道:“谷主要换我们便再另梳一种发式!”

粉衣使女面露不悦之­色­,扁着嘴,将脸转向一边,心里暗道:臭美!

青衣使女从桌上拾起银梳开始琢磨发式。

一个时辰后,穆冰霜打扮一新。“把我的首饰盒拿过来!”

穆冰霜打开盒子,随手从盒子取出手链戴在手上,大叫一声:“这只手链……”看看左手,看看右手,她只有一只手链,怎么突然间会多出一条一模一样的,记得当年姐妹二人,每人一只……

第六回 姐妹相知亦尴尬

〖简介:多出一只手链,让穆冰霜以为是妹妹的鬼魂作怪。竹娘道出风信子的身世,穆冰霜犹豫不决,对突然出现的姐姐不知所措倍感尴尬。〗

“谷主,怎么了?”粉衣使女问道。

“我只有一只手链,这一只是从哪里来的?”穆冰霜道。

绿衣女子淡淡地应道:“这些天一直都是两只手链,盒子里放着一只,谷主你手上戴着一只……”

“不对,不对,我只有一只的,怎么会多出一只?”穆冰霜问道。

绿衣女子有些许不耐烦,这些天都是两只,如果有什么不对,十几天前就该问了,为什么偏在这时候问起。

粉衣女子笑道:“谷主,以前我们也以为你只有一只,可是最近一个月都是两只的呀,只不过一直都只戴一只罢了!”

穆冰霜仔细地回忆,对,没错,只有一只,这多出的一只手链从哪里冒出来的。想要努力记起,可是脑中对多出的手链却是一片茫然,没有头绪,一遍遍地回忆,昨天的时候自己与李杰元缠绵之际,还从首饰盒里拿出手链玩弄,当时李杰元的手里便有一只……自己手腕上还有一只,只不过当时没有反应过来。太多关于手链的记忆,亦有太多的记忆可以证明这些日子来的确是两只手链……“怎么会这样?”难道,难道是妹妹的灵魂作怪,她怪我这些日子只顾儿女私情不为父母报仇,不为她报仇?

“谷主,李少侠来了!”房门外,使女通报道。

穆冰霜不停地想关于手链的事,可是越是想不明白。

李杰元已经走入房中,笑唤道:“冰霜!”

“杰元,不得了,我怎么多出一只手链!”穆冰霜大声道,语气中、神态里尽是惊诧与不解。

“你一直以来都是两只。”李杰元道。

“两只?”穆冰霜有点纳闷,“我只有一只,另一只在我妹妹雪莹那里,现在怎么突然多出一只来?”

“多一只便一只,你两只手都戴岂不更好!”李杰元可不想去追究到底是一只还是两只,反正这也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早点将闭月仙子穆冰霜弄到手,最好能尽快娶为妻子,这样将有助于自己扬名江湖。

使女们已经习惯,见到李杰元出现在穆冰霜的闺房便纷纷退下。

李杰元走近穆冰霜,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低头欲吻穆冰霜的花容。

穆冰霜现在可没有心思儿女情长,她推开李杰元道:“不行,我一定要弄清楚这只手链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杰元可有些不耐烦,昨日睡梦中,还梦到与穆冰霜鸳鸯戏水,洁白身躯,如藕的大腿……迷人销魂,今日醒来便想着将这样的美人儿抱入床中亲热一番,被穆冰霜一推所有的幻想顿时破灭。怒问道:“冰霜,手链就对你如此重要?”

“杰元,你怎么就不明白,我有一只,我妹妹有一只,突然多出一只来到底意味着什么?”“是不是我妹妹的魂魄回来了?”穆冰霜不多久的功夫已经想了许多。

“魂魄?”李杰元大笑起来:“这天下间哪里有鬼?我看是你想多了!”

穆冰霜惊魂未定,见李杰元居然笑得如此开心,道:“你走——你走!”推着李杰元往门外走出。

李杰元刚出门,穆冰霜便推上门闩。

“冰霜——”李杰元敲打着房门。

“你走!我要想想——”穆冰霜道。

坐在桌前,一遍又一遍,穆冰霜努力地想,这只手链到底是何处出现的,却忆不起。

门外,李杰元已经离去。

穆冰霜想起风信子,立即派人去传唤。

风信子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到穆冰霜了,谷中大小事务都由她打理。今日传唤,能够料想到所为何事。

没有敲门,轻轻地推门而入。

穆冰霜捧着手链,陷入沉思之中。

风信子想得没错,穆冰霜也正是因为手链之事。

风信子将声音压得极低,“谷主——”“谷主——”

声音尽管很小,还是吓到穆冰霜,“啊”惊呼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有几分怒意但转瞬便消。

“谷主,有什么事?”风信子明知顾问。

穆冰霜道:“手链,怎么多出一只手链!”

“谷主,连自己的随身饰物突然多出一只都不知晓,我哪里知道?”风信子的言语中有几不屑,更有几分不满。

穆冰霜有点失望,难道这当真是鬼魂做怪?

“谷主,这些日子你自顾儿女情长,连家仇也抛之不顾,我得到消息,天龙教主与少主已经在江湖露面……”“我们的计划随时都有可能被揭穿,你居然丝毫没有在放在心上。如果穆庄主在世,他也不会原谅你的!”风信子道。

字字如针扎在穆冰霜的心中,越听越胆怯,惊慌失措地望着风信子:“你也相信是鬼魂做怪?”

“即便真是,他们可都是你的亲人,不会害你,也许只是想要提醒你一下!”风信子还是没有说穆雪莹并没有死的消息。风信子想:如果穆冰霜知道雪莹小姐并没有死,说不准会更加的放松,将报仇推至其妹身上,更加地沉溺于儿女情长。雪莹小姐到底年轻,又未经江湖风险,哪里能承担如此沉重的报仇大事。再则,穆庄主夫­妇­不是一直希望雪莹小姐避开江湖风雨吗?这穆家的后人里总得有一个清白纯洁的。

穆冰霜猛然抬头:风信子陷入沉思,眼中有一层浓浓的迷雾,是忧、是哀、是恨……“风信子,你怎么……”穆冰霜想说:风信子的眼神怎么如此熟悉,只有仇恨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神,而她怎么会。

“哦——谷主,你还有什么吩咐?”风信子问。

穆冰霜一脸惊疑,“这世间当真有鬼怪?”

风信子没有回话,而是继续说仇恨之事,“谷主,我想只要你尽力为亲人报仇,他们在泉下才能安息……”“属下告退!”

风信子不待穆冰霜说话,已经退出房中。想要责备穆冰霜,风信子明白主仆关系,即便自己与穆冰霜有着相似的血液,还不是表明身份的时候。

这几天,幽兰借用木莲留下的信鸽传递迅息。

风信子极其忧心幽兰的处境,让她在外面打探消息令人担心。幽兰最初给风信子带来茫然与妒意,但很快风信子便接受了这样的现实。百花谷有一个才华横溢、医术­精­湛的二小姐是一件幸事,在幽兰幼年时候留下的几味毒药制法,至今依是百花谷的独门毒药,可见幽兰有多高的医术,对药­性­又有多么熟谙。

百花谷中已经开始流传幽兰未死的消息。

李杰元被穆冰霜赶出房门,在梅林散步,便传来百花使女极低的议论声。百花谷规矩较多,在孟家祖上便允许使女、仆人议论主家之事。李杰元倾心细听:

“这几天,我常听到有人说,我们的雪莹小姐并没有死!”说话的是芙蓉使女。

百花谷的使女极易辩别,主管哪一类花,胸前便绣着那一类花样。

兰花使女道:“咦,前几天我也听说了!”

“银丝,你在谷主跟前,谷主到底有没有多出一条手链?”芙蓉使女问穆冰霜的贴身侍婢。

贴身侍婢银丝惊道:“这事我也是今儿早上才知道的,你们怎么知道?”

芙蓉使女一脸得意之­色­,道:“你们就不明白了吧!”“嘿嘿,这个秘密,可就我一人知道!”

“你知道?”银丝更是惊异,转瞬拉着芙蓉使女的衣袖道:“好姐姐,你就告诉我们,告诉我们……”

芙蓉使女没有要说的意思。

兰花使女道:“好姐姐,你就告诉我们吧!凭我们三人的关系,至于有秘密吗?”

芙蓉张望四周。

李杰元连忙退至巨石后面,凭住呼吸,认真聆听。

芙蓉使女压低声音继续道:“告诉你们,可不许告诉别人!”

兰花使女与银丝轻声道:“放心!我们不告诉别人。”

芙蓉使女道:“十几天前的深夜,我们在园中赏梅正被风长老发现了,被她狠狠的训了一顿……”

兰花使女有点不耐烦,“这又关风长老什么事?”

“你们到底想不想听呀?”芙蓉使女问。

银丝笑道:“当然想啦!”“快说,快说!”

“后来从谷外回来一个女子——木莲!”“我从小便认识她,你们猜发生什么事了?”芙蓉使女故意吊足二人的胃口。

兰花使女可不想听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倒是银丝兴趣百倍:“什么事?”

“木莲以前脸上有一大块胎记,貌似钟无艳,是出名的丑女,回来的时候居然变了个人变得如花似玉……”芙蓉使女津津乐道,说得眉飞­色­舞。

“天啦!”“一个丑女居然会变成一个美人儿。”银丝沉思片刻,道:“她是遇上神仙了?”

兰花使女此刻有点兴趣,站在一边冷静的听着。

“她没有遇上神仙,不过跟遇上神仙也差不多?”芙蓉使女一脸自豪,“你们猜不到吧,是二小姐从西域回来了,她没有死!木莲的脸就是二小姐给治好的!”

“啊——太厉害了,一个丑女可以变成美人儿……”“二小姐没死?”银丝惊得张大嘴,瞪大眼睛。

“当时我听到风长老与木莲说话,木莲还带回来二小姐的随身饰物——手链,就是想告诉谷主她没有死……现在她们姐妹二人可以联手报仇了!”芙蓉使女继续道,“风长老当时就去找谷主了,可是为什么没上楼,但是我清楚地看见风长老把手链交给银丝了……”

“我?”银丝惊道。

“就是你,我看得真真的,你别不承认!”芙蓉使女道。

银丝沉思,恍然大悟道:“有那么回事,我一直以为那只手链是风长老从谷主那里拿走了……”

“瞧瞧,谷主平日还夸你心细呢?这么重要的事居然给你忽略了……”芙蓉使女道:“我听爹娘说过,二小姐特聪明,是武功神童、医学神童,更奇的是她的记忆尤其惊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我不明白,这风长老怎么就不告诉谷主关于二小姐的事儿?”兰花使女开口道。

“嗯——”“我倒不认为风长老有什么不对,这些日子谷主只顾儿女情长,半点没将报仇之事放在心上,谷里若非风长老早就乱套了……”芙蓉使女站起身低声道:“今儿的事儿,你们俩知道就行,可别到处乱讲,倘若风长老追究起来,这个责任是担待不起的!”芙蓉使女的话是警告。

巨石后面的李杰元听得明白:穆家二小姐没有死,怪不得多出一只手链。如果冰霜知道那一只手链的原由一听会很开心的。想到此,李杰元直往阁楼奔去。

穆冰霜望着手链发呆。

李杰元敲门道:“冰霜,我知道!”“快开门,让我进来!”

“你知道?”穆冰霜有点不信,终是打开房门,望着他,“你当真知道?”

李杰元点头应道:“你妹妹没死,她回中原来了,是她托木莲带回来的!”

“胡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木莲是谁?”穆冰霜道。

李杰元拉住穆冰霜的纤手,相对而坐,缓缓地将自己在梅林听到的一切细细地说了遍,直听得穆冰霜瞪大眼睛,面露微笑。瞬间想到风信子先前的言行,道:“风信子知晓此事,为何不告诉我?”

李杰元道:“冰霜,现在百花谷中人只知道有一个风长老,却不知还有谷主,你这此日子极少过问谷中之人,倘若着实不愿意管,就让四长老各担其责……”

穆冰霜可不想与外人谈及百花谷的家务事,虽然对李杰元另有情意。面容略暗,“什么意思?”李杰元原以为穆冰霜极为高兴,但见她脸­色­由晴转­阴­。穆冰霜道:“今天我心情好不说这些。”“来人,传风信子!”

银丝应声:“是!”

穆冰霜惊疑:妹妹没死,仿佛做梦般,这样的事儿即便是做梦,也是她不敢幻想的事儿,可是另一只手链却明明是妹妹的物什,除了她还会有谁?

风信子来了。

“这只手链是雪莹的?”穆冰霜一语道破,言语中尽是对风信子隐瞒事实的责备。

“我——”风信子一脸委屈,泪水在她的眼睛里打转。

“你什么?”穆冰霜这一次可是不依不饶,这等大事怎么可以瞒着她。

“谷主这些天只顾儿女情长,那天晚上我想说,是你不允我上阁楼。”“往后的十几天里,我一直在等你问我,可是你直到现在才发现多一只手链……”“你的心里只有李杰元这个臭男人,其他事你都不想怪,我又有什么法子?”风信子道,仇视着李杰元。

“你太过份了!”穆冰霜大喝一声,扬起手掌。

“冰霜——”门外,竹娘奔进止住穆冰霜,又看看风信子道:“寒露,你们到底是姐妹,这是何必呢?”

“报仇不止是她一人之事,我着实看不过去了!”风信子不依不饶。

“谁跟她是姐妹?下人就是下人……”穆冰霜暗想:这两年来自己太过倚重风信子,又事事让她三分,这才令她更加的目中无人,这一次穆冰霜是绝不想轻饶于她。

风信子的脸­色­很难看,有气,有恨。

竹娘道:“冰霜,不能这样说话——”眼睛注视着李杰元。

“为什么不行,这两年我事事忍她,让她,而今倒好,居然爬到我头上了……”“今日,我就要让大家看看什么是主,什么是仆……”穆冰霜怒不可歇。

竹娘依是看着李杰元,“李少侠,让你见笑了,请你先回去,我再劝说劝说!”

李杰元不想离去,但竹娘已经说到这份上,恋恋不舍,几步一回头离开房门并随手拉上门。

穆冰霜看着风信子骂道:“风信子,我能让你做风长老,也可以让你做百花使女!”

风信子大唤一声道:“竹娘——”

竹娘冲风信子眨眨眼睛,“寒露,不若就把实情告诉她吧?”

风信子摇着头。

穆冰霜道:“什么实情?”

竹娘依是看着风信子,犹豫不决,这事儿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们俩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快说!”穆冰霜追问。看竹娘落目处,“跟风信子有关?”“到底是什么事?”

竹娘甚是看不惯穆冰霜对待风信子的态度,轻叹一声道:“寒露,我就说了,这事儿,冰霜是迟早要知道的。”

竹娘拉着穆冰霜,让她坐下,转过身又让风信子坐下。

“冰霜,你信我的话么?”竹娘轻声问道。

穆冰霜缓缓点头,“竹娘是母亲在世时最信赖的人,我自然信你。”

“那就好!”“冰霜,寒露是你的亲姐姐!”竹娘道。

“她?”穆冰霜大笑起来:“竹娘,你开什么玩笑?”看着风信子:她低埋着头。“你不会想说,这只手链是风信子的吧?”

竹娘很认真,正­色­道:“手链是雪莹小姐的没错,可是寒露是你的亲姐姐也没错!”

“真的?”“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一个姐姐?”穆冰霜疑惑不解。

竹娘站起身道:“穆庄主当年认识你母亲之前,还有一个订过亲的表妹——乔映屏。乔小姐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知道穆庄主不喜欢她,便自愿提出解除婚约。”“有一次穆庄主与孟谷主夫妻拌嘴,穆庄主酒醉之后做了一件错事……”

穆冰霜幼年的时候经常听到父母提及乔映屏,但是自己始终无缘相见,听到此问道:“风信子是乔家姑姑的女儿?”

竹娘缓缓点头,继续道:“乔小姐不忍破坏穆庄主夫妻情感,生下寒露不久便嫁给百变郎君为妻。就在五年前,乔小姐已经病故身亡,临终要寒露协助你为穆庄主夫­妇­报仇……这等胸襟令人感佩……”

穆冰霜回想数年前,父母恩爱情景,风信子怎么会是父亲与另外一个女人的女儿?她不敢相信。“不可能!”

风信子面露不堪之­色­,欲离开房门,刚走几步,又紧紧地被竹娘拉住。

“寒露,你别走!”竹娘望着穆冰霜,“冰霜,本来有些话不该我讲,可是我还记得当年孟谷主时常在我面前提及,她这一生愧对乔家小姐,若非她的出现,乔小姐与穆庄主该是一对美满夫妻……”

穆冰霜沉默,才得知雪莹未死的好消息,猛然间又多出一个姐姐来。

竹娘轻声对风信子道:“寒露,给你妹妹多些时间!任何一个人遇到这事都需要一个过程……”

风信子极为难过,但是竹娘说的也是实情,两人离开房门。

阁楼上,唯剩下穆冰霜一人。终于明白:风信子为何就报仇之事如此热心不同于其他人,原来她们两人都流着相同的血脉,都是穆尘空的女儿。风信子这几年隐瞒身世,甘作妹妹的奴仆,尽心尽力,而自己呢?都做了些什么?惭愧、内疚一同袭来。“风信子——姐姐!”轻轻地唤了一声,发现房中仅自己一人。自己当真要承认穆寒露么?倘若认了,爹爹一生的英名尽失,或许风信子不肯认祖归宗也正是此原因。

刀剑山庄内一片寂静,隆冬渐至,幽兰与庄昭飞正在对奕。

不止一次,幽兰说过要离开刀剑山庄,怎耐又是冬季,出门实在不易。庄昭飞的意思是要待得翌年春天后出再离开。

幽兰依是认真的打探着关于龙王岛的消息,又怕自己太过热心,引入误会。这沈无争近日来倒逾加奇怪,总是帮助幽兰隐瞒事实真相。与庄昭飞的相处,幽兰便又多了一个理由,如果自己真是蓝琼的女儿,何不向他打听一些关于蓝琼的事儿,应该多知道一些蓝衣女侠的事,在江湖人传说中敢爱敢恨,命运坎坷的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下棋的时候,庄昭飞又缓缓讲起当年的蓝琼。

蓝琼的无奈,蓝琼的心酸,幽兰想哭,仿佛别人讲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全身心地投入进去,细细的品味。

“庄叔叔——”幽兰唤了一声。

庄昭飞抬起头,笑道:“说吧——”

幽兰道:“蓝衣女侠与你之间到底是怎样的情感,我听人后来她被金陵王李荣所休,那时候你怎么就不和她破镜重圆?”

庄昭飞表情很怪,这个问题有千百人问过,幽兰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当年的他已经将蓝琼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重新定位,不是恋人,而是妹妹,那时的他,心里有另外一个人——从安禄山手中救出的沈妃娘娘。明明知道沈妃于他,是可望而不及的梦,可是庄昭飞还是义无反顾的爱着沈妃,直到沈妃突然消失,这些年明明是四处打探沈妃的消息,却偏要给告诉众人是云游四海,行医救人……

“庄叔叔!”幽兰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动。

庄昭飞一脸苦笑。

“不能说,不可说?”幽兰想知道。

庄昭飞依是沉默。许久,才道:“我师妹她爱上了当年的太子豫!”

“他?”幽兰心里暗叫一声,本不想出口,还是唤了声。

沈无争站在一侧,他很欣慰:幽兰已经相信了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她是蓝贵人的女儿,圣上这些年最想见到的爱女——楚阳公主。与蓝贵人六七分相似的容颜,与当今圣上、太子适相近的眼神,她是公主无疑。他立即想到了汉朝李延年的一首诗: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

幽兰便是这样的佳人,脱俗无双,清丽无双,气质高雅,兰心慧质,这样的女子是上天的尤物,是男子最渴望得到的佳人儿。

沈无争在看,龙跃天站在楼上也在张望后园的亭子。

庄昭飞站起身没有再说话,款款离开。

幽兰望着庄昭飞的身影,开始无尽的遐想:当年的蓝琼当真欠庄昭飞一段情,天下间这般痴情的男子极少。

沈无争走出来,出现在幽兰的视野之中。

“我已经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喜欢被别人监视……”幽兰见到沈无争极为不悦。

“只要你早日与我回宫见圣,我自然不会再监视你,你知道最近圣上龙体欠安,不如往年,而你是他最大的心病,他一直希望能早日看到你!”沈无争声音很低。

幽兰可不爱听,皇宫的确是一个诱人的地方,她不喜欢,鬼谷如地狱,那皇宫比鬼谷也好不了多少。再则,她虽然怀疑自己的身世,到底没有依据,凭什么相信沈无争的只言片语。

“公主,如果你迟迟不肯随我回宫,那么将来势必会后悔!”沈无争道,心里想:这少女定是楚阳公主无异。出来的时候太子适便说过:如果她不愿随你回宫,那真像极蓝贵人,轻易随你回来了,便不是真的公主……太子为什么会这样说,他不得而知,但是现在的楚阳公主却就是这样。

“别叫我公主,我不是——”幽兰站起身,快步离开亭子。

“公主——”沈无争唤了一声,幽兰没有回头,奔得更快。

“唉——”沈无争长叹一声,前几日州府官衙又传来太子适的书信,急催他早日带回公主,可是这么些天了,穆姑娘却没有半点相信的样子。

正思索,传来一个老人低沉的声音:“沈侍卫,府台大人捎来太子殿下的口谕,要你即日便带公主回宫!”

沈无争极快地回转身子,园中一片寂静,并无一人,莫非自己听错了。“沈侍卫,你不用找人,请你即日带公主回宫!”

沈无争何偿不想早日带楚阳公主回宫,可是依她的武功、­性­情,自然不会事事依了自己,弄不好自己尚未动手又被她用“隔空点|­茓­”法定住不得脱身。是普通女子倒也罢了,偏她的武功造诣极高,又有一些不寻常的经历,敏感而多疑。“现在还不行,公主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身世!”

“你只管带她回宫,殿下只会令她相信的。这几日圣上的病情加重,一天念叨好几次公主的名字。快去办!”老者继续道。

沈无争站着未动,只是静心聆听。“公主武功极高,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如何带她回去?”

“这——你不用担心,在必要的时候我自会帮你。明日天亮间,必须带公主回宫。”老者道。

低沉的脚步声,轻而富有节奏,对方的轻功极高,沈无争快速地转过身:不远处站着龙跃天,一脸惊异。

“沈兄,出了何事?”龙跃天问道。

“没什么事?”“龙兄,你这刀剑山庄怎么怪异得紧?”沈无争道。

“怪异?”龙跃天不解。

沈无争欲言又止,仔细打量着四周,没有丝毫的异样,更没有任何人的步声,老者是如何把声音传至此处的。

“芸姑娘——”“芸姑娘——”庄外有人大声唤着。

沈无争心里暗自将先前听到的声音与“芸姑娘”的声音相比,有几分相似,莫非是他。

龙跃天忆起前段时间之事,那个怪老头惹得幽兰哭笑不得,甚是尴尬,这次绝不能放他进来。这老头,只会惹事。他快奔几步笑道:“怪老头又来了!”

沈无争跟在身后。

刀剑山庄大门口,怪老头与小魔王同时出现,与一群龙家家仆正在争吵。

家仆迎上龙跃天道:“公子,老头与小孩非得进庄!”

龙跃天没有答话,站在一旁冷眼注视着怪老头与小魔王,依这怪老头的武功不会现在才找到刀剑山庄。

沈无争欲劝解,龙跃天拉住他道:“沈兄,这些事就让下人去办,我们过几招,如何?”

沈无争希望那老头与小孩进来大闹一通,便可以趁此将幽兰带走。早就知晓龙跃天对幽兰的心意,她可是太子适给自己定下的娇妻。

怪老头见十余名家仆拦住去路,问小魔王道:“小兄弟,他们不让我们进去!”

“你的武功高,打呀!”“快打!”小魔王挥着手,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只香喷喷的­鸡­。

“小兄弟,你别吃完了,给我留点儿!”怪老头道。

怪老头看着小魔王吃得津津有味,大喝一声:“你们再拦我,可别我以大欺小!”

“大哥,你别客气,打进山庄,里面的山珍海味任由我们吃。”“快打,快打……”小魔王头也不抬,只顾吃­鸡­。

怪老头有点生气,好不容易弄来的­鸡­被小魔王要走了,自己是大哥又当真不能和一个小孩儿争­鸡­吃。“我出招了——”

众家仆与怪老头扭作一团,未见他出招,只当是个老乞丐。突然间,怪老头运了几层内力,劲气如风,落叶纷飞,树枝摇晃,周围被一股极大的内力包围“啊——”大呼一声,众家仆有的被劲气排出数尺之外,有的抱住大树不敢放松。

众家仆大吃一惊:貌不惊人的老头儿,居然有如此强劲的内力,这等功力,只怕是老龙王也达不到如此境界。

“小兄弟——”怪老头唤着。

“大哥,别叫了,我在这里!”小魔王已经进入山庄内,正坐在庄内的大树上。

“何时进去的?”怪老头喃喃自语:“跑得真快,让我去打人,他却先进去了,好歹我也是大哥,也不知道等上一等!”

几名家仆从地上爬起,大叫道:“公子,他们进庄了——”

怪老头回转身子,看着众家仆,扮着鬼脸。

家仆不敢再喊,止住声音,相互对望。

“狗东西,再喊,我可就不客气了!”怪老头对众家仆道。

家仆哑然。

小魔王不多时的功夫,已经将整只­鸡­吃得­精­光,余下的都是­鸡­骨架,递给怪老头道:“大哥,这些都是­鸡­香­肉­,最是美味,我留给你了……”

怪老头撅起嘴,道:“什么­鸡­香­肉­,明明就是­鸡­骨头,我不要,不要……”将­鸡­一丢,飞出庄外。

小魔王嘻嘻笑道:“这天­色­尚早,待得晚餐时分,少说还得两个时辰,你不吃也罢。”

“两个时辰才能吃饭?”怪老头愕然,回转身子往庄外奔去:门口处,一只大黑狗奔至­鸡­骨处,一口叼起­鸡­飞快地奔去。

怪老头站在那儿,骂道:“真他妈倒霉,我的­鸡­香­肉­竟被狗偷走!”

小魔王不以为然。

沈无争出现在不远处,走近小魔王问道:“小兄弟,你到刀剑山庄有何贵­干­?”

小魔王最是讨厌说话寻规道矩之人,唯独幽兰除外,因为她漂亮嘛。这漂亮的女孩不管做什么事,别人总是会谅解。但看沈无争说话时的态度尚佳,道:“穆姑娘在哪里?”

沈无争抬头指着幽兰住的方向。

“哦!”小魔王站起身飞快地奔去。

怪老头看到沈无争,一脸不悦:又是一个美貌的男子,他们不会跟我争芸姑娘吧?什么时候有空,我得一一将他们赶出芸姑娘的身边。

第七回 铁扇公子劫佳人

〖简介:怪老头(武痴孙鹤鸣)与小魔王来刀剑山庄与幽兰相聚。沈无争与孙鹤鸣打赌,要孙鹤鸣帮忙夜劫幽兰。〗

这几月来两人总算把关于肚兜的事儿给弄明白了,幽兰哭闹皆是因为羞涩,又遇怪老头与小魔王一老一少连人之常情都一片糊涂、懵懂,而幽兰一个姑娘家又不能跟这一老一少解释着实尴尬。

小魔王一想起胡闹之事,心里便有一种莫名的愧疚感,或许穆姑娘当时的心情就如自己没有一丝不挂站在众人面前吧。小魔王就是这般想,这样一想,心里便逾加难过。看来这西域与中原文化就是不同,差异也太大,自己需要学习、了解的地方很多。

房间内,幽兰轻轻地拔弄着古琴:“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梦见在我傍,忽觉在他乡……辗转不相见。私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入门各自媚,谁肯相为言,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长跪读素书,书中意何如?上言加餐饭,下言长相忆。”

怪老头不明白幽兰唱的到底是什么乐曲,但是他知道,幽兰似乎在想念某个人。

小魔王欲往幽兰房间奔去,被怪老头拉住。

两人站在院听幽兰唱毕。相视而笑,大声呼道:“穆姑娘——”异口同声,有点诧异,止住声,又是大笑,“穆姑娘——”

幽兰在房中正在沉思,忽听有人唤自己,以为是幻觉,这几月来不同的人眼中,总是将她视为不同的人,可是她自己明白:她便她,不是任何人——穆雪莹,穆冰霜的妹妹。

尚未反应过来,怪老头与小魔王的脑袋已经出现在窗前,“啊——”幽兰还是被他们吓了一跳,转瞬便被重逢的快乐淹没。“是你们?”

怪老头与小魔王见幽兰已经淡忘以前的不快,相视一笑,从窗前跃入房中。

小魔王紧紧地握住幽兰的手,轻声唤道:“穆姑娘——上次……”

怪老头可不想挺起那件莫名的事儿,说不准又会惹得穆姑娘哭啼不已,“咚!咚!”用手指敲打着小魔王的脑袋。

小魔王直疼得“嗷嗷”大叫,“穆姑娘,你不在,我大哥总是欺负我……”“我好可怜的!”言毕,泪水儿便在眼眶中打转,他可没想过要在幽兰这样的大美女面前哭,只是怪老头敲得着实疼痛,疼得忍不住要流眼泪。

幽兰有点心疼,“你怎么欺负他呀,他是一个孩子……”

幽兰的话没有说完,怪老头一脸的委屈,将姆指放在口中,像一个周岁婴孩般,眼睛含屈地望着幽兰。

幽兰没有再说下去,唉,算自己倒霉,偏就遇上这样一对活宝,许多事跟他们也讲不明白。怪老头依是含着姆指,似乎那并不是姆指而是最可口的食物。

幽兰轻声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魔王抢过话:“小魔王!”

“我知道你叫小魔王,我说的是他!”幽兰指着怪老头。

“我?”怪老头有点诧异,大声道:“我叫爱芸姑娘!”

“哪有大男人取姑娘家名字的?”幽兰知道怪老头一向胡闹惯了。“你不告诉我实话,可要生气喽!”言毕坐下身,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怪老头走近,轻轻地推着幽兰的右肩,道:“你别生气,这么些年,我也忘了自己到底叫什么名字,我真的就叫爱芸姑娘!”

幽兰不信,望着小魔王。

小魔王道:“穆姑娘,我跟他一年多了,他一直都说自己叫爱芸姑娘!”

幽兰歪着头注视着怪老头,她肯定这并不是他的名字。

怪老头着急了,大声唤道:“我就叫爱芸姑娘!说了你们又不信,那你们说,我应该叫什么名字?”

幽兰哪里知道他的名字,当真知道又何必问他。心里暗道:这老头当真疯痴得紧,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招招手,示意怪老头走近些。诊诊脉看看这怪老头是否真的得了失忆症。

怪老头羞涩地挪动着的步子,走近幽兰。

幽兰仔细地替怪老头诊脉:脉博匀称有力,体内还有一股极大的真气……由此可见,这老头绝非等闲之辈,不但具有非凡的功力,而且还是位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前辈高手。除了浑厚的内力,再无其他异状,更不似丧失记忆的人。“我与小魔王又不能叫你爱芸姑娘,否则别人会笑话的。”

小魔王明白幽兰的意思,接过话道:“大哥,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我们将你视为最好有朋友,我又把你当为亲大哥,你怎么连真名也不愿意告诉我们?”

幽兰与小魔王的言行神情之中,颇有责怪之意。

怪老头撇着嘴,嘴角的胡须往上翘,甚是可爱。“那……那……人家告诉你们就是,不过——你们不能再告诉别人哟!”

幽兰与小魔王相应点头,“当然!”“放心吧!”“你说!”

怪老头一脸神秘,望望四周,见无他人,低声道:“我叫孙鹤鸣!”

“什么?”怪老头的声音极低,幽兰与小魔王都没有听清。

“孙鹤鸣!”怪老头又小声了说到。

幽兰问小魔王:“他说什么?”

小魔王一片茫然,大哥当真奇怪,这有什么好怕的。

“你说什么?”幽兰问。

“孙鹤鸣!”怪老头大喊一声。

幽兰与小魔王极快地捂住耳朵。

“一会儿那么小声,一会儿这般大声!”小魔王道。

“孙鹤鸣?”这个名字好熟悉,幽兰可以肯定在哪里听说过、或者在书上看过,片刻她便忆起,孙鹤鸣不就是从武林之中失踪五十余年的前辈高手,传闻他偷学了龙王岛的武功绝学,这数十年来一直是龙王岛的追杀对象。认真的打量着面前的这个怪老头,绝世的武功,浑厚的内力,一切都证明,他并非平常人。

小魔王见幽兰惊异之后陷入沉思,轻声问道:“穆姑娘,有什么不对么?”

“原来你就是失踪五十多年的武痴前辈——失敬失敬!”幽兰笑道。

“武痴?谁是武痴?”孙鹤鸣觉得这个名号实在熟悉,在哪里听过,这不正是五十多年前自己的绰号么?居然都给忘了。刚才这穆姑娘叫自己什么来着,是叫的前辈?哦,就是叫的前辈,难道自己已经很老了。想到此,孙鹤鸣大哭起来:“哇——哇——你为什么叫我前辈?”

小魔王不以为然,这些日子早就习惯了怪老头的举动言行,哭是他的平常事,害得自己堂堂一个男孩儿有时候也想落泪。

幽兰轻声问道:“前辈是尊称,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你看你自己还如孩童呢?”

“孩童?”孙鹤鸣哭得更伤心了,穆姑娘是一个大姑娘了,她怎么可能嫁给一个孩童呢?“哇——我真命苦呀?”“老天爷实在不公平,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出生,这样的话我们就是天生一对……”“偏就晚那么几年,你都已经是大人了,可我还是孩童……”“哇——我的命真苦呀!”

幽兰正欲再劝。小魔王道:“穆姑娘,他就这样,别理他。”“我着实饿得紧,有什么东西可以吃吗?”

幽兰看了一眼孙鹤鸣,这老人当真奇怪,活了一大把年纪了,居然似一个小孩般,想哭便哭,想闹便闹,潇脱自由得很。幽兰指着桌上的糕点。

小魔王从未见过如此­精­美的小点,快奔几步,从桌上抓起便吃。一边吃,嘴里一边说道:“大哥,你吃是不吃了?这糕点可与皇宫里的东西相比哟,你不吃我可就吃完了!”

孙鹤鸣依是哭泣,此刻听得小魔王的话,放下双手,望着桌上的糕点,跑近桌子抓起几块糕点就往嘴里塞:“我好饿,你刚吃过­鸡­,别跟我抢!”

幽兰这才发现孙鹤鸣并未真哭,只是哇哇大叫,未瞧见泪痕。想笑,却传来喧哗声:“有人闯进这院了?”“是两个乞丐!”……

幽兰从窗外望去,楼下,一大群家仆、侍婢正握着棍­棒­四处寻人。她立即明白:这些人是来找孙鹤鸣与小魔王的。

龙跃天来了,站在楼下,大声道:“穆姑娘,一老一少两个乞丐是不是在你房里?”

这叫什么话?人人都知道,这一老一少是来找自己的,偏却这般问。幽兰极不高兴,应道:“他们是我的朋友,如果你不欢迎我,你尽管说便是!何须为难我的朋友?”

龙跃天忆起前次这一老一少令她难堪,本想帮她一把,而她居然这般讲话。心里有点意外,看来这天下间女子的心最难琢磨。“姑娘误会了,他们若真是你的朋友,看在你的面上,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他们的。”

“既是如此,那你们就别吵闹不休了,我现在要陪我的朋友说话!你们各自回去!”幽兰的语气冰冷。

楼下便有家仆开始小声议论:“这女子口气好大,似乎她便是刀剑山庄的主人……”

龙跃天瞪了一眼说话的家仆,家仆止声不敢再言。她要怎样便由得她,只要她肯在这里住下去,只要自己天天能见着她,听到她的琴音,这也是一种享受,如果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龙跃天不知道该如何去排解这一份难以放弃的相思之情。按理,大男儿不应该如此痴迷一个女子,可是自己已经陷得太深,放弃不了。脑中、心中、眼中、耳中全是幽兰的音容笑貌。“大家回去吧!”

幽兰看着众人散去,心里并不好受,有时候也会想:玉龙王其实是个不错的人,只可惜,他偏就是仇人的儿子。早早的就已经对这样的人有了定位——仇人的儿子,如果可以杀掉龙唤云,而自己极有可能成为他的仇人,无论他对自己有多大的恩,也掩盖不了这份家仇。也明白龙跃天对自己一份深情,因为恨,希望自己用尽手段让龙跃天倍加痛苦。

孙鹤鸣走近窗前,笑道:“穆姑娘真厉害,他们都怕你,被你骂走了!”

幽兰苦笑,哪里是怕自己,而是龙跃天用情之故,所以这些人才退去,龙跃天处处都在保护自己,这种保护自己不需要,是他硬要强加在自己的身上的。

沈无争端着果盘与两个侍婢缓缓上楼。

幽兰可不想与他单独相处,好在沈无争身后有两个女子,自己的房中又有一老一少。这一次,姓沈的总不至于又胡言乱语一大通。

沈无争人未进屋,声音先至。“今天的风不错,正是放风筝的好天气!”

幽兰可不这样认为,放风筝是春天的事儿,哪里有冬天放风筝的,明明就是想引走这一老一少。

孙鹤鸣一听放风筝,大声问道:“哪里有?哪里有风筝?”

幽兰瞪了一眼,小魔王淡淡一笑摇着头。

沈无争应道:“我房里便有一只特大的风筝!”幽兰的房门未关,他与侍婢便直接进入房中,轻轻地拉上房门道:“今天风大,这房里好冷!”

幽兰可没有感觉到冷,她还经常纳闷:小时候一到冬天就感到特别冷,为何现在虽然有霜、有雪,自己竟感觉不出冷。

“沈公子!”侍婢们将果盘放置桌上,齐声唤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沈公子没有回话,抬起手臂扬扬手,两侍婢离开并带上房门。

孙鹤鸣见有水果可吃,又狼吞虎咽起来。

“老头儿,你不放风筝么?”沈无争见幽兰无意理睬自己,对孙鹤鸣道。

孙鹤鸣看着小魔王。

小魔王紧缩着脖子,摇着头道:“外面太冷了,我可不想放什么风筝!”

沈无争看出孙鹤鸣有放弃的意思,笑道:“这几天冷,不若去抓野­鸡­怎样,前两天我便抓了好几只!”

小魔王在西域从未见过什么野­鸡­,家­鸡­倒是见过,有点好奇:“野­鸡­?”

“野­鸡­又叫锦­鸡­!”“有一身非常漂亮的羽毛,味道可比家­鸡­美味多了。”“要去的快说,不去的,抓了野­鸡­可是只有看的份,不给吃的哟……”沈无争边说边比划,还做出美味的模样,直看得小魔王与孙鹤鸣直吞口水。

幽兰道:“我可是不去的!”

“不去?”沈无争接过话道:“不去也罢,不过可口的野味,你们是吃不到喽!”声音很大,他是故意说给孙鹤鸣听的。

沈无争出了房门。

孙鹤鸣站在桌前发愣,心里不停地想:野­鸡­又叫锦­鸡­,自己以前吃过,好像吃过,可是羽毛漂亮的­鸡­自己没见过,今天应该去见识见识……“沈公子——等等我——”

小魔王见孙鹤鸣跟了去,笑道:“穆姑娘,我也去!”

一老一少快速离开房门,只听得小楼的噔噔之声,房门未关,阵阵冬风吹入房中,幽兰只觉得这风有点凉,却并未查觉到丝毫的冷。

刀剑山庄后面的旷野上,沈无争先将秕谷与稻谷混在一起撒在地上。又将一个大竹篓支在稻谷处,用一根支撑着,人藏匿在巨石后面,静静地等候着……

孙鹤鸣极有兴趣,可是等了许久,连只飞鸟都未瞧见,没了耐­性­。

小魔王可不想再等下去,这北风呼呼地吹得人直打抖。“我回去了!”撂下一句话飞野似的往刀剑山庄奔。

孙鹤鸣想走,未待他开口,便已经被沈无争看出心事:“谁先走,谁就是乌龟王八蛋!”

孙鹤鸣以为自己听错了,看沈无争衣冠楚楚,风度翩翩,怎会突然间说出这样的话。问道:“你说什么?”

“我上次便在前面捕得野­鸡­,这次你听我的准没错!”“如果走了,谁就是乌龟王八蛋!”沈无争道。

“咦——”孙鹤鸣道:“如果这野­鸡­不来,你就是乌龟王八蛋!”

沈无争已经查看过,这野­鸡­必定会来,只是今日此刻的风太大了,野­鸡­不敢来。从这几日的气候特征来看,风应该快停了。“如果你现在走了,你就是乌龟王八蛋!”“如果野­鸡­来了,你就得听我的!”

孙鹤鸣便绕糊涂了,“什么意思?”

沈无争淡淡一笑,轻声道:“我们打赌!如果野­鸡­不来,我当乌龟王八蛋,如果野­鸡­来了,你就得听我了,否则,你就是乌龟王八蛋!”

孙鹤鸣大笑起来:“龟孙子,你当定了……”

话未说完,沈无争“嘘——”,指着前方。

孙鹤鸣有点后悔跟沈无争打这样的赌:不远处,飞来两只大鸟,“那就是野­鸡­?”

沈无争应道:“是!再等一会儿,会来很多的!”

孙鹤鸣心里暗道:不能让他抓住野­鸡­,否则自己就当真输了。跳起身正欲大叫。

沈无争早已经看出孙鹤鸣的心事,道:“我们打赌野­鸡­来是不来,你吓你了,也算它们来过!反正你是输,难道你还想耍赖……抓不到野­鸡­,谁也吃不成!”

孙鹤鸣仔细回味着刚才的话,是呀,他们打赌又没说能不能抓到,而是野­鸡­能不能来。即便现在吓走野­鸡­,自己也输了。又不用做乌龟王八蛋,只是得听这个小子吩咐,否则自己就当真成了乌龟王八蛋。

果然,两只野­鸡­落地后,见周围并未声响,缓缓地沿着稻粒过来。一会儿,又有四只野­鸡­落在不远处,也朝着这边过来。

孙鹤鸣直看得心急,暗暗地道:快进篓子,快进篓子!

一只野­鸡­缓缓地走进篓下,另一只也进来了……已经有七、八只了。

“快拉!快拉!”孙鹤鸣低声道。

沈无争道:“外面还有三只呢?”

孙鹤鸣道:“七八只够我们吃了!”

“多抓三只更好!”沈无争道。

孙鹤鸣可是着急,外面有一只野­鸡­也走入篓下。

两人静静的期待着另外两只,可是那两只,只在外面兜圈,就是不进去。篓下的稻粒被啄食得未剩多少了,篓下已经有两只野­鸡­走了出来,一会儿又出来一只……

“砰!”孙鹤鸣从沈无争手中抢过绳索。惊起篓外的野­鸡­,扑扑飞起。

篓内,就困住三只。对孙鹤鸣来说已经足够了,再不拉绳,恐怕连一只也没有了。

沈无争怒道:“你为什么要拉绳,惊飞了那么多野­鸡­?”

“谷粒都没有了,野­鸡­早晚会飞,我不拉,一只也没有了!”孙鹤鸣大声道,直往篓子奔去,轻轻地将篓子揭出一条缝,野­鸡­欲往外钻,他一伸手就抓住两只。

沈无争一把抓住剩下的一只野­鸡­。

孙鹤鸣很满意,仔细地打量着野­鸡­:“这羽毛真漂亮,花花绿绿的。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大鸟,原来这就是野­鸡­。”

沈无争见孙鹤鸣要离开,大喊一声道:“老头儿,你输了,可得听我的吩咐!”

孙鹤鸣止住脚步。“什么事?”

沈无争一脸怪笑,“姓龙的软禁着穆姑娘,我要救她,今天晚上你必须帮我把她带回家!”

“姓龙的真可恶,居然敢这样对待穆姑娘,我饶不了他!”孙鹤鸣有点气愤。

“这些事你就不用管,只管将穆姑娘带出刀剑山庄,由我护送她回家!”沈无争道。

“家?”孙鹤鸣开始想:穆姑娘如此美丽,她的家里一定很好玩。“我也要去穆姑娘家!”

沈无争正巴望不得,有孙鹤鸣一道同行,一路人倒也可以省不少事儿。应道:“好!”“到时候,听我的吩咐!”

“知道了,知道了!”孙鹤鸣有点不耐烦,抓着野­鸡­奔往刀剑山庄。

沈无争大声唤道:“老头儿别耍赖!否则你就当乌龟王八蛋!”

孙鹤鸣转过身大喝道:“姓沈的,放心吧,我不会耍赖!”

风又吹起,沈无争紧缩着脖子,快步奔往刀剑山庄。

突然间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你想要那老头帮忙?”

沈无争止住脚步,四处张望。乱坟岗中缓缓地走出一个黑影,光线太暗,风太大,没有瞧见对方的面容,只能看到一个轮廓:魁梧伟岸。“这老头的武功很高,有他帮忙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嗯——他是谁都没有弄清,居然敢让他参加如此重大的事……”老者责备道:“我们的­性­命无关紧要,却不能让楚阳公主有任何的闪失!”

“前辈放心,让这老头儿帮忙应该无碍,如果不让他帮忙只怕会生出更多的是非!”沈无争相信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

黑影冷笑道:“既然你如此自信,我也不便说什么!总之,楚阳公主的安全第一!”

一阵风过,黄沙飞舞,沈无争微闭双眼。待他再睁开眼睛,那黑影已经消失无踪,空寂的荒野之中只剩下他一人。

夜已深,怕冷的人早早地便上床进入梦乡。冬季的刀刀剑山庄逾加寒冷,宁静,静得只有几个巡夜人的脚步声,更夫的喊声。

幽兰并不想睡觉,所有的事似乎在冬季来临之时就如同过冬的狗熊与青蛙般凝固了、停止了,最近没有从刀剑山庄打探任何的消息。她担心,姐姐的计谋会被天龙教人所觉察,那样只会令百花谷进入另一个危机之中,姐姐便会同时树立天龙教、龙王岛两大门派。

沈无争没有睡,他在静静地等待时机,那个神秘的老者至今没有出现,说好了今夜行动时他出伸出援手。通过白天的事,很显然,那老者不是怪老头(孙鹤鸣),他想像不出那个老者究竟是何人,从他的踪迹来看对刀剑山庄极为熟悉。

龙跃天没有睡,他透过窗户凝望着幽兰屋内的灯光,倩影映在窗棱上,美丽而脱俗,或沉思或看书,一举一动优雅高贵……这些日子他已经习惯在幽兰的灯光熄灭后睡觉,白天时难得与她有说话的机会,他望着她的倩影,小声地与她对话,尽管他知道这些话幽兰是听不见的,可是他还是说了,道出自己的心情与心事……

孙鹤鸣与小魔王已经沉沉地熟睡,两人都冒出极有韵律的酣声,一高一低,一长一短,高的、长的由孙鹤鸣发出,低的、短的由小魔王发现。他们住在幽兰的楼下,听得二人的酣声,幽兰轻轻地含笑摇头,缓缓地站起身从墙上取下灯笼,吹灭烛火,往楼下走去。

龙跃天有点意外,以往幽兰自入夜之后从不离开房间,看着移动的灯笼,一步步地下楼,进入房间:她是去看望着那一老一少。

幽兰进得房中,揭开绣帐,二人睡得正香。小魔王正枕着孙鹤鸣的大腿,而孙鹤鸣抱着被子,脸露微笑。幽兰轻轻地抚起小魔王,生怕弄醒他,缓缓地将他移向枕上,又轻轻地从孙鹤鸣的怀中拉出被子,替二人盖好。幽兰站在床前认真的注视着:自己像小魔王这般年龄的时候,已经懂得什么是恨,什么是怨,什么又是遗憾……小魔王真好,他什么都不知道……

离开房门,轻轻地拉上门。身后隐约地传来了低沉、轻微的脚步声,正欲转身,“啪”后颈疼痛厉害,浑身失去知觉,幽兰倒在一个黑衣人的怀中。

龙跃天看着灯笼突然熄灭,不良之感涌现脑中,不待细想,他速奔往幽兰的住处。来到刚才幽兰走过的地方,灯笼不见了,人也不见了:莫非她已经回房了?

龙跃天走近幽兰的房间,举起手欲敲,心里暗道:冬季寒冷,已至深夜,想必她已经睡下了。转身欲走,楼下的房门推开,是怪老头正携着小魔王……龙跃天紧跟其后。

小魔王还未睡醒,口里嘟囔道:“半夜三更,做什么?”

“嘘——”孙鹤鸣示意小魔王不要讲话。低声道:“刚才有人带走了穆姑娘!”

龙跃天频住呼吸,在这寂静的夜里听得仔细分明。

孙鹤鸣拉着小魔王轻轻一跃上了围墙,一里外的地方有点光亮,盈盈闪闪,像是一颗星星。二人快速地奔至那光亮处:近了,那是三匹马的马车,带头的是一匹枣红马,后面是两匹黑马。

“哈——哈——”孙鹤鸣大叫一声。

沈无争与一个蒙面老者轻轻地将幽兰放入车内,被孙鹤鸣这么一叫,二人吓了一大跳。

沈无争道:“你怎么现在才来?”言语中有责怪之意。

小魔王有点不明白,“你们要劫穆姑娘?”

孙鹤鸣又不便细讲,笑道:“小孩子哦,不要乱讲话,他们是来帮穆姑娘的。”

小魔王一脸惊疑,不待细想,跳上马车,见沈无争并没有要伤害幽兰的意思,略为放心道:“要到何处去?”

蒙面老者没有回话,只是望着幽兰:这个女子当真奇怪,大半夜的还蒙着面纱,抬手欲揭。

沈无争道:“前辈——不要!”

蒙面老者抬头看着沈无争。

沈无争道:“她不喜欢别人揭面纱,惹恼了她,圣上一定会怪罪!”

老者止住手:“不相­干­的人快下马车!”言毕,伸手推攘着小魔王。

小魔王太过瘦弱,连呼喊的功夫都未用上,便被老者赶下马车。

孙鹤鸣可是不依,大声嚷道:“说好了是一起的,现在你们得手了便这般待我们,不行,我与小魔王可穆姑娘的保护神……”

小魔王道:“不让我们去?”“我可就要大叫啦!”大呼道:“快来人呀——”

余音未落,便听到龙跃天大喝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众人大惊,沈无争与老者注视着小魔王,说不准是这小乞丐通知了龙跃天,否则他怎会来得如此之快。

小魔王一脸无辜呢喃道:“不是我……”

“哼——”“不是你们还有谁?”沈无争一脸怒气,这个行动计划只有怪老头知道,一定是他告诉了别人。

“快放下穆姑娘!”龙跃天大声道。

沈无争陪着笑脸,“龙兄,这是皇家的事,你Сhā手不得,请回吧!”

“皇家?哪个皇家?”“我可没听说江湖中有什么黄家?”龙跃天以为黄家是江湖中新创的门派。

老者冷冷道:“皇帝家的事儿,你也敢管?”看了沈无争一眼:“坐好了?”老者一扬马鞭。

沈无争尚未坐稳身,被震了个踉跄。

孙鹤鸣见急速奔去的马车,大叫一声:“他娘的,竟然把我们给摔了……”一手拉起小魔王,运足内力轻功,快速地追赶。

冬季的夜漆黑一片,小魔王看不清脚下的路,也不知道周围的景致,感觉自己整个身,整颗心都被悬挂在空中,不敢大声呼吸,更不能惊叫。片刻之后,小魔王感觉自己踩在什么地方,悬着的心略为踏实。仔细一想:脚下是飞奔的马车。

“不带我们走是绝对不行的!”孙鹤鸣一想到沈无争突然变卦就特别生气,猛烈地踩踏着马车顶部。

赶马车的老者大笑道:“死老头,你用劲踩吧,车顶塌下来一下砸死了那丫头,这才好玩呢?”

孙鹤鸣凝住了,气得“哇哇”大叫,口里骂道:“姓沈的卑鄙小人,你利用我——你们两个贼人明明就是劫穆姑娘,偏说什么救……”

小魔王也很生气,可是这马车奔得极快,自己来不及站稳身,得紧紧地拽住孙鹤鸣才能暂保平衡不至于马车顶上跌落下来。

孙鹤鸣依是骂骂咧咧,老者对孙鹤鸣的骂声不以为然,自是不停地扬鞭抽打着马匹,马儿奔得更快,风速电疾般飞驰着。

孙鹤鸣被震荡得失去了方向感,但他可以肯定那老者围着刀剑山庄转了一圈,为什么要转圈,大概姓沈的与那个瘦老就是想摔掉自己与小魔王。

约莫一柱香的功夫,马车奔走的速度减慢。

小魔王早被震得五内翻滚,在马车顶上吐了一大堆,一股发酸的臭味,顿时间袭到马车内,沈无争想吐,都是被那股难闻的臭味熏得。

孙鹤鸣极为不满,飞起几腿将小魔的呕吐物直踢往老者。

老者的听力极高,一闪一躲,一跳一跃总能躲掉,只闻得“啪啪”之声击在马匹上,马以为是主人在打自己又加快了速度。

孙鹤鸣将呕吐物用鞋扫完,感到有点困乏了,紧紧地搂住小魔王坐在马车顶部躺下,冬季的风很冷,尤其深夜的风就更加刺骨。

龙跃天跟在马车后面用上乘内力轻功追了一程,居然发现这马车只是围着刀剑山庄打圈,实在追不上了,跃在大树上略加歇息,这一歇息便失去了马车的踪迹,心中懊恼不已:铁扇公子深藏不露,相识几年来竟不知他的为人,而今半路劫走穆姑娘是何意思,自己对穆姑娘的心意,姓沈的早就知晓,可偏就这样做了。心里暗暗叫苦不迭,可是茫茫黑夜,失去了马蹄的声音,连那怪老头的怒骂声都消失了,他长叹一声,怏怏不乐回到山庄。

第八回 金陵王夜劫楚阳

〖简介:楚阳公主(幽兰)夜宿洛阳行宫,被金陵王李荣所劫。李杰元逼李荣放过雪莹,雪莹平安回到行宫,对生母蓝琼的一生疑心重重。〗

幽兰揉着双眼,浑身疼痛难忍,后颈部又酸又疼。睁开双眼,窗外的景物如飞,再看旁边木箱之上坐着沈无争,正在熟睡之中,“嘀答”的马蹄声,还有隐隐约约的打酣声,惊叫起来:“这是何处?”

沈无争被惊叫声吵醒,睁开眼睛,微笑道:“穆姑娘,你醒了?”

幽兰认真的注视着车窗外,她清晰地记得刀剑山庄白雪皑皑,可是这里绿树成荫,却完全是另一翻风景,惊道:“你们要做什么?”

孙鹤鸣已经醒来,伸着懒腰,道:“昨天夜里,姓沈的小子和那个老头儿将你劫走了……”孙鹤鸣的语声平和。

幽兰惊得怒视着沈无争。

沈无争明白幽兰意思,陪笑道:“公主,我们也是万不得已,这几日太子追得紧,希望你快些回宫……听说圣上这两天的病情又加重了几分……”

幽兰生气,自己已经再三说过:不是什么公主,更与皇家人没什么关系,偏遇上这个固执的沈无争,就认定她是公主,她是皇家血脉,居然还用出如此手段将她劫回宫中。

“停——”老者唤了一声,止住奔跑的马儿,头马“啾——”一声长呼。原本老者是想告诉幽兰与沈无争该停了,可是马车顶部的孙鹤鸣与小魔王还是飞了下来。

孙鹤鸣一个踉跄,跌倒地上,样子十分狼狈。

小魔王­干­脆就被直直地抛至地上,“哎哟”大叫一声。

幽兰揭开车帘,小魔王正躺在地上大叫唤道:“摔死人啦——”

孙鹤鸣回头注视着小魔王,伸长舌头,双手Сhā腰骂道:“死老头儿,你想害死我们?”

老者淡漠地注视着二人,跳下马车,和气道:“公主,你先稍歇片刻,一会儿我们便进城,先去通知当地知县,让他备下酒宴为公主接风……”

幽兰甚是不悦,看了一眼沈无争,走出马车,跳下来,奔近小魔王的身边,关切地问道:“伤到哪里了?”

小魔王翻身从地上站起,拍着ρi股道:“我的ρi股都快被摔成­肉­泥了——这死老头儿到底想­干­什么呢?”

幽兰认真道:“到底伤哪里了?”

小魔王扮着鬼脸,笑道:“放心吧——穆姑娘,我的功夫不错,就凭这一点还伤不到我!”

幽兰放心下来,此刻却认真地注视着老者。

老者低着头,不敢正视幽兰的目光,那目光敏锐而清澈。

沈无争这才认真的打量着老者,虽是蒙着面,但是从体形动作来看像极了一个人:龙王岛的四护法之一的竺天南道长。

老者爽郎地长笑一声,摘下蒙面,笑道:“属下竺天南,是先皇的六大侍卫之一。”

沈无争想起来了:先帝李亨跟前有六大侍卫,可是这竺天南早在二十年前就失踪了,原来却是在龙王岛当内应。

竺天南应是笑颜,“公主,属下这就进城通禀!你先在此小歇片刻……”

幽兰望着四周的景物,看来昨夜一宿的快马扬鞭,已离刀剑山庄甚远。

沈无争道:“公主,此地离刀剑山庄已有二百里之遥,再行三两日便可到京城……”

幽兰没有说话,用冷凛的目光注视着沈无争。

沈无争止住话。

幽兰转而注视着孙鹤鸣与小魔王,眼神胜言语,仿佛在问:你们知道他们劫我,为何不出手相助?

孙鹤鸣面露堪­色­,谁让他与沈无争打过赌,又不能出尔反尔,真真地算是被沈无争这个小人给骗了。

小魔王大声道:“穆姑娘,你别怪我,与我无­干­,我是想帮忙来着,可是自己的功夫不济也不是他们两人的对手……”

幽兰的目光落在孙鹤鸣的身上。

孙鹤鸣最受不得这种眼神,有话就说嘛,偏有这般顾盼生辉,盈盈秋波的眼睛,低着头缓步走进幽兰,轻声道:“穆姑娘,我错了——”

“错了?”幽兰倒是糊涂了,“错在何处?”

孙鹤鸣道:“我不该与这姓沈的打赌,他使诈骗我不敢出手。”

沈无争一脸尴尬。

幽兰转而望着沈无争,眼睛尽是责备之意,在前不久幽兰突然发现,自己不说话时一样可以让对方害怕,原来她的眼睛具有言话的功能,真是无语胜有声。

小魔王恍然大悟道:“穆姑娘,只要我们想走,也是能离开的——”

沈无争现在有点紧张,好不容易将幽兰带出刀剑山庄又赶了这一夜的路程,连忙道:“不行,你不能离开。你父皇病得很重,最大的心愿就是见你一面,你就这样走了,一定会遗憾终生!”

“我不是公主,你认错人了?”幽兰道。

沈无争心里暗道:这女子真是固执,已经说过了多少次她就是公主,可是她却依旧认为自己是穆家的女儿,无皇家没什么关系。“即便你不想去,想想看,一个父亲找了十六年的女儿,这份心情你应该理解……”“就算让一个父亲安心的离开人世……”沈无争心里大叫不好,这叫什么话,不是在咒当今圣上早些归西吗?可是现在他只有这样讲话,只要能留下幽兰,做什么都行,自己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圣上、太子失望。

幽兰平静地看着沈无争,无语。

沈无争继续道:“你就当别人认错你了,就算完成一个父亲临终心愿吧!”“你不能狠心到剥脱一个父亲最后的愿望……”

幽兰心动了,是呀,上苍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给了你富贵却未必给幸福,有了健康却未必如意……人生总是或多或少有些遗憾,而沈无争口中的那位父亲最大的心愿就是见自己的亲生女儿一面。心爱的女儿不在身边长大,自幼流落江湖,这对于父母又是怎样的疼……

小魔王见幽兰沉默,轻轻地问道:“穆姑娘,还走吗?”

孙鹤鸣这一生去的地方不少,唯独没有进过皇宫,那个地方一定很好玩。大声道:“穆姑娘,去皇宫也不错,我这辈子还没去过咧!”

幽兰无语,真真假假的身世之谜已经糊涂她的心,自己到底是谁?她应该知道、了解事实真相。以前一直把报仇大事放在首位,但今天她第一次动摇:我得弄清自己是谁?也许正如沈无争所言,自己当真是蓝衣女侠与当今圣上的女儿……她又不敢再细想下去,再想,就会觉得自己走过的十六个春秋是一场骗局。

“穆姑娘,到皇宫走走看看,一来可以知道真相,二则可以慰藉一个父亲的灵魂,对你并没有什么坏处。”沈无争从幽兰的眼睛神情中看到了动摇。

幽兰抬头望着孙鹤鸣与小魔王,那是两双期盼的眼神,她犹豫之后轻轻地,轻轻地点头。

“啊——”小魔王乐得手舞足蹈。

孙鹤鸣欢呼道:“我们要进皇宫喽!”

寒风袭过,幽兰重新回到马车内。

孙鹤鸣、小魔王、沈无争也相应进入马车。

幽兰开始幻想:皇宫是什么样子,那里生活着怎样的人群?白头宫女们又有怎样的烦恼……

半个时辰,也许是一个时辰后,传来了欢快的声乐。

远远地看见马匹的影子,竺天南骑着快马奔了过来,报道:“公主,本地知县已备下酒宴,请公主速速进藏!”

幽兰揭开车帘,竺天南的身后奔来一辆­色­彩鲜艳的八抬大轿。

小魔王满是惊奇。

幽兰下了马车换乘大轿进了县城。

接下来的几天里,停停走走,走走停停,天天都有赴不完的酒宴,这令幽兰极不自在。她希望可以早些进宫,哪怕只是一种使命或者责任,而不应该浪费在不停地酒宴之中。

这日,进了洛阳城,前来欢迎的人很多,前拥后簇,呼声一片。

幽兰立即被这样的景观征服了,沉浸无比的荣尚之中,但在宁静的深夜里她却为此感到羞愧,她这些年来不是自认为与世无争么?怎么可以喜欢上这样的生活,不能绝对不能,有时候她居然相信自己就是楚阳公主,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女儿。

洛阳王府内,金陵王早有耳闻蓝贵人之女楚阳公主已经找到,正在回京的途中,他想知道这个楚阳公主到底有怎样的容颜。

两王爷相对而坐,洛阳王只顾下棋并没有留意金陵王的神情。

“听说楚阳公主要回京了?”金陵王明知顾问。

洛阳王轻叹一声:“总算找到了,圣上也算了结一件心愿,这沈妃找了近二十年没有音讯,这楚阳公主能找到也算万幸。”

“找楚阳公主之事朝中文武百官皆知,就不怕找出一个假的来?”金陵王生疑:当年蓝琼中毒身亡,怎么还会有一个女儿留在人世,只怕是世人杜撰出来的,可是这当今圣上居然还信了,近两年居然便开始早了,有人传言百花谷二小姐穆雪莹便是楚阳公主,那二小姐不是在十年前已经中毒身亡了,难道复活了……一连串的疑问,还有一连串的好奇,当年的蓝琼明艳照人,倾国倾城,她的女儿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洛阳王轻轻一笑道:“十七叔多虑了,听人说这楚阳公主与当年的蓝贵人极为相似,更重要的是与当年沈妃娘娘带回的书信所言简直是一模一样,怎么会弄错?”

“噢——”金陵王应道。蓝琼与李豫的女儿出现了,世人自然就会重提当年蓝琼与自己的关系,如果没有这楚阳公主,自己的事儿或许不会被人重提……耻辱,他今生的耻辱再度浮现,又将成为世人的茶余饭后的闲聊话题,他的心就无法平静:不能让这个楚阳公主活在世上,只有她死了,才不会有人提及自己与蓝琼的关系。

洛阳王望着心有旁物的金陵王,轻声道:“十七叔——”

金陵王回过神笑道:“哦,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房歇息了!”

金陵王不待洛阳王回话,放下棋子,出了房门。

行宫内,沈无争送来古琴,幽兰轻轻地拔弄着,亦是心事重重。突然的变幻,谜一样的身世弄得不知是梦是真。

这几天孙鹤鸣与小魔王算是威风不已,耀武扬威,侍婢成群,还有许多的可口美味。

一位老妈妈送来幽兰的华衣胜服,幽兰呆呆地看着,虽是冬季的衣饰,特别的豪华鲜艳,她不喜欢,一直以来,她就喜欢淡雅的花式。

“公主,明日洛阳王有胜宴邀请,这是礼服,看看是否满意?”老妈妈道。

幽兰摇头道:“我就穿这一身吧!”最让幽兰不满的是明明是冬天的衣服,居然还要露出脖子,她不喜欢——太露了,一个女子穿着这样的衣服,有勾引男子之嫌,她可不想早早便被情所困,也不想因为容颜生出是非。所以幽兰决定还是穿以往的服饰。

老妈妈道:“这哪行呀,到时候竺侍卫一定会怪我们侍候不周,要责罚我们的,公主倘若不满意请告诉奴婢哪些地方需要修改?”

幽兰看了一眼老妈妈,站起身找开衣服仔细看看,指着领口处道:“这个领子太露了,只需要露出颈部就可以,其他地方多收些。”

老妈妈笑道:“公主在民间生活惯了,那种式样是平民服饰,这只怕……”

幽兰注视着老妈妈。

老妈妈怕触怒幽兰不敢再言,转而应道:“是!公主!”

老妈妈离开房门。

穆冰霜正沉浸在与妹妹相聚的喜悦之中,正欲与妹妹相识,突然妹妹摇身一变成为公主,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知道原委的竹娘将往事回忆,雪莹的身世她是最清楚不过的。

穆冰霜不语,望着竹娘。

竹娘缓缓地道:“雪莹是蓝衣女侠的女儿,这事我知道!”

穆冰霜与穆寒露惊得张大嘴。

竹娘见二人不信,又将雪莹的身世之谜一一详述。

穆冰霜一直以有妹妹为荣,尤其雪莹的聪慧。

竹娘讲完话,离开房门。

屋中,留下穆冰霜与穆寒露四目相对。

穆冰霜回到中原生活给了她太多的意想不到:想不到穆寒露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姊妹;想不到自己最为疼爱的雪莹并非自己的妹妹,而贵为大唐公主……

而这几天江湖突然的流言,也令李杰元不知所措,他突然就多出一个妹妹——雪莹,没有见过,但是从未有过的惊喜袭上心头,而雪莹又是穆冰霜的妹妹。他已经快马加鞭直往京都方向。

这天夜里,李杰元见到那个多次自称是父亲的王爷匆匆地离开洛阳王府,神情怪异,李杰元轻轻地跟在他的身后,从小便听义父庄昭飞讲过此人狡诈无情。

金陵王进了一处隐蔽的小巷,在一家大户庄院旁停住脚步,有数名蒙面人站立两旁。李荣指指点点比划着什么,看那样子似乎是要抓什么人。安置完毕,众蒙面人散去。

夜已深,幽兰一人坐在房中,又是沉思,而后站起身,缓缓地走入绣帐。

一蒙面人轻轻地走近幽兰的房间,用一只短细的竹筒凿开窗纸,吹出迷烟。

孙鹤鸣躺在床上,被屋顶轻微的脚步声惊醒,大呼一声:“哪里来的死贼!”推开窗户跃上屋顶:三名蒙面人扛着一只大布袋眼露惊慌之­色­。

一胖体蒙面人瓮声道:“小老头,这是皇家的事儿,劝你别多管闲事!”

“哈——哈——”“我就是喜欢多管闲事,你拿我怎样?”孙鹤鸣笑道。

魁梧身材的蒙面人往前一跳,拔出厉剑道:“死老头,这是你自找的!”

冷月照应,剑光飞舞,孙鹤鸣迎上前使出“龙形拳”,招招生风,拳拳带力。魁梧身材的蒙面人击中手臂,未能伤到对方,自己的双臂反被震得发麻酸痛。

孙鹤鸣反手一取,从魁梧身材的蒙面人手中夺过厉剑,剑剑生辉,如流星追月,“游龙剑”一招接一招。

胖体蒙面人见对方武功高强,扛住布袋大声道:“此地不易久地,快走!”话音未落,人已奔至数丈远,突然止住脚步。

迎来奔来一华衣少年,来者正是御前带剑侍卫,江湖人称铁扇公子的沈无争,他身轻如燕轻落跟前厉声喝道:“来者何人?”如此熟悉的体形和动作,自己以前一定照过面。

胖体蒙面人将布袋放在屋顶,取出二节棍迎战而上,道:“沈公子,你就给小的一个方便,有人要见公主一面……”

沈无争不待对方解释已经出招,招招如疾风,快速而敏捷,而胖体蒙面人的武功并不弱,数招下来,竟分不出胜负。

孙鹤鸣这边已经制服魁梧身材的蒙面人。孙鹤鸣将对方双臂反锁,蒙面人正欲飞腿,又被孙鹤鸣用双腿反锁,顿时间浑身发麻,却已被这怪老头点住|­茓­道,而魁梧身材的蒙面人却是这样古怪的动作,双手反置于后,双腿反置于背部,甚是难受。

“呵——好玩,好玩——”孙鹤鸣直乐得手舞足蹈。转瞬目光落在屋顶的布袋之中,再看沈无争正与蒙面人对招,竺天南也被蒙面人给困住了。他心里暗道:那布袋里想必是什么要紧的宝贝,否则值得这些人争夺。心中甚是得意,耀武扬威般走近布袋,正欲俯下身子,突然黑影一闪,一个壮年男子已经将布袋扛在肩上飞奔而去,动作之速,轻功之绝,孙鹤鸣好久都没有见到如此高手了,紧追不舍。

孙鹤鸣边追边唤:“站住!站住——”

对方并不以为然,依旧狂奔,穿过一座屋顶又一座豪宅。洛阳城自古以来便是军家重地,繁华之地,虽不及京都繁华,但是鱼龙混杂。

孙鹤鸣大声骂道:“死贼、笨贼——你再跑就是龟孙子!”

对方听到孙鹤鸣的叫骂声暂时止步,顷刻间,对方狂笑几声,转瞬又速奔而去。

孙鹤鸣还以为对方一定不敢再跑,可是眨眼的功夫便没有踪迹,心里懊恼:但愿那布袋里的东西不会是什么重要的宝贝,这些人一定是想偷穆姑娘的宝物。想到穆姑娘,孙鹤鸣拍着脑袋:那里面不会是她吧

蒙面人扛着布袋,落在一小巷之中,缓缓地走进“明珠别苑”。

李杰元有点惊异:不一会儿的时间,金陵王便扛回一个大布袋,又换了黑行装,想必那袋中定是重要的东西。站在“明珠别苑”后门前,抬头一望,轻轻地跃前院中。

李荣放下布袋,道:“你们俩好生看着她,我一会儿便过来……”

李杰元用手指凿破窗纸:房内,一对如花侍婢,正缓缓地解开布袋。布袋里是一个华衣少女,两侍婢轻轻地扶起少女,将她扶住帐中。

响起了低沉的脚步声,门被人推开,华衣少­妇­站在门口,问道:“你们俩在做什么?”

两侍婢面露惊­色­,一侍婢回头望着绣帐,少­妇­厉声喝道:“是我父王又带回什么良家­妇­女了?”

少­妇­走过绣帐,里面是一个蒙面纱的少女,心中不悦,伸出揭去面纱,“啊——”一声惊叹。

两侍婢倍觉好奇,也奔至帐前:那少女有着绝世的容颜,那眉眼,那气质像极了画中之人。

少­妇­大喝一声:“她是谁?”

两侍婢低头不语。

少­妇­继续道:“你们是不是翅膀长硬了,她是谁?”

李杰元想笑:金陵王当真风流,一大把年纪居然纳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夫人,而这小夫人的醋劲也着实太大了。

一侍婢回道:“二郡主,她是王爷带回来的!”

原来,这少­妇­并非李荣的侍妾,而是他的二女儿明珠。

李杰元换了个方向,再凿穿纸窗,仔细地打量着帐中的少女:眉毛高挑清秀,鼻子小巧如雕般­精­致动人,红­唇­鲜艳欲滴……好一个别样的绝世美女,那长相更似西域佳人。

明珠郡主认真地打量着床中的少女,问道:“她们怎么那么像……也不完全像……”

李杰元正看得出神,突然肩上被人一拍:“朋友——”

回转身子,两人都惊住了。

来者正是金陵王李荣,在他看到李杰元的刹那,惊呼一声:“杰元——”

李杰元目中无光,道:“你为什么要劫她?她是不是我的妹妹雪莹?”

金陵王李荣笑道:“她怎么会是你的妹妹?”

二人的谈话人惊到屋内的明珠郡主,她快奔几步,出了房门,站在二人不远处静静地注视道:“你是谁?”

明珠郡主问的是李杰元,一问完话,明珠便有点吃惊:这个少年男子与父王有着惊人的相似,那眉宇间的气度、神态……惊问道:“父王,他是……”

李荣笑道:“他是你的兄长李杰元!”

明珠郡主脸上涌出一阵欣喜,快奔几步道:“你就是我的哥哥,小时候父王便经常提到你的名字,没想到今日才见到你……”

李杰元可不想与这金陵王府有半点关系,“快放了我妹妹!”

“妹妹?”明珠郡主不解。

李杰元正近房门,静静地注视着绣帐中的少女。

明珠郡主道:“她是你妹妹?”

“是,她是我的亲妹妹,我们都是一个母亲的孩子!”李杰元冷冷道。目光依是注视着幽兰。

明珠郡主立即便明白了,被父王带回来的少女是当今的楚阳公主。父王与蓝贵人之间的恩怨情结,她早有耳闻,可是为什么要抓楚阳公主,她想不明白,此刻目光落在李荣的身上。

李荣道:“我为什么要放她?她的母亲带给我太多的苦难,当年我不能一雪前耻,今天我便要她的女儿来还债……”

“还债?”李杰元倍感寒心,自己也是蓝琼的儿子,难道金陵王也要在自己的身上讨回所谓的公道,“你要伤害她,那么你索­性­杀了我!”

这两年,李荣努力地想证明自己对李杰元的疼爱,一次次的暗中相助,并没有消除李杰元对自己的仇视,反而增加了他们父子之间的距离,于是乎,李荣便将所有的这些都归咎于蓝琼、庄昭飞的身上。

李荣没有言话,而是径直走入房中,轻轻地走近绣帐,静静地注视着幽兰:她可真是一个绝代佳人,比她母亲当年更美。

“咳——”幽兰轻咳一声,睁开眼睛。

李荣看到一双亮如星月,明如秋波,婉转生辉的凝眸,那双眼睛很美,李荣见过太多的美人儿,从未见过如此美丽若星的眼睛。

幽兰坐起身子,惊异地望着屋中所有的人。

屋中所有的人一样惊异地注视着她,像是欣赏一件宝物,从上至小,每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

李杰元见过母亲蓝琼生前的画像,幽兰与母亲有几分相似,这令他倍感安慰。“雪莹,你醒了?”

幽兰抬头望着李杰元,轻声道:“你叫我雪莹,你知道是我百花谷的人?”

李杰元道:“你不认得我了?”

幽兰怎会忘记,当初在鬼谷之中姐姐穆冰霜一直想要救出的人便是他,面前这个俊朗少年正是姐姐的意中人,莫非他是奉姐姐之命前来助自己的。轻轻地应道:“我记得你,你是李大哥!”

李杰元不喜欢这个称呼,大哥便是大哥,偏要在前面加个李字。

李荣出神地站在一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幽兰:这个女子实在太美,莺声燕语,声音婉转动听,那体态婀娜多姿,神情自然凝重,一颦一笑都极具魅力,略带忧怨的眼神让人心生怜惜。哪一个男子不会在这样的一个妩媚动人、清新独立的女子面前折眼、倾心?

李杰元对金陵王李荣的态度极为不满,咳嗽一声道:“雪莹,我会带你离开这儿的!”

幽兰从床上下来,站起身,笑盈盈地走近李杰元。

李荣道:“不行,她是我带回来的!”

李杰元望着金陵王,“你想­干­什么?”转而继续道:“武痴、铁扇公子,前朝无情侍卫一路护送,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武痴?”李荣欲笑,这个传说中已经死了的人怎会突然复生,还有什么前朝无情侍卫,“总之我不能放走她……”“她的母亲做了太多的错事,我要从她身上讨回!”

“她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如果你必须要这样做,那么现在我就在你的面前……”李杰元怒视着李荣。

父子俩目光相遇。

明珠郡主见此陪笑道:“父王,何须因为外人让自家人不和呢?”

幽兰糊涂了:少­妇­叫这王爷“父王“,还说李杰元是自家人,到底他们有着怎样的关系。李杰元又说自己的母亲亦正是他的母亲,是说自己与他是兄妹吗?可是这王爷又分明对自己抱有极大的仇恨。

明珠郡主走近李杰元压低声音道:“兄长,你们先走!”“这里的事你不用担忧,我自会处理!”

李杰元伸手拉住幽兰的纤手,幽兰的手上裹着一层丝绢,二人快速地往行宫奔去,没有回头,直到了行宫门口,李杰元才止住脚步轻声道:“雪莹,你先进去吧!”

雪莹从袖中取出面纱重又蒙上。

楚阳公主被劫,行宫之内大乱,沈无争派人去通知当地官府,有几位官员已经赶了过来。

孙鹤鸣回到幽兰房中找了许久没有踪影,沈无争与竺天南一进楚阳房中,便知是迷香之故,否则依公主的武功一般人又怎能轻易得手。

竺天南道:“到洛阳了,居然出这等大事!”

所有人都齐聚大厅,静静地等候着竺天南的发落。

行宫官员见到楚阳归来,长吸一口气道:“公主——”

“嗯!”幽兰轻轻地应了一声。

行宫官员行­色­慌张,“公主回来就好,否则小的可就人头不保了?”

“有这么严重么?”幽兰可没有想过,自己不过是消失了一会儿,怎会有如此严重。

行宫官员道:“洛阳城内的大小官员都已经来了,正在大厅等候发落呢?”“公主既然平安无事,先去大厅瞧瞧吧!”

幽兰可不想去见那官员,她不感兴趣,可是总不能将他人的生死置于不顾之地,应道:“带路!”

行宫官员将幽兰带入大厅。

厅内一片喧哗,众说纷纭。

行宫官员大声道:“楚阳公主到!”

幽兰莲步轻移,缓缓地步入大厅,“今日叨扰各位了,不过是虚惊一场,巧遇江胡朋友将我救了回来……”“请各位先回吧!”

行宫官员早有耳闻,传言这楚阳公主貌若天仙,天下无双,这其间有几位年少轻狂的,均惊异地望着幽兰。这样的身段、气质,定是位绝­色­佳人。

幽兰回转身,往房间移去。所有人止住言语,压低呼吸,静静地注视着幽兰的身影。

孙鹤鸣见幽兰回来,乐得直奔大厅。正巧与幽兰照了面,“穆姑娘——”

幽兰应道:“很晚了,你还不歇息?”

“穆姑娘,你是怎么回来的?”孙鹤鸣极为好奇,最后出现的壮年蒙面人轻功极好,自己追了一程,居然弄丢了,穆姑娘当时中了迷香,又是如何逃生的?

幽兰笑而不语。她的脑中有太多的问题需要答案,李杰元与自己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说她的母亲也是他的母亲?还有那个少­妇­的言行也一样奇怪,尤其那个王爷更是奇怪……

“穆姑娘,你想什么?”孙鹤鸣问道。

幽兰不语步伐很快,快步地回到房中,坐在窗前又发愣,出神。除了对自己的身世有点生疑之外,更对蓝琼有了兴趣,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从现在所有人的神情来看,自己的确是公主无异。

房外,沈无争重兵守卫,不能再出任何的差错,倘若在洛阳城或京都丢了公主,自己的颜面何存,曾经答诺过太子适一路小心呵护公主进宫。

幽兰无眠,坐在窗前看着书。

沈无争望着屋内的倩影,略为放心,只要她在,心里便觉踏实。

幽兰从惧信身世,到如今希望快些进宫,她想了解太多的事,自己是谁?母亲蓝琼到底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传奇?为什么有人敬、有人爱、有人惋惜、有人怨恨……是否上苍注定每一个红颜都必须拥有这些。如西施亡吴,被越人称赞被吴人咒骂;又似绝世美人杨贵妃,到底有何错,安史之乱却完全地归咎于一个弱质女子,要用她的死来慰藉人心……所有这些,到底是美人的错,还是君主的爱情是一种错,或者生为君王就不应该对一个女子钟情?

第九回 楚阳公主返皇宫

〖简介:余姬返回刀剑山庄,逼玉龙王找寻神医少女为其治脸。楚阳公主终于顺利返回京都,与吴少雷相约见面。为庆楚阳回宫,独孤皇后备下盛宴。〗

再说余姬从柳琴那里得知刀剑山庄有一神医少女消息,急急返回刀剑山庄。

冬季的山庄一片宁静,少了春季时候的喧哗与热闹,因天龙教与龙王岛绝战之事传入江湖,更有少者登门造访,即便有往来的都是龙王岛自家人。

余姬面蒙红绸,一袭红衣,骑枣红大马,这是她一向最爱的装扮,正欲进庄却被家仆拦住去路问道:“来者何人?”

余姬恶狠狠地骂道:“死奴才,连我也认不得了!”

余姬的声音家仆自是认得,来者面蒙红绸,那气魄与余姬无异,但是余姬前段时间不是已经痊愈失踪了么,怎么又突然出现。

余姬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乘几个家仆惊异之时直接进入庄内,大喝唤道:“天哥——天哥——我回来了!”

庄中并没有龙跃天的声音,余姬有点失落,道:“天哥呢?”

有一位熟识余姬的侍婢迎上前来应道:“余姑娘回来了,公子正在书房与庄大侠议事——”

余姬先是一怔,心里暗道:我失踪了这许久,他居然不能寻我。落得这般结局,全是为他,他却安心与人议事……想到此悲从中来,心里涌出几分怒意,跃下马背,将缰绳递给侍婢直往书房。

书房内,龙跃天正与庄昭飞对奕。

庄昭飞没想穆姑娘居然是师妹蓝琼的女儿,怪不得她们间有着惊人的相似。

龙跃天总算放下心里的石头,她是蓝琼的女儿,自然与龙家没有恩怨仇恨,或许在自己与楚阳公主之间尚有什么不解误会。

“天哥——”余姬站在书房门口娇慎地唤了一声。

龙跃天先前才与庄昭飞谈及余姬的事,她怎么就回来了,也不知道楚阳公主是否真的治愈她的脸伤。

“天哥!”余姬推开门闯入房中,见龙跃天正平静地下棋更是不满,骂道:“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为你吃尽了苦头,你却在这里下棋,也不寻我,更不问我的下落……”三两步走近龙跃天,一把推翻棋盘,继续骂道:“你当真好没良心,这些日子来我生不如死,饥不裹腹,你居然不管我……”

龙跃天站起身笑道:“楚阳公主不是给你治好了吗?你酷爱美貌,现在我倒放心了,依你的武功自卫绰绰有余,我何须庸人自扰……”

余姬想到那个冒充自己的女子怒气再添几分:“我自离开剑寨便一直躲在乡村僻壤之地,哪里回来过,你胡言乱语什么?我们自幼一块长大,你居然连我也分辨不出么?”余姬越说越气,瘫坐在木椅上咽咽地哭泣起来,原以来,分别许久后两人再度重逢是欣喜相加,怎知仅是这般。

庄昭飞站起身:“你才离开山庄几日,怎么又说没来过山庄?”

龙跃天早对那个余姬生疑,只因楚阳公主对余姬份外关切,两人情感较深,不忍揭穿所以才隐忍不发,“那个不是你?”

“不是我,我也听二妹讲山庄来了位神医少女,这才赶回来的,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还是晚了几步,听说那少女已经走了?”余姬边哭边说,她要把这段时间来所有委屈哭尽,想让龙跃天好言宽慰自己,再靠在他温暖的怀中好好地享受一番。

庄昭飞站起身陪笑道:“你们兄妹难得相聚,我先告辞!”

龙跃天正欲唤住庄昭飞,可是他人已经出了房门,并轻轻地拉上门。

余姬还是咽咽呜呜哭泣不止,若是她的这般暴燥­性­子,龙跃天还真不相信余姬会哭,而且还哭得这般楚楚可怜,令人疼惜。倾刻间,楚阳公主的哭态又浮现在脑中,她的模样真是妩媚、可爱,连哭都是一道美丽的风景。龙跃天痴痴地注视着余姬。

余姬哭罢,抬头看到龙跃天出神的眼神,忘记了自己被毁容,摘去红绸。

龙跃天“啊呀!”一声惊呼,将脸转向一边。

余姬大声喝道:“我这般模样全在你意料之中,你是何意?”

龙跃天回过头:“没关系,只要能请到楚阳公主出面,你的脸定会痊愈。只是……”

余姬进一步确证了楚阳公主的医术,满心宽慰,道:“是什么?”

“楚阳公主已经回宫,再出宫就不知要待何时?”龙跃天道。

“我不管,你就是要将她找到,让她给我治脸,否则我不依……要么现在你就杀了我!”余姬开始耍赖。

龙跃天糊涂了,前段时间出现的冷漠女子是余姬,还是面前这个女子就是余姬?她的­性­情怎么如同换了一个人。或者还是自己已经将前段时间出现的女子当成了余姬,反而把真的视为假的。“人家是公主,哪有公主听我一个平民百姓的?”

余姬止住眼泪若有所思,口里喃喃道:“你不帮我,我就自己到皇宫里去找她,她若是敢不给我治,我便杀了她!”

龙跃天听得胆颤心惊,余姬是个说得到做得出的女子,可是楚阳公主的武功不在她之下,如果真动起手一来会加深他与楚阳公主之间的误会,二来余姬不过是徒劳。“不可!”

余姬认真的注视着龙跃天,“不管便不管,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龙跃天笑道:“你刚回来,先歇两日,庄前辈与那女子颇有些交情,托他出面不是难事。”

余姬面露喜­色­,“这样就好,总之我是为了你才变成这般的,你可不要推卸责任。”

“圆月——”龙跃天唤道,他想告诉余姬关于罗红珠的事儿,欲言又止。

“什么?”余姬应了一声。

龙跃天想依余姬的­性­情不知道又会生出怎样的是非,还是不说也罢,余紫龙带着罗红珠的尸骨隐居山林,夫妻恩怨一生,现在总算可以平静地生活。

余姬追问道:“何事?你快说呀!”

龙跃天苦笑,“回去歇息吧,一会儿就我去找庄前辈。”

余姬缓缓地点头,出了房门。

展佩诚本想去百花谷找穆冰霜为余姬讨要解药,却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自母亲倾心夫人过世之后,老龙王对自己也若远若近,到底不是龙唤云的亲生儿子,母亲临终前也希望他离开龙王岛,为了是逃脱不公的命运,而他更不想回剑寨,在那里人们会重提他不光彩的身世。

后来又听说余姬回山庄了,可是他却不能回去,那时他远在千里之遥的幽州,而且身负重伤。为了不靠龙王岛、剑寨生活,他要完全寻回自己,以自己的方式生存下去,就必须做一件事——杀人。那次任务中,展佩诚被对方打伤,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心里的伤痛与­肉­体的折磨,已经安全改变了他。

怏怏不乐中,再来到刀剑山庄,这一次他是专门来见余姬的,不知道她的容颜是否正如传言说的已经痊愈。那个以冷艳著称的美人儿,或许此刻正偎依在玉龙王的怀中。

隐隐中,传来余姬的怒骂声。

展佩诚已经听惯了余姬的声音,不知道是哪个侍婢惹恼了她。展佩诚跃上大树,往庄内张望,余姬面蒙红绸手里拿着根树枝:“死丫头,让你多事,谁让你动我的东西了——”

龙跃天对眼前的一幕已经熟悉得没有多少感觉,庄昭飞不时地抬头凝望余姬,龙跃天无奈地苦笑。“等她发泄完了——就没事了。”

展佩诚不待细想,跃下大树落在庭院中。

余姬看到展佩诚,喜悦难以言表:“佩诚,好久不见了!你到哪里去了?”

龙跃天站起身微笑道:“诚弟——”

展佩诚看不惯龙跃天那种是笑非笑的神态,自小便一直被他看不起,自己到底不是龙家的孩儿,自己当然明白,何须他猩猩作态。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余姬道:“这些丫头真是过份,没让她做的,偏将好好的东西给弄得乱七八糟!”

展佩诚认真的注视着余姬的脸颊,他想知道:余姬的脸是否真的痊愈。

余姬看出他的心事,“看什么看,再看我可生气了!”

展佩诚笑了,余姬的­性­情一点没变,还是那样。

“还笑,有什么可乐的?”余姬更加生气,“我变丑了,你得意啦!”

展佩诚止住笑容:“还没好?”

余姬瞪了一眼,“没好!没好!与你何­干­?”

展佩诚的心立即凉了半截,自己是好意关心她,而她呢?总是在言语间中伤自己。

龙跃天看出展佩诚的心事,“余姬,佩诚是真关心你,怎么可能这样说?”

余姬歪着脑袋,冷冷道:“何须他关心?嗯——不知道心里多乐呢?”

展佩诚从鼻息间挤出一丝“哼——”,他想骂,可是对余姬对不能出口,他的心又有谁知道?“我走了!”展佩诚一阵气急头也不回跃出墙外,飞奔而去。余姬对自己来说永远是个梦,无论自己怎样待她,而她终究是不能接受自己,善意的关怀在她看来都是嘲弄。

龙跃天意欲责怪余姬。

余姬却道:“你看到的,我只在意你一人!”

龙跃天怔住:余姬又一次说明自己的心意,可是我的心里却有另一个人——楚阳公主,那个世间真正的绝代佳人、一代才女,唯她是自己的最爱、真爱。现在余姬容颜被毁,倘若现在说明,不光余姬难以接受,不明真相的第三人也会误以为我玉龙王当真是个爱慕容颜的伪君子。

再说杨吉弱与吴少雷结伴闯江湖,这些日子两个人情感渐深,又颇为了解。双方家里都来信催他们各自返家。

吴一剑自倾心夫人逝世之后,突然失踪,江湖中传言他因看破世事已经循入空门,在一个小寺庙出家了。吴少雷也不知道这些传言的真假,曾托江湖朋友帮忙找寻,依是无果而终。看着母亲的来信,心如刀绞,母亲的一生风波不断,只是近十余年来日子稍为平静,可是又遇父亲之事。吴少雷是个孝义之人,即便吴一剑有太多的不是,心里也不忍责备于他,对父亲也有极多的依恋,更多的却是对母亲的同情与敬意。

杨吉弱轻轻地推门进来,见吴少雷手捧家书,一切都明白了。她的手里也拿着一封书信,是父亲杨铁虎来的,催她返家。这几月,两人形影不离,江湖人称“英雄美人”,杨夫人担心女儿名节,再三催促杨吉弱返回江南。

吴一剑与杨吉弱望着窗外,大街上极为繁华,听说今日流落江湖的楚阳公主便要从洛阳行宫出发返回京都。大街两旁站立着围观的百姓,一阵锣鼓声响,从行宫出来一队人马:前拥后簇好不气派,拥着一座八抬大轿,大轿周围用轻纱做帘,里面坐着位蒙着面纱的少女。

大街上一片小声的议论声:“她就是楚阳公主——”“听说是蓝贵人的女儿?”“噫,我听人说,她还是百花谷的二小姐呢?”

“百花谷二小姐?”吴少雷的脑中浮现起幼年时候的雪莹模样,那个长得玲珑剔透,小鸟依人的小女孩,是她么?她不是死了么?

杨吉弱一脸惊慕,注视着大轿中的少女。

“雪莹——”吴少雷大唤:“雪莹表妹——”

楚阳公主坐在轿了,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这个名字已经有许多年没有人唤了,禁不住四处张望,寻找对方。

吴少雷依昔记得雪莹那双明眸,清澈如水。楚阳公主的眼神如此熟悉,似曾相识,一阵惊喜道:“吉弱,她真的是雪莹,是我的雪莹表妹!”

杨吉弱道:“你的雪莹表妹?谁呀?我从来没听你说过……”

吴少雷从未如此高兴过,没想到雪莹并没有死,“吉弱,快收拾一下,我们要随她一起去京城!”

“我们不回去了么?”杨吉弱问。

吴少雷道:“不回家了,我们此次出来还没有去过京城,先到京城玩上一阵子再回家!”

杨吉弱一脸不悦,已经说好的事突然间便已经改变,还唤什么雪莹表妹,谁知道是为那女子,还是真的想去京城。“我想爹娘了,我要回家!”

“你不去京城?”“也好,你先回家与家人团聚吧!”吴少雷可来不及,整个脑海中都是雪莹幼年时的莺歌笑语与一灿烂若花的笑颜。转身便开始收拾行装。

杨吉弱站在一侧,嘟着小嘴,“你真的要去京城,你不管我啦?”

吴少雷抬起头看了一眼笑道:“这些日子你的武功长进不少,应该可以保护自己,就此作别!”

“不——”杨吉弱走进吴少雷一把夺过包裹,“出门的时候,你怎么在我爹娘面前许诺,你说过一定完好地将我送回去……”

吴少雷一乐,居然把这等大事给忘了。笑道:“吉弱,就陪我去一次京城,小时候雪莹表妹和我的感情最为要好,我不能不见她就回家吧?”仔细打量着杨吉弱的神­色­,继续道:“回家了我也可以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母亲,如果未见面就回去未免太遗憾了……”“再则这京城是大唐最为繁华的地方,我们不去着实可惜,如果你回家告诉你的那些师兄师姐们,你出去好几个月,连京城也没去过,也太没面子了……”

杨吉弱渐为心动,“那……我怎么告诉爹娘呀!”

“你就说洛阳离京城不远,不去可惜,我们晚归一个月,上元佳节前一定回去。”吴少雷道。

杨吉弱展开笑颜,点头道:“好,我去收拾收拾!”

吴少雷与杨吉弱租了匹快马跟在楚阳公主的后面,因为护卫较多,又不能跟得太近,就那么不远不近地跟着。

楚阳千百次地想过回宫的事儿,可是唯独这样被人掳走的情形万万却是没有想过的,以前也曾听闻过许多关于宫廷的故事,心里还暗暗决定在方便的时候,夜探皇宫,看看妙龄宫女们如何度日,诗词中所谓的“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何等凄凉。这段身世秘密的背后,是她不安份的心,公主的身份给了她太多的好奇,也给了她一份说不清楚的悲哀。依是想着姐姐冰霜的家仇,到底穆尘空夫­妇­在幼年时给予了她无限的关爱与呵护,心中有一种感动,暗暗地决定:要用自己公主的身份替冰霜姐姐报仇,最重要的就是夺回刀剑山庄,只可惜,在表明身份之时未能与冰霜见上一面,心中未免有一份遗憾,好在她们都还年轻,来日方长,总有机会相逢。

进入长安城,时至午后,繁华的街道、喧哗的叫嚷声,还有婉转、优扬的琴声、歌声……

楚阳轻轻地的揭起轿帘,外面,有一个杂耍班子正在表演节目,围观者甚多。

“雪莹表妹——”

楚阳又听到了那个声音,在人群中张望搜寻着。

“雪莹表妹——”吴少雷见楚阳露出脸,又大唤一声。

一路上楚阳换了好几次轿子,从纱帐轿到八抬大轿再到鸾轿。

“吴少雷——”楚阳轻声地唤了一声。

沈无争在马肚上拍了两下,赶至轿帘外,轻声道:“公主,一会儿就要进皇宫了……”

楚阳道:“我要下去见一个朋友,停轿!”

沈无争回道:“公主,京城近日比较乱,为防万一,我看还是不见了,太子殿下已经备好酒宴,正在等候公主呢?”

楚阳有点不悦。

沈无争见楚阳目光有异,忙解释道:“公主,待你见过圣上、皇后,再出来见朋友也不迟呀!”

楚阳应道:“也罢!”“烦你去告诉少雷哥,就说我改日出来寻他……”

少雷哥,沈无争听楚阳叫吴少雷为哥,心里竟莫名的不安。

楚阳见沈无争并没有离开,继续道:“快去呀!”

沈无争在人群中找到吴少雷,将楚阳的话转告。

吴少雷目送着远去的鸾轿,看来她的确是雪莹。欣喜若狂,紧紧地握住杨吉弱的手道:“吉弱——她真的是雪莹!真的是她……

杨吉弱平静的注视着吴少雷,自己有太多青梅竹马的师兄弟,可是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可以令一个人高兴成这样。只有一种可能:吴少雷喜欢楚阳公主。“我很累了,找个地方住下来吧!”

吴少雷激动的目光遇到杨吉弱冷漠的神情,一下子冷静下来,极大的狂悦转成内心的欢喜,“哦!”猛然间忆起,雪莹忘了告诉自己如何联系,那么下次她出宫时又能否找到自己。看到杨吉弱的神情,吴少雷没有说出口。

杨吉弱脚步很快,走在繁华的大街上,她不再似以往那般四处张望,看着街道两旁的物什、货品,只是埋头小跑。

吴少雷辛苦地追上杨吉弱,“怎么了?”

杨吉弱没有应话,依是快步小跑。

以往,吴少雷高兴,杨吉弱便陪着他一起开心,可是今天,她却一脸­阴­云。

回到宫中,楚阳并没有见到所谓的太子、圣上,而是被众宫女簇拥着到了华清池。她知道这个地方,这里曾经是当年杨贵妃的沐浴之处。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爱情悲剧还隐隐留在这里,烟雾凫凫,众宫女来往穿梭不是人间之景更似天宇。

从华清池出来时,楚阳依穿着以前的衣服,不肯再换那些华丽的公主服饰,她看不惯那些样式,总是太暴露,再则现在已不是夏季,为什么要穿那种如同夏天似的衣裙。

“公主,你快换上衣服吧!”“你若不换,到时候娘娘怪罪下来,我们都免不了要受皮­肉­之苦……”一宫女小心翼翼近乎于哀求。

就在宫女说完这些话的同时,华清池所有的宫女都已经跪在地上,楚阳自幼便有主张,可是此刻她却放弃了自己的意愿沉默了。

说话的宫女不待楚阳回话,大声对左右道:“公主已经答应了,快去将皇后娘娘送来的首饰、衣物拿来……”

这宫女的装扮与其他宫女有异,定是后宫女官。

只片刻的功夫,众宫女便捧来华丽的衣衫、首饰,十余名宫女分左右而立,站在楚阳两侧。楚阳有点不知所措,看着说话的宫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主,奴婢叫子规!”女官道。

“子规?”楚阳重复道,“这个名字不错。”子规是一种鸟的名字,据说它的声音非常美丽动人,又叫作杜鹃。

“公主,这些衣饰都是皇后娘娘与太子妃­精­心为您挑选的,今日赴宴自然要打扮得雍荣华贵……”“不能失了身份……”子规近乎于喃喃自语。

楚阳可不想听这些所谓的规矩,自幼便不爱戴花,更不喜欢漂亮的衣衫。在天龙教时白衣婆婆与众侍女便动不动拿出什么身份之类的话题来为难她,让她不得不作出让步,而今虽贵为公主,却依是太多的身不由己。

“公主——”子规唤了一声。

楚阳抬头再次扫了一眼,“我也不懂得什么,你看着办!”而心中却是极不自在。

子规走近一套紫­色­彩衣,道:“公主,这套衣服不错,换这套如何?”子规服侍过不少嫔妃、公主,自是了解她们的­性­情,而这位流落民间的楚阳公主,更是圣上、太子多次提及的人物。从圣上与太子的紧张程度,子规明白:这位公主不同于其他几位公主,就应该小心侍候。

“就这套!”楚阳随口道。

楚阳站起身往更衣室移去,后面跟着数名宫女,缓缓地转过身道:“给我吧!你们不用进来!”不过是换衣服后面却跟着一大群的宫女,感觉像别人在欣赏自己,有点像被关在笼中的金丝雀被众人讨论观赏般。

子规从众宫女手中接过衣物,放入更衣室内,不敢轻易再进去,只是远远地看着。

楚阳换罢衣服出来,子规便令众人替她梳妆打扮。

子规正欲举头摘去楚阳的面纱,楚阳伸手止住,缓缓地摇头。

“公主,你不摘下面纱,奴婢们如何替你施脂粉?”子规道。

“其他的我都可以依你们,唯独此事却是由我自己!”楚阳道。

子规沉默,众宫女都望着子规。

子规轻轻一笑:“是!公主——”

楚阳开始猜想与家人见面的情景,她有太多的问题,从未照面的父亲是个怎样的人?还有那位十余年来一直派人四处找自己下落的太子哥哥……亦或是,父亲与太子哥哥从未真正意义的找过自己,只是要寻找失落的沈妃,而自己正恰与她同流落民间,只是随便打探罢了……

想罢太多后,楚阳这才留意对面的大铜镜:“扑哧”笑了起来。哪里是人,所有的首饰已经堆满头上,那模样像一只正在哄小­鸡­的大母­鸡­。

众宫女见楚阳发笑,相到凝望,转瞬也都笑开了。

“公主,哪里不对么?”有位宫女问道。

子规认真的注视着楚阳,“当然不对了,将所有的首饰都放在头上,着实不好笑,我刚才不过出去一小会儿,看你们侍候成什么样子了?”子规开始责怪起其他宫女。

“算了,算了,不用你们了,还是我自己来吧!”楚阳可不喜欢这种头饰,大如斗的牡丹绢花,虽说她不讨厌牡丹花,可是,她着实不喜欢,从头上将牡丹绢花摘下,拆下所有的头饰……

子规见此有点生气,怒视着众宫女,只怕一不小心触怒了这位楚阳公主,今日以皇家团聚之日,自然更不能让楚阳公主失了身份,毕竟今天是圣上、皇后、太子及其他皇族第一次见面楚阳公主,她总应该漂亮得体的出去与家人相见才是。

众宫女不敢抬头,只是低埋着头,欲笑不能,表情中却掩饰不住一点笑容,有几名露出笑意的被身侧的宫女用胳膊一碰,转瞬又板起面孔。

这一切都被楚阳看在眼中,她想笑,可是此刻却是笑不出来,这些宫女已经被这偌大的宫廷夺去了人­性­中最纯真的一面,连笑的权力都应该没有了——着实可怜!

楚阳依是按照自己以往的装扮,在头顶挽了两个不高的发髻,形若蝴蝶,这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头饰,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朵蝶兰绢花Сhā入发髻。梳理完毕,与自己身着的这身华衣一对比,感觉极怪。

子规与众宫女却是有点惊异地望着楚阳怪异的发饰:这种蝴蝶欲飞的头饰,她们可从来没有见过,大唐宫廷之中的女人们大凡都喜欢戴牡丹,可是楚阳公主却是一个例外,只戴了朵蝶兰绢花,却逾发的显得超凡脱俗,清新可人。

楚阳站起身转了个圈,“子规,这身衣服着实不好,我喜欢淡雅一点儿的,有吗?”

话音刚落,宫女们转身捧出衣裙,楚阳走过一件件的衣服,轻轻地叹了一声:“我还是喜欢以前的衣服,无论颜­色­与花纹都那么淡雅……”楚阳的目光停留在一件淡紫­色­的衣裙上。

子规道:“公主,我看还是你身上这衣裙更好看些——”

楚阳可不管,不就是要与家人见面么?为什么非得听她们的,连自己的穿作装扮都得由别人,那活着实在太累了,从宫女手中接过衣裙进入更衣室。

子规跟了进来,侍候着楚阳换好衣服。

高长春带着几名宫女、太监已经过来,问众宫女道:“家宴已经快开始,楚阳公主该过去了——”

楚阳忙道:“一会儿就好,子规,你快去替我拿盆清水来,我还没有洗脸呢?”

高长春望着满屋的宫女,“死丫头,怎么不侍候着?”

一宫女回道:“回公公,公主她不让侍候!”

高长春在屋中来回踱步,蓝琼已经仙逝十六载,他还珍藏着出自蓝琼之手布鞋。宫女、太监不敢言语,宫内一片寂静,突然间传来“啧啧!”的惊呼之声。

高长春抬头,从寝宫更衣室内出来一位绝­色­少女,棕黑­色­的头发柔若丝绸在烛火下闪着光芒,似弯月但胜之而孤傲的秀眉平淡了几分妩媚与脱俗,幽若大海的眼睛流眸生辉,白玉雕成的鼻子配上一张红艳的丽­唇­,不似樱桃却更多几分气韵……一股淡雅的兰馨味飘至过来。似曾相识的容颜如此遥远与清晰,有几分蓝琼的影子,却不似蓝琼,这份明是一个从天际落下的仙子。

楚阳莲步快移,很快就到了高长春的跟前。

高长春依是出神地注视着楚阳。

楚阳平静地注视着高长春,她明白别人的惊异,轻轻地,轻轻地道:“高公公——”

高长春没有回应过来。

楚阳“咯——咯——”笑了起来:“公公,有什么不对么?”

高长春忙陪笑道:“皇后娘娘请公主快去,众皇亲国戚都已经到了……”

“嗯!”楚阳应了一声。

“起驾!”高长春大喝一声。

楚阳吓了一跳,她没想到高长春会突然大喊起来。

前呼后拥好不气派,数十名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楚阳穿过御花园。

御花园内张灯结彩,一派节日的气氛。

“楚阳公主到!”高长春大声道。

穿过御花园来到一处豪华的大殿:栖凤宫。因为高长春的呼声,宫内一片寂静。

沈无争陪在太子适的身后,突然间眼前一亮,一个少女如同落尘的仙子般出现在眼帘:对楚阳已不再陌生,可每一次见到她的容颜,心依旧加速蹦跳。惊鸿之美难以抗拒,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感受,多见一次便加深一份。

楚阳出现在后花园的那刻,目光停留在一个少女的身上:她的模样与自己有两分相似之处,是眼睛、是鼻子,似乎都不是,或许是那种神态。“子规,那位着红衣的女子的是谁?”

“她是静月公主!你的皇姐!”高长春应道。

静月点头,楚阳回以浅淡的微笑,虽然很浅可是笑得很美。

沈无争低声对太子适道:“太子表兄,你说过的话不会忘吧?”沈无争忆起三年前太子适的许诺:如果你能够顺利找回流落民间的楚阳公主,我便将她许你为妻。

太子适对楚阳的相貌也是惊异不下,天下间居然有如此脱俗的女子,遗世而独立,如同雪地的一枝红梅,夺目惊魂。看看周围一样装扮的公主、贵­妇­、宫女,楚阳的美又显得逾加的清新无双,还有淡淡的笑容,纯真迷人。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回 护雪莹误刺楚阳

〖简介:吴少雷等候数日不见楚阳前来赴约,心急之下夜闯皇宫,却误以为静月公主便是雪莹,与楚阳公主过招惊动皇家侍卫,沈无争用迷针抓住吴少雷。〗

唐代宗第一次见到自幼失落的爱女——楚阳,与想像中的容颜过之,尤其是高雅的气质摄人心魄。坐下身子,在见到爱女的刹那站起身,是喜悦,是惊异,他的心在笑,脸上挂着久违的笑容:“楚阳——”唤女的声音清晰激动。

独孤皇后听得分明,扭过头注视着唐代宗李豫,那份灿烂的笑容无法掩饰,她很满意但更高兴,这是丈夫这些年来被病痛折磨,为国事­操­心后最感染人的笑容。独孤皇后缓缓而优雅地站起身,“楚阳,你过来——”,独孤皇后朝高长春招手示意。

高长春望着原先替楚阳备下的位置,再看看独孤皇后与圣上,两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很明朗,唐代宗近年来的病容转瞬间消失无踪。

栖凤宫,一听这名字便知道定是皇后娘娘的寝宫,自古以来在皇后宫中设宴都是家宴、女眷聚宴。

独孤皇后已经从凤座上下来,快步走近楚阳。

楚阳看着渐渐走近的华衣­妇­人,贤淑端庄,心中顿生几分好感,心中已经猜出华衣­妇­人的身份。

“楚阳——到母后身边来!”独孤皇后拉过楚阳的纤手,向凤座移去。

独孤皇后的座侧是一位嫔妃,见楚阳过来,早已经站起身移往别处。

高长春紧紧地跟在楚阳的身后,道:“公主,这位是皇后娘娘,你的母后!”

楚阳凝望着独孤皇后,在江湖时便听人说过这位皇后的贤淑。

高长春道:“公主,这位是当今圣上,你的父皇——”

楚阳当然知道,初初见面,便一下唤出“父皇”、“母后”,她做不到,总得给一点时间吧,可是身后的高长春却是急切地催促着。

唐代宗站起身,笑意迎人,慈爱地注视着楚阳。

楚阳见到了一双威严的目光,虽是含笑,威严之势至高无上。“楚阳见过父皇、母后!”“愿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母后万福!”

独孤皇后听到楚阳甜美如百灵的声音,又似山涧汩汩的溪水,笑道:“不愧是皇家公主,听听,真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

唐代宗扶起楚阳,目光久久不肯移走,就那样入神地注视着楚阳。李豫的脑中闪出一个人:十六年前的蓝琼,一样美丽的笑容……

独孤皇后将楚阳拉在自己的身边坐下。

静月看到唐代宗饱含温情的眼神,这曾是她多少年梦寐以求的眼神,因为母亲杨芙蓉之故,父皇与母后一直都是若即若离,冷宫的后宫嫔妃所生子女都是由皇后或圣上宠信的嫔妃代为哺养,可是静月没有养母,她是在­奶­娘的陪伴下长大的。静月明白自己在宫中人心中、眼中的地位,羡慕楚阳,虽说自幼流落江湖,可是圣上、皇后、太子都没有忘记她,虽是有十六年之约,可还是提前三年便开始寻访楚阳……

楚阳看到静月羡慕的眼神,回以淡淡的笑容。

沈无争又将话意重复了一遍,“殿下,你不会真的忘了吧?”

太子适看着沈无争,一脸茫然,“何事?”

太子妃王氏却已经明白沈无争之意,道:“今日不是说此事的时候,待我问过母后的意思才能定夺,如何?”

沈无争略为宽心,站在太子适的身后。

太子夫子坐下身子,太子妃王氏转过头道:“曾何,带沈侍卫到那边坐下!”

此次家宴是太子妃王氏与孤独皇后一同­操­办的,除了公主、王爷之外,还预备了几个位置。

楚阳的脑中一片朦胧,是这冷月撒下的朦胧月­色­感染了她的意识,还是被眼前这盛大的场面糊涂了意志,她说不清,或许是空气中淡淡的陈酒香味醉了她的思绪。

整个酒宴上,歌舞升平,楚阳只是失落地呆坐在位置上,静静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席间,其他公主眼中流露出嫉妒之­色­,让楚阳极不自在;还有几位嫔妃中冷漠的扫过楚阳,更令她如坐针毡。原来她便是个喜欢清静的人,没见过什么热闹的场面,声音一吵,她的头脑便一片空白,此刻亦是如此。

静月看到楚阳归来的盛宴,再想到自己的处境,悲从中来。一直以来都不是宫中人的焦点,有她没她都一样,站起身悄悄地离开座位。

楚阳低声道:“母后——”

“楚阳,怎么了?”独孤皇后对这次盛宴很满意,陶醉在歌舞之中,一直深情地注视着唐代宗,时而看看宴会上的其他人,所有人细微的举止特点都逃不过她敏锐的眼睛。

“我有点累,想到御花园走走!”楚阳小心翼翼地道。

独孤皇后有点吃惊,转瞬笑道:“好,你去吧!”“子规,你带人陪着公主!”

楚阳站起身离开栖凤宫。

吴少雷一直刻是楚阳说过的话,静静地等候着与她的相聚,有太多的话要说,越是着急便越觉日子难熬。今日便听长安街上一些人提过盛宴之事,见杨吉弱房中的烛火已熄,换上夜行衣直奔皇宫。皇宫比吴少雷在城外山上时看到的还要大,一进去便如谜宫一般,每一条路都是通的,但似乎总是找不到进口与出口。心中懊恼不已,跃上屋顶,观望着皇宫:皇宫深处灯火辉煌,也许雪莹表妹就在那里罢。并不细想便直往灯火处奔去,也不走路,只在屋顶上使出上乘轻功,如飞燕般穿梭。

乐声渐近,扒开屋顶的琉璃瓦,里面坐了许多华衣男女,或饮酒或说笑,但并没有雪莹的影子,心中竟有点失望,雪莹不是楚阳公主么?这个盛宴是专为她而设,怎么就不见了人?

隐约中,传来女子的说话声,吴少雷离开栖凤宫,寻声而奔。

御花园凉亭内,数名宫站立周围,亭内坐着两个倩影。

楚阳离开盛宴是想与静月说话,难得她们有两分相似,就算不是一母姐妹,可还是姐妹,心中有几分莫名的喜悦,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儿,就是听人说过:静月公主的母亲杨妃与生母蓝琼有着惊人的相似,生母已逝,但杨妃健在。楚阳要看看杨妃,想知道母亲长得什么模样:“静月姐姐,我可以去拜访杨妃娘娘吗?”

“杨妃?”静月先前与楚阳聊了几句,都是无关风月的话题,什么今天的人挺多,栖凤宫里挺吵的……等等之类。如今楚阳却想见被打入冷宫的母亲杨妃?是看笑话的么?一阵怒火涌上心头,“什么意思?”

楚阳陪着笑脸,“我是真的想见见她,没有什么意思?”

“你是想看我们母女的笑话,数年来宫中人已经将我母亲淡忘,你突然提到她是何用意?”静月怒问道。

楚阳很冷静:自己并没有说错话,杨妃打入冷宫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自己要见她又有何不对?“为什么不能见?”

“公主——”“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被打入冷宫的弃妃,你居然敢欺负我们公主……”一旁的子规早已经看不过,皇后娘娘与太子妃王氏再三叮嘱要她好生照料楚阳公主。

“弃妃?”“弃妃怎么了?”“我好歹也是大唐国的公主,这里容不得你一个奴婢说话!”静月想到这些年来自己受到的奚落,泪水已经滑落下来,继续道:“你母亲又有什么可高贵的,不过就是一个江湖女贼!”

“这些话你敢跟皇后娘娘说吗?”子规更是不依不饶。

楚阳站起身,“子规,少说两句,就让她说吧!”

“公主,这可不行,皇后娘娘说了,你自幼流落民间受过不少苦,而今回宫了,绝不容任何人对你不敬,自然更不能容别人欺负你!”子规道。

“子规,话可别乱说,谁欺负她了!”“明明是她想羞辱静我们公主——”静月的­奶­娘谭嬷嬷按捺不住走入亭中。

这一切,吴少雷看在眼中,人人都说皇家的公主个个­性­情刁钻任­性­。雪莹是最不像公主的公主,依她随和的­性­情一定会被其他公主欺负得很可怜,而今一个老女人已经跳出来指责雪莹,他不能不帮,从屋顶跃下,大喝一声:“谁敢欺负她?”

人未看清,一把明晃晃、寒气逼人的利剑已经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啊——”静月惊叫起来,躲藏在谭嬷嬷的身后唤道:“­奶­娘——”

谭嬷嬷紧拥着静月,安慰道:“公主别怕,有­奶­娘呢!”

数名宫女顿作流散状,有几个丢下灯笼已经消失无影。子规可不怕,对她来说,正是保护楚阳公主的表现的绝佳时候。一下跳到楚阳公主的面前,道:“不要伤害我们公主,你要杀就杀我吧!刚才欺负人的是我,是我不对欺负了静月公主——”

谭嬷嬷被子规的话弄糊涂,刺客是要来帮助静月公主的。

朦胧的月­色­下,楚阳并不能看清来者,何况对方又是一身夜行衣。可不能让这里的任何一个女子受伤,深宫女子有几个会武功的,唯有自己才可以保护她们,推开子规向前一跳厉声喝道:“你想怎样?”

静月公主见黑衣人并没有要伤害之意,从谭嬷嬷的身后走出来。

吴少雷的目光落在静月身上,这个少女的眉眼之中确有几分幼年时雪莹的样子,而面前这个女子,因为站在暗处并不能瞧清模样。厉剑一挥,对方轻轻地躲闪过去,“飞燕戏雨”、“飞燕剪柳”……一招招快疾如风,连绵不断,但对方的招式更是古怪、轻柔,都一一顺利化解,虽无兵器在手,其招式真可谓用到极致。

早有宫女去栖凤宫传话,刹时间便听到脚步阵阵,人声喧哗:“有刺客!有刺客——”

静月胆怯地望着谭嬷嬷:此刻楚阳公主与刺客已经交手,看来那位刺客真是要替自己报仇解散恨。可是她自幼从未离开宫廷半步,哪里认得什么大侠、刺客。如果伤了楚阳,众人都知是因自己之故,父皇与皇后必定追究,推开谭嬷嬷,道:“大侠,请住手吧!”“她是我的皇妹楚阳公主,并没有要为难于我,我们不过是姐妹拌嘴罢了,请大侠不必认真……”

吴少雷开始以攻为守步步紧逼,招式连绵不断,可是十余招下来自己渐落下风,又听少女说什么“楚阳公主”没有听清楚、明白,只当躲在老女人身后的少女便是雪莹,亏她被人欺负,原来这位公主的武功如此高强。

楚阳可不想将事闹大,有人能替静月出头,不是痴情男子便是义勇侠士,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不愿就此断送了对方的­性­命、前程。轻声道:“大侠,皇宫不是擅闯之地,请你快快离开吧!”

静月也大声道:“大侠,请快快离开吧!”

静月楚楚动人的眼神令吴少雷心碎不已,如果真因为自己之故累及于她,又于心何忍,抱拳呼道:“后会有期!”跃上屋顶,飞奔而去。

沈无争闻听有人要刺杀楚阳,早已经赶到御花园,可还是来迟了一步,黑影已经跃入屋顶,心有不服跃入屋顶紧追不舍。

吴少雷早闻得身后的脚步声,低沉有力,来人的武功并不在自己之下,皇宫的侍卫、高手纷纷往自己奔走的方向赶来,还是暂且先离开为好,听人说过雪莹的功夫不错,她自会设方出宫相见。

沈无争追了许久,黑影就在不远方,可始终不能截住,此刻那黑影便在数步之外,铁扇一挥,“嗖嗖”发出数枚迷针。

冬季的风声掩盖了细微的银针,加之一声高过一声的“抓刺客!”,吴少雷心里一片紧张,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他去的不是平常百姓家。“啊呀!”吴少雷只觉双腿一麻,顿时失去了知觉,“噔”瘫坐在屋顶之上。回过头,闪过一个黑影。

沈无争追上吴少雷,冷笑道:“兄台,你的胆子不小下,居然敢进宫行刺!”

吴少雷的脑中闪过幼年时雪莹那天真、纯洁的笑靥,“好汉做事好汉当,谁让她伤害雪莹的。”

“雪莹?”沈无争有点意外,“开什么玩笑?”

“这个时候了,我心思给你开玩笑?”“雪莹自幼与我青梅竹马,我一定要保护她!”吴少雷近乎于喃喃自语。

“你和她?”沈无争可不信,雪莹自幼便流落江湖,连穆冰霜都以为她死了,面前这个男子又怎会与她青梅竹马。

楚阳终是放心不下,无论那个黑衣男子是谁,看在他对静月的一片真心份上,自己都可以谅解。再回头,静月与谭嬷嬷神情紧张,如果当真捉住那个黑衣男子只怕又会生出一场风波。

谭嬷嬷走近楚阳,哀求道:“楚阳公主,求求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为难我的公主!”

我的公主,谭嬷嬷说静月是她的公主,这需要有多少真挚的情感,在谭嬷嬷的眼中、心里,已经将静月视为一切。楚阳并没有想为难任何人,自然更不希望任何人受到伤害,事情的严重­性­可以料想。

子规有点得意,先前还咄咄逼人的静月主仆,而今换了副嘴脸,“公主,有些人不识抬举,不给点厉害瞧瞧自然不会明白事理,就请皇后娘娘追查吧!”“最好能将此事交给刑部处理,那才叫好呢?”

楚阳绝不希望这样做,“静月姐姐到底是我的皇姐,我怎么能伤害她——不行!不行!”再回头,静月依是楚楚可怜般地期待着楚阳,是求救,是赞同。“静月姐姐,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楚阳轻轻一跃使出上乘轻功往吴少雷逃走的方向奔去。

夜­色­下,沈无争扛着一个人已经奔了过来。

楚阳往前一跳道:“沈侍卫!”

沈无争笑道:“公主,刺客已经抓到了!”

“放了他!”楚阳的话言简意赅,不能再出任何意外了,再则这个刺客并没有伤害到自己,而放走他却可以确确实实地保护静月。

“他想杀你!”沈无争道。

楚阳道:“他没有杀我,他只是想保护一个不能受伤的姑娘……”“放了他!”楚阳步步紧逼:“听我的放了他!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

沈无争无话可说,楚阳公主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如果不放,就明摆着与她为敌,他可不想与自己意中人为敌,与一个堂堂的大唐公主为敌。

吴少雷被沈无争放在屋顶,依是没有半点知觉,浑身上下都已经麻木,只是意识还很清晰,

楚阳见黑衣人没有站起身,“他怎么了?”

“哦,他中了我的迷针!”沈无争道。

楚阳纤手一伸道:“给我!”

“什么?”沈无争问。

“解药!”“迷针的解药!”楚阳说得很仔细,这沈无争当真能装。

沈无争从怀中掏出解药。

楚阳不待他拔开瓶塞夺了过来,从瓶塞取出一粒药丸塞在吴少雷的口中。

吴少雷闻到了一股淡雅的兰馨香味,那气息熟悉,正在记忆中雪莹的体香味,只不过这气味比记忆中的更浓、更香。“雪莹,是你吗?”

楚阳听到黑衣人唤自己的名,应声道:“我是雪莹?”“你怎么……”

楚阳的应声令吴少雷惊异不小,原来和自己过了十余招的少女才是真正的雪莹。“我是吴少雷!”

沈无争正欲离开,忽听到吴少雷唤楚阳的|­乳­名,止住脚步。

相逢是一件值得开心的喜事儿,一股淡淡的忧伤略过楚阳的内心,吴少雷可以认错她,姐姐也当自己死了。

“我真是吴少雷!”吴少雷以为楚阳不肯相认,停顿片刻继续道:“妹妹是怪我先前错认了你吗?”

“没——没有!”楚阳的眉眼与静月有两分相似,况且他们之间留给彼此的印象都是幼年时的模样,那时候他们都只是不谙世事的孩童,十年后连她都不敢肯定能否在茫茫人海之中认出吴少雷,又怎会怪他呢?

吴少雷服过解药,渐渐恢复了知觉。

沈无争甚是不悦,尤其是楚阳再见故人,“公主,你该回宫了!”

楚阳很想与吴少雷叙叙分别之情。

沈无争见楚阳并没有要立即走的意思,又道:“公主——如果你还不回去,只怕会来更多的护卫高手!”

楚阳懂这意思,吴少雷刚刚恢复体力,如果被护卫抓住,免不了受一场皮­肉­之苦。道:“少雷哥,你住在哪里?”

“南城门附近太白客栈!”吴少雷应道。

“少雷哥,你先不要回去,等我几日,有时间我一定会去找你的!”楚阳道。

沈无争可不想听他们二人的谈话,已经跃下屋顶往御花园奔去。

楚阳望着沈无争远去的身影,道:“保重——”

回到御花园,独孤皇后与两位嫔妃已经过来。见楚阳回来,独孤皇后关切地问道:“楚阳,你没受伤吧?”

楚阳抬头一脸苦笑,人生如戏,先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本来吴少雷是想保护自己却成了保护静月,原以为是在帮静月,却怎知无形间帮了自己。看着独孤皇后的脸轻声道:“母后,我没事!”

独孤皇后长舒一口气,“子规,到底怎么回事?”

子规欲言,再看静月与谭嬷嬷的神情,楚阳公瞪了一眼子规,道:“真的没事,只是一个普通的刺客,好在我们都没有受伤。”

独孤皇后的目光落在子规的身上。

子规看着楚阳公主:明白不能说实话,楚阳公主不让讲,自己便不能讲,但凡是公主身份的总有点任­性­、刁钻,即便这位公主如何的随和、温顺总还是有几分小­性­子,况且这位公主自幼在民间长大,自己以不了解她的­性­情,万一触怒于她,自己就算惹火上身了。这几天宫里都流传着关于她的故事,说楚阳公主如何的医技高超,如何的武功卓越,如何的才华横溢……子规应道:“娘娘,只是一个普通刺客!”

独孤皇后长叹一声,“唉——真是越来越乱了。”说话时却看着太子妃王氏。

王氏出身名门,端庄秀丽。也因为生在官宦之故,对宫廷的是非恩怨甚是了解,自唐代宗李豫近年龙体欠佳以来,无论国家要事还是宫廷安全都已经交给太子适,而今有人夜闯皇宫欲行刺楚阳公主,独孤皇后当然要责怪太子。“母后放心,我一定让殿下追查刺客,以儆效尤!”

“母后、皇嫂——”楚阳听到此唤了一声,可是后面的话她却犹豫要不要问出口。

独孤皇后没有应声,用眼睛来呼应楚阳,温和而慈爱地注视着。

楚阳道:“母后,为什么不培养一批自己的女侍卫呢?”

“女侍卫?”太子妃王氏道,这个问题以前她也曾与太子适讨论过,培训女侍卫需要大笔的金银,可是大唐而今的国库财政着实虚弱,大批的财力都集聚在各州官吏、藩王手中,正因为这些太子适才急着寻回失落民间的楚阳公主。

楚阳道:“后宫之中女眷颇多,如果时间不允,可以招募一批绿林女杰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绿林女杰,可全都是些女贼,还不把皇宫给闹翻天——不行,不行!”独孤皇后身边的一个妙龄女郎接过话道,此女郎一对柳叶眉、丹凤眼,高挑的鼻梁,殷红的嘴­唇­。

独孤皇后看了一眼妙龄女郎。

妙龄女郎立即脸带惧意低垂着头。

“皇上早就回宫了,我得去御书房侍候!”独孤皇后道。

“恭送皇后娘娘!”众宫女、嫔妃齐跪地上。

太子妃王氏也离开御花园回东宫去了。

偌大的御花园冷冷清清,唯留下静月、楚阳与两宫的宫女。

没有言语,楚阳也不便明言今晚的误会,只是淡淡一笑,便离开了。

倒是谭嬷嬷看到楚阳的笑,竟莫名地不安,待楚阳与众宫女走远,才道:“公主,你没觉得楚阳公主笑得很怪吗?”

“怪什么?我没觉得!”静月想到今日全托楚阳之福才可以免去是非,对楚阳心存感激。

楚阳自回宫之后一直住在“兰馨苑”,高长春告诉楚阳:她未来之前,每年的腊月初六,唐代宗便携同太子适前来拜祭蓝贵人的亡魂,蓝贵人不仅仅唐代宗命里的贵人,更是太子适的救命恩人。如果失踪沈妃是他们二人心中相同的伤痕,而蓝琼便是他们心中相同敬重的女子。独孤皇后按照蓝琼的喜好,在此处种植了许多的兰花,知名的、不知名的,楚阳从不种的叶片、颜­色­,分辨出这里有不下三十种兰花,只可惜时值冬季,不能看到盛开的鲜花,虽说寒冷,可是兰花却一片郁郁葱葱、生机盎然,除了养花人的悉心照料便是这兰花的品质原本便有几分耐寒­性­。

盛宴之上楚阳算是与家人见过面,次日便有各宫的嫔妃过来陪楚阳说话聊天,然后是各王府的郡主来宫游玩。楚阳一直惦记着与吴少雷相约之事,可是身边不是有嫔妃就是有郡主,自己着实找不到任何法子出宫,甚至还有洛阳王的爱女丹凤郡主与平乱公主的长孙女南雯郡主也都留下来与她相伴。

一天、两天,吴少雷耐心的等候着雪莹的到来。处于华夏西北之地的长安城冬季很冷,不同于西南的­阴­寒之冷,是刺骨之冷,杨吉弱便逾加不愿意出门,随之而来便是对家乡的思念、父母的挂怀。长安城内明显比前两日冷静了许多,穿梭在大街上的都是轿子,更有衣着厚实的富家子弟醉熏熏一路吵闹。

“吴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回江南?”杨吉弱这几天一遍遍不厌其烦地问。

“不是说好在这里呆一个月么?”吴少雷道。

“可是你也看到了,我们来的不是时候,为什么还要待下去?”杨吉弱穿得很厚实,已经将棉衣裹在身上了,可是还能依旧感到很冷。风总是能找到进屋的方法,从门缝、窗口灌进来,屋子里到处都游走着冷冷的空气,对杨吉弱来说,江南从来没有这般冷过,即便有点寒意,姨母或师婶们总是给她的闺房搬进暖暖的火炉,不出半个时辰,房间里便变得暖和起来。“吴大哥,我们早些回去吧,这里实在太冷了!”

吴少雷一直在等,他有太多的话想与雪莹说,最感兴趣的就是雪莹的奇遇。

“咚!咚!”敲门声响起,极有节奏感。

这些天除了店家与小二再不会有其他人敲门,即便是他们到了,只在门口大声地喝道:“送茶喽!”“送热水喽!”

吴少雷快奔几步,“吉弱,你怕冷先躺在床上……”,打开房门:门外,站着衣着貂皮褂子的沈无争,手里依是拿着一把铁扇,神情凝重。

沈无争是一个爱嘻笑的人,这样的表情,杨吉弱倒是从未见过,有点好奇,也走近门口。

吴少雷从沈无争的神情,已经猜出几分,道:“到楼下谈吧!”

杨吉弱道:“我也去!”

吴少雷看着杨吉弱,摇着头:“不了,你还是好好呆着吧,外面太冷!”吴少雷可不想杨吉弱在旁,太多的话不便讲,即便他对雪莹只是兄妹之情,杨吉弱又怎会轻信。

“哦!”杨吉弱像个听话的乖孩子,看着吴少雷出了房门,很快便关上房门,按照吴少雷说的躲到床上。

沈无争可不喜欢这些客栈、酒楼,实在太冷:“这个地方实在不宜你们居住,杨姑娘体质单薄不若到我府上去吧?”原本沈无争找吴少雷,是想试探对方与楚阳公主之间的事儿,可而今见吴少雷对杨吉弱如此体贴、关怀,心想:或许自己多心了,这世间又会有几个如龙跃天那般的人物呢?再想到杨吉弱自幼在江南长大,水土尚未适应过来,又要饱受这等严寒,自己虽是朝廷中人,但依有几分怜悯之心。

吴少雷想推辞。

“楚阳公主凤体欠佳实在不易出门,昨日公主还跟我提过此事,我看你与杨姑娘暂且就到我府上居住!”沈无争道。

沈无争与吴少雷找了处酒楼坐下,细细地聊了起来。吴少雷也一一将幼年时与雪莹如何相识,如何相处之事告知。

当日,吴少雷与杨吉弱搬到了沈无争的府上居住。

对于吴少雷说的事儿,沈无争依是有些不放心,如果当真就如同对方所说,为什么吴少雷一定要保护雪莹不受伤害,那种行为明明就是一个男子对心中女子之情,又怎会简单的是兄妹之情。如果让吴少雷住在自己的府上,如果楚阳公主前来相会,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眼中,也可以确保吴少雷不会带走楚阳公主……最主要的,沈无争必须要保护楚阳公主,这种保护是他对楚阳的呵护、关爱,更是对这个女子最真最切的爱意。

沈无争自幼丧失父母,而家乡吴兴也在江南之地,自懂事时起便在名山学艺,待学有所成时又伴在太子适的身边,对家乡的印象有些模糊。虽说也曾在江湖游历,但因为重任在身,始终没有机会回家乡。沈无争在京的住所——沈府是太子适所赐的一个普通庭院,布置简朴,府中有侍婢、家丁七八人。

沈府还有一个不同于其他官宦府邸最大之处:置于京城幽避之处近郊区。沈无争常常是早出晚归,府中便剩下吴少雷与杨吉弱,是客人,在没沈无争的时候更似这里的主人。

楚阳很快便厌倦皇宫里一尘不变的生活,每天起床便是众宫女下侍奉梳洗、打扮,然后是早膳,与几位公主、郡主、嫔妃一起说笑;再是午膳,午睡一会儿,便是一起逛御花园、喂湖里的小鱼;宫女侍奉洗澡,而后便是睡觉……每日到了半夜,待众人沉睡,楚阳才能习练内宫心法,好几次想趁机溜出皇宫都被宫­妇­女拦住,这些宫女一个­精­过一个,看似睡觉,其实心里都明白得很,楚阳稍有点动作都被她们察觉。

今天的时间依然如故,就那样打发过去。想到与吴少雷的相约之事,楚阳心里开始着急,江湖儿女最注重信义二字,如果不能应约,便失信于人,自己以后如何在江湖上闯荡呢?下半夜时分,楚阳换了衣服,扮成以前的模样给几名守夜的宫女点了睡|­茓­,跃上屋顶往沈无争的府邸奔去。

到了沈府,楚阳止住脚步:深更半夜冒然前往,男女有别不成体统,还是待得明日天亮再说。于是便在沈府附近的草堆里坐下身子,天寒夜冷,这样一坐居然睡了过去。楚阳曾经中过冰蚕之毒,这冰蚕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习­性­,就是遇到极寒之地便会冬眠,周身被一层厚厚的冰晶覆盖,唯有等得来年春暖花开、冰雪消融才会再度醒过来。

第十一回 小魔王巧骗贵­妇­

(简介:楚阳公主为不失信于人,严冬深夜前往沈府,又拘于男女有别,歇身于草垛之中而冻成冰人。小魔王为买棺材,巧骗贵­妇­人。)

沈府还有一个不同于其他官宦府邸最大之处:置于京城幽避之处近郊区。沈无争常常是早出晚归,府中便剩下吴少雷与杨吉弱,是客人,在没沈无争的时候更似这里的主人。

楚阳很快便厌倦皇宫里一尘不变的生活,每天起床便是众宫女下侍奉梳洗、打扮,然后是早膳,与几位公主、郡主、嫔妃一起说笑;再是午膳,午睡一会儿,便是一起逛御花园、喂湖里的小鱼;宫女侍奉洗澡,而后便是睡觉……每日到了半夜,待众人沉睡,楚阳才能习练内宫心法,好几次想趁机溜出皇宫都被宫­妇­女拦住,这些宫女一个­精­过一个,看似睡觉,其实心里都明白得很,楚阳稍有点动作都被她们察觉。

今天的时间依然如故,就那样打发过去。想到与吴少雷的相约之事,楚阳心里开始着急,江湖儿女最注重信义二字,如果不能应约,便失信于人,自己以后如何在江湖上闯荡呢?下半夜时分,楚阳换了衣服,扮成以前的模样给几名守夜的宫女点了睡|­茓­,跃上屋顶往沈无争的府邸奔去。

到了沈府,楚阳止住脚步:深更半夜冒然前往,男女有别不成体统,还是待得明日天亮再说。于是便在沈府附近的草堆里坐下身子,天寒夜冷,这样一坐居然睡了过去。楚阳曾经中过冰蚕之毒,这冰蚕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习­性­,就是遇到极寒之地便会冬眠,周身被一层厚厚的冰晶覆盖,唯有等得来年春暖花开、冰雪消融才会再度醒过来。

次日清晨,沈无争刚刚出门,便见街道上人来人往,往年冬天这里可没这么多人,一个个口里的嚷道:“听说沈府旁边的草堆边,有一个冰雪佳人……”“冰雪佳人?这个名字倒是不错。”

“姓沈的,你这个大坏蛋,为什么甩下我们?”孙鹤鸣轻轻一跳出现在沈无争的眼前。

孙鹤鸣穿了一件破旧的棉衣,脸上尽是污垢尘土。前段时间,沈无争与竺天南骗他与小魔王喝了什么宫里的玉液琼浆,两人各自饮下一杯后,即在洛阳行官之中足足睡了七天七夜,等二人一路赶到京城,却早已没有雪莹(楚阳公主)的踪影。跟沿街的店家打听,都笑话二人是一老一少两疯子。“你们俩认识当朝的楚阳公主,哈哈——公主会认识两个乞丐……”“他们一定是没醉酒……”随后便是哈哈的大笑声。

孙鹤鸣从来没有今次这般狼狈,丢了可爱的穆姑娘不说,还被这些人嘲弄。他与小魔王便一直四处打探沈无争与竺天南的消息。

沈无争冲孙鹤鸣怪笑。

小魔王奔了过来,“大哥,这个家伙害得我们好惨!”

沈无争笑道:“我没兴趣陪你们玩,我听说那边有冰雪佳人,我去了!”

孙鹤鸣轻轻一跃拦住去路,“这次没那么容易,你又想骗我们,快说穆姑娘哪里去了?”

沈无争左右跳动,动作很快。孙鹤鸣的动作更快,十余次下来,沈无争累得直喘大气。

小魔王叉着腰,“姓沈的,穆姑娘哪里去了?”

沈府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了,门口站着位妙龄少女,小巧玲珑,脸若桃花,正是杨吉弱,她轻轻柔柔地唤了一声:“沈侍卫,你还没出去呀?”

孙鹤鸣抬起头望着杨吉弱,这天下的女孩生得都不错,一个个如花似玉般,倘若自己没有遇上芸姑娘,或许真会爱上别人。

小魔王只是瞥了一眼。

就是二人分神的刹那,沈无争纵身一跃,从孙鹤鸣的左边溜走了。沈无争明白只有朝人多的地方去,否则依孙鹤鸣的武功不出片刻的工夫就能将他追上,直往众街坊奔跑之处奔去。

小魔王大叫道:“大哥,姓沈的跑了!”

孙鹤鸣回转身子,果然沈无争已经奔至数丈之外,只气得大骂一声“他娘的,又被他骗了!”直追过去。

杨吉弱对几人的行为举止感到好笑,刚刚发出一点笑声,便听身后道:“吉弱,遇到什么喜事了?”

吴少雷已经过来。

“冰雪佳人会动!”“快看稀奇喽!”不同地方的商贾匆匆从沈府门前奔过。

吴少雷、杨吉弱相视而望。

“去看看?”吴少雷试探­性­地笑问道。

杨吉弱摇摇头。

“你不去?”“我可要去!”吴少雷不待说完话,人已经奔了丈远。

杨吉弱大唤一声:“等等我!”追了上去。

孙鹤鸣追着沈无争来到小巷中,草垛旁围了许多人,可就是不见沈无争的身影,那家伙明明就是到这边来了。

小魔王道:“大哥,姓沈的一定躲在人群里!”

孙鹤鸣不待细想扎入人群直往里钻,他的力气很大,轻轻一推便有许多人齐刷刷地倒在地上,一个压一个:人群的中央,有一具明若水晶的冰雪少女,那少女的眼睛微闭,隐隐之中似乎还能感觉到她低微与缓慢的呼吸之声。

小魔王运足内力轻功,轻轻一跃踩着人群的头顶便直往里闯,那个冰雪少女的样子如此熟悉,在脑中极速的闪过。

孙鹤鸣痴痴地看着,心里暗道:虽然隔着厚厚的冰块,那少女也戴着面纱,可那熟悉的轮廓像极了一个人。

小魔王落在孙鹤鸣的身边,仔细打量着冰雪少女,大叫一声:“她是穆姑娘!”

“穆姑娘?”孙鹤鸣再仔细一看,被冰块封住的少女不是穆姑娘还会是谁,大哭起来:“穆姑娘,你怎么了,是什么人居然将你用冰块冻住?”

沈无争在人群转了一圈,总算甩掉孙鹤鸣与小魔王。略松一口气,复又回到沈府大门口,从家仆手中接过马匹,直往皇宫奔去。

吴少雷与杨吉弱好不容易挤进人群:见一老一少围着个冰雪少女正在嚎啕大哭。两人皆只是听得哭声,并未瞧见半滴眼泪。

杨吉弱想笑,“吴大哥,你看他们做得也太假了,他们必定不认识这少女!”

小魔王听得仔细明白,“我们认识她,她是我们的穆姑娘……”“哇——穆姑娘,是什么人把你封在冰块之中,将你害成这样……”

吴少雷走近冰雪少女,仔细地想,江湖之中从未听过任何门派有如此怪异的武功,可以将一个人封在冰块之中而不死。这少女是怎么惹怒对方了,居然落得如此下场。

一些­妇­人开始议论起来:“这姑娘或许是被冻的吧?”

“能冻成这样,身上还有一层厚厚的冰块,昨儿晚上是挺冷的,可是盆里的水不过是被冻了一层薄冰,而她身上的冰也太厚了……”­妇­人道。

孙鹤鸣站起身,跺着脚,怒吼道:“不许看!不许看——”挥舞着拳脚将人群冲散,赶走。

小魔王百思不解,认真的打量着楚阳:他可以肯定,穆姑娘一定没死,只是太冷,被厚厚的冰块冻住不能动弹。

吴少雷与杨吉弱远远地凝望着。

孙鹤鸣走近楚阳,拦腰抱住扛在肩上,道:“小兄弟,我们该走了!”

吴少雷见二人极快的消失在小巷中,从老者的轻功来看,内力浑厚。

再说李杰元,自那日众明珠别苑出现之后,心里便一直闷闷不乐。终是经不过明珠的软磨硬施,终究答应在洛阳暂住些日子。他明白自己与金陵王的父子关系,忆起父亲对母亲的所作所为,不免心寒。

明珠对李杰元依是热情以待,到底是亲兄妹,而父王李荣也仅此一个儿子,走到今昔这个地步,她决不愿意看到。

明珠托着烛台轻轻地推开房门,步伐很轻。

天­色­已暗,房内没有点灯,李杰元站在窗前。

“大哥——”明珠唤了一声。

李杰元并没有应声。他是在庄昭飞的照顾下长大的,从小他便只知道义父,而不知道父亲。再大些时,便有人告诉他关于身世的事情,还是父亲、母亲、义父之间的恩怨情仇。他不能原谅父亲对母亲的谋害,对自己的不顾……

明珠将烛台放在桌上,走近窗户。

李杰元转过身走向另一边,他不喜欢明珠,如同对生父李荣的仇视。“我答应你留下来暂住几日,我该离开了……”

明珠轻叹一声,“大哥,你不去金陵看看么?”

“不去!”“我想回百花谷,去看看母亲的坟茔!”李杰元淡淡的说,但语气全是肯定。

明珠也曾经恨过父亲李荣,可是自从她出嫁这份怨恨才慢慢减轻几分。明珠是谁?她是金陵王李荣与水仙的女儿。当年安史乱起,水仙不远千里从北方进川投靠姐姐梅娘(现在的金陵王妃)。李荣酒醉玷辱了水仙,并使之生下一对孪生女儿:明珠、碧玉。水仙原以为母以子为贵,为李荣生下一对女儿总会给她名份,可是李荣为了表示自己对蓝琼的爱意,却执意不肯。柳柳的热嘲冷讽与李荣的轻视令水仙不堪重负,最后投井自尽。明珠与碧玉便在梅娘的呵护下长大成|人。懂事之后,明珠便从下人的口中知道,她们并不是梅娘的亲生女儿,从那时起,明珠与碧玉便在心里暗自恨着李荣。

李杰元道:“明天一大早,我便离开洛阳!”

明珠有点不舍,自从第一次见到李杰元,便对他有几分好感,一个冷漠的少年,英姿勃勃,神采奕奕,而这样的男子又是自己的兄长。“唉——你真该回去见见我母亲,这些年来她时常提及到你与蓝姨……”

李杰元不想见陌生女人,尤其是父亲李荣的另外一个妻子,假若自己处于那般地位,贵为皇亲、王爷,决不会如他那般三妻四妾。“出来太久,我必须得回去,免得冰霜为我忧心!”

“冰霜?”“哦,这个名字真好听,那姑娘一定很美?”明珠言不由衷,她只是希望大哥可以再留几天,几天就好。

“明珠,如果你真当我是大哥,帮我做一件事!”李杰元依很平静,不过语气中却比先前多了几分柔和。

“什么事?”明珠问道。

李杰元转过身子,看着明珠,“楚阳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我不希望那个人伤害她!”

明珠点头,她又何偿不是这样想的,李荣的心胸狭隘,因为蓝琼之故,他的怨恨近二十年从未消过。

“你是我的妹妹,而楚阳就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你不要让那个人伤害她!”李杰元道。

明珠有点感动,这个重情重义的男子就是自己的兄长,如果有一天自己有了危险,他也一定会挺身而出,“你放心,我会的!”

李杰元的脸上漾着淡淡的笑容,兄妹二人相对而坐。

次日清晨,李杰元告别明珠,一路快马扬鞭直奔百花谷。脑中浮现着穆冰霜灿烂的笑容,已经许久没有见她了,不知她是否会因自己的突然离开而生气。

“杰元——”一个华衣中年男子从路旁跃出。

李杰元定睛一看来人正是金陵王李荣,“你到何处去?”

李杰元刚刚欢愉的心情顿时消散,冷冷地道:“自然不去你希望的地方。”自从李荣与杨芙蓉李代桃僵时,他便已经不再是李荣的儿子,母亲蓝琼的死全是拜他所赐,即是生父又是杀母仇人,他不能替母报仇,只因面前这个仇人的身份与自己切切相关,但是亦不能认父,母亲的死一直是他最大的遗憾。

“杰元,我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李荣责问道。

“嗯……是吗?”李杰元明白若非金陵王府的王妃、夫人们未能生出男丁,李荣又怎会认他这个儿子。“可是你杀了我的母亲?”

李荣有点生气,面露怒意,但因为面对的是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立即又道:“你的母亲不是我害的,她是因病而故,怎么又算到我头上了……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我是爱你母亲的,只是她太不知道自重……才造成那样的结局……”

李杰元怒视着李荣,“快让开!”

李荣并没有躲闪,他决不相信亲生儿子敢骑着马从自己的身上跨过,“杰元,跟我回去?”

李杰元冷冷一笑,“驾!”拍打马背,“啾!啾……”马大叫一声从李荣的头顶飞过。

李荣有点吃惊呆在原处,片刻立即大喊道:“你是我的儿子,这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事实——你总有一天会回来求我的——”

李杰元很平静,父母之间的恩怨情仇在他的心里已经根深蒂固,父亲李荣的为人一直被江湖人所不齿,而庄昭飞这些年也对外掩藏着他的身世。

一个中年男子走过李荣,轻声道:“王爷,小王爷他……”

李荣愤愤道:“这臭小子,我就不信他永远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他是我金陵王的儿子,唯一的儿子,我一定可以让他回来求我的——”李荣很想发怒,他一再地告诉自己,那个人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他可以负天下所有的人,包括当今圣上李豫,但唯独不可以抛弃儿子李杰元。那是他所有的希望,这些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儿子。李杰元不认自己,将没有半点厌恶他,反而将所有的怨恨都转到了庄昭飞的身上,还有改嫁的蓝琼——那是他今生最大的耻辱,李荣的女人就应该只属于他一人,可是蓝琼居然敢易嫁皇族,那相绝­色­的楚阳公主便是这个耻辱的延续……

“王爷,你没事吧?”中年男子见李荣的神情凝重,若有所思,小心翼翼地问到。

“羊程,回金陵!”李荣道。

羊程与李荣自幼一起长大,也算心腹之人。

羊程道:“不去看明珠郡主了?”

“不去了,那个死丫头与杰元一个模样,见我跟见仇人一般,不见也罢!”李荣道。

羊程转身向后面的人扬扬手大声道:“启程回金陵!”

人群里有人赶过一辆豪华的马车,李荣不待马车走近,轻轻一跃跳了上去。坐在马车内,眼前突然浮现出楚阳的容颜:这个臭丫头像极了蓝琼,那眼神又似李豫,真是他们二人的孽种,真后悔当初一时心软没早些要了蓝琼的­性­命,才给自己留下这无尽的耻辱。

按理罗红珠给李荣的耻辱更甚,只是李荣一直以来只当罗红珠是尤物、玩物,未曾有过情感,唯独这蓝琼曾经是他生平最爱的女人,可是她的所作所为却深深地伤透了他的心。李荣对女人的要求极严,只可自己负人,不许人负自己。

自安史之乱后,大唐日益见衰,时有外邦犯疆,又有各处刺史、大将作乱。李荣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让蓝琼的女儿楚阳远嫁外邦,听闻而今的突厥可汗贪恋女­色­,以杀美人为乐……想到此处,那样一个娇弱美艳的绝世佳人若被虐待倒是一件令人痛快之事。

孙鹤鸣与小魔王带着楚阳的冰体匆匆赶至一处已经废弃的染布房,你道他们作甚,两人却是忙得紧,有的张罗着柴禾,有的张罗在清洗大染缸。

二人用石块砌了个灶台,小魔王便找来柴禾开始生火。而孙鹤鸣洗毕大染缸,运足六分内力,轻轻一抱,将大缸抱至柴禾处,又在大缸里加满清水,待水烧热,便将楚阳的冰体放了进去。

孙鹤鸣要化掉楚阳身上的冰块。

小魔王看火,孙鹤鸣出去寻找柴禾,两人忙得不亦乐乎。可说来也怪,厚厚的冰块一个时辰后没见化掉,里面的水反而开始结冰,孙鹤鸣直急得哇哇大叫:“真他妈的怪事儿,我不信就融不掉……”依旧是忙着寻柴禾。

孙鹤鸣跃进一家木材店,抱着一根大树往外跑。

木材店里的伙计便紧紧地追出来,可是孙鹤鸣何许人也,片刻间便没了人影。

小魔王直累得喘着粗气,火势很大,可是这些柴禾全都不经烧,要不了多长时间便化成灰烬,正欲叫苦,便叫孙鹤鸣扛着大树回来了。

“这么大?”小魔王一说话完瞪大眼睛:“我可不想劈材了,我累极了!”

孙鹤鸣将树放在院中,运足内力,“噔噔”走至大树中央,伸出右手“嗨”劈成两段。如此往得十余次,粗大的树木便成了二十余块的木条,孙鹤鸣运力一吼木条飞舞,“砰砰”几声,木条又化成了大小适中的木块整齐地落入院中。直看得小魔王张口结舌,快速地捡过几块塞入灶下,拽住孙鹤鸣的手嚷道:“是什么功夫,教教我!教教我嘛!”

孙鹤鸣甚是得意,“只要穆姑娘可以早些醒过来,这事么?好说!”边说边走近大缸,不看也罢,一看吓了一大跳,缸内的沸水居然没有半点热气,冰块反而越积越厚。

小魔王踮着脚直往大缸里张望,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孙鹤鸣道:“不知道这是什么厉害的功夫,居然可以将热水化冰,这水逾热便化冰得逾快……怪哉!怪哉!”学着书馆教书先生的模样来回的踱步。

小魔王道:“快想法子呀!”“再不救穆姑娘,她怕是要死定了?”

孙鹤鸣突然忆起一件事儿,以前她碰过穆姑娘的纤手,虽是初秋,可是她的冰肌刺骨,当时便觉得奇怪……难道,难道她中了冰蚕毒?此念一亲,大喝一声:“完了,完了!”

小魔王忙追问道:“出了何事?”

孙鹤鸣道:“冰蚕毒­性­极大!”自己一向只痴迷、­精­通武功,哪里对毒药有何见识、研究,更别提什么法子?他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庄昭飞,那个老小子应该懂得救治之法。想到此,孙鹤鸣双手一挥,击破大缸,扛着楚阳的冰体奔至空地上。

小魔王大叫道:“大哥,你不救穆姑娘了?”

孙鹤鸣没有回答,用手掌劈去多余的冰块,又怕自己用力过猛伤及到穆姑娘,很小心,不是习武者更似一个雕刻家。

小魔王拽住孙鹤鸣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孙鹤鸣道:“穆姑娘是中了冰蚕毒,我们是没法救她的——”

“穆姑娘要死了?”小魔王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顿时呆住了:穆姑娘就要死了,连大哥也决定放弃不救她了……

“快去准备一具棺木!”孙鹤鸣道。

小魔王听到“棺木”二字,“她真的要死了?”

孙鹤鸣不便细言,可是又怕小魔王担心,“姓庄的老小子可以救她,我们得尽快赶到刀剑山庄!”小魔王正欲再问,孙鹤鸣可没有耐­性­再解释吼道:“还站着作甚,你的骗技不是一向很高吗?快去,快去……”

大冷的冬天,刮着呼呼的西北风,小魔王自幼在大漠长大,对这样的天气倒也习为常,他在原地跳了一阵,哈着两只小手,大声道:“我这就去!”

让他去骗,这不是难为人么?冬天的京城行人稀少,连许多店铺都半掩着门,要用自己的骗技带回一具棺木,小魔王站在角落处,这里风很小可以暂时避寒,望着街上走过的人群发呆。

突然间,一个妖艳­妇­人带着一个家丁匆匆而过。那­妇­人满头的金花银钗,浓黑的眉毛,大鼻子、小嘴巴,嘴角两旁还用红砂点了两朵梅花。小魔王快奔几步,大呼一声:“娘——”

­妇­人立即吓了一跳,望着面前的小魔王骂道:“谁是你娘?”

“娘——我是福儿呀!”小魔王依是喊叫着,扮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眶里蓄着泪花,可怜而富有节奏地道:“娘,我知道是爹不好,他不该那样待你,你是多好的娘、多美的娘……可是他……他已经死了,你就别再恨他了……”

“臭小孩,你再胡言,小心我对你不客气了!”­妇­人大骂道。

小魔王继续道:“爹留下的那箱财宝还在屋子里,可是我太小根本不能拿得动,否则我就带着他来找你了……呜……娘呀,爹以前是太抠门,也太财迷,可是现在他已经死了,你就不要再怪她了,跟我回家……哇……”小魔王觉得自己的这个谎言实在太美了,连他自己都了哭起来,声泪俱下。

妖艳­妇­人听到此处,一箱子财宝,这可是天下掉馅饼的事儿。生气的面孔由­阴­转睛,堆着满脸的笑容道:“福儿……你爹留有财宝是真的呀?”

小魔王瞪大眼睛,“娘,你忘了吗?爹一直很小气的,原来那些财宝并没有给其他女人,他全都攒下来了……”

“哦!”“真是我的乖儿子,好乖乖!”妖艳­妇­人安慰道。

“娘,爹死了我们得卖具棺材回去……”小魔王哭道。“大铁箱子关得太紧,我又打不开,拿不出财宝来……”

妖艳­妇­人立即相信了小魔王的话,微笑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娘有钱,娘买!”

小魔王正欲接过银俩,妖艳­妇­人却突然停住了手:“福儿,你告诉娘,现在你们住在哪里?”

“娘,你不会把咱家也忘了吧?”小魔王反问道,扬手指指沈无争的家,继续道:“东街小巷的大柳树沈府!”

妖艳­妇­人身后的家仆道:“丽夫人,你当真信他的话?”“你看这孩子满身污垢,穿着破烂,哪里象富家小孩?”

一语点破梦中人,­妇­人立即犹豫了。

“谁说我穿得破烂了?”小魔王解开棉衣,里面露出锦衣玉缎来。

­妇­人笑着瞪了一眼家仆,“谁说我儿子穿得破烂,好歹他也是大家公子呀!”

小魔王快速地接过银俩,边跑边说:“娘,你快此回去,我一会儿便回来,随便你告诉沈无争沈管家把我爹妈的灵堂设好喽!”

妖艳­妇­人笑得合不拢嘴,望着家仆道:“说说,瞧我是什么运气,一出门便遇上这等好事!”“走,咱们到东街小巷大柳树沈府……”

家仆听得沈无争的名,好熟悉呀,似乎在何处听过,可是一时半会儿,却是忆不起来。

妖艳摇曳着身姿,仿佛春风里的新柳,刹时好看,只可惜多了些风尘气息,嘴里哼着不着调的歌儿,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家仆不语,只是紧紧地跟在身后。

不到一柱香的工夫便到了大柳树沈府,站在门口看着“沈府”两字,笔力刚劲,定是位殷实之家,举起手轻轻地敲了起来。

沈无争并未在家,是沈家老管家开的门。

妖艳­妇­人,见开门老者着的是家仆服饰,透过大门可以望见里面的摆设、布置,果然简朴,“还真是个抠门的死鬼呢?”她轻轻地道,声音很低,恐怕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妇­人不待老管家问话,左手提着裙摆,轻轻地迈上台阶,直往院内去。

老管家见这­妇­人一身的脂粉气便倍加不悦,沈无争是何人?他见过多少美女佳人,哪里看中这等货­色­,双手一伸拦住去路,问道:“慢!你是做什么的?”

­妇­人笑道:“沈管家,你连我也认不得了么?我是沈夫人呀!”

“你叫我什么?”老管家问。

妖艳­妇­人道:“你是沈无争沈管家,我认得你!”

老管家听到此处,欲笑不能,脸­色­很严肃,怒道:“疯­妇­,胡言乱语什么?”

­妇­人立即吓了一跳,正欲再迈步,便见吴少雷与杨吉弱缓缓过来。

老管家道:“这是皇亲国戚、御前三品带剑侍卫沈无争大人的府邸,岂容你造次!”

­妇­人望着家仆。

家仆此刻立即明白过来,沈无争,不就是太子适的表弟么?他可是圣上、太子跟前的红人,得罪不起。忙俯在­妇­人的耳边小声叮咛道:“丽夫人,我们被那小孩耍了!”

­妇­人有点不信,先前的财宝梦,居然是一个小孩编织的么?她依是静静地注视着老管家:“你是沈无争老管家,啧……啧……怎么不认得我了。”

杨吉弱“扑哧”笑了起来,“大婶,我看你是认错人了,老管家他呀不姓沈。”

­妇­人听到此,大叫一声:“我被耍啦!”

家仆小声道:“丽夫人,我们早些回去吧,沈侍卫可是得罪不起的,他可是圣上面前的红人,王公大臣都敬畏几分……”

“啊呀,我的二十两银子呀!”­妇­人带着哭腔大呼一声,离开沈府,边走边捶胸顿足。先前的喜悦立即被懊恼、羞愧所代替:一向以聪慧过人自居,今日却被一个不到十岁的孩童给骗了,往后自己还如何在婆家立足……越想越恼,越恼便越难过。“小兔崽子,别让本夫人再遇见你,否则我饶不了你。”

小魔王买了棺材托店小二送至染布房,一副薄棺花去十二两银子,他又将剩下的银两买了猪头­肉­、烧­鸡­、烈酒,一路上摇摇摆摆,如同得胜的大公­鸡­,得意非常。

孙鹤鸣远远地便见小魔王回来,人未至烧­鸡­的香味却先闻到,止不住直咽口水。

小魔王见孙鹤鸣正在望自己,步伐放慢,更是摆出高傲与得意的模样,在原地摇摇晃晃,怀中抱着一大坛美酒,歪着坛口,让美酒溢出,他要让孙鹤鸣看看,自己不花一分儿,仅凭计谋就买回了薄棺、酒­肉­。

孙鹤鸣闻着酒香、­肉­味,却不能入口,急得直在染布房门口团团打转,终是忍不住,快奔几步大喝一声:“小老弟,我也要!”

小魔王轻轻一亲,孙鹤鸣扑了空。孙鹤鸣再一转身欲夺酒坛,小魔王却得意地轻轻一抛,孙鹤鸣大叫一声:“不要!”倒入地上,“青蛇游水”倒在地上接过酒坛,喃喃道:“好险,好险!”打开坛口,“咕咚咚”饮了起来。

染布房内白影一闪,从院中扛起楚阳的冰体跃上屋顶,飞奔而去。

这一边,孙鹤鸣与小魔王正打闹成一片。

第十二回 八大­色­魔救楚阳

〖简介:白狼盗走楚阳冰体,众­色­魔设法化去楚阳身上的冰块。棕狼为报复妻子玉蛇,向萧二娘打探落雁柳琴的下落。〗

小魔王自幼生在西域,对烈酒索有偏爱,因为从小饮酒之故,西域人的酒量大多较好,即便是女子,酒量也大得惊人。

孙鹤鸣喜欢与小魔王在一起。小魔王天真无邪、率真可爱,两人又都有些相似的爱好,譬如二人都酷爱武学,喜欢烈酒,更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

各自饮毕一小坛烈酒,才往染布房内奔。

孙鹤鸣走在前面,院中空落落,穆姑娘的冰体已经不翼而飞,他揉揉眼睛,定睛一见:不是真的没有了!努力地在脑海中搜索,他可以肯定,就在先前离开染布房时,冰体就留在院中,可只一会儿的工夫便消失无影,院中留下的一大滩水与未燃尽的柴火。“啊——”孙鹤鸣大吃一惊,“人呢?”转过身望着小魔王。

小魔王望着孙鹤鸣道:“嘻——想骗我,把穆姑娘藏哪了?”

孙鹤鸣摇着头,像一只姑娘手中的泼浪鼓:“没有!”“人到哪去了?”言毕,不良的预感突然袭来,他跳了几步,大声喊道:“是那个王八羔子偷了穆姑娘?快给爷爷我出来……”

孙鹤鸣的声音传得很远,久久地在空中徘徊。空旷的院子里,传来呼呼的风声,还有隐隐燃烧的火苗声。

小魔王抬头张望,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脸上堆起了不悦之­色­:“大哥,你怎么看的?”

“能怪我么?”“谁让你买酒了!”“那贱贼定是趁我们喝酒的时候偷走了穆姑娘,现在人海茫茫,我们到哪里去找?”孙鹤鸣道。

一老一少像是两个犯错的孩子,又像是两个丢了娘亲的小孩,呆呆地立在院中,张望四周,久久地连大气都不敢出。孙鹤鸣鼓着气嘟嘟的吹得胡须直往上翘,模样甚是可爱,时不时瞪视着小魔王。小魔王一脸茫然,看来对方早就知晓穆姑娘在他们那里,否则为何偏在他们饮酒的时候偷走了?心里暗自骂咧,更多的则是不服输。

白衣男子体形彪悍,行了一程,将楚阳的冰体放下,仔细打量,透明的冰块里一个戴着面纱的绝美少女,若有所思,又似沉睡,神情安祥、平和。白衣男子看得呆了,这样的绝代佳人,人间难得几回见,就如落尘的仙子。白衣男子想:这天上的仙女大概也是这个模样,或者这样的佳人即便在天上也是难得的,况且在尘世呢?

“白狼,你在­干­什么?”一个­妇­人的声音传来。

不远处过来一位银衣少­妇­,着胡人服饰,棕­色­的头发,头上戴着一顶挂满铃铛的帽子,走路时便叮叮当当响过不停,刹是好听。­妇­人走路如风,身材极好,大眼睛、长眨毛、红艳的厚嘴­唇­甚是迷人。“白狼,看什么呢?”此­妇­人正是八­色­魔中排行第二的银蛇。

白狼被银蛇吓了一跳,缓缓地抬起头,一脸茫然,仿佛从美梦中惊醒般。

银蛇走近冰体,立时惊住了:“她没死?”一个娇滴滴的少女被这们冻结在冰块之中,居然没死,胸前微微起伏跌落,显然是在呼吸……“她怎么了?”

白狼看着银蛇,“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白狼从地上扛起冰体,依往前奔。

银蛇紧紧地跟在身后,正欲运力,突然腹内一阵疼痛,近日来毒发频繁,心里暗暗地骂道:臭丫头,居然敢这般待我们,实在长幼不分,好歹我们也是西域魔王的门下弟子,论辈份也是她的师叔了,居然下这般狠手……

白狼脚下生风,往前奔。突然迎面过来一黄、一灰两个壮年男子,一样披头散发,目光如炬,黄衣男子有着一脸美髯胡须,他轻轻一掳,对灰­色­男子道:“白狼他怎么了?”

再后面是衣着绿衣与棕衣的一男一女,两人相拥而走,模样暧昧。棕衣男子的大手穿过绿衣女子的后颈发温柔地轻抚着绿衣女子的脸颊。

白狼没有言语,只往前面的密林奔去。密林中,有一所雅致的庭院,不高的篱笆院墙上爬满蔓藤,说来也怪,虽时至严冬,可那蔓藤一样郁郁葱葱,长势极好,还绽放出或白或黄的小花儿。白狼扬腿一踢,踢开院门进入院中。庭院极大,呈井字形,有近二十间房间,每个门窗都雕花刻鸟,门口整齐而规律地种植着花草,有竹、菊、兰、梅,将庭院的雅景中增添了不少秀­色­。这样的景致定是位雅士所居,只是不知道主人何在,被这帮­色­魔占了宅院,让物与人显得极不和谐。

白狼抬腿踢开房门,快步走了进去,放下冰体,转身关上房门。抱过桌上的一坛酒,咕咚大饮一口,痴痴地注视着冰体中的少女。这般美貌的女子偏活活地被困在冰块之中,唉,这该死的冰块。白狼想到此,站起身运足内力,“碰”击了下去。冰体被震破,白狼站起身,欲扒去冰块,转瞬间,冰体如着魔般快速地愈合起来。

白狼大惊,这冰块仿佛是长在这少女的身上一般,居然不能劈去。终于明白那个怪老头奇怪的举动。近月来,一路跟踪,早就打听最近江湖中出现了一个神医少女:医术­精­湛,貌美如仙。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了,对方居然被冻在冰块之中……刹时有一种被骗的感觉,看来这少女的武功非凡,否则这厚厚的冰块没要了她的­性­命,她在其间似乎还很舒服、自在。

“白狼!”黑狼踢开门站在门口,身后是银蛇。

两人一样古怪地注视着冰块,“弄这个么冰块回来作甚?”黑狼问道。

银蛇娇笑道:“白狼,这个女子是很美,可是恐怕她已经被冻得只剩下半条命了,有何用呀?”

白狼无语,依是呆望着冰体。

黑狼若有所思,“银蛇,如果要解毒,恐怕还只有她了!”

银蛇大笑起来:“她,一个快死的小姑娘么?”“哈——”“她能行?”

白狼喃喃道:“大哥说得不错,她便是神医少女,我已经找了她两个月了!”

银蛇止住笑声,近两个月来白蛇神出鬼没,时常不见踪迹,却是为了这个少女。“大哥,你不会也相信她能替我们解毒吧?”

黑狼道:“她是穆冰霜的妹妹穆雪莹,我们中的毒就是她小时候配制的药丸——”

银蛇暗道:害我们八人痛苦不堪的毒物竟是出自这个小姑娘之手,还是她小时候?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黑狼与白狼的神情严肃并不似说谎。

说话间,其他几位­色­魔已经进得房中,一样惊异地看着冰体,围着冰体看了许久。

黑狼道:“要救我们自己,就得先救她!”

众人顿时一片沉默,想起近年来受穆冰霜、风信子掌控,每日必受毒发之苦,不能离开中原,又不得不听命于百花谷,心中甚是感伤。西域八大­色­魔素来自由惯了,而今事事都得听命于人,令大伙极不舒坦,想­干­的事­干­不了,不想­干­的事却必须得­干­。

玉蛇娇笑一声,道:“合我们八人之力救她,大家都想想法子!”

棕狼走近玉蛇,将玉娇人环搂怀中伸出舌尖,轻轻的舔着玉琬的脖子,似乎面前的并不是女人,而是可口的食物。

玉蛇望着黑狼等人,也是一副极其投入的模样,反举双手轻轻地抚摸着棕狼的脸颊。

银蛇瞪了一眼,大声喝道:“你们夫妻能不能认真点,什么时候了还只顾亲热!”

棕狼与玉蛇原是一对风流夫妻,玉蜿在十二岁便已经嫁给了当时十七岁的棕狼。少年夫妻,难免争吵打架。每每棕狼多看一眼别的女人,玉蛇便与别的男人越轨一次,而玉蛇每越轨一次,棕狼便用极其残忍方式­奸­杀一名女子……以解心中之恨。虽各自都有不是,但彼此依旧对另一方不离不弃,时日久了,彼此都心照不宣,依是按照各自的方式行事。

玉蛇娇笑一声,“二姐,怎么?你嫉妒了,有男人就是好呀……”

银蛇怒道:“我的男人多了,少在我面前装蒜,要亲热就滚回房去!”

玉蛇正欲再言,黑狼道:“棕狼,让你老婆安静些,大事要紧!”

棕狼面笑而神不笑,弯下腰抱起玉蛇,道:“臭婆娘,走,回屋!”

玉蛇一阵娇笑,声音打破宁静,看得其余六人极不自在,只是相互凝望。

灰狼望着银蛇,目光只落在她的胸前。

银蛇看到灰狼的目光狠狠地瞪了一眼。

楚阳落在八大­色­魔手里,虽有意识却口不能言,手脚被紧紧地固在冰块之中不能动弹。

这六人吵吵闹闹,有的建议将她放在火上烤。刚放在柴禾之中,火尚未点燃,连柴禾都被冰体冻成了冰条、冰块;有的说要用热水化冰,水一下去,转瞬间便又化成冰体,让冰块越积越大……如此往复几次,六人都不知所应,这等奇怪的情景倒是从未见过。

玉蛇与棕狼从房中出来。

银蛇道:“她不会在练古怪的功夫吧?”

玉蛇轻笑一声,“不是说她被冰蚕所咬,怕是中了冰蚕毒……”

言者无心,棕狼听到此言却有点诧异:冰蚕毒?转而道:“休得胡言!别乱了大伙的心!”

玉蛇道:“鬼谷公子可是说了,幽兰圣女不是被冰蚕所伤变成冰人了,如果她真是幽兰圣女我看定是毒发所致……”玉蛇伸着懒腰。

棕狼听了,心里极有不甘:他妈的,这臭婆娘居然跟鬼谷公子搭上关系了,那可是中原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老子这一辈子也得有两个中原武林出名的美人儿才行……想到此处,目光突然落在楚阳的冰体之人,这个美人,可是中原武林第一号的大美女。

白狼看中棕狼的心思,“棕狼,快想法子?”

黑狼追问道:“能破冰?”

玉蛇可没有听说过,可是又不甘承认,道:“鬼谷公子说,冰蚕毒冰唯有太阳可以融掉!”

玉蛇不过是信口雌黄,可黑狼等人却是当真。

棕狼从妻子玉蛇口中听到鬼谷公子之名,那可是出名的风流主儿,心中不悦,好你个臭婆娘,老子也不输你。想到此处,离开房门。对于棕狼来说,在妻子面前永远占有优势,他这一辈子一定得多找几个比玉蛇更美艳的女子,否则就被玉蛇给比下去了,自己又着实太没面子。

离开庭院,棕狼在脑中将武林四绝­色­过了一遍:闭月穆冰霜与西域魔王堡颇有渊源,自己又比她高出一辈,好歹又是师叔身份,不能拿她怎样?即便穆冰霜对自己下毒,处处为难自己,这等事也是做不得的。沉鱼余姬而今被人毁容,只怕丑陋得紧,行踪不定,怕是无缘。羞花杨吉弱,倒是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可惜她身边总是有吴少雷,一时也下不了手。唯有这落雁柳琴,传言此女子风情万种,可是已隐居山林,不知所踪……

棕狼漫无目的,脑中尽是浮现出妻子玉蛇与鬼谷公子的苟且之事,越想心中便越不是滋味。

经过一个小镇,传来­妇­人的怒骂声:“是你们自愿借我银俩的,现在输了又怪我么?”

几个男子道:“这个臭娘们,害老子输了不少银子,给我狠狠地打!”

棕狼虽说夺过不少美人的­性­命,可从来不喜欢打女人,闻声而去:在一条幽深的小巷中,三个男子正追打着一名少­妇­,那­妇­人衣着整洁,相貌也生得娇媚,虽算不得国­色­天香倒也如花似玉。棕狼心中一乐,今日运气不错,刚出门便遇上这样一个美人!心里暗乐,道:“打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三个男子转过身子,一个身材略高的男子走近棕狼道:“臭小子,关你何事?滚一边去!”

棕狼不由细说,挥手一拳,直打得男子口鼻流血,其余两人见此,挽起衣袖急奔过来。棕狼手一抬握住一男子的手腕,男子真疼得“呦呦”大叫,忙道:“大侠饶命!饶命!”

棕狼的眼睛始终盯着少­妇­,从头到脚打量得仔细分明:此少­妇­头发略显凌乱,没有一件饰物,脸上尽是惊诧之­色­,眉清目秀,皮肤白净如雪,­唇­若梅花……他轻轻一跃,拦腰抱过少­妇­跳上屋顶飞奔而去。

三男子相互凝望,身材略高的道:“真他妈倒霉,偏遇上那臭婆娘的男人了……”

另外两个男子一脸茫然,看那少­妇­的模样似乎并不认识这男子。

棕狼抱着少­妇­奔了一程,到了一处僻静之处,放了下来。“小夫人,没吓着?”

少­妇­注视着棕狼,扬起手掌“啪”落在棕狼的脸上,“知道老娘是鬼谷小夫人,还敢这般待我,怎么不将那三个臭男人杀了?”

此少­妇­正是鬼谷公子之妾萧二娘。萧二娘嗜赌成­性­人所周知,怎耐天龙教主夫­妇­在,又不敢在鬼谷中放手赌赙,好不容易偷偷从鬼谷中出来,偏就被人识破身份。

武林中人只知道鬼谷公子与鬼谷夫人萧玉娘,对萧二娘倒是孤陋寡闻。棕狼此刻听得面前这位如花似玉的少­妇­竟然就是情敌之妾,顿时心里乐开了花儿,笑盈盈、­色­迷迷地注视着萧二娘。

萧二娘见来人这般看着自己,已是打擅,轻声问道:“你想作甚?”

棕狼浪笑,“嘻——嘻——我乃西域八大­色­魔之棕狼是也,你说我要作甚?”

萧二娘闻得棕狼之名,早已经没了主意:真是人不如意喝水也塞牙缝,遇上谁不好,偏就遇上了少女、姑娘们闻之胆颤的­色­魔,连连后退几步。

棕狼揉挫着双手,步步紧逼,这又不是姑娘勿需来硬的。“你知道落雁柳琴的下落么?”

“柳琴?”萧二娘有点不明白了,他怎么问及柳琴?“知道,当然知道!”

棕狼道:“当真知道?”“快告诉我,她现在何处?”

萧二娘忆起:欲离开鬼谷之时,鬼谷公子还出去几日,说是在一个僻静的山庄里遇到过柳琴抱着一个小女孩……回来后的数日来,鬼谷公子便一直闷闷不乐,总是自言自语地道:“那个孩子是我的么?那个小姑娘的眉宇、神态,隐隐之中如此相似……”

“想什么?”棕狼见萧二娘神情凝重追问道。今日的收获不小,遇上鬼谷公子的小妾不说,还能打听到闻名江湖的落雁美女。

萧二娘一脸苦笑,“如果我告诉了你,你能够放过我吗?”声音轻柔,近乎于哀求。

棕狼最喜欢女人这样的语气,可是玉蛇却永远不会,总是变着法儿让他难堪。“快说!否则本­色­狼等不及可不好说啦!”

萧二娘不敢细看棕狼此刻的神情,那模样简直就是要吃了自己一般,将目光移至别处,大声道:“我知道柳琴的下落,她在梓州府吉仁庄!”

棕狼对这个回答甚是满意,“梓州府?”那里离此地甚是遥远,这来回也得好些日子,“此话当真?”

萧二娘点头应道:“自然当真,我为何要骗你!”

棕狼略一沉思,再细细打量着面前萧二娘,此少­妇­风情万种,那身段、模样与玉蛇可谓是不相上下,就这般错过了着实可惜。又一步步地走近萧二娘,萧二娘正欲躲闪,只见棕狼从手中飞出一粒石子,顿时被点住|­茓­道不能动弹。

棕狼轻而缓慢地走近萧二娘,那步伐慢得不能再慢,许久才迈出一步。走近萧二娘,环腰抱住,伸长舌头在萧二娘的耳根、脖子轻轻地舔着……萧二娘从未见过样的男子,虽有着骇人之名,但却可以如此温柔而富有情意,一柱香的时间,或许更久,棕狼轻轻一点,萧二娘恢复了知觉,可是她并不想逃走,她似乎可以感觉到来自棕狼那炽热的情感。棕狼并没有住手,继续亲吻着萧二娘。两个人完全被对方融化,纠织一起,双双倒入乱草之中,销魂蚀骨……

许久,萧二娘着好衣衫从草丛中站起身,忆起先前的一幕,心中竟感到羞愧,自己怎么可以这样……不应该,实在不应该,她是有丈夫的人,可是,她还是走错了一步……

棕狼赤着上身坐起,看出萧二娘的心事,道:“你勿须感到愧疚!”“你丈夫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勾引了我的老婆玉蛇……这很公平!”

萧二娘只是望着远方,她不敢看棕狼的眼睛,“你也不是好人!”

棕狼跳起身,他的身后藏着一根长约二尺的红绫,这是他杀女人的专用兵器。他望着面前的倩影,心中开始犹豫,这个女人很热情,胜过妻子玉蛇,更重要的是,她背叛了丈夫有羞愧之心,可是这一点玉蛇永远不会,在玉蛇看来,每一次越轨都是有理由的……

萧二娘问道:“听人说,你玷污女子之后都会杀了她们,你也杀我吗?”

棕狼笑道:“不——会——”他故意将声音拖得很长,“但是……”

“但是什么?”萧二娘转过身子。

棕狼开始对萧二娘有了好感,突然有一种想留她来陪自己的想法,虽然很好笑。他立即给自己找到了一个藉口:鬼谷公子勾引了他的妻子玉蛇,那么他就要偷走鬼谷公子爱妾的芳心。

棕狼走近萧二娘,吻像雨点一般落在萧二娘的玉容上。萧二娘立即明白了棕狼之意,口里喃喃道:“你也愿意陪我几天吗?”

棕狼呢喃道:“愿意!当然愿意!”

往后的几日,二人如胶似漆,形影不离,便在一家空弃的农舍之中安顿,如同一对恩爱夫妻一般,缠绵不休。

萧二娘从棕狼的口中知道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大哥黑狼,原本是一个仁义豪侠,可是心爱的女人却背叛了他,还害得他家破人亡。他一怒之下杀了那个女人,从此后不再相信爱情,成为八大­色­魔之首的老大。最看不得风尘女子与越轨­妇­人,杀人手段之狠,骇人听闻,把别人临死前的哀求视为乐曲般享受。

二姐银蛇出生风尘,看惯了人间情爱,也被数个男人抛弃,因爱生恨,便恨透了世间所有的花心男子。都道世间有男污女,而她偏要来个女污男,完事之后,便将对方阉掉。

棕狼与玉蛇夫­妇­之间的事在此就不必重说。

老四褐狼就喜欢泼辣的女人,他要看看:世间到底有没有不会变的女人,当看到一个个泼辣的女子变成沉默寡言、小鸟依人时,他便觉无味。

老五白狼在众­色­魔之中算是长得英俊、潇洒的一个,讨女人欢心,他自有一套自己的法子。自认为并不是一个真正的­色­魔,玩弄女人不过是想找一个极完美的女人。还常说,待他找到一个最完美的女人,便会死心塌地与其白头携老。

老六黄狼最喜欢别人的女人,在他眼里但凡是有主的女子都是可爱的,总想跟别人争争。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可以把棕狼的妻子玉蛇抢过来。可是因为长相在众兄妹之中,最为丑陋,终是被玉蛇所看不中。

老七灰狼巴不得天下间所有的女人都是他的,在他的眼里世间只有好女人、坏女人,没有美女人、丑女人,更是最没有规则的一个。

这几日七大­色­魔忙于替楚阳解去冰块,终未能成功。大清早,黑狼与白狼又开始忙乎开了,说什么要尝试用热酒化冰。玉蛇只是抱以一笑,在她看来,此事并不会轻易成功。

玉蛇已经有好几日没见丈夫棕狼的影子了,真是的,怕是没有什么好事,不准是又看上哪家漂亮的姑娘、媳­妇­了,好在棕狼并不会真正喜欢上什么人,她倒也放心了。

“玉蛇——”黄狼轻轻地唤了一声。

玉蛇回转身子,冷冷地看了一眼,“哼——”

黄狼陪着笑脸,“我说你怎么还不明白,棕狼怕是又去快活了,就让我陪陪你嘛!”

“大哥——”“快来看,能化掉!”庭院中传来灰狼的大叫声。

院子里,放了一口大瓮,下面架着柴禾,一股浓烈的酒香味四处飘溢。灰狼仔细注视着瓮内,只见少女身上的冰块开始流水、融化。

白狼第一个冲出房间,奔至大瓮旁。

黑狼出来,也是仔细打量。

顿时间,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颜。

随着冰块的消融,瓮中出现一个少女,那绝世的容颜,如同出水芙蓉清新、悦目,酒水中还飘着淡淡的花香味。这一群­色­魔对花没有研究,只知道好看否,对馨香却是一窃不通,越来越烈的香味,弥漫着整个庭院。

“咳——”楚阳轻咳一声,伸着懒腰,睁开眼睛:面前站着几个陌生的面孔,相貌怪异,装扮怪异,脸上的面纱被酒水打湿紧紧地贴在脸上,极不舒服,楚阳轻轻地摘下面纱,缓缓地站起身,望着众人。

众­色­魔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原来世间还有这等脱俗、孤傲的女子,明眸如星,皆呆住了。半晌,银蛇才缓缓道:“你也是西域人么?”

楚阳没有回话,轻轻一跃从瓮中跳出,一个飞腿踢飞大瓮,旁若无人般,在烈焰上飞舞旋转。

众人没有看明白,她是在跳舞么?那举止轻盈、柔和,一定是跳舞。

白狼看着在烈焰上飞舞的楚阳,大声道:“姑娘,小心火!”

楚阳微微一笑,很灿烂,明若春光,继续开始飞舞。

许久,众人才明白过来:她是想烤­干­身上的衣服。

楚阳用手抖动衣袖,确认已经­干­净了,转过身在破瓮中拾起面纱,在火上来回地烤。

白狼从未见过如此孤傲的女子,举止很静,静得不将所有人放入眼中、心中,只为自己的事忙碌。

黑狼对楚阳的行动有些不悦,烤衣服有那么重要么?可是对方又是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子,他连责备的话都不愿讲。

楚阳蒙上面纱,回转身子问道:“在下穆雪莹,多谢各位!告辞!”

众­色­魔等了许久,只是为了让她替自己解毒,好不容易她醒了,却要立即离开,这决不是他们要的结果。

白狼快奔几步,道:“姑娘,我们救了你,原是想请你替我们解毒——”

“解毒?”楚阳不明白,注视着其他几人。“我没让你们救,你们不替我化掉冰块,到了春天我的功力又可以上进一层,是你们坏了我的事儿……”

白狼又唤作白眼狼,曾经有爱慕他的西域女子替他作事,他却从来不认,如今自己的一片好心居然被面前这位少女视作恶意,竟莫名的伤感,止住话,望着黑狼:一开始,他们也猜测过,或许这女子是在练什么武功,如今看来,这少女当真是在练功,用酒这么一泡只怕坏了她的好事。

楚阳已经在心里暗自猜测着面前几位怪人的身份,很快便将西域八大­色­魔联系起来,可是面前却只有七人,两女六男,这里的两女倒与传说中的一般模样。“你叫白狼?”

白狼没想到少女竟一语道出自己的名字,有点惊诧。

灰狼闻到此,心中一乐,快奔几步,笑道:“既然姑娘知道我们的名号,应该知道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嘻——像姑娘这般美丽的女子我们倒是生平第一次见,你愿意留下来么?”

楚阳没有言话,只是瞪了一眼。

白狼有点责怪灰狼,用脚踢了一下对方,转过身微笑着道:“姑娘,你不必惊慌,我们自然知道你与百花谷的关系,自然不会伤害你的,只是希望姑娘能替我们解毒!”

楚阳看着众人,欲从众人的眼中寻找到答案。八­色­魔会善待于她,这可不敢相信,轻轻地迈了几步走近黑狼,“真的么?”

黑狼冷冷道:“姑娘若不愿意,也好作罢,我们只好到百花谷讨要解药……”

楚阳又听到了百花谷这个地方,她沉默了,良久才缓缓道:“其实对冰霜姐姐的所为,有许多地方我也是不赞成的,可她是我姐姐,即便我不赞成总不能阻止、反对吧?”“姐姐吃了很多的苦,她这样做也仅仅是希望各位师叔能够帮助于她……”“还望各位师叔不要见外。”

银蛇道:“你的意思是——不愿解毒喽?”

楚阳明白:姐姐的做法不对,可是倘若替­色­魔解毒,他们便更是无法无天,谁也说不准会做出什么过份之事出来。被姐姐掌握利用,总好过无恶不作的好。

银蛇见楚阳沉默,立即明白其意,跃前一步,怒喝道:“小妮子,不让你尝尝厉害,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已经摆出欲战之势。

银蛇一柄柳叶剑已经飞了过来,剑身柔软如叶,飞时如风中柳叶刹时好看,银蛇身姿飘舞,轻盈秀美,转眼前已经落至楚阳跟前。楚阳反应速捷,轻轻一闪躲了过去。柳叶剑飞舞之处,带至一股极强的杀气,这与它俊美的体形不相适应。柳叶剑,乃西域名剑也。剑长三尺二寸,通体发绿,形如柳叶,剑柄嵌有一颗灼灼发光的大红宝石,配上一条洁白的剑穗。在空中一飞,“倏倏”直响。

楚阳没有见过这样的剑法,与人过招时,便将柳叶剑抛出,在许多人看来,剑不留手,手不留剑才是最称职的习武人,可是银蛇的剑法纯熟,离手之后威力更胜之分,剑如有灵,无论银蛇落至何处,都能再接过宝剑,更堪一绝的是:宝剑离手,胜过在手,能飞能回,能转能侧。

几个回合下来,楚阳并没有讨得半点便宜,心里暗道:得尽快夺近宝剑才行,否则被这一人一剑活活困住在剑阵之中。灵机一动,飞身一跃,直窜云中,轻功之绝,当今武林恐难寻第二人。楚阳回眸一看,那飞剑便跟在身后,急速地回身“嫦娥奔月”跟在宝剑身后,纤手一伸握住剑柄。楚阳挥着宝剑,这剑轻盈如叶,着实喜欢,道:“好剑!好剑!”

银蛇抬头一望,直气得大叫:“还我宝剑!”

楚阳“天女散花”运剑一挥,一股北风拂过,周围的竹叶漫天纷飞。楚阳翩翩而降,立在院中,注视着手中的柳叶宝剑。“名剑果然不一般!”

银蛇只觉羞愧难当,闯荡江湖十余年却被一个小姑娘打败,大声嚷道:“还我宝剑!”

楚阳见银蛇过来,将宝剑运力一抛。

顿时间,黑狼、白狼的神情凝重,此少女年纪尚小,但功力甚是惊人,尤其那招“嫦娥奔月”轻盈、快捷,轻若天上的浮云,快如疾风,纵观江湖,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将这招运用得如此传神。再看她抛剑的手势,心里直叫不好:银蛇惹恼于她,怕是要大开杀戒了。

第十三回 羞花少雷订情缘

〖简介:鬼谷公子偶遇柳琴,柳琴为保母女平安决定到边陲之地安身。吴少雷面对现实发现了自己与雪莹之间的距离,决定接纳羞花杨吉弱的爱。楚阳与吴少雷见面,共叙儿时回忆。〗

宝剑“当”一声落在银蛇的右边,按说此剑应是横落,而它剑尖朝下扎入土中。银蛇甚感大惊,这少女能在转瞬之间将柳叶宝剑的奥秘领悟,而自己当年足足花了五年的时间才能够运好这一招。

楚阳镇定自若,“银蛇姐姐,你的宝剑不错,放心吧,我从来不夺人所好!”

银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穆雪莹唤她作“姐姐”,她可是穆冰霜的妹妹,自己应是师叔辈份的,可她……当真奇怪得紧。

白狼喜欢楚阳的称呼,如果她唤银蛇叫姐姐,那么叫自己就应该是哥哥了。

楚阳歪着脑袋看着黑狼:他一脸严肃,若有所思。嚷道:“我又没有恼你,你何须这般——”

黑狼扫了一眼,“你的功夫是什么人教的?”

楚阳撅着小嘴,笑道:“《火凤雨蝶》呀!”

黑狼闻此道:“你习的是传说中的西域第一神功《凤蝶神功》?”

楚阳不以为然,抱以浅淡的微笑。

白狼走近黑狼,望着他,等候着后面的话,可是黑狼却没有再言语。玉蛇收回宝剑归于剑鞘走了过来,问道:“大哥,《魔影神功》不是西域第一神功么?”

黑狼看了一眼众人。

楚阳笑道:“银蛇姐姐说笑了,《魔影神功》乃是蓬莱岛国的武学奇功,现在又有人叫作《幻术》,其实这两者神义相通。西域魔王偶然之中得到此功秘笈,加以修改运用,便成了今日的《魔影神功》……”

楚阳的话一出口,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黑狼的身上。

黑狼点头,目光中尽是惊诧,这个秘密江湖中人知道的人甚少,中原武林便更少有人知道,可是面前这个十六岁的少女却一语道破玄机。“真不愧是西域传说,果真人如其名,博学多才!”

玉蛇沉默良久,“大哥的意思——她就是西域传说。”

楚阳笑道:“好在当年,我并没有被狼吃掉!”

知道楚阳身份的,心中升起几分亲切感,不知道这其间奥秘的却逾加糊涂。

白狼却不管楚阳是什么身份?面前站着的就是一个完美的女子,这正是他寻求了许多年的姑娘。

楚阳在沉默的刹那,突然忆起与吴少雷的约会,大叫一声:“不好!”转身奔去。

黑狼与白狼飞身急追。

楚阳自此次冰冻之后,轻功又上了一层,行如疾风,待黑狼二人追出庭院,早已经没了楚阳的身影。

幽静的山野中,只闻得呼呼的风声,还有幽远的狼嚎声。阳光照入庭院,给宁静的景致增添了几分贵族­色­彩。白狼只是发呆,猛然间,腹内如烧,大叫一声倒在地上。

黑狼道:“好不容易找到她,竟让她给跑了!”弯下身子扶起白狼,轻声问道:“还有药丸吗?”

白狼摇头。

“臭丫头实在过份,总有一天会吃苦头!”黑狼每每一想到穆冰霜便爱怨相交,爱的是,穆冰霜自幼在魔王堡长大,是他们几个师叔看着长大的;怨的是,穆冰霜的手段毒辣,尽管他们八大­色­魔为人所不齿,却从不对付自己人。

白狼忍住疼痛回头张望着楚阳离去的方向。

黑狼明白,“放心,知道了她的身份,我们会找到她的!”

篱笆门前,其他几位­色­魔已经站在左右,见二人归来,迎了上来。

黑狼道:“你们几个出去寻找穆雪莹,一定要尽快带她回来。只有她才可以替我们根除毒­性­!”

玉蛇应道:“是!”

玉蛇、银蛇、褐狼、灰狼等离开庭院出去寻找楚阳。黑狼留下来照顾白狼。

玉蛇一想到棕狼心里便不是滋味,这个死鬼又不知道死哪里去了,但愿可以早些回来,找解药是大伙的事,作为八大­色­魔的一员,他理应参加。

且说落雁柳琴,那日在溪边洗衣竟无意间再遇鬼谷公子,以前一幕又重现脑中,忙忙躲闪,原以为可以避开鬼谷公子,到底还是被其发现了踪迹。

鬼谷公方跟踪柳琴来到吉仁庄的一家农户门前,站在窗前往里望:柳琴怀抱婴孩,口里哼着小曲。柳琴退出江湖隐居山林,原来却已经是为人­妇­、为人母。想到此处,鬼谷公子推开房门。

柳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与鬼谷公子重逢,那个淡忘的恶梦将会在她的心里繁衍生息。本能的反应:她将女儿柳絮儿抱得更紧。

“你已经嫁人了?”鬼谷公子直言道。他侧目注视着柳琴怀中的婴孩:那孩子的容貌似曾相识,不想则罢,一想便惊异不小,从这孩子的出生及相貌来看:是自己的骨­肉­无异。

柳琴苦笑,“我已经嫁人了!而且还做了母亲!”

鬼谷公子算算日子,进一步确认这孩子应该是自己的血脉,“她是谁的孩子?”一直企盼作父亲的他,此刻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喜悦与悲哀,与萧玉娘姐妹结成良缘已经多年,可是她们都没有生下一男半女,有孩子不仅是他自己的心愿,更是母亲——天龙教主夫人的心愿。自己与柳琴之间不过仅仅两次,而那两次却令柳琴怀中了自己的骨­肉­,这简直就是一种讽刺与嘲弄。

“她不是你的女儿!”柳琴大声道,她只想要保住自己的爱女不让别人抢走。

鬼谷公子立即从柳琴的神情中明白了:她怀中的婴孩确实自己的骨血无异。“她是个女孩?”说出此话倍感尴尬,这个孩子的出生是那样的不情愿也意外,原想再戏弄柳琴一翻,可是此刻鬼谷公子所有的想法被突如其来的孩子打乱了。“她是我的孩子?”是疑惑,其实他已经知道了答案,这个孩子有着那样的身世背景,柳琴又怎会承认呢?

“不是,她是我的女儿,她叫柳絮儿!”言语间,柳琴已经退至桌旁,一只手快速地从桌面上取出厉剑,一只手轻轻地托着爱女,“姓杨的,快滚出我家!”

鬼谷公子此刻不想再伤害柳琴,她不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而是他女儿的母亲,连连后退几步,“她是不是我的孩子?”

“滚——”柳琴厉吼一声,直用剑指着鬼谷公子,逼着他离开房间。

鬼谷公子站在门外,房门“碰”被关上。片刻间,从屋内传出柳琴痛哭的声音,也传出婴孩“哇啦——”的哭声,母女二人的声音交织,鬼谷公子心如刀绞,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无助过。无助是因为从未想过,有一个被自己玷污的女子居然会给他生下一个女儿。

鬼谷公子忘记了当日是怎样离开吉仁庄,这些天他一闭上眼睛,脑中便浮现出一个婴孩模样,那个可爱的孩子是他的骨­肉­,可是孩子的母亲又是那样的仇视自己……

鬼谷公子突然的出现也打破了柳琴母女生活的平静,柳琴知道吉仁庄不能再呆,鬼谷公子很快就会再找到这里,当天夜里,她便收拾行囊。次日清晨便租了马车离开梓州。天下之大,柳琴突然间失去了方向,回镖局已不再可能,保守的父亲怎会接纳一个未婚生子的女儿……还有那些师兄、师弟们又将如何看待自己……离开梓州境内,她抱着女儿痛哭起来。她爱女儿,也恨女儿,为什么女儿偏是仇人的孩子,可是女儿又是她全部的希望……爱与恨的交织令她原本痛苦、无助的心更添伤痕。

哭罢之后,柳琴想到了大漠边关,自安史之乱后,那里不大太平,边关百姓纷纷逃往内地安家,自己倘若去那里或许还可保母女二人的平安。自己有一身武艺,待女儿大些便也会习武,不求行侠仗义但求母女二人不分离,能够看到女儿平安长大。

柳琴便令人赶着马车往边关行走,一路上换过好几次马车,停停走走,走走停停,其间因为柳絮儿生病之故,柳琴便住进客栈,待女儿病情好转又重新赶路。

鬼谷公子再去梓州吉仁庄,茅草屋已经是空无一人,只有一位年老的婆婆在那里收拾房子,口里喃喃自语:“这柳二嫂当真奇怪,要搬家也不说一声就走了……只可怜那孩子,小小年纪便要随母亲四处流浪……”

鬼谷公子没有细问便已经知道答案,怅然若失。

楚阳失踪,皇宫里掀起不小的风浪。

太子适又着沈无争必须尽快找到楚阳公主。

沈无争刚回到府上,便见小魔王与孙鹤鸣前来闹事,老管家怕生出事端,不敢开门。

孙鹤鸣携小魔王直往沈府院内扔石子,闹得沈府中人不敢出屋。

吴少雷苦等楚阳前来赴约,可是一天天过去,最后等来的答案居然是:楚阳失踪,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烛光下,吴少雷又忆起幼年时的情景。回忆回来,吴少雷暗自发笑,“雪莹,等你长大了嫁给我,好吗?”那不过是幼年无知的话语,怎可当真,可因为这一句话,吴少雷却一直期望着雪莹的再度重逢。

“咚!咚!”杨吉弱敲响房门,轻轻地问道:“吴大哥——”

吴少雷打开房门,杨吉弱着了一件羊皮披风站在门口,洁白的羊毛映衬出花一样的容颜,杨吉弱笑得很灿料,“吴大哥,决定了么?明天,我们便回江南。”杨吉弱的声音很好听,柔得像春日的暖风。

吴少雷伸出手拉进杨吉弱,转过身关上房门。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可是自从知道雪莹还活着的一刻,他与杨吉弱之间已经疏远得太多。

杨吉弱深情的凝望着吴少雷,许久才道:“吴大哥,你还在想雪莹吗?”

吴少雷苦笑,“她对我只是一个妹妹,如今她是公主了,连见她一面都如此难,看来我们……”(终究无缘)这几个字他没有说出口,既然说是妹妹又谈何缘份。“我们俩才是有缘的!”吴少雷伸出手紧紧地握住杨吉弱的纤手,也一样深情的凝望。站在面前的杨吉弱,可是他却分明感觉到是雪莹,雪莹是什么模样在记忆中已经模糊了,而面前这个绝­色­美人儿是那样的温柔可爱,自己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杨吉弱轻柔地靠近吴少雷的胸前,轻声道:“吴大哥,你是怎样看我们的事儿……”杨吉弱停顿了片刻,继续道:“昨天,父亲又来信了,说老龙王又到家里提亲……你是知道的,吉弱的心里只有你一人……”

“嗯——我知道!”吴少雷听到此将杨吉弱拥得更紧。

杨吉弱道:“吴大哥,如果你当真喜欢就早些到我家提亲吧!”

吴少雷道:“会的,我不会再失去你了!”说的都是莫名的话语,雪莹是不属于她的,对他而言,雪莹就像天上的云彩,可望而不可及;又像是一个美丽的梦,再美也有醒的一天,而雪莹就是他梦里的女孩,只属于梦,不属于他……烛火中,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飞蛾,直直地扑向火焰,吴少雷看着飞蛾被烈火烧着、跌落。他暗暗地告诉自己:他与雪莹之间就如同烛火与飞蛾,自己不能做那只飞蛾。没有雪莹,他可以拥有杨吉弱的爱。想到此处,他深吸了一口,“吉弱,我喜欢你!”

杨吉弱依偎得更紧,吴少雷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她的呼吸声,还带着丝丝桂花的体香。“吴大哥,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明天,我们便各自回家,京城有盐帮的弟子,他们会护送我回去的……”“回去后,我就静静地等着少雷哥前来提亲,好吗?”

吴少雷拥着杨吉弱,望着烛火,他在静静地享受此刻这份幸福,他可以把杨吉弱幻想成雪莹,说着想说的情话。

许久,吴少雷才将杨吉弱送回房中。看着杨吉弱关上房门,他就那样望着房门发呆。“澄”不知何处飞来一只石子落在吴少雷的脚踝处,吴少雷抬头张望,突然房顶上闪过一个倩影,如此熟悉的身影,难道是……

吴少雷跃上屋顶追了过去。

奔了一程,来到“谪仙酒家”,因时值深夜,又是严冬,店中很静,吴少雷站在屋顶可以清晰地看到对面楼上坐着一位少女,神情凝重而安静。

少女依是安静,没有回头。

吴少雷有点纳闷,她不是雪莹,否则已经说话了。

少女轻笑道:“少雷哥,来了就进来吧!”

这般唤他,不是雪莹还会是谁。吴少雷一阵欣喜,进入房中,转身带上房门。

少女面蒙轻纱,吴少雷看到那双无数次出现在梦萦之中的眼神,他看不清对方的容颜,但凭感觉与少女幽淡的兰馨体香,可以断定:她一定生得很美,美得如同天上的月亮——独一无二。

少女站起身拧过酒壶,替吴少雷斟满美酒,“少雷哥,外面天寒,喝点酒吧!”

吴少雷坐在少女的对面,心不安地狂跳,不敢抬头注视对方的眼睛,他怕自己迷失在那双明眸之中,幼年的承诺是一种情结,也是成年后他的魂梦,只是静静地接过少女的酒杯,一饮而尽,这酒很美,他饮酒无数,从未钦过如此香醇的美酒,“好酒!”

雪莹(楚阳)“扑哧”一声笑道:“这不是什么好酒,只是烈酒,天寒祛祛寒气!”少女说罢,打开石锅盛了一碗汤,递了过来。

吴少雷像个听话的孩子又接过汤,如饮酒般一饮而尽。饮罢才知,那­鸡­汤甚烫,顿时间,烫得口里、喉里乃至胃里都疼,面对绝代佳人又不能表露,直憋红了脸,却只吐出一句话:“好汤!”

雪莹更是大笑起来,“咯——咯——”

吴少雷直看得呆了,雪莹笑时,头上的玉坠便不安份地晃动,还有阵阵从她口中飘出的馥香。

“少雷哥,刚才我在沈府里已经看到你与杨姑娘的事了……”雪莹正­色­道,脸上有一种无法掩饰的喜悦,“杨姑娘是个好姑娘,你能有这样一个红颜知己我真为你高兴!”

“不——”吴少雷想尽力解释,“我看你是误会了!”

雪莹依旧是笑,“我当然是误会了,杨姑娘不是你的红颜知己!”

吴少雷暂为放心,但愿雪莹还能记得幼年时的承诺。

雪莹继续道:“杨姑娘是你的意中人!”“意中人与红颜知己怎么会是一回事呢?”

吴少雷还是有点失望,他狠狠地捏了自己一把,得面对现实,雪莹再好,她是不属于自己的,人家可是堂堂的公主,无论才学、相貌足可以匹配天下间任何一个优秀的男儿,自己不够优秀,自然不能与她匹配了。想到此,吴少雷抱以微笑。

雪莹没有饮酒,这让吴少雷有点遗憾。

两人聊了许多无关风月的话题,更多的是对儿时的回忆,雪莹的脸上一直都有笑容,似乎于她,没有烦恼。安静的时候,眼中便会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淡淡的哀怨,还有一层如丝的迷茫与困惑,一双清澈如月的眼睛里居然可以藏下这么多的东西,吴少雷看不懂,他想:或许自己只能看懂杨吉弱罢!因为吉弱很单纯,所有的心情与心事全都写在脸上,而近几月来两人朝夕相处,已经达到了可以读懂彼此的地步……

临分别时,已经是四更天,吴少雷站在“谪仙酒家”楼下看着雪莹远去的身影。那倩影孤寂而落魄,与冷月显得极不相宜。只待雪莹的身影化成一个小小的黑点从视线中消失,吴少雷才赶回沈府。

吴少雷不愿敲门,生怕吵醒沈府中的仆人,依是跃上屋顶,刚站稳身,身后便传来兵器风声,侧身一躲闪了过去。对方手中握着一把铁扇,无疑来者正是沈无争。

“是我,吴少雷!”吴少雷道。

“这么晚了出去作甚?”沈无争步步紧逼,言语间并没有止住招式,又一招击了过来。

吴少雷扎稳下盘,以拳作剑迎了上去,“楚阳公主已经回京了!”

沈无争直击吴少雷腹部,吴少雷身子后倒一闪。

“沈兄,要切磋武艺,明日如何?”吴少雷道。

沈无争想不明白:楚阳公主回京,她没有找自己,第一个找的居然是吴少雷,看是她与吴少雷之间非同一般。扬手将铁扇Сhā入后腰带间,又与吴少雷过起招。

吴少雷不想惊动他人,直往后园奔去。轻轻从屋顶落下,尚未站稳脚,沈无争一个扫腿便迎了过来,吴少雷轻轻一跃,一不小心站在石头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沈无争双手Сhā腰,道:“快起来,咱们继续!”

吴少雷此刻困乏得紧,这些日子与沈无争相处下来,二人的功夫都长进不少,两人在武功方面的造诣不相上下,这“四少侠”中,恐怕没有一个是虚名的,只是那位李杰元,沈无争并无甚交情,不知道到底是何等人物,但沈无争觉得这龙跃天、吴少雷倒还不错。

“今日我着实累得紧!”“改日如何?”吴少雷忙忙求饶。

沈无争并没有罢手的意思,依是一招接着一招。

吴少雷应接不暇,可以使出的武功全都用上了。“楚阳公主回京,你现在一点也不着急么?万一她又来个不辞而别,明日你何处寻去!”

沈无争不明白这几天楚阳公主为何消失,他不愿意想,即便想了那也是只是一厢情意的看法。有时候他的心里挺矛盾的,楚阳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说她复杂,可是她却有着天下最为单纯的笑容;说她单纯,可是她那双星眸总是带着淡淡的哀愁,看不懂,猜不明白……这样一个女子,像谜像梦更像云,捉摸不定。

待得天亮时分,二人都累了,各自回房休息。

杨吉弱一大早便起床了,想起与吴少雷相约之事,心里甜甜的,还有一种幸福感涌上心头。正欲唤醒吴少雷,想到昨晚他与沈无争切磋武艺,举起的手又放下。昨日联系好京城的盐帮弟子,已经有人来沈府接她了,背着包袱,两步一回头,三步一凝眸。张望着吴少雷的房间,心里有太多的不舍,但是此次的离去正是为了自己与吴少雷能够长厢私守,跨上马背的刹那,她从心底轻轻地唤了一声:少雷哥,我在钱塘等着你!

吴少雷一睁开眼睛,便忆起昨晚之事。还是有点后悔给杨吉弱许下那样的承诺,可是已经许下了,又不能收回,母亲常说:大男儿做事敢做敢为,绝不可失信于人。况且他对杨吉弱许下的还是终身的承诺,更不可以返悔,依杨吉弱脆弱的­性­情怕是承受不来。

沈无争一早已经令人备好马匹,因为宫中有事,不能亲自相送。吴少雷静静地离开了京城,但心境却和来时是两般模样。跟随雪莹来京时,心中有太多的憧憬、幻想、欣喜,可是离开了,心里却有着挥之不去的遗憾、失落。

兰馨苑内一片寂静,自从楚阳失踪,兰馨苑里宫女失去笑颜,已被宫中十余名太监软禁于此,人人都不知明天或者后天,她们又将有怎样的命运,被杀、被驱逐出宫、还是被……

子规在宫中多年,已经看惯了宫中的是与非。楚阳公主有一身高强的武艺,那高高的大红宫墙不能锁住她的心,也一样锁不住她的人。躺在床上,正想着初见楚阳时的情景,隐隐中传来一股熟悉的体香味,这样的气息,这样低沉而富有于节韵的呼吸声就像是……是楚阳公主!她不敢肯定,坐起身,往楚阳的凤帐望去:帐中躺着一个女子。子规赤着足,轻轻地走近凤帐,拉开帐帷,那熟悉的容貌不是楚阳还会是何人?顿时惊笑道:“楚阳公主回宫了!”声音激动发擅,不大不小。

楚阳公主被子规的声音吵醒,转过身子,“我困乏得紧,你们暂且出去吧!”

兰馨苑里的其他宫女听到子规的声音,都齐聚过来,大多赤着足。

子规指着凤帐,低声道:“楚阳公主回来了——”

众宫女长叹一声,顿时脸上露出难以言表的喜悦,有一名宫女道:“咱们暂时无­性­命之忧了!”

子规轻声道:“公主劳乏了,各位出去吧,留下两个候命!”言毕指着两名红衣宫女。

众人出了香闺,关上房门。

子规便与众宫女开始侍弄兰花,这些花在宫已经十余年,它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楚阳公主,就如同子规她们这一群待在兰馨苑的宫女一样,存在的意义就只是为了侍候楚阳公主。主家高兴了,她们便高兴;主家平安了,她们便平安。

众人正忙碌,便有其他宫中的宫女前来打探消息,见到子规与众宫女喜悦的神情便已知答案,不多时,楚阳公主回宫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皇宫。连东宫这边也洋溢着一层喜悦之情。

太子妃王氏长吸一口气,一边替太子适整理衣衫,一边道:“这楚阳实在不像话,留开皇宫也不说一声。”

太子适却不以为然,“楚阳自幼长在江湖,自由惯了,如要用宫里的这一套来管束于她,倒是为难她了……再则,让她流落民间也是父皇的意思,这话你切不可在母后与其他嫔妃面前说……”

太子妃王氏道:“这是自然!”“殿下,楚阳已经回宫,宝藏的事儿宜早为好!万一她一时又没有人影,岂不坏了大事!”

太子适沉思良久,“还不是时候!”

太子妃王氏琢磨太子适的“不是时候”是何意,而今的大唐国库空虚,边关常有大小战事发生,现在都不是时候,何时才是。“江湖中已有人议论宝藏之事,再则这批宝藏是隋杨之遗物,杨家后人已经重返中原,只怕是冲着这批宝藏来的……”

太子适脸上­阴­暗,“给你说过多少回,不要过问朝中之事,怎么又忘了?”尽是对王氏的责备。

太子妃王氏笑道:“殿下,臣妾哪敢呀,只是这江湖中事我能打听一下消息吧……我这也是替你着急,听说杨换天父子已经微服进京了……”

“禀太子殿下,沈侍卫在宫外候驾!”一名太监来报道。太监体形极瘦,声音甜美,活脱脱一个女子的声音。

太子适在铜镜前走了几步,对今天的衣着甚是满意,抱以淡淡一笑,“爱妻,那事儿你再仔细打探……”

太子妃王氏一脸茫然,“殿下说的是何事?臣妾怎么听不明白?”

太子适瞪了一眼,“你慢慢想吧,打探仔细了再告诉我!”太子适抖抖衣袖,对太监道:“起驾!”

太子妃王氏望着太子远去的身影笑道:“不让管,又让打探,是何道理……”走近铜镜:里面是一个风姿卓越的少­妇­,模样清秀妩媚。脑中浮现出楚阳的容貌:楚阳公主回宫了,她是江湖长大,自然比我要了解江湖中事,真不明白殿下为何不愿让她出面呢?

楚阳公主刚醒来,便被栖凤宫孤独皇后的太监、宫女唤走。

栖凤宫内,孤独皇后高坐凤座,俯视大殿。见到楚阳过来,缓缓地离开座位,一步步下了台阶。

楚阳公主按照宫里的规矩见过礼。

独孤皇后一脸不悦,还是赐了座。许久,才缓缓道:“楚阳,你乃堂堂大唐国公主,怎可以义气用事,说出宫便出宫,知罪么?”

楚阳不语,低头听着独孤皇后的垂询责问。

“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到!”太监禀报道。

楚阳轻轻地抬头偷窥,虽说自己对太子适不熟,但是从太子适这些日子对自己的态度来看,还是极其看中自己这个皇妹的,他一来,皇后娘娘必定不再责备了。

“传!”独孤皇后道。其威仪之态有点做作,楚阳从未像今天这般过厌恶过她,以往还以为皇后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人,今日看来,着实一个循规蹈矩的­妇­人,这人难免犯错,个个都跟皇后一般为人处事,着实无聊得紧。

太子适进入殿中,后面跟着沈无争。

独孤皇后不止一次地说过,在宫里除了宫女便是太监,让楚阳不要再戴面纱,这样有违皇家威严。楚阳不喜欢动不动就把皇家威严拿出来吓唬人,好在有太子适与代宗皇帝求情,独孤皇后这才由了楚阳的习惯,允许她戴面纱……许多事都是小事,偏要人为地造作弄成大事,不然就不能显现皇家威严一般。

太子适、沈无争跟皇后见礼之后。皇后赐座,便坐在楚阳的对面。

沈无争仔细地打量着楚阳,那目光仿佛要看穿楚阳的内心一般,楚阳没有抬头,偶尔偷偷地看一眼太子适,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与这位皇兄相处。楚阳很喜欢他,他的笑声很爽朗,有一种无法抗拒魅力,隐隐之中还透出一种艰辛与沧桑,这让他极显成熟。楚阳听人说过,太子适现已是四个孩子的父亲。

太子适发现楚阳正偷偷的看他,淡淡地回以一笑。

这一切都没有逃脱皇后的眼睛,她轻咳一声,“唉——殿下,你倒说说楚阳,一声不吭就离宫出走了,又好些天才回来……”“这些天圣上龙体欠安,我着实分不开身,原本我是要交给淑妃管教,可淑妃自己都有几个孩子,哪里能顾得上她……殿下,一会儿你回东宫,索­性­将楚阳接去,让太子妃好好管教一下……好歹,她也是你的皇妹……”

楚阳只觉皇后嘀嘀不休,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搞得跟有多大一般,她哪里有做多少事,不过都是宫女、太监们做的……

沈无争冲楚阳怪异地笑。

楚阳撅着小嘴扮着鬼脸。

“楚阳——”皇后唤了一声。“你若不愿意去东宫,我改日挑个宫里的老人教你规矩,如何?”

太子适眨眨眼睛,楚阳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再看看子规。子规冲着她摇头。

皇后大喝一声:“子规,越来越不像话了,我与楚阳公主说话,你在旁边扮怪相,成什么样子?”

第十四回 侠侣情路多坎坷

〖简介:杨吉弱、吴少雷双双返回家中,面对龙家提亲,杨吉弱告诉母亲此生非少雷不嫁。叶秋风竭力反对少雷与吉弱的姻缘,要少雷娶刘儒才侄女刘宁儿为妻,呣子二人产生分歧。〗

坐了半柱香的时间,众人各自回宫。

太子适与楚阳并列走在最前面。

这是楚阳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注视太子适:他很英俊,虎眉大眼,每一处都长得极其­精­致。

太子适见楚阳正含笑望着自己,问道:“雪莹,在想什么?”

在宫里,所有人都叫她“楚阳”,而太子适却叫她“雪莹”,她喜欢雪莹这个名字。“太子哥哥,我喜欢你叫我雪莹!”楚阳喜欢听太子适说话,也喜欢看他的神情,心里有点奇怪:难道这就是世人所说的血浓于水么,虽然她与太子适极少相处,可是她心里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亲切感,就想跟他说话。

“那以后我都这样叫你!”太子适笑道。

楚阳立即就发现太子适笑容的背后有一种无法掩饰的忧伤,“太子哥哥,你有空吗?”

“白天没有,晚上或许有点时间……”太子适道。

楚阳心想自己就要搬到东宫去住了,让太子妃教她所谓的礼仪,其实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懂宫廷礼仪了,幽森的石宫,寂寥无人,与这皇宫比起来没什么差别。这里的宫女、太监大多没有什么思想、感情,只是麻木地完成主家的任务。楚阳想到东宫去,她想知道太子适遇上什么难事了,神情中流露的那一份忧伤从何而来,她希望太子哥哥可以快乐、幸福……

太子适见楚阳没有言语,问道:“你有事?”

楚阳含笑,“没有,我只是想陪太子哥哥说说话。”

“雪莹,你先回宫,黄昏时分我派人过来接你!”太子适止住脚步,他们已经到了兰馨苑与长生殿的分叉路上。

楚阳依是微笑。沈无争对楚阳含笑,楚阳的目光却从来没有离开过太子适。她静静地看着太子适离开的身影,伟岸、威武,太子适寻找生母沈氏的事儿楚阳早有耳闻,但愿那一份忧伤不是来源于沈氏。

杨吉弱在盐帮弟子的护送下顺利回到了钱塘家中,一路奔波劳累,她来不及去拜见父母便躺在床上,准备好好地睡上一觉。

躺在床上,吴少雷的音容笑貌浮现在眼中,她似乎可以清晰地闻到吴少雷身上的气息,轻微的汗味,回味俯在他胸前时那匀称地心跳声:吴大哥,你可要早些来呀!

门外,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吉弱,你睡了吗?

“我困得紧,有事改日再说!”杨吉弱甚是不悦,刚刚才想起吴少雷的笑脸就被人打断,她要枕着思念入眠,在梦里一定可以见到心爱的吴少雷。

“这孩子——”­妇­人有点无奈,轻叹一声,“那好吧,你先好好睡一下……明日还有要事呢?”

“知道了!”杨吉弱有点不耐烦,心里只是算着与吴少雷分别的日子,她都已经到钱塘了,她的吴少雷应该已经平安回到剑寨了,不知道她们之间的事是否已经禀报过吴夫人……她想得很远,甚至去猜想与吴少雷分别后,他是如何度过每一天。“我现在这样想你,吴大哥,你也一样很想有吧!”杨吉弱这样轻轻地问自己,想到这些心里便隐隐酸痛,如果不要这样分开该多好呀!

次日中午,杨铁虎便与妻子一同来到杨吉弱的房间,侍婢们便在杨吉弱的房里摆上丰盛的酒菜。杨吉弱有点好奇,从酒菜的丰盛程度上,应是家宴无异,可为何父母却要在她的房间里呢?还只有她们三个人。“是因为冷吗?”

杨夫人被吉弱这么一问,没有明白过来,“吉弱,你想说什么?”

杨吉弱更是不悦,“我问是不是因为太冷了,所以要在我房间设宴?”

杨夫人被女儿这么一问,抬起头望着杨铁虎。

杨铁虎看着妻子,点点头。

一种不良的预感袭上心头,杨吉弱明白,父母从来便没有这样过,一定是有事儿,否则……为何一定要在她的闺房设宴,这太违常理了。“什么事?你们快说呀?”

杨夫人道:“吉弱,几个月没见你现在怎么这般说话?”

“我那般说话了?”杨吉弱心里烦闷得紧,一回家便见父母怪异的举动,她不明白,天下间会有什么大事,值得他们这样,“是你太奇怪了,为什么要在我房间里设宴?”“有什么事儿就快说吧!”

杨夫人走近吉弱,拉着她的小手,缓缓地坐下,又望着丈夫杨铁虎道:“你也坐呀!”一脸关切而疼惜地望着吉弱,“我知道如果不告诉你,这顿饭你是吃不安生的,索­性­就告诉你吧!”

杨吉弱看着父亲,又望着母亲,静静地等候着。

“龙王岛龙唤云替爱子龙跃天来提亲的事你爹在信里已经告诉你了,我也就不多言!”杨夫人道,“吉弱,你父亲已经应承下来了,再过两日龙家就会过来下聘……”

“你们让我跟龙跃天?”杨吉弱腾地站起身,她心里已经有吴少雷了,怎么可以再另嫁他人,如果吴少雷知道她另许人家,不知道会有多难过呢?“不行!”杨吉弱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望着母亲,再看看父亲,他们的神情已经告诉了她答案:“我不是在信里已经说了,我不嫁给姓龙的!”

杨铁虎看着女儿,站起身,“夫人,你看着办吧,我到大厅吃饭!”杨铁虎离开杨吉弱的闺房。

杨夫人轻声道:“吉弱,龙跃天论人品、武功,都是当今武林数一、数二的少年英雄,你嫁给她这也是天作之合……”

“我不听,我不听!”杨吉弱捂上耳朵,“他再好,我也不嫁!”

“别孩子脾气,你今年都十八了,该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了……”“武林中不知道有多少姑娘都想嫁入龙家,你能嫁给龙跃天这也是你的福气,爹娘都相信他会待你好的……”杨夫人继续道。

“呜——”杨吉弱可不想听除吴少雷以外的任何一个人的名字,可越不想听,母亲却越说过不停,直气得哭了起来,“别人喜欢那是别人家的事,总之我不乐意……”“什么事都可以听凭爹娘做主,唯独这事我不应……”“那龙跃天与余姬纠缠不清倒也罢了,整个武林都知道他喜欢幽兰仙子……”

“吉弱——”杨夫人继续道:“余姬不过是龙家的奴仆之女,他们怎么合适,再则这龙岛主便第一个不答应,那幽兰仙子不是已经死了吗?你跟一个死人怄气有何意义?”

“谁说她死了,人家可是堂堂公主……”杨吉弱带着哭腔不紧不慢地道。即便此刻是着急了、生气了,还是娓娓细述,字正腔圆,语调柔和。话一出口,又忆起此话是吴少雷私下里告诉她的,幽兰仙子到底是不是雪莹,这也仅是吴少雷的猜测,吴少雷当时还一再强调,此事只有她们两人知晓。

“公主?什么公主?”杨夫人追问道。

杨吉弱用罗帕拭去泪珠,道:“总之姓龙的心里已经有人了,而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中意之人……”

杨夫人闻到此处瞪大眼睛:依杨吉弱柔顺、温存的­性­子,从小到大,无论吃的、穿的、用的全是家人替她张罗,大事小情也是由父母定夺的。可是现在却哭成这般模样,杨夫人心疼不已,又听她说有了意中人,立即将吴少雷联系起来,“你说的可是吴少雷?”

杨吉弱羞涩地点头。

杨夫人站起身急道:“喜欢他?他也不过是个孩子,你们不合适……再则,吴夫人的­性­情孤僻、在武林之中可是出了名的,你若遇上这样一个婆母,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杨吉弱当然知道吴夫人(叶秋风)的­性­情,可是这些不都是吴寨主给逼出来的么?吴少雷已经够可怜了,如果再失去自己,他一定会更加难过的,她自己也会很难过,已经承诺的事儿怎么可以改?

“你真是傻孩子——”“吴夫人自长子被杀之后,就说过:绝不让儿子娶美貌儿媳,就你,她能接纳吗?”杨夫人道。

杨吉弱不明白了:美貌也是错,为何自己从未听吴少雷提过,难道就因为自己貌美,吴夫人便不允她们之间的婚事么?“娘又骗人?总之,我已经和吴大哥私订终生了,吉弱这一生非他不嫁……”

杨夫人听杨吉弱说得肯定,那态度尤其坚定,女儿离开数月,莫非与吴少雷已经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扬手一挥对众人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与小姐有话要说!”

杨吉弱嘟着小嘴,瞪着泪眼望着母亲,口里依是喃喃地道:“我只嫁吴大哥,其他人谁也不嫁……”

杨夫人见左右退去,望着女儿的眼睛,道:“吉弱,你是不是与吴少雷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了?”

“出格的事?”杨吉弱未听懂母亲之言,“什么叫出格?”

杨夫人抬头张望四周,低声道:“离家的这些日子,你跟吴少雷住一起?”杨夫人问的是否二人同处一室,同卧一床。

杨吉弱点头道:“是呀!我们一直都住在一起,他去哪儿我也去哪儿,形影不离呢!”杨吉弱想,如果没有吴少雷保护说不准会出什么乱子呢?他们当然是住一起了。

“唉哟——”杨夫人心里一阵疼痛,用手指凿在女儿的额前,惊道:“你说你这个丫头,这不是要我的命吗?你怎么可以——”话未说完,又觉得有点不对,杨吉弱是自己一手带大的,知女莫若母,她的­性­情自己应该最了解才对,以往在家里都不与师兄弟讲话,一说话就脸红,怎么可能做出那等事。灵机一动,继续问道:“骗娘的是吧?”“你最不喜欢男人身上的汗味,小时候一看你练武出汗,都躲得远远的不让碰……你会喜欢吴少雷?”“不可能!”

“没有呀!吴大哥身上没有汗味,还有一树奇怪的香味呢?人家才不像爹呢?他爱­干­净,身上一直佩着香囊,那味道可好闻了……”杨吉弱一说到吴少雷心里便充满了幸福,“还有他呼吸的时候很匀称,如果说谎心跳就加速……”

杨夫人直听得瞪目结舌,半晌才大叫起来:“完了!完了!”“你这傻妮子,怎么可以做出这等事儿呢?你爹娘的老脸全给你丢尽了……”

杨吉弱不悦,“人家不想说来着,是你非要问,现在又埋怨……”“当初我跟吴大哥同行,可是你们答应了的,怎么又说不是了?”她的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尤其是母亲的行为实在古怪得紧。

“你可气死我了——”“哎哟——”杨夫人直叫苦不迭,再看女儿,一脸无辜,唉,吉弱­性­子柔顺,如果吴少雷对她有非份之想,这傻妮子一骗就上当了……“你自己吃吧,我走了!”

房门“砰”地关上,杨吉弱痴痴地望着门发呆,呢喃道:“娘是怎么啦?”她仔细地将母亲说过的话又细细地想了一遍,许久才恍然大悟:母亲是误会了吧,以为我与吴大哥有什么?天啦,她怎么可以这样想呢?她站起身打开房门奔出门外,直往大厅,出了花园,突然却停下脚步:爹娘不是反对我与吴大哥在一起吗?或许就暂且让他们这样误会,我与吴大哥就真的能在一起了?想罢这些,杨吉弱收回脚步,转身回闺房。她想起了前两年母亲讲过的故事,当年母亲是官家小姐,姥爷与舅父也一样看不中父亲,母亲就谎称自己怀了父亲的骨血,这样他们才能结成良缘……自己今日这样做,不过是借用母亲的经验。杨吉弱想罢这些,心情已经豁然开朗,坐在桌前,拿起碗拣了些自己爱吃的东西慢慢品味。

杨夫人来到大厅,见杨铁虎正与七八名徒弟在一起吃饭,又不能冒然进去,急得在厅外团团打转。

许久,一名小弟子出来,见是杨夫人,这才飞奔回去告诉杨铁虎。

杨铁虎出来,“何事?”

杨夫人左右张望,拉过杨铁虎,见旁边无人,低声道:“吉弱与吴少雷已经做出那事了,你说这事如何是好呀?”

杨铁虎立即联想到当年的妻子便是用了这此计,笑道:“骗你的吧?”

杨夫人道:“我已经打听仔细了,不像骗人的,她还说吴少雷身上有种特别的香味,是因为贴身处佩了个香囊……”“你说依她的­性­子,像是说谎吗?”

杨铁虎瞪大眼睛,“这丫头长心眼了!”“哈——哈——”

“出了这等事,你还笑?”杨夫人责备道。

“那吴少雷也不错,就是年轻了些,不过好调教,这玉不雕不成玉嘛……”杨铁虎轻描淡写,“我还没吃饭呢,看着办吧,啊!”

杨夫人看着丈夫又回大厅,呢喃道:“真是,出了这等事,如何是好?”“这个死妮子,怎么就那么傻呢?被人占了便宜,自己还乐……”“真是缺心眼……”杨夫人骂骂咧咧直往杨吉弱的闺房,近了,却突然止住脚步:如今已经明白真相,再问也是多余,打她骂她也终不是法子,还是得尽快想过法子才行。这龙家是不能嫁了,也只能嫁给吴家了。

吴少雷回到剑寨,母亲叶秋风甚是高兴,寨中欢闹了一宿。

叶秋风在酒宴上饮了不少酒,她知道儿子少雷数月来一直伴在杨吉弱的身边,但凡是绝­色­佳人都不是普通男儿可以匹配的,红颜祸水!

吴少雷搀住母亲往卧房去。

叶秋风两步一晃,三步一摇,口里却依是叨叨一休:“少雷,红颜祸水,你切不可重蹈你大哥的路!美人儿固然好,对你却不是福气呀……”

吴少雷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自古以来有哪个男儿不有美人的,自己喜欢雪莹也罢,喜欢吉弱也好,她们都是美人,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可是母亲已醉,说更多的话也是无益。

叶秋风听到江湖中关于吴少雷与杨吉弱的传言,心中甚是不悦,巧逢刘儒才的远房侄女刘宁儿前来探亲,女孩相貌平平倒也端庄可爱,更难得刘宁儿落落大方,知书达理,虽无武功,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就在叶秋风第一次看到的刘宁儿的时候,便已经从心里暗自喜欢了这个姑娘,虽说比吴少雷年长两岁,俗话说得好: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五赛老母。这姑娘不过才长两岁而已,算不得大。

私下里,叶秋风已经把此意告诉过刘儒才,这等好事儿,刘儒才自然乐意,已暗示过刘宁儿,刘宁儿早就听剑寨人说过:吴少雷生得俊美,武功高强,心中已有几分好感。今日在家宴上见到吴少雷,心里便也说不尽的喜欢。此刻,见吴少雷搀着叶秋风离开酒宴,她暗自跟在其后,静心观察。刘宁儿出生于乡村殷实之家,家中兄妹共有五人(两男三女),排行老四,虽说不得大富大贵,倒颇有小家碧玉的气韵姿质。知道剑寨乃是武林大门派,拥有数家当铺、酒楼,如嫁入这样的人家,往后倒衣食无忧。

吴少雷侍候母亲歇下,脑中闪过杨吉弱与雪莹的身影,雪莹的模样在他的记忆里一直模糊不清,倒是杨吉弱甜美的笑容逾加清晰。

叶秋风今日饮了不少酒,很快便进入梦乡,传出低微的酣声。吴少雷望着叶秋风憔悴的面容,深吸一口气,数月不见,母亲已经苍老了许多,这一切都缘于父亲之过……他曾经想要恨父亲,可是总是恨不起来,明明知道父亲不对,可是他的记忆中还是父亲幼年时对自己的疼爱。

刘宁儿被寒风一吹,打了个喷嚏。

声音惊动了吴少雷,他站起身出了房门,冷月下四处张望,在厢房的石柱后面站着一个女子的身影。“谁?”

刘宁儿羞涩缓慢地走出石柱,站在风中,月光下她看不清吴少雷的神情,但是今晚见到时的模样令她极为满意,轻轻地道:“是我,宁儿!”

“宁儿?”吴少雷在记忆中寻了一遍,这个名字对他实在陌生,“你是新来的丫头?”

刘宁儿有点失望,缓缓地走近吴少雷,她可以感觉到对方匀称的呼吸声。“不是,刘先生是我堂叔,专程从老家过来给堂叔拜寿的……”

吴少雷对这些不感兴趣,“哦!”“酒宴上怎么没见到你?”

叶秋风也让刘宁儿参加酒宴,刘宁儿自幼受母亲教导,男子为尊,女子为卑,她是不能上酒宴,尤其在外,也要遵守这个规矩。“我一个姑娘家不能上酒宴,所以一直都在厨房里帮忙……”

吴少雷不喜欢刘宁儿的回答,“姑娘家怎么了?姑娘也是人,怎么就不能上酒宴?”

刘宁儿低下头,小时候她也很多次问过母亲,可是母亲总是说:姑娘能下地­干­重活么?只能守在家中做些轻便的活儿,自然这酒宴也是不能上的。刘宁儿既想表达自己对吴少雷的好感,又拘于羞涩,一步步缓慢地挪动的身子。

吴少雷看了一眼刘宁儿,道:“刘姑娘,到了这里不要拘谨,就跟自己家一样!”“时候不早了,早些回房吧!有什么需要,你就告诉刘先生!”吴少雷抬头望了一眼明月,冬天虽冷,可这月亮却格外的清明。

刘宁儿失落地望着吴少雷远去的身影,站时如松,行时如风,尤其吴少雷的话语久久地徘徊在她的耳边,一个豪爽的少年侠客,翩翩风度,刚刚涌出一些许失落感立即便愉悦填满,还有少女蠢蠢欲动的情感、思绪,像一股暖风刹时温暖了整个身心,脸颊隐隐的发烫。

“宁儿——”身后传来刘儒才的唤声。

刘宁儿想得太出神,竟不知堂叔是何时来的。她转过身子,看着刘儒才。

“宁儿,你已经见到少寨主,怎样?对于这段婚事,你满意么?”刘儒才笑着问道。

刘宁儿娇唤一声:“堂叔——”她自是满意,可是女孩家的羞涩又令她不能承认,“此事得问过父母才行?”

刘儒才笑道:“噢——”“那我过些日子闲了,便修书于你父亲,看看他意下如何?”

刘宁儿从今晚酒宴的情形看:剑寨中,喜欢吴少雷的姑娘、侍女大有人在,姻缘,姻缘,也是要靠自己把握的,堂叔又说,过些日子闲了再修家书……急道:“堂叔,明日你能写家书回去吗?”

“明日?”刘儒才明白宁儿的心事,“这几日的事情较多,再看吧!”

刘宁儿不知刘儒才是试探于她,又娇唤一声:“堂叔——”后面的话她没有讲出口,却扬起小手在刘儒才的胸前拍打着。

刘儒才大笑道:“好,好,明日就写!”

吴少雷并没有走远,手里拿着一把酒壶,坐树荫下想着心事。刘宁儿与刘儒才的谈话,他却听得真真的。站起身,道:“刘先生,你们在说什么?”

刘儒才与刘宁儿被吴少雷这么一叫,吓了一跳,纷纷回过头,看着树荫下的吴少雷。

刘宁儿道:“堂叔,我先回房了,你们先聊!”她明白,先前与堂叔的谈话,吴少雷极有可能已经听见。

吴少雷见刘宁儿离开,这才站起身走近刘儒才。

刘儒才有点尴尬,吴少雷刚回来,看来还不知道此事。

吴少雷在壶嘴处吮了一口酒,道:“我跟她?”“谁的主意?”

刘儒才陪笑道:“这自然是夫人的主意了!”

“我娘?”吴少雷摇头脑袋,“明明知道江湖传言都是真的,还要我和她?”吴少雷说了一半,便开始傻笑、苦笑,笑声淹没了后面的半句话。

“出了何事?”刘儒才关切地问。

吴少雷又吮了一口酒,“我和杨姑娘的事?”“和一个姑娘朝夕相处那么久,我总得替人家负责吧?”

刘儒才望着吴少雷,“少寨主,你喝醉了!”

“没醉!”“我说的是实话,你明儿就去告诉我娘,我只能娶杨姑娘,其他人——不行!”吴少雷喃喃道,与杨吉弱分别后,他才明白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数月来的相处,让彼此都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存在,一笑一颦的神态,举手投足的动作都深深地留在心中,吴少雷不能肯定杨吉弱是否已经替代了雪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但是吉弱在他心中的地位是绝不能忽视的。

吴少雷摇摇晃晃往房中走去,口里依是喃喃地道:“只能娶杨姑娘——”“只能娶她!”

刘儒才呆立在寒风中,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吴少雷孝义,可却是一个有主见的人。刘儒才长吸一口,“唉——”世间什么事都好说,唯独情感的事难论是非对错。

吴少雷回到房中,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他要用大睡来慰藉曾经漂泊的心,一个人身子可以四处流浪,但不能让心流浪,身体的劳乏可以用爱来缓解,心的劳乏却极难调整。吴少雷越来越可以肯定自己与杨吉弱之间的情感。

次日醒来,吴少雷睁开眼睛,口渴难耐,便随口唤道:“吉弱,帮我送杯水过来——”看着熟悉的房间,他突然明白:这是剑寨,自己的爱。吉弱远在钱塘,他与她已经分开数日了。

轻轻地,门被无声的推看,一个少女胆怯而羞涩地探出脑袋。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淡疏的眉毛,乌黑的眼睛,单眼皮,白里透红的皮肤,小巧的嘴巴。小嘴一张一合,许久才挤出一句话:“少寨主,你醒啦——”

吴少雷从少女的声音立即判断:她便是刘先生的侄女刘宁儿。一想到昨日他们叔侄二人的谈话,刚刚的好心情立即被破坏了大半,“废话!”若没有那事,吴少雷并不会觉得这姑娘讨厌,可是偏就在他已经有了意中人时,母亲却想将他与陌生姑娘刘宁儿拉在一起。不喜欢被人左右,不喜欢被人安排命运,就有了对刘宁儿的厌恶。“吉弱,我要水——”他的嗓音很大,几乎想要把自己所有的不满化成对吉弱的思念。

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叶秋风衣着华丽地站在门口,她安静地注视着房中的儿子。没有转身,近乎于命令地对身后的侍婢道:“快去给少寨主备洗脸水!”

“我要喝水!”吴少雷大喊一声。

叶秋风脸上皆变,瞪了一眼,扬着手对刘宁儿道:“宁儿,你出去吧!”

刘宁儿一脸惊慌,退出房门。

吴少雷整着衣衫,道:“娘,我与那个叫宁儿的事儿是真的?”

叶秋风道:“这叫什么话?”“在外面好的没学着,江湖人的坏习惯都被学到了……”还想继续责备儿子,可是吴少雷的脸­色­很难看,堆满一脸的­阴­云。

吴少雷道:“娘,快准备一份聘礼吧,我过两天要去钱塘!”

叶秋风不需问,她已经知道吴少雷所有的想法。“你是故意的,我已经说过绝不会接纳美貌儿媳。”“这世间但乏是美丽的女人,都没有好结果,要么害了别人的,要么害了自己……”

这些话吴少雷已经听过许多遍,多得数不过来说了多少回。“娘——”吴少雷唤了一声,他可不想再听下去,“杨家只有吉弱一个女儿,你不愿将她娶进门,那我只好上杨家作女婿了……”吴少雷半开玩笑的告诉母亲。

叶秋风可不认为是玩笑,板着脸,怒视着儿子,“你说的是真的?”“无论你同不同意与宁儿的婚事,在我心里只有宁儿一个儿媳­妇­,其他人我可不认……”

吴少雷见母亲生气,陪笑道:“母亲——”“你的话自然有一番道理,你不能将吉弱也视为余姬那样的人,吉弱温柔、善良、娴淑,等你认识了她,一定会改变看法的……你一定会喜欢吉弱的!”

叶秋风听不进儿子的话,美貌的女子自然也有善良的,看看义妹蓝琼的悲剧,再看看罗红珠的行事作风,她是绝对不能接纳一个美貌儿媳的。即便吴少雷将来不能如她所愿,成为一个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但她希望吴少雷可以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成|人、为夫、为父。丈夫的离弃,长子的身亡,这一连串的打击令她心力交瘁,现在她可再也经常不起任何的变故。此刻听了儿子的话,她的心再一次感到劳累,深深在长吸一口气,“少雷,你实在太不听话了,怎么就半点不体谅为娘的心意?”是责备,是失望,更是伤心。

吴少雷收起笑容,神情严肃,脸上掠过一层淡淡的忧伤,“娘——娶妻是一辈子的事,如果其他事我任凭你作主,可是这事母亲能不能就听我的,先与吉弱见一面……”

不待吴少雷说话,叶秋风道:“别说了!”“我的主意已定,你勿须再提姓杨的,她再好,我也不喜欢……”“母亲活了大半辈子,经历了多少风雨,这样安排自有我的道理,你中不中意宁儿都是要与她成亲的!”“就打消其他念头!”叶秋风说得斩钉截铁,她欲出门,近门口时突地转过身子,“少雷,别再想离家出走,我这就和刘先生商量婚期,你就安心等着做新郎……”她大唤一声:“莫名——”

莫名佩着宝剑走近门口,“夫人!”

叶秋风看了一眼吴少雷,“在少雷与宁儿成亲之前,不许他离开这房间半步!”“他若丢了,拿你试问!”

莫名望着叶秋风,又扫过吴少雷。

吴少雷震惊不小,他从来没有想过,曾经善解人意,温柔、达礼的母亲会这样做。她也曾真爱过,可为何偏要为难自己。

莫名应道:“是!夫人!”

吴少雷大喝一声,“娘!”

叶秋风明白吴少雷的心情,心里暗道:儿子,母亲这样做全是为了你好。想想你哥的死,看看美貌女人的灾难,虽然你此刻伤心、难过,但是却会换来永远的平安。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为娘的用意。

第十五回 通情理杨家认婿

〖简介:吴少雷逃出剑寨寻找吉弱,一对情侣消除误会情逾深。杨铁虎夫­妇­为成全一对情侣,决定为二人举行隆重的婚礼。叶秋风突然出现婚礼现场。〗

吴少雷快奔几步,他欲从门口冲出去,到钱塘寻找吉弱,就在母亲叶秋风离开房门的同时,门已经被莫名紧紧地关上。来不及细品复杂的心境,传来了“砰砰碰碰”的门窗敲打声,剑寨的家仆正扬着榔头封锁门窗。他是人,不是动物,可是此刻的母亲已经听不进吴少雷半句话语。吴少雷失望地瘫坐在床前,吉弱灿烂的笑容浮现眼前,心里一阵绞痛。努力地想要忆起宁儿的相貌,可吴少雷的脑中一片空白,那个陌生的少女怎么可以做他的妻子。他不管父母当年有着怎样的恩怨情仇,也不问别人故事里有多少情感风雨,他一直想做过孝顺的儿子,唯独这事不能任由母亲做主。

刘宁儿站在大树后面默默地注视着:吴少雷不喜欢自己,心里有点不知所谓,他当真就那么讨厌自己么?

叶秋风经过刘宁儿的身边,止住脚步,望了一眼:“少雷现在想不通,待他想通自然会接纳你的!”是解释,也是对刘宁儿的安慰。

刘宁儿没有言语,依是茫然地望着被封的门窗。

往后的数日里,刘宁儿每日从窗口给吴少雷递进饭菜,看着被封锁的门窗,两人相对无言,吴少雷更是没有心情认真打量刘宁儿。数个深夜里,吴少雷尝试过很多方法逃走,可是刚有点动静总是被莫名发现。这两天,吴少雷安静下来。递过门缝,剑寨处处张灯结彩:婚期已经渐近,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没有人告诉吴少雷婚期具体订在哪一天,望着屋顶,长叹一声:屋顶上一根根规则的椽木、横梁,突然间,他想到自己可以从屋顶逃走,必须要尽快地离开。

夜深人静,他跃上屋顶,轻轻地取下琉璃瓦,可是出口太小连脑袋都不能出去,为了防他逃走,听秋风连吴少雷随身的宝剑都拿走了,屋中只有一把小巧、­精­致的水果刀,他握着水果刀小心翼翼地划着椽子木……

一个时辰后,吴少雷已经取下一段椽子木,屋顶出现一个洞,他探出脑袋,轻轻一跃上了屋顶:莫名不在,或许去用晚膳了,门口站着一胖一瘦两个家仆,如同雕像般蚊丝不动。

“表哥——”是刘宁儿的声音。她衣着华丽,身后跟着两名侍婢,尚未举行婚礼,却已经是一副少夫人的打扮。

吴少雷不敢久待,莫名的武功极高,又是蓬莱忍术高手,尚若被他发现就极难离开。吴少雷望着夜­色­中谧静的剑寨,深吸一口气,转身而奔。吉弱的笑颜一直浮现在吴少雷的脑中,数日的幽禁,没有拉远吉弱与他的距离,相反的,吉弱的音容笑貌却逾来逾多地出现在他的心里、眼中。

欲下山时,在路口又遇剑寨家仆,吴少雷只好躲在草丛中,待家仆睡熟之后才走。

待吴少雷离开剑寨到了镇上,天­色­已经大明。吴少雷打了顶帷帽,小镇上,人群如潮,大多手抱礼品,从众人的谈话中,吴少雷知道,今日正是他与刘宁儿的大喜之期。不能敢逗,离开小镇,在一个僻静的租马铺里高金租了匹快马直奔钱塘。

婚礼在即,新郎吴少雷却没了踪影。叶秋风瘫坐在椅上,久久地不能回过神来。

刘儒才了解吴少雷的­性­情,今日他可以逃婚,倘若寻到杨吉弱,二人达成谅解,势必会私自成婚,即便刘宁儿进入剑寨,吴少雷也并不会就此接纳于她。

刘宁儿也如惊雷,含泪望着堂叔刘儒才。

刘儒才看着刘宁儿无语,“我去见夫人!”

叶秋风只觉心内一阵胜过一阵的疼痛,原以为儿子吴少雷是最为孝顺、听话的一个,没理料在婚礼当日居然失踪了,也怪自己大意,门窗封死,怎么就忘了屋顶了,同时江湖儿女,大凡都走过屋顶。

刘儒才站在门口,轻声唤道:“夫人——”

叶秋风缓缓地抬起头,望着刘儒才,“唉——日夜看守,居然还是让他给逃了!”

“夫人,你看这婚礼还照常举行吗?”刘儒才问。

叶秋风除了对儿子少雷生气外,多了一份对刘宁儿的歉意。吴少雷到底是吴一剑的儿子,骨子里也有一股难驯的野­性­,吴一剑可以为罗红珠抛弃情义;吴少雷也可以为杨吉弱违悖母亲……她感到生气,但却不能让刘宁儿越陷越深。叶秋风喃喃道:“宁儿不能嫁给少雷,少雷羁傲不驯一向自由惯了,此事如果再继续下去,只会让刘宁儿成为第二个我……”“我一直担心少雷会如你父亲那般,没想到……”作为母亲,叶秋风不怕儿子风流倜傥,就怕他对情感太认真,也至于不懂得取舍。

刘儒才道:“宾客大部分都已经到了,那此事如何向别人解释?”

叶秋风沉思片刻,“就收刘宁儿为义女吧?”

“收义女?合适吗?”刘儒才反问道。他自然明白此事有些不妥,给众亲友的请贴上明明写着:吴刘两家联姻,可如今却说是收义女。

叶秋风道:“事已至此,唯有此法了,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宁儿不受伤害!待得将来她要成亲,我便当作女儿一般替她准备一份嫁妆……”

刘儒才长叹一声,“既然夫人已经决定了,那就改作认亲大礼吧!”

叶秋风当即下令众家仆撤去大红喜字。

观礼的大多都是附近的乡亲百姓,叶秋风便说此事是误传,剑寨大多都是习武之人,不识字的大有人在,将认亲误写成联姻云云。刘宁儿没有喜­色­,从一个剑寨准少夫人变成剑寨的义女,这可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心意之人转瞬间又变成了自己的弟弟……转而,她又想到了剑寨的财势,自己家里姐妹众多,即便是大姐出嫁,父母因疼惜家业,也只是备了一份微薄的嫁妆,这逾让大姐在婆家的生活受尽委屈,即便将来自己出嫁,有了剑寨这一份丰厚的嫁妆,日子也是和气、幸福的。于是刘宁儿心里渐为平静,也绽出一点喜­色­,亲昵了唤了叶秋风一声:“义母!”

叶秋风认刘宁儿为义女,这其间也想得极远:若吴少雷将来独身归来,经历了江湖风雨,看过了儿女情长,再让刘宁儿与之成亲,他必会接纳。二来,先认刘宁儿为义女,也对宁儿来说也是一种安慰。

杨吉弱静静地等候着吴少雷前来提亲,时间一点点地过去,等来的不是吴少雷,却是吴少雷与一个叫刘宁儿即将举行婚礼的消息。她立时呆住了,说过的话可以不算么?与吴少雷朝夕相处那么久,他不是那样的为人,眼泪悄悄滑落。

大师嫂看到吉弱这般模样,心里疼惜不已,轻轻地道:“听说,婚期就订在明天……吴夫人连武林各门派都没有宴请,只是给当地百姓、亲友下了请贴……可想,吴夫人就是执意不愿意你嫁给吴少侠的。”“即便吴少侠如何喜欢你,他母亲不同意,他也是没有法子的……”

杨吉弱欲语泪先流,她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吴夫人的­性­情偏执,可是却远远地超脱了吉弱的想像。大师嫂后面的话,吉弱没有听进去,她心里想的、念的、恼的全是吴少雷,为什么不好好跟他母亲说,自己哪一点不如人了?论人品、­性­情、相貌……她立即明白,或许正是自己的相貌成为她与吴少雷之间的距离,吴夫人不是向武林宣布,不接纳美貌儿媳的么?难道美丽当真是一种错?

杨吉弱缓缓地站起身,窗外荷塘边:残荷尚在,柳枝却已经呈现出一丝浅浅的绿­色­,冬天尚未过去,可是柳枝却已经带来春的消息,几只麻雀在枝头欢跃,微风拂过,杨吉弱打了个寒颤,她从来没有如此冷过,即便与吴少雷停留京城过严冬,也不及此刻这般冷。

大师嫂轻轻地走近杨吉弱,“小师妹——”“师父让我问你,你想去哪里游玩都可以……”

“游玩?”杨吉弱痛苦地说,眼中尽是绝望,游玩对她又有何竟义,她与吴少雷走过太多的地方,钱塘、苏杭都留下他们相伴的身影,成为她记忆中不可更改的永恒,令她不能淡忘,每每忆起心里便疼如刀割。“大师嫂,龙家还会提亲么?”

大师嫂面露惊­色­,“小师妹——”

杨吉弱依是望着窗外,“你去叫我娘来!”

杨夫人来了,轻轻地迈入房中。“吉弱,龙家的事儿,你爹已经婉拒了!”

杨吉弱道:“现在我愿意嫁入龙家!”“娘,你去告诉爹吧!”

杨夫人忆起女儿与少雷之间的事,摇头叹息,“吉弱,龙家不同平常人家,你和少雷有那样的事,人家怎么会……”

杨吉弱木讷地看了母亲一眼,“我是你女儿会做那样的事么?”

听到此处,杨夫人喜出望外,“真的没有?”

“没有!”杨吉弱说得肯定,沉默片刻后继续道:“龙家在武林数一数二,我们盐派往后还得靠龙家照应,我若嫁到龙家对我们杨家只有好处……”

杨吉弱说的这些道理,杨铁虎夫­妇­自然明白,盐帮的势力虽说不若,无论江湖、朝廷都颇有些势力,前两年杨铁虎便已经为女儿想好了前程:要么嫁到武林世家,要么嫁给朝廷重臣。

杨夫人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我这去告诉你爹爹!”站起身,离开房门,欲出门又转过身疼惜地望着女儿,“吉弱,身子要紧!别再想了——”

杨吉弱轻轻地应道:“嗯——”

母亲一走,杨吉弱快奔几步,关上房门,倒在床上轻轻地抽搐。她承受不来,吴少雷另娶他人,可是柔弱的她又不肯服输,约好的誓言怎么可以变,为何又要改……她想不明白,吴少雷可以顺着母亲迎娶新­妇­,她杨吉弱也可以顺着父母嫁入龙家。她想恨,可是对于吴少雷却恨不起来,万种情绪只化成泪珠儿默默地流下,用泪眼看身边的物什,盈盈闪闪,都染上了一层悲伤的­色­彩。

杨夫人将吉弱的话说了一遍,杨铁虎哈哈大笑。

杨夫人懊恼:“女儿如今都成这样了,你居然还笑!”

“夫人,我早就说过,吉弱是我的女儿,她怎么可以做出那种事,你却不信,如今看来,不过是这小丫头的计策罢了……”杨铁虎依是大笑,“吉弱这孩子属于外表柔弱心里坚强,别看此事对她伤害不小,可是要不了多久她便会恢复。所以,夫人,勿须太过担忧,这些天让她两位师嫂多抽点时间陪陪她,会好起来的!”

杨夫人依是忧心,自己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吉弱喜欢游玩,将她送到她大舅父那里去,有表哥、表妹陪着,或许很快就会忘掉!”

杨铁虎道:“再过二十天便是元宵佳节,我看过节之后再说吧!”

“那龙家的事儿?”杨夫人还是希望吉弱能嫁入龙家。

杨铁虎沉思片刻,道:“你不是希望吉弱嫁到官宦之家么?我看此事就此作罢,待吉弱到了她大舅父那里,大哥自然会替她留心的……”

杨夫人缓缓地点头。

余后的两日里,杨吉弱每每想到吴少雷依是心痛。将自己关在房中,一次哭睡,又一次次从哭泣中惊醒……

这天清晨,杨吉弱还在睡梦中,突然听到一声清晰而熟悉的“吉弱!”,那声音,那语调除了吴少雷还会是谁?她突地从梦中惊醒,又传来一声“吉弱!”。来不及着好衣衫,快奔两步推开窗户,眼前是熟悉的荷塘、垂柳。“砰”一个小石子击落在门上,杨吉弱转过身打开房门:对面屋顶上,站着一位俊朗少年,含笑凝望着自己,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温柔含情的双眼里蓄满了所有的思念。杨吉弱回以灿烂的笑容,转瞬便忆起吴少雷与刘宁儿已经成亲,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已经成亲了,还来找她。刚刚的喜悦立即被现实冲散,嘟起小嘴,道:“你还来找我作甚?”

吴少雷道:“我不找你,找谁去?”

杨吉弱道:“还来骗我,你不是已经和刘宁儿成亲了么?”

吴少雷听到此怔住了,消息流传真快,自己知道此事的时间也不久,连远在钱塘的吉弱都已经知道了,也难怪她会生气。“我没与刘宁儿成亲,我心里只有你,你应该明白,我怎会另娶他人呢?”

“没有?”杨吉弱闻到此处,心里又漾起几分喜悦。

大师嫂远远地便瞧见杨吉弱站在门口,走近看时,竟然发现对面屋顶上居然站着一个少年,从吉弱的神情中,她已经猜出对方身份,虽说吴少雷来过杨家,可是她却从未见过,仔细地打量着少雷:真是一个英俊少年,也难怪杨吉弱对他念念不忘。“小师妹,外面风大,快进屋!”不由分说,她硬拽着杨吉弱往屋内走。

杨吉弱好不容易见到心中情郎,哪里舍得走,大师嫂没推动杨吉弱,反被她推了个踉跄。大师嫂伸手正欲再推,杨吉弱却板起面孔认真道:“大师嫂——我不要管我,这事连爹爹妈妈都由得我几分……”言下之意有点责怪大师嫂多管闲事。

大师嫂听出弦外之音,有点不悦,“吉弱,你一个小姑娘,最容易被人骗了,人家都已经成亲了……”

话未说完,吴少雷已经跃下屋顶,恰恰地落在杨吉弱的跟前。

一对情侣就那样不远不近地相互凝望,没有言语却胜过有声,所有的深情与思念全都平静而幸福的脸上,眼睛更像是燃烧的火焰,久久地没有移开。即便大师嫂在旁,二人也旁若无人,彼此的心里只是装着对方。

大师嫂大唤一声:“吉弱——”声音很大,惊醒了二人的沉思。

吴少雷道:“吉弱,我没成亲,我是偷偷从家里出来见你的!”

杨吉弱对吴少雷的话语很满意,缓缓地挪动身子,走近……

大师嫂跨上两步挡在杨吉弱的身前,大声道:“我不管你们俩怎么回事,此事得问过师父、师母才行!”

杨吉弱有点不悦,问道:“什么事?”

大师嫂也糊涂了,是呀,什么事?问师父、师母什么事?

就在大师嫂沉思的时候,吴少雷已经从怀中掏出一对­精­致玉鸳鸯,道:“吉弱,我实在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对玉鸳鸯是我们吴家的祖传宝物,就当作聘礼……”

杨吉弱的眼中闪着泪光,就在她已经失望的时候,吴少雷却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曾经的忧伤在此刻烟消云散,整个身心被幸福与喜悦笼罩着,这份欢愉仿佛着魔般很快地漫延,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连自己的头发丝都快乐着。伸出纤手,眼睛落在玉鸳鸯上:那是一对栩栩如生的玉鸳鸯,对她来说,即便没有聘礼,有吴少雷一颗真挚的心比什么都珍贵。

大师嫂正欲阻止,杨吉弱已经接过玉鸳鸯。大师嫂望着二人,或许自己在他们二人间实在多余,道:“我去禀报师母!”

待大师嫂一走,二人紧紧地相拥。杨吉弱又听到了熟悉的心跳,熟悉的气息……轻轻地问:“吴大哥,我是在做梦吗?”

吴少雷轻轻地抚着杨吉弱的秀发,头发如丝绸般柔软细腻,“不是,吉弱,我来了,我来带你走!”

“走?”杨夫人已经出现在一旁,脸­色­极为难看。狠狠地瞪视着女儿,转而怒视着吴少雷:“你还真来了?”

吉弱不舍的分开,“娘,吴大哥是来带我走的!”杨吉弱完全被幸福所融化。

杨夫人道:“真是个傻丫头,他娘都未同意,你能进吴家门?”

吉弱只顾高兴,这事可没想过,转瞬便道:“只要吴大哥心里有我,我才不管他娘呢?”

杨夫人看着吴少雷,“你娘能答应这门婚事?”

吴少雷索知母亲为人,她说出的话又怎会轻易更改,美丽的女人又不是错,为什么母亲偏要拒绝美貌儿媳。他不是母亲,当然不理解,就如同他便是他,母亲也不理解他一样。

说话间,杨铁虎已经过来,一样地怒视着吴少雷,口里骂道:“好你个贼小子,居然还恨来!”不由细说,挥着大刀真往吴少雷奔了过来。

吴少雷躲闪不及,手中又无兵器,吉弱自然怕父亲伤到爱郎,可是又担心吴少雷一时情急伤了父亲,急道:“别打了!别打了!”

杨夫人一脸平静,站在一旁认真地注视着二人的武功招式。

杨吉弱见二人并未理睬自己的话语,而吴少雷又不得不忙于应付父亲的大刀,转过身奔入房内,从墙上取下宝剑,大声道:“吴大哥,剑——”抛了过去。

吴少雷接过宝剑并没有立即拔开,只是用剑鞘挡刀,十余个回合下来,已渐落下风。

杨铁虎看出吴少雷的心事,“小子,晾出你的武功,否则可别怪老夫心狠了!”

吴少雷拔开宝剑,剑气逼人,“飞燕第七式”剑光一闪,周围的花盆砰砰炸开,剑气滑过之处,落叶均落,顺气飞舞,形成一个极大的圆圈,人在圈中,落叶纷飞,景象刹时好看。

杨铁虎的脸上扬起笑容,对于吴少雷的武功他甚为满意,再则,吴少雷年龄不大,可塑­性­极强,有了盐帮的支持,吴少雷的前程一片大好,更重要的是吴少雷的武功包含了百花谷、剑寨两大门派之所长,在四少侠中独有一片风景。

杨吉弱频住呼吸,左右顾盼。猛然间,杨铁虎的大刀从吴少雷的头顶落下,仅相隔两寸距离,杨吉弱大叫一声,只见吴少雷一个“浪子回头”,动作之疾,锃亮的剑锋已经直刺杨铁虎的胸前。

杨铁虎扫过杨夫人母女,细看吴少雷,大笑一声:“哈——好武功!”

杨吉弱轻舒一口气。

吴少雷知道杨铁虎这一笑,所有的怒气与不解全都在刹那消融,收好宝剑,笑道:“谢伯父承认!”

杨铁虎心里明白:吴少雷的武功近月来长进不少,若非他手下留情,自己今日必定受伤。笑道:“|­乳­子可教!”

杨吉弱奔近吴少雷,从怀中掏出罗帕轻轻地替他拭去汗珠,“吓死我了……好在你们都无事!”

吴少雷应道:“杨伯父是试我武功,并没有为难我的意思。”

杨铁虎道:“嗯——怎么还叫杨伯父?”

杨夫人挑着秀眉看着杨铁虎。

杨铁虎笑道:“难道你与吉弱一片深情,老夫便成全你们!”

杨吉弱含笑望着吴少雷。

吴少雷跪在地上,道:“吴少雷拜见岳父大人!”

杨夫人见此心里已是乐开了花,有一个武艺高强的少年为婿,不但是自己的心愿,更主要的是爱女的心仪之人,轻咳一声。

吴少雷转过身,道:“拜见岳母大人!”

“哈——哈——”杨铁虎依是抱以满意的大笑,眼睛却慈祥、疼惜地注视着女儿与吴少雷。

杨吉弱从地上扶起吴少雷。

“夫人,快令家厨准备家宴,今日我们醉过痛快!”杨铁虎道。

杨夫人道:“好,你们先聊着,我这就去办!”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笑着凝望着众人。

杨铁虎夫­妇­的通情达礼,令吴少雷甚是钦佩,想想母亲的偏执,心里再生几分惆怅。家宴上,杨铁虎跟众徒弟介绍吴少雷,“这是你们小妹夫吴少雷!”那一刻,吴少雷心里倍感激动。心里暗暗决定:尘世间即便有再多的美貌佳人,他只能爱杨吉弱一人,即便是雪莹也不能再动摇他对杨吉弱的心意。这样的岳父母,这样的痴情女子,他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

余后的几天里,杨铁虎常与吴少雷切磋武艺。更给吴少雷提出了许多良好的建议,吴少雷像尊重父亲师长般认真聆听,并竭力改正。这令杨铁虎对吴少雷的好感深了几分。

杨铁虎夫­妇­与吴少雷、杨吉弱认真商量,决定订下婚期。杨吉弱了解吴少雷的心情,要求先传书告知吴夫人,征求其意见。书信已经寄出数日,却久久未能得到回音。吴少雷的心情也因此每况逾下,又不能发作,杨吉弱对自己体贴入微,而自己连一场轰重的婚礼都不能给她,心里的愧意逾深。终于候来了家书,叶秋风却是信中说尽了无情话:“少雷吾儿,请我最后一次这样唤你。如若你执与杨家女儿成亲,从此后,我不便有你此儿,望吾儿三思!”吴少雷失望之极,母亲的话将他最后的希望扑灭,看着身边温柔、幸福的吉弱,他的心痛苦不已。

吴、杨两家儿女的婚事已经传遍了武林,一来杨吉弱是四大武林绝­色­美女,二来吴少雷是四大武林最有前途的名门少侠,这样的结合成为一段佳话,却因为叶秋风的偏执又增添了一丝愁绪。

吴一剑已经循入空门待发修行,作为父亲,他很想参加儿子的婚礼,心里有一份对儿子的愧意,如若不是因为自己,儿子少雷的婚事已经一帆风顺,可是因为自己的过错,害得叶秋风不能接纳美貌儿媳。他匆匆告别主持,直往钱塘。

吴少雷在对母亲的失望,选择了做杨家的入赘女婿。婚期便订在一月十六,正值元宵佳节之后一天。

杨铁虎更是广发武林贴,邀请武林各大门派参加爱女吉弱与吴少雷的婚礼。这其间也不乏有与吴夫人叶秋风赌气的原因,那个死老太婆,偏就看不中自己这个品貌双全的女儿,但自己却就看中他那个武艺超群、重情重义的儿子……

杨夫人对叶秋风的所作所为更是不屑,你不要儿子,我还要女婿呢?

待吴一剑赶到钱塘已是一月十二。

吴少雷对父亲吴一剑的突然到来感到欣慰,父子二人寒暄之后依宾主坐下。

杨吉弱早知老翁到来,学着母亲贤惠的模样,亲自下厨准备家宴。

席前,吴一剑第一次见到未婚儿媳杨吉弱,那娇媚可人的模样与善解人意的心灵立即便赢得了好感。

家宴上,吴一剑以吴家的祖传《剑谱》作为儿子的新婚贺礼。吴、杨两家的父亲相处融洽。

杨夫人携同几位弟子忙着张罗婚礼。

钱塘的元宵佳节,别有一番风景:沿街挂着红红的花灯,或荷花、或牡丹……各式都有,五颜六­色­鲜艳夺目。到夜间,河上到处漂放着河灯,就像满天的星辰,盈盈闪闪,壮观异常。许多情侣结伴而行,相约游船,这其间更少了杨吉弱、吴少雷。这是吴少雷生平第一次在江南过上元佳节,这里的喜悦气氛,与即将来临的婚礼令二人都深深地沉浸在幸福之中。

星月夜,叶秋风携着莫名正匆匆赶路,一想到明日儿子少雷将与杨吉弱结成良缘,而她却不能亲自到场,她的心里有怨、有恨……更有太多来不及细品的情结。直到四更时分才赶到钱塘,因为明日便是杨家女儿大婚之期,钱塘附近的客栈早已经住满,连一些久弃不用杂房、柴房都临时成了客房。

叶秋风无耐只好花重金在一户百姓家里住了下来,虽说两日不眠不休的奔波令她备感疲劳,她依是无眠,有太多的事儿她想不明白:一向懂事乖巧的儿子会为一个女人与她反目。原以为自己绝情的书信能令儿子止步,却未想,儿子的固执像极了其父吴一剑。一想到吴一剑,叶秋风便恨得痒痒,都是这个男人害了自己一生不说,还想害儿子?

自吴少雷离家出走,叶秋风便已经猜想到他的去处,便令莫名派暗中留意杨家的一举一动。唯一的儿子居然要做杨家的入赘女婿,对她这个母亲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她是来阻止儿子与杨吉弱婚礼的。杨吉弱的出现带给她太多的难堪,她要用同样的方法令杨家尴尬。

天­色­刚明,叶秋风便与莫名着了盛装,戴着帷帽随着人群进入杨家。

婚礼之隆重令叶秋风大为观止,江湖中能想到的各门派都来了,连天龙教、龙王岛的人都出没其间,更有百花谷穆冰霜与李杰元相携出面。

穆冰霜与李杰元出现时,两人距离极近,神情亲昵。叶秋风可以预想到二人的关系,他们已经是一对幸福的情侣。心里竟有点莫名的醋意,现在的儿女不似当年的自己,总还要畏惧几分人言,可是他们才不会管那许多,想爱便爱。

礼宾司大声高喊:“奏乐!”

乐曲喜庆、喧哗,众来宾分站左右,中间是一条红红地毯,上面绘着鸳鸯、蝴蝶等吉祥的图案,即便是皇亲贵戚有这等隆重的、奢侈的也极为少见。可见杨家对女儿的重视与疼爱。

盐帮不同于其他门派,与朝廷关系密切,又掌管着天下百姓的食盐,可谓眼通八方,情系天下。于后,便有朝中要臣纷至出场。

杨家弟子按主宾、重次将众人安顿好。

礼宾司便大声唤道:“请主婚人!”

话音一落,便见金陵王李荣衣着盛装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与杨铁虎一阵寒喧后在厅内坐下。

金陵王李荣发现了李杰元,有点诧异,当看到身旁的穆冰霜时,脸上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儿子大了,也有了心爱的女人,纵观武林,也只有像穆冰霜这样的绝代佳人才能与儿子杰元相匹配。

李杰元没有看李荣的眼睛,又是小声地与穆冰霜说话。

因为在女家举行婚礼,­射­轿门、背新娘、跨火盆等都被省略,礼宾司大声唤道:“请新郎、新娘——”

先前的喧闹声顿时停住,如同烧开的沸水突然掉进了冰窟之中。

侍婢、家仆分别迎出新郎、新娘。

吴少雷春光满面,款款向大厅走来,他昂着头笑望着从另一侧过来的杨吉弱,心里的幸福不言而喻。

叶秋风没有见过杨吉弱,但想到那个女人夺走了儿子对自己的爱,她唯有恨意。莫名轻轻地走近叶秋风,低声道:“夫人——”叶秋风没有应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儿子娶这样的美艳妖女,否则他的一生将会被毁了。书包 网 想看书来

第十六回 叶秋风大闹婚礼

〖本回简介:叶秋风突然出现在吴少雷与杨吉弱的婚礼上,杨吉弱自毁容颜誓要嫁吴少雷为妻。楚阳夜查刺客之事,却误中天龙教梅花巫术,遇白狼出面相救。〗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礼宾司大声道。

叶秋风心如刀绞,目光紧紧地落在厅中央,怒火在胸中开始燃烧。她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儿子那幸福的笑颜,那笑容灿烂,在叶秋风的记忆里儿子从来没有如此高兴过。突然间,大厅内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失踪数月的丈夫吴一剑,他含笑坐在堂前。自己的儿子入赘杨家,他居然可以如此安心而快乐的坐下,这令叶秋风更加不容。

“夫妻对拜!”礼宾司又一声大唤。

叶秋风再也按捺不住,往红地毯上一跃,大喝一声:“少雷——”掀掉头上的帷帽,伤心地望着儿子与丈夫。

吴一剑再见妻子,曾经美丽的青丝,两鬓已现白发,明显苍老了许多。

吴少雷也是一样的惊异,自己离开不过二十日,可是母亲已经苍老。“娘——”

杨铁虎看了一眼妻子,杨夫人笑着走近叶秋风道:“亲家母呀!你能来真是太好了,孩子们就要拜高堂了,快请上坐!”

叶秋风瞪了一眼杨夫人,突然间从袖中拔出短剑,“少雷,如果你非得娶这样一个红颜祸水,那么此刻我便命断于此……”

吴少雷的喜­色­被母亲的突然出现惊得顿时消散无踪,久久地凝望着母亲,“娘,这是何苦?”

杨吉弱在一旁静静的聆听着。如果婆母叶秋风在婚礼当场丧命,这不将是自己的憾事,更是吴少雷一生不能解开的心结。来不及细想,迅速揭开红盖头,拉住吴少雷的手,双双跪在地上:“婆母,我与少雷真心相爱,望您老成全!”

叶秋风这才看清:杨吉弱生得倾国倾城,绝­色­的脸庞白净剔透,确实人间少有的美人儿。转瞬间,长子少霆的悲剧在脑中闪过,她痛苦的摇头,“我不是你的婆母,杨姑娘,你悔不该爱上我的儿子!”“但凡这美丽的女人,天下间能享受的又有几人,我阻你、拦你们,不过是为了保护我儿不受伤害……”“我叶秋风的悲剧武林众说周知,我不望儿子可以扬名天下,唯愿他一生平安……”说到此处,叶秋风已是泪流满面。“杨姑娘,我求你了,不要再纠缠少雷,把他还给我吧!”

杨吉弱痛苦的摇头,“夫人如果阻拦,总得给吉弱一个理由吧?”

“理由?”叶秋风痛苦的张望着众多来宾,“我曾经许诺过,不让儿子娶美貌的女子。这一点,少雷也早就知道……”

吴一剑缓缓地走近叶秋风,企图夺下对方的短剑,可人未接近,叶秋风已经大喝一声:“吴一剑,离我远点!”

吴一剑止住脚步,“秋风,你就成全他们吧!”

叶秋风依是摇头,杨吉弱望着她,道:“夫人,我的美貌便是你不可接纳的原因吗?”

叶秋风肯定地道:“是!”“你是武林四绝­色­之一,少雷若娶了你,以后少不了因你而生的风波……”

杨吉弱明白了,原来于她,美丽也是一种错,从头上拔下银簪,口里喃喃道:“既然如此,吉弱明白!”

吴少雷听吉弱的语气中带着哀怨与痛苦,定睛一看,吉弱的左脸颊已是一道血痕,顿时鲜血染红了整张脸庞,那一张绝美的容颜被血液掩盖……

四周传来“啧啧!”“啊呀!”的惊叹声、惋惜声……不绝于耳。

“吉弱——”吴少雷一声惊叫,“你这是何苦?”

吉弱此刻竟无半点痛苦,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轻轻地问道:“夫人,如果因为这一张容颜令你无法接纳我,那么我就毁了她……”

叶秋风看着脚下的吉弱,半天才挤出一句:“你……你疯了!”

“求夫人成全!”吉弱磕了个响头继续道。

杨夫人走近吉弱,望着女儿满脸的鲜血,大叫一声顿时昏了过去。

因为吉弱与吴少雷是背对大厅面向叶秋风,他只能从叶秋风的神情中看出异样。杨铁虎见夫人昏倒,不知何故。顷刻间见到女儿满脸鲜血,大喝一声:“刁­妇­,我要杀了你!”

杨吉弱站起身拦住父亲,继续道:“爹爹,这是女儿自己的事,与他人无尤!”紧紧地抱住父亲不愿放手,目光蓄泪含情,望着吴少雷继续道:“少雷为了我甘愿违背母愿,我相信他爱的是我的人、我的心,即便我没有了美丽的容颜,他依然很爱我……”“既然容颜对我并不是什么好事,我又何需珍惜,我要的只是少雷,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女儿即便是此刻死了,也是无怨的……”一声声如泣的表白,一段段发自心肺的言语,感动所有在场的男男女女,一直以来都只知:杨吉弱温顺、怜人,却不知竟有一份执著的情感,更有一颗善解人意的心。

吴一剑望着妻子,“秋风,成全他们吧?”是哀求,更是希望。

叶秋风望着杨吉弱也是感动不已,世间能为爱情舍弃容颜的女子能有几人;世间可以这样爱他儿子的又有几个?热泪滚下,“噔”跪在地上,“杨帮主,小­妇­人对不起你!”“吉弱,好孩子,我没想到你原来竟然……”后面的赞美之词叶秋风没有说出口,激动的眼泪与声音淹没了没有说出的话。

这一句话令杨铁虎惊骇不下,杨吉弱望着叶秋风,道:“爹,我婆母她已经接纳女儿了,我们好歹是姻亲,求你别再追究了,况且这是女儿自愿的……”

叶秋风看着吴少雷,“雷儿,吉弱待你如此深情厚谊,往后可得好好珍惜……”

吴少雷尚未从杨吉弱自毁容颜的举动中回复过来,此刻又听母亲这般言语,久久地凝望着。这一幕发展太快,又太突然,望着杨吉弱满脸的血液,他的心一阵胜过一阵的疼痛。

杨铁虎长叹一声,“天意呀!”亦是久久地注视着女儿,再看看先前喧闹、喜气的景象,刹时间变得哑雀无声,这一刻对于旁观者是短暂的,但对杨铁虎绝对是漫长的,他不确定过了多久,只是望着周围一双双期待回应的目光,许久才应道:“吴夫人,起来吧!”

穆冰霜走出人群,扶起叶秋风,“二姨母!”

叶秋风抬头含泪望着众人,抱拳道:“小­妇­人在这里给各位来宾赔礼了!有扰各位兴致,还望各位江湖朋友包含……”

“包含?”人群中走出一位将军打扮的男子,他看着叶秋风冷冷地道:“你害我外甥女自毁容貌,一句包含就够了吗?”

杨吉弱正欲起身,转而跪向将军,又连磕几个响头,这才抬起头道:“各位王爷、大人、将军及江湖朋友,此事是我自己做下的,与我婆母无关,请大家不要为难婆母……今日若不能与少雷完婚,我吉弱唯有一死了……”

将军见吉弱这般痴情,也仅是长叹一声,“吉弱,你实在太痴情啦!”“舅父实在钦佩……”

杨夫人被两名侍婢馋回房中。

吉弱搀着叶秋风坐上大厅。

“新郎、新娘夫妻对拜!”礼宾司大声道。

喧哗声突然止住,整个婚礼一片寂静,杨吉弱殷红的血液滴落在喜服上,使大红的颜­色­逾加的鲜艳夺目。

“新郎、新娘拜高堂!”礼宾司大喝。

杨吉弱款款下拜,叶秋风向前两步,疼惜地扶起杨吉弱,轻声道:“吉弱,你放心,我一定找天下最好的良医治愈你的脸伤。”

“婆母,不必了,我想你是对的!”杨吉弱应道。

“送入洞房!”礼宾司大喝。

金陵王李荣的脑中突然浮现二十多年前一个与此情此景相似的画面,蓝琼在新婚当天刺破纤手,那鲜红的血液将原本鲜血的喜服染得更加的鲜艳,他的心里闪过淡淡的不安感,但转而又想到:这个女子与自己无关,这场婚礼也与自家无关……可是依是挥不去蓝琼那天哀怨与忧伤的眼神,就是这样的眼神,曾令他在无数个夜里失眠、心痛。

杨铁虎很想高兴,可是叶秋风的突然出现,爱女吉弱的举动却令他不能高兴,更不能轻松。今天是他们的大喜日子,居然出这样的事儿,他不敢想像,往后的岁月是否会有风雨等待着这一对年轻夫­妇­。而吴少雷又是否真如吉弱所言,爱的是她的心、她的人,而与容颜无关……

等杨夫人醒来已是次日清晨,一想到叶秋风如何逼貌美胜花的女儿自毁容颜,心里便如同压了一座大山。

吴少雷准备离开钱塘前往京城寻访名医替吉弱治伤,吉弱对此无动于衷:婆母叶秋风就怕自己的美貌惹祸,自古红颜祸水,不是今日才有,或许对自己而言并不算得真正的坏事。

杨吉弱的舅父已经传书家人重金请京城名医来钱塘。

吉弱的头部斜裹着一层洁白的丝绸,叶秋风不止一次地仔细观看右边的容貌,心里的愧意不断提升:这样一个美貌的姑娘,就因为自己毁了容颜。实在可惜,倘若是自己的女儿,又如何受得这份打击。所以,吴、杨两家谈及少雷、吉弱的将来时,叶秋风也一次次的作出让步。什么二人将来的次子,必须姓杨,过了周岁便送至钱塘杨家哺养,叶秋风也都一一应承。

在钱塘停留数日,叶秋风便携着儿子、儿媳赶回剑寨。

杨夫人对叶秋风极为不满,处处含沙­射­影,叶秋风也都一一忍耐。谁让自己先伤害了别人的女儿,换作谁也会这样做的。偏执的叶秋风因为一对恩爱的少年夫妻却突然改变了许多,甚至于原谅了吴一剑。

吴一剑因为心中的愧意,执意不肯再回剑寨,而是回了修行的寺院,他需要时间,也许一年,或许数年来调整心境,一个被自己伤害多次的女人,最终还是以一颗包容的心宽恕了他一切的过错。

回到剑寨,叶秋风再一次替二人举行了轰重的婚礼。婚礼后不久,叶秋风便将剑寨事务全权交给这一对少年夫妻。放下了心里的仇恨,学着别人的样,开始理佛念经。

因为母亲之故,吴少雷对杨吉弱依是心怀愧意。钱塘杨家送来了宫廷特制的“玉容膏”,他便趁吉弱熟睡,点了爱妻的睡|­茓­为其敷在伤口处,一日日下来,倒也未被爱妻发觉。两月后撤去丝绸,杨吉弱依然是一幅花容月貌,虽然脸上有一道较淡的伤痕,但依旧掩盖不住曾经的秀美容貌。夫妻二人倒是相敬如宾,恩爱非常。这便令吴、杨两家的父母都颇为宽心。

楚阳公主(雪莹)在皇宫过了第一次隆重而真正意义的寿辰,十二月初六,这个日子才是她真正的诞辰之日,而不是十二月十六。宫里的生活单调而紧张,先是在东宫太子处接受太子妃王氏的“教诲”,再是与所有的皇子、公主一起学习,那些诗书大多是楚阳幼年时便已经耳熟能详的,可却不得不装出一幅不懂的样子再学一遍。

这期间,西域八大­色­魔多次闯入皇宫,好在皇宫守卫森严,房间极多,每次都因为找不到楚阳公主的所居之地未能得手。却加深了楚阳的忧虑。楚阳更多的时间花费在打听生母蓝琼的事上,她想知道母亲蓝琼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在太子适的口中,母亲蓝琼是一个有情有义,侠义动天的女子,他敬重母亲,如同敬重父皇一般;在代宗皇帝的心中,蓝琼是一个贤德的女子,不但拥有高尚的品德还极有才华……楚阳相信,母亲蓝琼是一个好女人,可是这样一个好女人,为何与庄昭飞相处的时候,他总是避而不谈,庄昭飞是母亲的师兄,按理他是最了解母亲的人,可为何却令庄昭飞逃避不言……

楚阳始终无缘与杨芙蓉见面,静月公主依是对她抱有淡淡的仇意,还有一丝浅浅的感激之情,言语也不及以往激烈,总是委婉地谢绝楚阳的心意。

这一天楚阳闲来无事,加上刚下过一场大雪,斥退贴身宫女,一个人直往冷宫。冷宫里异常冷清,连花草树木也极为凋零,稀疏而不规则地种植在院落之中,就如同楚阳零乱的心境一般。透过围墙的镂空花:冷宫中,三四名衣着朴素的­妇­人正挥着大扫把清扫着积雪,她们都没有说一句话,各自埋头­干­着活儿。楚阳仔细地搜寻着那个长相酷似母亲的杨芙蓉,可是久久地,没有见到记忆中熟悉的面容,有点失望,依是认真的注视着:自古以来,被打入冷宫的后宫嫔妃,处境连宫女、太监都不及,晚景凄凉,而太多的女子忍不了这份冷清便自杀身亡,这么多年了,杨芙蓉还留在这里,也许是对女儿的爱怜才不忍离开人世,也许希望有朝一日可以风光地离开冷宫……

“你来作甚?”身后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

楚阳来不及细想,立即回过头:那是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容,那眉眼,那神态像极了静月公主。不需问,楚阳已经知道她的身份,轻轻地问道:“你是杨妃娘娘?”

­妇­人一样惊异而熟知的抱以回应,听到楚阳的问话,脸上立即挂着一层冰霜,良久才道:“你来这里做甚?”

楚阳的眼睛一直留在杨妃的身上,虽说已过中年,可是她眉清目秀,皮肤白皙细腻,鼻梁左右有几粒浅淡的黄褐斑,目光如水,眼神茫然而失落,红艳的嘴角微微下落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哀伤。这样的容颜,这样的神情曾许多次出现在楚阳的梦中,那是母亲的神情,只可惜面前这个熟悉的女人并不是自己的母亲。“我——来看看。”

杨妃依很平静,同时面露一丝失望,“你可以来看我,可是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静月了……”

“静月姐姐没来?”楚阳忆起与静月之间若有若无的隔阂与误会,在她看来:静月应该会常来看望母亲才对。

“我已经记不得有多久了,也许是三年,也许是四年……”杨妃近乎于自嘲,“她的模样我都快忘了……”杨妃疼惜地望着楚阳,就如同一个母亲在打量着自己心爱的女儿。“你能摘下面纱让我瞧瞧吗?”

楚阳来不及细想,她不能回拒一个母亲对女儿炽烈的思念,迅速而轻柔地摘下面纱。

杨妃惊异地注视着,口里喃喃道:“你不是静月,我太熟悉她的眼神……”转过身,缓慢而沉重地进入冷宫的大门。

楚阳跟在杨妃的身后,“杨姨……”

杨妃缓缓地回过头,苦笑着凝望,然后无奈地摇头,“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吧!”

楚阳竟有丝心疼的感觉,那落寞的背影,无助的眼神深深地刺伤了她的心。这样一个母亲,无论她从前做过什么,只要对儿女有爱,她也是好母亲。楚阳不明白:静月居然有那么久没有来看她,而她一定很思念自己的女儿,可是因为身份,因为所谓的宫廷礼仪、身份悬殊,杨妃却不能要求女儿怎样……一个见了女儿会下跪请安的母亲,楚阳不敢继续想下去,心里的疼痛感逾加强烈。

刚离开冷宫,楚阳来到大明宫。虽说回宫两月了,可是她从来没有进去过,大明宫曾经是皇子、公主们居住之地,也曾是两代太子的东宫,听说现在那里汇集了各地的美女。楚阳有点好奇,可是又怕见到伤心的场面,只是抬头望着巨大的牌匾。

回到兰馨苑,子规告诉楚阳,近几日常有江湖中人夜闯皇宫,似乎要寻找什么,又有传言说武林第一大门天龙教已潜入京城,太子适决定近日微服私访,还要楚阳相伴……

“微服私访?”楚阳有点高兴。

“嗯!”子规点头,“太子适决定到民间寻访生母沈妃娘娘……”

楚阳轻轻地拆去头上的金钗玉簪,明明是因为打探天龙教的虚实,偏要说寻访生母。沈妃当年送蓝琼衣冠返京,又突然的离去成为代宗李豫与太子适两人心上共同的伤痕,他们不明白:明明可以一家团聚,为何却一定要选择离开。蓝琼用死也没有换回他们一家的团聚,这令太子适的心里更觉对不住楚阳,便将许多的怜爱与疼惜无形之中转移到这个妹妹身上。

楚阳每每忆起庄昭飞因为母亲之故,始终没有再娶,一直孓然一生,心里有一份愧意,仿佛欠情的不是母亲倒是自己,更难得庄昭飞为了母亲还收养了李杰元(辈份上属于自己的叔叔却是自己一母所生的哥哥),这份关系也令楚阳尴尬。想想当年的杨贵妃身为寿王李瑁之妻,后又嫁给唐明皇,该是多么的可笑,而两人之间那份生死恋情却成为无数文人墨客美妙的诗句,又是一种美丽。所以渐渐地,她理解并接纳了母亲的所为,或许母亲蓝琼亦与杨贵妃那般深深的爱恋着自己的男人,因为爱与权势、名利无关,纯粹的爱己所爱,这又需要多少勇气,她敬佩母亲,就如同敬佩父皇代宗一般。

“公主——”子规见楚阳手捧诗书,却无心于书,这个公主总是有太多的念想与看法,她随和、她温柔、她高洁,就是在沉思的时候也是那样的美丽,如同一幅绝妙的画卷,这也不会是画卷,子规相信天下间没有任何一个优秀的画师可以绘出楚阳公主的美丽和神韵。

楚阳缓缓地回过头,看着子规,等待着后面的话。

子规淡笑,央求道:“公主,如果你与太子微服私服,那么,能带上我吗?”

“带上你?”楚阳有点惊异。

“是呀,公主,这些日子来都是我侍候着你,你就带上我吧?”子规继续道。

楚阳轻轻道:“好!”“我教你的那些剑招都练好了吗?”

子规对武功可没有什么兴趣,可是想到做侠女的威风便一再地强迫自己习剑,此刻见楚阳问及,应道:“都已经练好了,现在我们兰馨苑里的宫女们都开始习武了……”

“听说前两日有刺客入宫?”楚阳问。

子规已经听说了,楚阳流落民间,现在宫里都传言说:那些江湖中人是冲着楚阳公主来的,就公主这样的­性­情,只怕知道了不好,她虽说随和,有什么心事也不告诉任何人,只藏在心里暗暗的想,万一害她得了心病,岂不是自己的过错。“不是什么刺客,只是江湖中人听说宫里宝贝多,跑到宫里偷东西来了。公主放心,不会有人伤害到你……”

楚阳想笑,但终究没有笑出声:依自己的武功,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怎会让不通武功的子规来保护。而她却从子规不自然的神情中看出了答案,眼睛眨了几下,道:“我有些累了,快去吩咐御厨早些备膳,我想早些歇息!”

早早地用过晚膳,楚阳斥退宫女各自安息,便上牙床。她并不能安心地睡下,而是细心地留意着子规,子规近来特别警醒,轻轻地揭开纱帐,子规并没有睡,只是坐在床前看着书。楚阳暗运内力,手指一挥,不触其身已中其|­茓­,子规立即便倒在床上沉沉地睡去。楚阳走近子规的床前,替她盖好被褥,换了束身衣,再仔细察看四周,跃上屋顶。

夜­色­中飘来一阵阵梅的馨香,那气息仿佛从梦中飘来,楚阳有点糊涂这是梦里的感觉,还是现实中真实闻到的馨香。迟疑间,已身不由己地离开皇宫,失落而怪异地站在一处优雅而静美的庭院之中,梅香味正是从这里飘出的,能隐约听到男子的说话。楚阳心里暗道:既然已经来了,不妨进去看看。梅花不是已经早开了么?就在前段时间的大雪天里,她看到宫里的梅花竞相争艳,可是这里的梅花香味比宫里的更加馥郁,她轻轻地跃入院中。

这里很静,她张望着庭院,脑中竟莫名地觉得这里似曾来过,可是自己分明没来过。烛火透过两个男子的剪影,如此熟悉,立即她便想到两个人:天龙教主杨换天与天龙少主杨远。真的是他们吗?想见却不能见,自己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怎可以再活过来,再则,鬼谷的磨难已经从记忆中淡去,可是自己已经莫名的来了,难道自己是中了……楚阳不敢想,也不能想,天龙教怪才如云……就在楚阳纳闷的时候,烛火突然熄灭,整个思绪都陷入一片漆黑之中,意识告诉她:自己已经被别人用西域巫术所控制了,外面通亮若昼,房中走出天龙教主与天龙少主,两人怪异地冲着她说着什么,楚阳听不清,心里暗叫不好。

突然间,从庭院的屋顶上跃下数条黑影,跳入圈中,其中一人快速地扛起自己往远方奔去。楚阳又闻到了一个熟悉的味道,是谁?她默默地问自己,可是整个思绪仿佛如断线的纸鸢根本不能听自己的。

待楚阳醒来,已近四更天。房中站着一个熟悉的白影,不等她坐起身,白影缓缓地转过身。

“白狼——”楚阳唤了一声。

白狼点亮烛火,“穆姑娘,好险,你差点就被天龙教的人给捉住了!”他站在烛火旁,静静地注视着楚阳。

楚阳伸手轻摸自己的脸颊,面纱还在,可是他为何这般看自己。“你怎么知道他们要抓我?”

白狼轻笑一声,这是楚阳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很爽朗。“无意中听到的,好些天我就觉得那个庭院很怪,每天夜幕之后便能隐约闻到迷魂梅香,没想到他们居然是针对你的……”

“我?”楚阳坐起身,“他们抓我?”楚阳不敢相信,天龙教明明知道自己的公主身份,居然敢公开抓自己,这胆子也太大了。

白狼道:“你醒来就好!再睡一觉,我先出去了……就在你的门口,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

楚阳只是觉得这白狼好怪,都说八大­色­魔无恶不做,可是白狼却再三地救自己,难道真是为了替他们八人解毒,如果真是这样,自己此次倒是非解不可了。

“穆姑娘,你放心吧,我不会为难你的,你可以不替我们解毒,但我却不能不管你的安危……”白狼似乎看出了楚阳的心事。

“噢——”楚阳低声应了一声,细若飞蚊,恐怕只有她自己能够听到,她有点吃惊,不是为了替他们八人解毒,难道他们要害自己……可是,他们已经救了自己两次,如果要害自己又何须待到此刻。

白狼离开房门并拉上房门,窗门熟悉的身影来回的走动。楚阳心里逾加不安,现在自己不得不替他们解毒了,可是她又不想违背姐姐的意愿,除非……远方传来的­鸡­鸣的声音,她轻轻地穿好鞋,坐在床沿,心里道:天亮之前必须回宫,否则事情就闹大了。“白狼,你可以进来吗?”

白狼听到楚阳的唤声,轻轻地推开门,突然又拉上门,应道:“穆姑娘,有什么事儿就说吧!”

楚阳道:“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是可以帮你们的!”

“什么?”白狼应道。

“如果我替你们八人解毒,你们必须在拿到解药之后立即离开中原回突厥去,能做到么?”楚阳问。

“回突厥?”白狼有点不解。

楚阳继续道:“我并不是担心你们做坏事,只是我不想你们惹来是非对百花谷不利,只要你们离开,我想姐姐也不再会为难你们,而你们也不会伤害到她……能离开中原吗?”“我知道前些天宫里出现的蒙面人,就是你们,我很感激你们进宫而没有伤害任何人,仅凭这一点,你们是善良的……”

“善良?”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哈哈……白狼,这是我生平听到最好笑的话,居然有人说我们是善良的……”

白狼没有言语。

男子继续道:“小姑娘,你以为老子不敢­干­坏事,是白狼与老大不许,想想那宫里的娘们一个个出落得跟仙女似的,不动心才怪……”男子的笑声淹没了话语。

“灰狼,这么晚了不睡觉?快回去!”白狼近乎于命令的口气。

灰狼笑道:“白狼,人家是堂堂的公主会看上你这个­淫­贼,别做白日梦了——还不若让给兄弟,让我好好享受享受……”

“滚,快滚!”房外传来白狼的怒骂声。

灰狼骂骂咧咧地离开。

楚阳立即明白了,白狼救自己是因为喜欢自己,可是无论身份、辈份,那都是不可能的。想到此处,心里竟有点担忧。

“穆姑娘,你是我的师侄女,我不会对你怎样的?他们也不会……”白狼的话更像是安慰与解释。

楚阳问道:“那么,你们愿意离开中原吗?”

白狼不想离开中原,自上次与楚阳相见,他已经不能忘记这个清纯如雪的少女,更不能忘记那一双明眸,这曾经是他期待多年的女人,可是此刻就在自己的身边,他却连承认情感的勇气都没有。他不能面对拒绝,他更明白自己与她之间的差距,她是那样高高在上,善良美丽,而自己的双手却沾满了无数少女的鲜血。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憎恨自己的“白狼”称号,更恨自己是八大­色­魔……明明知道不能爱,可他却已经爱上;明明知道不可能,可他却不愿离开与放弃。哪怕是多见她几次也好,哪怕让他只在她身边默默地做一个保护者也好……

“怎么不说话?”楚阳追问着。

第十七回 八大­色­魔获杨远

〖本章回简介:杨远查出八大­色­魔所居庭院,带人突然袭击,未理想反大败在八大­色­魔手下而遭受羞辱。太子适遣楚阳出宫查探天龙教实情,楚阳决定救杨远。〗

楚阳的声音刻入了白狼的脑中、灵魂之中,这甜美如春水般的声音,即便他轮回十世,也会在冥冥之中感觉到她的温暖与熟悉。白狼微闭着眼睛,脑中又浮现出楚阳的容貌和那双美丽的眼睛。多想一次便心痛一次,多忆一回便多爱一分。

“突厥才是你们的家乡,应该回去!”楚阳继续道。

白狼苦笑,“我们都很想念家乡,也想过要回去……我想他们会同意的!”

楚阳对白狼的话很满意,“那么,天亮后你就告诉他们好吗?我这就回宫替你们配制解药,但我会派人将解毒送到大唐与突厥的边界上,你同意吗?”

白狼不能离开,更不想离开,只因为这里有一个他深深爱恋的姑娘,他相信这世间除了她,他亦不再会对任何一个女人有丝毫的动摇,既便是曾经的兽行也不再有了。过去他是­色­魔,可是今天已经不是,明天亦不会是。白狼不想让楚阳感觉到自己的冷落,依是苦笑,“他们会同意的!”

楚阳听到此,道:“那么二十天后,请到突厥与大唐的边界处等候解药吧!”楚阳打开房门,她知道白狼就在门窗外来回的踱步,还是被突然出现的白影给吓了一跳,“啊——”。

“对不起——”白狼轻轻地说,声怕自己再吓到她。

楚阳的声音带着笑,“没什么!”“我现在就回宫配制解药!”

白狼有点不舍,刚刚见面,又要见她离去,偌大的皇宫他并不是找不到她的身影,只是担心自己的出现会吓坏她,这样一个娇弱的女子如何禁得自己这般惊吓。“穆姑娘——”

楚阳刚站了几步,回转身道:“嗯——”

“天龙教的人还会抓你,你可要加倍小心了!”白狼道。

“谢谢,我会的!”楚阳礼貌地说。半点不像一个出生江湖的女子,更似一个婉约而贤淑的绣阁千金。

白狼内心一阵胜过一阵的难过,可是他不能表露自己对她的爱意,哪怕是一点好感也不能,曾经自负的他此刻间变得极度自卑,原本是一天一地的两种概念、两种不同类型的人,在此刻快速转换。在西域时,他是西域少女心中的美男子、恶魔英雄,但在这个少女的面前,他仅仅化成一个坏人。而楚阳偏就是那样一个好女子,一好一坏便拉开了距离。白狼发呆地望着楚阳远去的身影,身不由己被那个倩影牵动着浑身每一根神经,悄悄地跟在她的身后,他想看着楚阳平安回宫,远远地见楚阳进入“馨兰苑”,那熟悉的三个大字已经深深地烙进他的脑中。

楚阳回到“馨兰苑”并没有立即入睡,她不明白:天龙教为何突然对付自己,她闯过死关誓要脱教,以前的一切不是空,她不甘心。西域巫术以往她只是听过,天龙教石宫之中没有这类书籍,对此所知道的仅仅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玄事,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找到可以解决此事的方法,而唯一对她有效的就是了解西域巫术,她必须得找出可以避开或解决的法子。

次日清晨,楚阳便令子规到藏书阁去借阅关于西域巫术的书籍,子规从来没有听过这方面的书,管藏书阁的文官也一样没有听过,只是含笑摇头。

郊外庭院内,白狼还落漠地站在院中,看着启明星一点点的黯淡,同时又感受着晨风的清洗。

黑狼身为老大,对几个弟妹最为了解,着好衣衫一边推开门窗,第一眼便看到了院中的白狼,也抬头望望天空,咳嗽两声:“白狼——你一夜没睡?”明知故问,自从上次白狼带回楚阳公主的冰体后,这些日子来白狼便常望着天空发愣,人也日渐憔悴。黑狼知道,白狼中了毒,一种叫做“相思”的毒,一向视情感若无物的白狼却因为一女子不能自拔,这简直是一种讽刺。

“大哥,她回宫配制解药了,说二十日后让我们到突厥与大唐边界拿解药……”白狼声音低沉,声音仿佛不是从口中出来而是从心底里冒出来的,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语调中带着几分伤感。

“这女人嘛,天下有的事,你不是说不拿情感当回事吗?”“你若喜欢她,大哥帮你抢回来便是!”黑狼走出房门。

“抢?”“不,她的武功并不弱,抢来她的人,却未必能抢到她的心……”白狼说。

黑狼理解此刻的白狼,当年的自己不正是这般么?爱妻子胜过的自己­性­命,可是她还是做出了背叛自己的事,爱有多深,恨便有多深,虽然他终究以自己的方式杀死了妻子,夺回了自己的尊严,可是他不否认自己到今日依然是爱妻子的。现在的白狼有点像当年的自己,一样的痴迷,一样的傻。“管她是身还是心,得到她的身,若再得不到她的心,便一刀杀了她,这女人已经是自己的了,为什么不给心……”

白狼从黑狼的口中听到这些话,面露苦­色­,“我会自己处理的,不劳大哥了!”“她已经走了,大哥自己决定要不要回突厥?”

黑狼有些无奈,这世间最为无奈便是情感,女人爱男人似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一厢情愿的情感原本就像风中断线的纸鸢,天晓得会怎样发展。如果是他,就抢来那个女人,这女人终究是心软的。可是白狼不会,在这件事上,他更像一个君子。想到君子这个词,黑狼想笑,他娘的,他们就是一群­色­魔哪里配用君子两字,就算动心也不配的。

白狼只想安静,没有说话先回房中。

黑狼站在院中,突然一阵杀气袭来,他静心感受,这不是风,明明就是一股极强的杀气,大喝一声:“白狼——”话音未落,庭院的周围出现一群服饰怪异的男女,男的一律黑衣,女子全是素衣装扮,屋顶上,蔓藤旁、草垛后……

白狼听到黑狼的唤声,推开窗户,一样惊异地望着周围渐渐靠近的人群。

昨晚,八­色­魔从天龙教的手中抢走了楚阳公主,因为天龙教当时毫无防备,正赶上施用梅花巫术,所以是最脆弱的时候,很轻易便得手,八­色­魔在皇城之中逗了一圈,原以为没有留下踪影,没想到仅几个时辰的工夫,对方就已经寻来。

“玉蛇、棕狼、黄狼……”“死哪儿去了,有敌人来了!”黑狼大喝一声。

其余的­色­魔从窗口飞出,银蛇穿了件贴身的紫­色­肚兜,下身只着一条短裤便飞了出来。褐狼立即被那洁白的肌肤所吸引,直直地注视着,银蛇目光含笑回以褐狼。

棕狼狠狠地瞪了一眼褐狼,“臭婆娘,还不回屋穿件衣服?”“我看索­性­就不要穿了,净着身子,让这些短命鬼都饱饱眼福……”

银蛇娇笑道:“不穿就不穿,老娘现在就脱!”

灰狼直直的看着银蛇直吞口水,他倒想看看这银蛇是否真的与别人的女人不一样,否则这些年为何棕狼始终对她疼爱有加。

若在以往,白狼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可此刻听到棕狼夫­妇­的话,他突然觉得厌恶。“银蛇!别闹了,还是回去穿件衣服吧!”口气近乎于命令。

银蛇正欲再言,但转而一想,大敌当前也不是说笑的时候,转过身子飞入房中。

天空中亮光一闪,一个银衣影子稳稳地落在院中,离众­色­魔仅距丈余,杨远道:“幽兰圣女何在?”“识相的尽快将人交出来,不要待本公子动手,否则我一出招无一活口……”

“幽兰圣女?”玉蛇一脸茫­色­。

八大­色­魔早已经猜出楚阳公主便是天龙教的三大圣女之一幽兰圣女,只是没有证实。如今从天龙少主的口中听到她的名讳,依旧面露诧­色­。

玉蛇继续道:“什么幽兰圣女,我们要一个死人有何用?”

杨远轻笑,“废话少说,昨天夜里,你们到我分坛抢走的少女便是幽兰圣女,快快交出来!”“我数到十还不交出来,休怪本公子无情!”杨远没有细问,对于这群­色­魔,他不想多言。“一……”

白狼想到这些事都因为自己而惹出来的,虽说­色­魔有千百个必杀的理由,可是他们却都是的兄弟姐妹,他不忍心,走近黑狼低声道:“大哥,你带他们离开吧,这里我来应付!”

“你一个人根本不行,我们八大­色­魔何时分开过?”黑狼反问。

玉蛇接过话,“白狼,那个女子是我们八个人一同抢回来,又怎会让你一个人犯险,勿需多言!”

“他娘的——凭什么说那女子在我们这里?”黄狼问。

银蛇从房中飞出,一眼便看见了杨远,那似曾相识的容貌,眉宇间倒与鬼谷公子杨遥有几分相似,轻轻地走前几步,娇笑道:“哟,是你呀!怎么连我个旧情人都忘了……”

杨远向来不苟言笑,闻到此处已是满脸怒意,跟八大­色­魔中的银蛇有什么瓜葛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胡言乱语什么?”

“银蛇,人家才不认你呢?他不是鬼谷公子——”棕狼道。

银蛇恍然大悟,怪不得觉得眼熟,“是那个死鬼的弟弟呀?瞧瞧我这记忆……”银蛇仔细打量着杨远,这可是一个英俊的男子呀,和杨遥一比更显几分英威之气,眯着眼睛出神地注视着,久久地不肯将目光移开,继续道:“好歹我也是你半个嫂子,你还想为难我么?”一句句温柔若水,加上那娇媚的声音,听得灰狼浑身上下的骨头都酥了。

棕狼甚是气极,“臭婆娘,你真的跟鬼谷公子有事?”

银蛇娇笑道:“死鬼,就许你和鬼谷小夫人卿卿我我,就不容我和他鱼水交融……”

杨远听到此处,抱以清淡一笑。

黑狼回头凝望棕狼,示意的点头。

棕狼继续道:“那萧二娘可真是温柔,一个俊俏的美人儿……”“那嘴­唇­香软迷人……”

银蛇接过话,继续道:“杨遥是一个好男人,将老娘我侍候得真是销魂呀……”“你是他弟弟,这床上的功夫不会差吧?”

杨远听到此处,怒火再甚几分,没想到大哥杨遥与小嫂子萧二娘居然会与这一对狗夫妻有纠葛,听他们二人的话又不似假。大喝一声:“十……”

玉蛇道:“都说天龙少主才华横溢、武功高强,全是屁话,原来连数都不会数,他娘的,二、三、四都没数,从一就直接到十啦……”

众­色­魔一阵狂笑。

杨远大喝一声:“贼人休笑!”运足内力,双手一推。顿时间,气流涌动,掌力之处,墙上露出两只手掌样的窟隆。

众­色­魔止住笑声,分散躲闪,望着墙上的洞,脸­色­大惊。杨远的年纪不大,可是内力却如此浑厚。黑狼大喝一声,跃近杨远,“小子,爷爷来陪你玩几招!”

黑狼得西域魔王——冯史安真传,学过《魔影神功》,话音一落,人影浮动,从一到十,再从十到百,庭院中处处是黑狼奔跑的身影,或出掌,或踢腿,或舞刀,或狂笑……

杨远早便听父亲杨换天说过此功,但从未见过,今日一见其威力果直非同一般,近百个晃动的人影,不知那个是真,那个是假。

旁边,传来一个少女的惊呼声:“少主,小心!”

话音未落,杨远只觉后背被人狠击一掌,顿时跪在地上,背心一阵疼痛,忙调息内力站起身双手飞掌,“砰——”“轰——”之声不绝于耳,一个个虚幻的身影顿时间如空中的气泡消失无影。不远处黑狼正含笑望着,脸上全是轻蔑的笑容。杨远忙发掌功,可是黑狼反应之疾并不逊­色­,转瞬间庭院中又出现十余个一模一样的身影。

杨远正不知那个是真,猛然间自己的隐秘之处被什么人狠狠的捏了一把,顿时钻心般疼痛难忍,根部更是火辣辣般疼痛,待他反应过来,银蛇站在不远处娇笑道:“唉哟哟,看你的功夫不错,没想到那东西却没有用处呀?”“狂什么呀?你这小子,怕是注定没后啦……”“真是个没用的男人……”

杨远哪里听过如此放浪的话,而且还是这样打击他,怒火再升几分,他隐约听到了女子的笑声,他乃堂堂天龙少主哪里受过这种奚落。

笑声是从玉蛇口传出的,她虽风流成­性­,可是却极少说这类浑话,而今听银蛇这般说接过话道:“银蛇,这岂不让你伤心了?”

杨远大喝一声:“快给我上!”

众男女手下涌蜂而上,团团将众­色­魔围在中央,包围圈越来越少。

玉蛇的目光扫过众人停在杨远的身上,道:“杨少主——你看看我呀!”一语一调柔软的字句从一张红烈的香­唇­中缓缓流出,简短的几个字,被她说了很久,每一字的后面音调拖得极长,仿佛唱歌,美妙阅耳,销魂蚀骨,那声音、那弦律仿佛从梦际飘来。

“啊——”“啊——”一声声惊叫,十余名天龙教男教徒瞬间倒下,血液飞舞,惊人心魄,如同飞溅的雨点,而众人倒下时痛哭的声音与玉蛇的语音构成了两曲不同的乐曲。一惊魄一销魂都如同在梦中,杨远立即被眼前情景惊呆,只在传言中听过八­色­魔的故事,未料想,玉蛇的看家功夫“销魂功”原来不是剑法,不是武功,而是一种歌唱的方式,那声音可以刺透男人的心肺与灵魂,并在转瞬间夺人­性­命。

“少主——”又一个少女惨烈的惊唤。一掌将杨远推出丈远,灰狼的弯刀穿透少女的后背,血液飞溅到杨远的脸上,他如同从梦中惊醒。周围是缓缓倒下的男女教徒,杨远再欲运力,可浑身的内力竟不听自己使唤,顿时瘫倒地上。

站在外围的几名天龙教徒见此情景,早已经拔腿而跑。

众­色­魔狂笑不已。

灰狼道:“他娘的,天龙教居然敢为难我们,自讨没趣……”

黑狼赞赏地注视着玉蛇,“二妹销魂功又进了几层,大哥我险些也被你的歌声卷进去了!”

玉蛇抱以满意的微笑,走近杨远,用脚踢了两下,“这人生得不错!”

银蛇看着地上的杨远,“自然不错,二姐,我看你也不喜欢,索­性­让给我好了!”

玉蛇道:“待我腻了,自然便送你!”

银蛇不悦,又唤了一声,“二姐,你明明不喜欢,又何须一定要呢?”

黑狼看看周围,“这里已经被发现,我们不易久待,马上离开这里!”

黄狼早便看好两位貌美的女教徒,只打伤她们却并没有要她的­性­命,此刻正抱着一个女娇娘,“灰狼、褐狼,这里还有两位活美女,快过来挑上一个……”

有一个女教徒索闻­色­魔恶名,听到此处,握起厉剑大叫一声:“少主,保重!”人头落地,一双眼睛居然眨了一下,这才缓缓闭上双眼。

灰狼快速地点上其余几位女教徒的|­茓­道。

顷刻间,众人收拾好行囊,离开庭院,走了一程,将杨远与众女教徒蒙上眼睛,这才继续赶路。

待杨远恢复知觉,已经呆在一间昏暗的秘室之中,浑身无力,似是被人下了毒。再仔细搜索自己身上,原先备好的药物全都没有,看来是被这八大­色­魔给拿走了,而自己中毒之状,又似天龙教的本派毒药,心里暗暗叫苦。

隔壁出现一丝亮光,还有少女的惊叫声,从那声音,杨远很快便辨别出正是天龙教女弟子。他不敢细想,微闭双眼,看来真是小窥八­色­魔,一直以为他们能被年轻无知的穆冰霜控制本领也大不了哪去,怎料想自己第一次背着父亲出马,便跌了一个大筋斗,此刻不知父亲杨换天是否知道自己已经被八­色­魔所获。众­色­魔对他的羞辱,将是他今生最大的耻辱。杨远轻轻而艰难地走近亮光,从墙壁的小洞看去,隔壁房间不忍目睹,三名女弟子只着内衣被负在木柱上,而一旁的银蛇居然含笑冷眼旁观,正与那个叫棕狼的家伙品头论足。杨远不敢再看,八大­色­魔恶名远扬,落在他们手里,生不如死……此刻一想到自己即将要受的屈辱,死的念想便在脑中闪烁。

隐约中,传来低沉的脚步声,还有女子的体香,这体香不似银蛇、玉蛇,是一种少女的气息,但又似脂粉的香味。脚步声后,并没有人出现在秘室之中,一切又归于平淡。

杨远在寂静中不知呆了多久,从隔壁房中又传来女子的惊叫声,透过亮光再看时,那里出现了四五个壮年男子,或胖或瘦,他们不是八­色­魔之一的任何一人。少女的哀求声、求救声、痛哭声混成一片,杨远心里暗暗道:八­色­魔今日之羞我杨远永世难忘,一定要你们八­色­魔自食恶果,否则誓不为人……

突然间,少女的声音停止了,所有时间与惊吓的场景在此刻被凝固了。

杨远有点惊异,透过亮光,里面出现一个俊美的少年,大声喝道:“要做什么?还不快滚出去!”

三名天龙教女弟子如惊弓之鸟,抱在一起痛哭不已。几名壮年男子快速地退出秘室。俊美少年缓缓地走近三名女弟子,三名女弟子惊恐地望着他,连连磕头道:“公子,放过我们吧……”“公子,要不现在你就赐死我们吧……”

俊美少年缓缓地摇头,从头上摘下冠帽,露出一头秀发的长发。

三名天龙教女弟子惊异地相互凝望。“是小姐救了我们?”

俊美少女缓缓摇头,“不,不是我救了你们,是我家公主!”

“你家公主?”天龙教女弟子茫然道。

又传来脚步声和一股淡淡的体香味,一个戴帷帽的少女出现在秘室之中。

“多谢公主救命之恩!”三名天龙教女弟子叩谢道。

“不用谢我,原本我便与天龙教有些渊源,救你是我份内之事。只是此事任务失败,你们三人不能回天龙教了,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做侍女吧……”帷帽少女缓缓道,语气平静。

三名女弟子乃未从刚才的噩梦中清醒过来,这样的变化也实在太快。

“不错,我曾经是幽兰圣女这不是武林中众所周知的人么?你们放心,在我在,这里没有人敢伤害你们。”帷帽少女继续道。

“你是幽兰圣女?”三名女弟子喜出望外。

旁屋的杨远更是惊异,昨夜正在抓她,没想到此刻她却主动现身。她怎么会知道八大­色­魔的去向,莫非……是她令八大­色­魔这样行事?杨远这么一想便吓了一跳,幽兰圣女知道太多关于天龙教的秘密,而今她又是大唐公主的身份,天龙教的雄志野心她势必也知晓无异,这便给天龙教带来更大的危机……

说话间,有两名男装少女送来服装,全都是男装。

楚阳公主转过身子,轻声问道:“子规,找到天龙少主了吗?”

俊美少女接过话,应道:“问过那几个恶人了,他们就是不说藏在何处?”

楚阳公主轻叹一声,“唉……这事原本就是因为我结下的仇怨,又死了那么多人,我于心难安……”“希望天龙少主无事才好……”楚阳公主转过身往阶梯走去,临离开时,又道:“让宫中侍卫看好玉蛇、银蛇!”

子规道:“这是为何?”

“天龙少主孤傲自负,不能受半点羞辱,看好了她们就是保住了天龙少主的平安!”楚阳公主的语气中尽是担忧,“唯有这样,我才可以还天龙教于我的恩情,虽说当初我是闯生死关离开天龙教的,可毕竟受过天龙教的养育之恩……”“对于这三名姑娘,一定要善待才是……”

杨远听到此,逾加糊涂,从楚阳的话语中,似乎不是她所为。转瞬,又想或许她知道自己正在此处,故意作戏给他看的。他才不会上当,此次的羞辱,楚阳便是罪魁祸首。她一定是在报复当年弃她之恨,这个女子当真可怕,往后不得不防。

三名天龙教女弟子换好服饰之后,便跟着叫子规的女子离开了。

昏暗的密室之中,又归于寂静,杨远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何如此怪异。连父亲的神犬都寻不到此处,好怪、太怪!

天龙教怪才云集、聚天下宝物、灵兽,更有吐蕃国藏獒嗅觉灵敏,就算千里之外也能闻着气息而来。杨远从时间来判断,应该已经有两日,为何灵犬就是找不到此处呢?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此处四面环水,灵犬根本不能寻到此处。如果真是如此,那楚阳公主就着实可怕,不得不算天龙教的一大劲敌,更会成为天龙教一统天下的最大阻碍,光复大隋的宏图大业将会毁在这个女子的手上。

你道楚阳如何知晓此事,得从几日前说起:

那日,楚阳公主离开­色­魔所居庭院一路急奔回到宫中。晌午时分,太子适突然造访,微服私访说:“今晨在郊外发现了数十具死尸,看样子是江湖恩怨……”

楚阳心中一乐,机会来了,现在终于可以有理由出宫一趟。皇宫里简直就是一所巨大的牢房,一点自由都没有。话未出口,太子适却已经看出中楚阳的心事,“雪莹妹妹长在江湖,最是了解,我看此事派你去查探最为合适……”

楚阳喜出望外,“我真的可以出宫?”

“当然可以,此事我已经禀报过父皇、母后,他们无都异义同意你出宫,以利我春天时微服私访……”“你呢?就先离开皇宫……”太子适道。

楚阳连连称赞,“这样甚好!我都盼了许久了!”

子规接过话,“殿下找公主查探,算是找对人了,昨日公主刚出过宫,想必对此事也知晓一二……”

楚阳瞪了一眼子规,没想到这小妮子这般机灵,昨晚点了睡|­茓­,居然也能知晓自己的行踪。

太子适又将具体情形一一交付楚阳,要她如何做、如何行事,更主要的是要打探天龙教是否便是前隋后人,他们重归中原的目的正是为了光复大隋等等之类。

这些事楚阳早有耳闻,只是为了出宫游走江湖,又可以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心里不愿意讲出来。陪楚阳离宫的还有沈无争,有沈无争自然就少不了一个——南雯郡主。说到这南雯郡主不是别人,正是唐明皇之妹平乱公主的孙女,模样俊俏、机灵活泼深得楚阳的喜爱。

一天之后,楚阳重回­色­魔所居的庭院查看,天龙教教徒的尸体已经被官府清理,唯留下浓烈的血腥味。楚阳可以想像到昨日清晨这里的惨烈情景,身为江湖人见过太多的风雨血腥场面,可是她的心依旧为之震动,沉思间,一条白影一闪,来不及细想,楚阳脱口而出:“白狼,是你吗?”

话音一落,白影便已经闪到跟前,来者正是白狼,他静静地望着楚阳,不过相别一日,可那神情仿佛隔世一般。

“你们抓走了天龙少主?”楚阳问。

白狼用点头来回答。

“能带我去么?”楚阳轻轻地问。

“我们正准备将他交给百花谷主,女的便留下来了……”白狼道。

“女的?”楚阳一脸惊异,不容想,她可以知道那些女教徒的命运,同为女子,那样的境遇只会令她们生不如死,“白狼,能交给我么?”

白狼又看到那双熟悉而期盼的眼神,到手的­肉­再放过不是他们的所为,可是楚阳的眼睛不容他回拒,他不忍心给她半丝的失望。应道:“我带你去!”

楚阳紧紧地跟在白狼的身后,而楚阳的身后跟着沈无争与南雯。但很快白狼便发现了沈无争,楚阳唤了一声:“白狼——”

白狼手指的飞镖没有出手,凝住的手指等候着楚阳的命令,只要她一句话,他可以为她杀人,为她做一切自己能做到的事。

“白狼,他们是我的侍卫,如果你不喜欢,我让他们不要跟着就是……我只是想救那些女子和天龙少主,并没有别的人意思……”楚阳缓缓道。

白狼不明白,为什么楚阳的话语总是那样的委婉,没有半点为难他的意思,却总是要令他一步步退劫,一次次放弃自己的行事作风。“再坐一会儿船就可以到那里了,我告诉你地点,你先暂时别进去……”白狼知道其他向个­色­魔对楚阳也是虎视眈眈,他不忍心让她冒险,哪怕是其他­色­魔在言语上的伤害也不容许。

楚阳与白狼上了船,湖的中央有一个小岛,像隔世的村庄,静谧安祥。冬季的湖水平静而清澈,像一个熟睡的婴孩,湖面偶尔漾起涟漪,将楚阳的身影荡得很远,可是船下的倩影又是那样的清晰、动人。楚阳迎面平静的注视着远处的小岛,身后是白狼痴迷的眼神,他早已经迷失在楚阳的眼睛里,迷失在她秀美的倩影了、甜美如水的声音里……玉蛇可以用歌声迷惑男人,而楚阳的声音可以令男人痴恋,没有理由,就那样痴痴用灵魂去爱恋一个姑娘,用生命去保护她。幻想与现实总是相距太远,白狼曾经千百次想过若遇心中女神一定好好把握,好好追求,可是现在他所做的并不是这样,他只是想好好呵护,好好在心里静静的爱着,没有说的必要,就那样像欣赏画一般将楚阳装入心里,刻入灵魂。

步上小岛,这里比楚阳想像得要大得多,民居错落有致,店铺、客栈一应俱全,却是一个繁华而宁静的小镇。这里并不是岛,只是远看时给人感觉就是岛,它与岸边相联,而有一部分又直接延伸到湖中。楚阳开始勾勒春季时这里美丽的景象,两岸垂柳迎风拂摆,岸边桃李竞相开放,飞燕剪柳,彩蝶戏花、初荷含珠……想着,她的心便被一片春光所温暖着。

“穆姑娘——”白狼唤了一声。

楚阳止住脚步。

白狼笑指着前面的一家乐坊,“她们就关在那些家乐坊的秘室之中,此刻他们都在!”

“他们?”楚阳片刻便明白过来,白狼说的是其他几位­色­魔。更明白他的心事,道:“我明白!那么,他们不会伤害那几位姑娘吧?”

白狼道:“不会!那乐坊里有许多艺妓,今天不会。今晨我听他们说过明日要带艺妓游湖……”

楚阳点头道:“那……就此别过,你保重!”

第十八回 太子道双灵之秘

〖本章回简介:太子适向楚阳道出宝藏实情,要楚阳重回天龙教有助找到宝藏。紫云、银雪突然深夜造访,只为挟持楚阳换回天龙少主。〗

保重,仅仅两字,白狼便觉得自己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还有什么比赢得别人的关心更重要,他隐约看到了希望。就在他心里暗自喜悦的时候,楚阳已经再度坐在小舟上离去,风中的倩影美丽迷人,裙裾飘舞,就像春日阳光里翩翩而飞的彩蝶,又似飞天的仙女,给这平静的湖光山­色­增添不少­精­致,突然间,白狼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能与她在此定居,该是一件多美的事儿,那便是神仙般的日子了。这山水有了她,多了生机;湖光有了她,多了景­色­。她的美令百花羞涩,她的娇使山水低头,她的声音引风声和唱,她的笑让彩云迷茫……

楚阳上岸,沈无争与南雯正欲上船,三个相视而笑。

楚阳早已经看出,南雯爱上了沈无争。楚阳喜欢南雯的天真、烂漫,爱得坦诚、直率。

“雪莹姐姐,那岛上是什么呀?”南雯好奇地张望着小岛,久久地不肯离开岸边。

楚阳也一样望着远方的小镇,应道:“不是岛,是一个繁华的小镇!”

“小镇?”南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个镇,靠山环水,山清水秀。“我要去!”南雯大声嚷道,眼睛却看着沈无争。

楚阳目光含笑注视着二人,“沈公子,你带她去。”

沈无争应道:“公主,我是受殿下之命要保护公主的……”沈无争从这些天楚阳的态度之中已经明白,南雯的突然出现,无形间拉开了他与楚阳之间的距离,原本遥远的距离更加遥远了。他爱楚阳那种不识人间烟火,只为­性­情所为的态度。

南雯抢过话道:“哪里呀?姐姐才不让你陪呢?姐姐的武功很好呀,三两个毛贼应付自如,你保护我吧,我武功不济,最希望你保护我啦……”南雯的话语直率、俏皮。

楚阳道:“明天我会去小镇,你先带南雯去走走,熟悉一下地形。”

南雯悦道:“那姐姐走好!”

楚阳明白,一个沉于爱河之中的姑娘,任何旁人都是容不下的,或许南雯正希望自己早些离开呢?像这样只有南雯与沈无争相处的机会不多,又在这样无拘的大自然便逾加珍贵。无语,在此刻,楚阳认为连说句保重、明天见等等的话语都是多余的。她转过身缓缓地向小道走去。

子规已经在一家客栈订下房间,已令其他两名男装宫女将客栈清扫了一遍,备好茶点,坐在房中静心地等候着楚阳的到来。

正如白狼所言,次日,八­色­魔果真携艺妓游湖。也在那刻,楚阳便带着几名宫女进了小镇。小镇正值赶集日,小街两旁人来人往好不繁华。

没走几步,便传来南雯的唤声:“姐姐——”

南雯着了一件村­妇­服饰,倒显得­干­净、利落,又透出几分清秀,令人眼前一新。楚阳喜欢南雯今日的打扮,道:“玩得开心么?”

南雯听到此,立即­阴­沉着脸,道:“姓沈的越来越过份了,他根本就不理我……”

“你惹他生气了?”楚阳问。

南雯沉思片刻,眼睛眨了两下,很认真的回道:“没有呀!”

“他有事在身,你不必和他计较。待他清闲自然会陪你的。”楚阳道。

言语间又到了那间乐坊,此刻进出的人甚多,楚阳站在门外发愣,正在思索如何进去救人,只见沈无争从里面出来,笑道:“已经说好了,请进吧!”

南雯见沈无争对楚阳说话时脸上挂着笑容,而跟自己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气便袭上来,骂道:“姓沈的,你就那么讨厌我?”

沈无争并未理睬,而是继续道:“刚才我已经到秘室去过了,听说八大­色­魔将那个女子卖给这家乐坊了。”

楚阳道:“我不管,我只管救人便是,是赎也好,还是硬带走也罢,你看着办吧!”

南雯听楚阳这般说话,伸长舌头,正欲再埋怨沈无争几句,已止住话语。她从未见过楚阳公主这般讲话,这些话更似一个刁蛮的公主,以往温文尔雅的风度全都没了,话更是命令。

沈无争应道:“我已经与乐坊主人说好了,公主只管带人就是!”

楚阳在乐坊的一家雅房之中坐下身子,南雯在一旁陪坐。子规领着两个宫女便去了秘室。

待子规回来,楚阳才知道天龙少主并没有在此处,她有些不信,又到秘室走了一遭,果真并未见到天龙少主的模样。

沈无争因为天龙教被抓之事一直耿耿于怀,此刻正恨极了天龙少主,在楚阳公主还是幽兰圣女时,与天龙少主杨远的婚约更是沈无争心里的结。沈无争明白,今日不让楚阳救天龙少主,八大­色­魔一定将他献给百花谷主,依穆冰霜的­性­情与行事作风,要么杀了天龙少主,要么缓和与天龙教的关系。八大­色­魔与天龙少主杨远在郊外一战,天龙教徒死伤数十人,这笔帐天龙教自然会记在百花谷名下。八大­色­魔与百花谷之间的关系是武林没有公开的秘密,但凡在江湖中有些阅历的人都知道此事。

楚阳还是有些纳闷,“天龙少主怎会没在此处?”

沈无争没有言语,太子适与他都认为,此刻的武林,风雨越大对朝廷与寻宝大事也最安全的。直到今天,太子适也没有告诉楚阳双灵玉佩的巨大秘密,看来等待的就是武林中掀起的更大风雨。

因为八大­色­魔随时都有可能回来,楚阳现在还不想与他们照面,说好了二十日之期在大唐边界交解药,可是他们还未离开中原,似乎根本没将那事放在心上,这令楚阳生疑。八大­色­魔不肯离开,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姐姐穆冰霜已经觉查到什么,或者对于自己的决定并不赞同,他们之间已经达到了其他的协议。

楚阳将天龙少主的事儿放在心里细想了一下,无论是谁都不能轻易伤害天龙少主,八大­色­魔畏惧姐姐的利益,自然也不会,想到此暂为放心,也就打消了继续查找下落的想法。带着宫女、天龙女弟子匆匆离开小镇。

楚阳回到客栈,便见客栈周围站了许多陌生人,从来人的打扮来看,不似江湖中人,更似宫廷内卫。沈无争见楚阳止步不前,低声道:“公主,这些是殿下身边的人!”

楚阳虽在东宫居住过一段时间,可是这些人她从未见过,沈无争是内宫大侍卫,他的话自然没错,不待细想,便匆匆上楼。沈无争跟在其后。

屋内,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窗前正望着外面。听到脚步声,缓缓地转过身:“雪莹!”

楚阳应道:“太子哥哥,找我有什么事么?”不过才出宫一日,太子适便已经寻到此处,楚阳知道一定是有大事,否则太子适怎会如此张扬地到宫外找她。

太子适用手一指,示意楚阳坐下说话。沈无争退出房间,站在门外。

太子适看看四周,起身关上窗户,坐下身,从怀中掏出一块玉坠,这块晶莹剔透的玉佩与楚阳身上的那块正可谓一般模样,连中间那片雪花都像极了。

楚阳不解,“我的玉坠……”伸手在颈上一探,拉出丝线,自己的玉坠不是好好在么?

太子适道:“雪莹,有一件大事我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告诉你!”“我得到消息,天龙教人抓你也正是为了此事……”

楚阳凝神惯注,看太子适严肃的神态,此事一定非同一般。“太子哥哥——”她唤了一声,希望能从对方的口中听完此事。

太子适沉默片刻道:“雪莹,为了你的安全,把你身上的玉坠给我,戴上这块玉坠!”

楚阳接过玉坠,又从颈上取下原来的那块递给太子适,过程快速,可是楚阳想知道那件秘密,心情急迫,又唤了一声:“到底什么事?你快告诉我!”

“我以为你是一个永远不知道急的人,现在这么想知道……”太子适笑道。

楚阳娇慎道:“太子哥哥——快告诉我呀!”

太子适将楚阳的玉坠收好,道:“隋代时,有位叫宇文化及的大臣独揽朝政,收刮天下民脂民膏聚集了一大批的金银财宝。据说,那一大批财宝的秘密就藏在双灵玉佩之中。”

这是楚阳能想到的结果,但从太子适的口中还是颇感惊异,“就是我的玉坠和太子哥哥的玉佩?”

太子适微笑点头,“不过,这仅仅不够,双灵玉佩只是打开宝藏的钥匙,而藏宝地点在一副《五岳山水画》中。”

太子适突然停止,不再言语,而楚阳正听到兴致处,望着太子适。

太子适见楚阳尚未明白过来,继续道:“我听说,宇文化及为了自己能够顺利登上皇位,当时特别喜欢隋朝的华平公主,便将那副画交托华平公主收藏……”“而公主知道了画中的秘密便派人模仿了此画,将真画给了隋帝后人……”

听到此处,楚阳明白了,“太子哥哥的意思是那副画在天龙教?”

太子适缓缓点头,“若非此事,他们是绝不会抓你的,看来天龙教知道宝藏的钥匙在你、我的身上。”

楚阳点头,“太子哥哥让我出宫,莫非也正是为了此事?”

“据说那批宝藏富可敌国,就算天宝盛年的国库也比之不过。”“这么一大笔财宝,若落入歹人手中对我大唐就是祸事,而若被朝廷所用,一可以充盈国库,二可以造福于民……这其间的厉害关系,楚阳你是明白的。所以,这次你出宫,一定要想方设法再回天龙教,找到藏宝图……”太子适认真地道,神情之严肃,令楚阳不敢大声出气。“听无争说,你在天龙教时便是幽兰圣女,颇得教中人敬重,如果你能回去,此事不难……”

“回去?”楚阳有点惊异,她好不容易才离开那个比皇宫更冰冷的地方,而今却又要她回去,“可以不回去么?”

“楚阳,身为皇家儿女就应该为大唐出力,为江山作想,为百姓谋福,这些都是我们不可推辞的责任……”太子适道。

楚阳不明白这些大道理,回天龙教也不至于搬出这些大道理让她选择,她明白太子哥哥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要她为了大唐作想,必须回去,找到藏宝图。“不回天龙教行吗?”楚阳近乎于央求。

太子适的神情凝重。

楚阳继续道:“太子哥哥,回去并不是最好的法子,只要我设法找到藏宝图就是。”

太子适看着楚阳,想责备两句,可是见她那神态也极为认真,道:“不回天龙教能找到藏宝图?”

楚阳缓缓地点头,“太子哥哥让我做的,我一定完成就是,只是回天龙教并不是唯一的法子,我们想利用天龙教,他们也一直想利用我,与其这样,我索­性­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太子哥哥不了解天龙教有多厉害,怪才云集,古怪的巫术、苗家蛊术、西方的迷魂术多不胜数,如果我回去,他们就用这些巫术对付我,而我虽自幼博览群书,可是也仅仅局限于医书、武学、乐谱之间,再论其他知道的也不多……”

“巫术、蛊术、迷魂术?”太子适以前听过这方面的传说,但是今日从楚阳的口中再次听到就已经不再是传说。“这个不难,想我大唐人才济济,我派人在国内挑选这方面的人才,以找到破解之法。”

楚阳站起身道:“太子哥哥还不知道呢?就上次,我就差点中了天龙教梅花迷魂阵。真后悔当年没有认真看看这方面的书,今日也就不会对此产生恐惧了。”

“楚阳,想我威威大唐难道还比不过区区一个天龙教么?”太子适听到楚阳的话,面­色­俱变,在她的口中将天龙教说得无所不能。

楚阳自然不是那意思,她只是想说明事情的严重­性­。“太子哥哥误会了,我不是那意思。如果太子哥哥对我的态度不满,那你就换人吧?”

“换人?”太子适没想到,楚阳在宫里呆了这许多日子居然还这般孩子气,“楚阳,这次如果你不去,就会被父皇嫁到异邦,若非我挡着,这会儿你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

“什么异邦?”楚阳追问道。

太子适并不愿提及此事,略加沉思,或许让她知道也好,道:“一个月前,金陵王上表朝廷,说突厥太子与契丹王要求和亲……而他们两人都知道你的名字,父皇正为此事发愁呢?”“你这世外仙子的江湖名号可是天下皆知……”

楚阳不明白,仅仅因为一个“世外仙子”的名号,这两国的太子、国君便都要提亲。“你骗人?”

“什么骗人?”“我骗你何用?人家连你的长相都知道了,还说非画中公主不娶,那画可是画极了你的容貌!”“依你的相貌天下间哪个男子不动心,何况他们都是太子、国君,自你出生以来,便流落江湖吃尽了苦头,父皇对你疼爱有加,不敢轻易应承此事,正在设法解决呢?”太子适道。

让楚阳离宫寻宝还一个更大的原因,当年玉贞公主说,能寻宝者非楚阳莫属,自然非她莫属,她曾是天龙教圣女,在武林中颇得人缘,天龙教时她曾经救助过不少武林人士,别人终归是会念及她的好处,只要她一句话,赴烫蹈火者便蜂涌而至。迫不得已时,大唐必须要将楚阳公主远嫁异邦,而这笔财宝的寻回便遥遥无期,太子适原想待自己登位之后再寻宝藏,可是事已紧迫,他不得不提前寻宝。这天下迟早有一天是他的,早一日与晚一日没什么差别。

楚阳听太子适的话并不似骗她,一脸愁云,“没嫁的公主多了,为什么非是我,定是什么人使坏,将我的画像送去了西域,才生出这些事端……”

“我的好妹妹,这事就不是你担心的事了,哥哥自然会帮你的……”太子适有点后悔自己说出这些话,此刻又见她眉头深锁,心中甚是疼惜。“放心吧,到时候,哥哥自然有楚阳公主嫁到番邦。”

太子适说的是杨妃之女静月,她的眉眼之中与楚阳有几分神似,而画终究是画,也有失真的时候,到时候也能骗过外邦,只是这一女又不能嫁二夫,才是代宗皇帝最为忧心的事,他是决计不会将爱女楚阳嫁到外邦去的,一来自己没有尽过父亲的责任,二来有愧于其生母蓝琼。

楚阳只顾自己的事,也未想到那层意思,“自然有楚阳公主嫁到番邦”,除了真正的楚阳那只有静月了,都是代宗的女儿,可是这命运却大不相同,得到父皇眷顾的自然比不喜欢的占尽了优势。楚阳相信太子适的话,他是太子自然不会骗自己的,缓缓地点头应道:“我尽力就是!”

“不是尽力,而是必须办成。”太子适再次重申话意,他希望楚阳能将此事看得极重,也至于非办不可,非成不可。

楚阳明白到这步,她必须得去做,而且还得做好。皇家的悲剧她在史记中、书籍中看过不少,她可不想自己成为重演悲剧的主角。她没有王嫱远嫁和亲的志向,更没有文成公主的大仁大义,她就是一个小女子,一个曾经在江湖漂泊过的小姑娘。

太子适见楚阳沉默,从她的神情中已经得到了满意答案,轻声道:“雪莹妹妹,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楚阳沉思,忘却了太子适是如何离开房间,又是怎样离开客栈的,她在心里想自己今后的路,早知道当一个公主这般难,当初真不该回皇宫、京城,就永远地藏匿起来。后悔又有何用,自己不还是接受了现在的皇家责任吗?

飞绪回来,房中只有她一人。再看天­色­,已近黄昏,腹内“咕咕”直响,才忘记连午饭也没吃,居然坐到了此刻。大唤一声:“子规——”

子规胆颤地推开房门,轻轻地道:“公主——”

“我饿啦!”楚阳道。

子规掌着烛火一步步进入房中。“公主,你想吃什么?”

楚阳不明白,自己有那么可怕么?“怎么啦?”

“公主殿下离开后,你便一直不说话,中午的时候我们送进午膳,你一点也没吃,只是板着脸在那里坐着……吓死人了,我说多了,你只是抬头望我一眼,那神情仿佛要把人吃了一样……害得所有人都不敢进来……”子规小心翼翼地道,此刻见楚阳的脸上挂着几分平静,想必不会再发怒了,更不会有那样的神情。

“我板着脸?”这是楚阳第一次听到别人这样的评价,她有点吃惊,自己在想问题的时候不希望被人打扰,但也不至于可怕成那样呀。“我那么可怕?”

子规笑道:“公主并不可怕,只是公主想问题和生气时候,那样子很吓人!”

“吓人和可怕不就一回事?”楚阳笑道。她心里暗道:如果自己真是这样,那也着实不该了,怎么一直以来没有人告诉她。

子规放下烛火,“公主,其实在众多皇子公主中­性­情最是温和的一个,这没什么的,你勿须往心里去。”

楚阳笑道:“子规,你别生我的气,也许我是听了太子哥哥的话太难过了,一直反应不过来,以后不会了,如果以后你再遇我那样,就大声的唤几声,也许我会好的……”

子规回以笑容,“公主,真的没什么?”

楚阳笑道:“你不怪我,我就放心了!”“对了,子规,那三位天龙教女弟子在吗?让她们一会儿过来见我,我有事要问?”

子规笑道:“公主,都说你记忆惊人,名不虚传,殿下离开的时候说是带两位武功好的回宫,一个留在皇后娘娘身边,一个送给太子妃……你怎么都忘了,当时你不是应承了吗?”

“我应承了?”楚阳却全都忆不起来,沉思了许久才道:“那三个都被带回宫了?”

“没有,还留下一个姑娘呢?那名字可是难听极了,叫什么无脸。”子规道。

“无脸?”楚阳从未听过如此怪异的名字,倒当真难听。“一会儿你让她过来!”

子规收拾好桌上的饭菜,楚阳自幼喜欢安静,小时候躲在石宫藏书库里,一呆便是一天,带去的糕点也难得吃上两块,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般­性­子,想问题的时候可以将一切都抛之于脑后,以至于在那期间发生的事都一无所知。她仔细替自己诊脉,担心自己是否真的患了某种病,一切正常这才略为放心。口里喃喃道:天,我怎么会这样,发生过的事怎么一点都没印象,子规给我送了午饭,我不知道;太子哥哥带走了两个天龙教女弟子,我也不知道……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就在楚阳思索的时候,这声音似乎很远,这一次楚阳很惊醒,立即便回过神来,应道:“进来!”

门外,子规捧着饭菜与一位男装少女缓缓地步入房中。

楚阳站起身挥动着手腕,又看看男装少女,问子规道:“她就叫无脸?”

子规应道:“是!”

“为什么叫无脸?”楚阳问。

男装少女接过话道:“我们都是苦命人哪里有什么名字,十一岁那年被天龙教收留,也才算有了个栖身之处,因为我动不动就说‘不要脸’,时间久了,教中的姐妹就叫我无脸……”

“原来如此?”楚阳坐下身,虽说极饿可动作依旧优雅,无脸竟看得呆了,以前常听天龙教徒讲过关于幽兰圣女的事儿,都说她是最不像圣女的圣女。哪里是什么江湖女子,分明就是一个极有素养的金枝玉叶。

子规笑道:“公主,你就先给她赐个名吧?”

楚阳不想给任何人赐名,就像她的名字也不是旁人随便给的,而是母亲费尽心思挑选的名字:雪莹,像雪一样晶莹、纯洁。“你挑一个喜欢的名字吧?”楚阳随和而谦恭地望着无脸。

无脸知道楚阳公主身边的这位侍女叫子规,子规是一种鸟名,而她也是公主的侍女,这名字自然要接近了,沉思片刻道:“布谷——”

“布谷?”楚阳有点惊异地抬起头。

子规连连摇头,“不好听,不好听,我看不若叫喜鹊……”

楚阳依是沉默。

“喜鹊?”无脸接过话道:“反正比无脸好听多了!就喜鹊吧!”

楚阳抬起头看着无脸,看来这个女子倒是颇通情理,顿时对她有了几分好感。无脸算不得娇媚动人,倒也生得有两分姿­色­,虽不及子规清秀,但也端庄可爱。

子规与喜鹊站立两旁,静静地看着楚阳吃饭的样子。

楚阳吃毕饭菜,便有侍女进入房中奉上洗手水与罗帕,她依是优雅的洗手、拭手。屋内一片寂静,只隐约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良久,楚阳才轻声问:“喜鹊,你确定少主与你们关在一处的么?”

喜鹊望了子规一眼,向前迈了两步,走近楚阳,轻声应道:“是,虽然当时我们都被蒙着眼睛,但是我感觉得到少主是跟我们在一起的……”

“蒙上眼睛也能感觉到?”“话可不能乱说?”子规责备道。

喜鹊神情认真的细想了片刻,继续道:“少主天生爱洁净,更喜欢香味,他身上带着一种西域奇香……我们进入那家乐坊之后,我还隐隐闻到那种香味……”

楚阳认真的听着喜鹊的话,“这么说来,少主他一定还在那里……”

话音刚落,传来一个女子娇媚的声音:“姑娘是想找天龙少主么?我知道他的所在,姑娘随我来!”

那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在空中久久徘徊。

楚阳不待细想,夺门而出,望着漆黑的东方,大声道:“姑娘当真知道?”

“自然知道,我带你去便是!”女子继续道。

子规跟在身后,大唤一声:“公主,危险!”

楚阳已经跃上屋顶,她回过身子,道:“我若不去,少主他便当真危险了。一会儿沈侍卫便回来了,他会照顾你们的……”

楚阳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之中,可声音悠悠的传来,和着风声仿佛一曲美妙的乐曲。

子规望着喜鹊,神情中有几许担忧。

喜鹊明白子规的意思,道:“子规姐姐的意思是我们跟去……”

子规面露难­色­,“你我的武功不济,又如何能帮到公主,要尽快找到沈侍卫,他自然有法子!”

楚阳自认为自己的轻功绝顶,可是对方的轻功居然在她之上,只能感受到些许身子带来的风声与少许的体香,根本不能看到对方的影子。那体香着实熟悉不过,就像……停住脚步站在空旷之中,低声道:“难道是她?”

“幽兰,怎么不走了?”女子的声音传来。

“紫云师姐!”楚阳惊呼一声。这声音分明就是她的,可是紫云师姐的轻功并不在自己之上,是谁?

“小师妹,你总算想起我来了!”紫云从草丛上缓缓地站起,那黑影仿佛幽灵一般突然出现在楚阳的面前。

楚阳依旧在那想那个黑影,到底是谁,居然有这等绝项的轻功,竟令她追赶不上。

紫云轻轻地走近楚阳,平静而冷漠地道:“我一直都在想,我们永远是不会见面的,没想到,咱们姐妹居然还能相遇……”

楚阳轻轻地道:“师姐,好吗?”

“好?”“好什么?”“你不是联同八­色­魔算计我的夫君吗?”紫云咄咄逼人。

“师姐误会了,我到底是在天龙教长大的,怎么会伤害少主,我也想救他,可是实在不知道他人……”尽管小时候紫云与银雪都不喜欢自己,可是在楚阳的印象,她们还是自己的师姐,虽然不曾在一起习过武,玩过,因为童年的岁月里有她们的影子,楚阳才不至于如此的孤单。她努力想要解释,可不待她说完话,又传来另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

“师姐,这个小师妹是怎样的人,我们都是知道的,何需跟她废话……”声音是从楚阳的另一侧传来的,暗夜中出现一个白­色­倩影,像极了空谷的鬼魂,若在深夜突然出现这样一个身影也会被吓得半死,楚阳先是听到了对方的声音,惊诧之状才稍为好些。

这样说来,先前说话的女子便是银雪无疑了。没想到许久不见,她的轻功居然在楚阳之上。以前她们可是不相上下的,银雪最喜欢习练轻功,小时候她便爱偷偷地离开石宫去外面的集镇拿些可口的食物回来,偏就不给楚阳吃,直看得楚阳吞口水,可是楚阳从来不跟婆婆告状,依旧替她们隐瞒。楚阳不明白,自己到底什么地方惹恼了两位师姐,她们总是看自己不顺眼,或许是自小与天龙少主订下婚约吧,在她们的眼里,自己长大的终究在她们之上的,可是现在做少主夫人的不是紫云师姐么?她们为何还要这般待自己,莫非当真认为是自己伙同八­色­魔要陷害少主。

“小师妹,我知道你与八­色­魔关系非同一般,如果抓住了你去换回我夫君,一定不是什么难事……”紫云一步步紧逼楚阳。

楚阳手指擅动,身旁是自幼一同长大的师姐,她做不出这样的事,更不能用“隔空点|­茓­”来对付她们。而左右紧逼的师姐已经很接近自己了,她连连后退数步,轻声道:“如果用我可以换回少主,我无话可说!”

“明白就好!”银雪接过话,“那么,现在你就跟我们走吧!”

不待楚阳回话,只觉浑身一麻,竟运不出半点力气。她明白,银雪师姐已经点了自己的几处大|­茓­,她已经答应为何还要这样,两位师姐倒是一点也没变。心里有一点莫名的伤感,转瞬她便安慰自己:我已经不再是天龙教的人,她们自然勿须对我客气,我现在是她们手里的人质。

幽兰走在最前面,她可以感觉到身后的两位师姐是如何得意。而她的心却份外平静,我终究是欠天龙教的,所以无论她们怎样待我,我也是无话可说的,待此事过后,我便不再欠他们的了,我也无怨了……

黑夜中,飘过一个蒙面怪影。

第十九回 佩诚赠宝医沉鱼

〖本章回简介:玉龙王、展佩诚兄弟从天龙教手中带走楚阳。楚阳放心不下昏于野外的师姐,佩诚陪同返回。洞|­茓­中,展佩诚道出了自己对余姬的爱慕与情感,用绝世珍宝换楚阳为余姬治容貌。〗

银雪迅速地转过身大喝一声道:“谁?”

紫云也回过身子,张望着空旷的山野,道:“银雪,你是多疑了,哪里有人?”

“师姐,先前明明听到了脚步声,怎会没人?”银雪道。

紫云苦笑,“你呀,总说大公子偷看你,这到处一片漆黑,他能看到什么……”

银雪只觉脸颊发烫,鬼谷公子贪恋女­色­天下周知,能看什么,自然是看自己的美貌了。

“我们离开鬼谷,他是不知道的,不可能跟来,你放心好了!”紫云的话是解释又象安慰。

“嗖!嗖!”夜­色­中突然飞出几支飞镖。

不远处黑影一闪,银雪大唤一声:“师姐小心!”

话音未落,紫云已经“扑通”栽倒地上。

银雪因事先有所防备身子一跃躲过飞镖,拔开厉剑迎向黑影,道:“趁黑偷袭算什么英雄?”

“人家是你的小师妹,念姐妹情份不与你们动人,可你们居然好意思抓住对方……”来者是一个男子声音,语调生硬、冷漠。

楚阳在记忆中搜寻,这人是谁?

紫云与银雪的武功原本不若,来者只是趁其不备进行偷袭,的确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汉,这也是楚阳最为不齿的。

银雪身灵功巧,对方剑法纯熟,二十余招也未分出胜负,楚阳暗叹银雪武功突飞猛进,早不是两年的银雪了,不知道习练了什么上乘武功,居然有这等天壤之别。

楚阳看得正出神,身后只觉一只大手拦腰围环过来,被另一名蒙面男子轻轻地搂在怀中。那熟悉气息,还有似曾相识的呼吸声,她轻轻地问道:“为什么要管我的事?”

奔了一程,出现一家农舍。

男子这才放下楚阳,“姑娘,得罪了!”

楚阳轻吸一口,站在农舍前,借着灯光,面前这个男子的身影如此熟悉,“你不该管我的事!”

男子轻笑一声,“你还是老样子,就那么讨厌我么?我与你根本没仇……”

楚阳并不能用轻功逃离,此刻运不出半分内力,面前这个蒙面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龙跃天,那个给了她数次难堪,又令她厌恶不已的仇人之子。“你知道我的身份。”

“当然知道,你不就是楚阳公主!”“这有什么?”龙跃天的语气中尽是对楚阳的不屑。

说话间,另一个黑影已经过来,喘着粗气,“哥,没想到那个女子的剑法如此厉害!”

楚阳已经猜出,他便是展佩诚了,江湖之中不会有第二人这般唤龙跃天。她不讨厌展佩诚,因为她知道展佩诚与吴少雷的关系,轻轻地道:“展大哥,你不替我解|­茓­么?”

展佩诚没想到楚阳这般亲切地唤他,笑道:“对不起,我着实忘了!”

龙跃天伸手止住展佩诚。

微弱的灯光下,三人一样奇异的表情相互凝望。

龙跃天冷笑道:“这个姑娘素来不知好歹,咱们救了她,而她却未必领情。佩诚,你也不要忘了我们找她的目的……”

展佩诚看了一眼楚阳,道:“你担心她会逃跑?”

楚阳听到龙跃天所言,气得秀眉高挑,眼睛生恨,咬着嘴­唇­,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龙跃天看到她这般模样甚觉有趣,更难得她居然会有这等神情,笑道:“怎样?被我说中了?”

“不解便不解!”楚阳气嘟嘟急走了几步,进入农舍。反正不过是运不出内力罢了,她不是还有走路的力气么?进入农舍,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只简朴的烧制茶壶,缓缓地坐下身子。

龙跃天从楚阳的神情看出:她已口渴。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过茶壶,含笑道:“姑娘行动不便,不宜饮水!”

楚阳怒瞪着龙跃天,欲言又止,这个讨厌的家伙,与他多说一句话都是徒劳,索­性­不预理睬。转而在心里暗暗猜测:龙跃天兄弟俩找自己的原由。不似跟天龙教较劲,从展佩诚的神态中更似有求于自己。

展佩诚见龙跃天自饮自乐,有些过意不去,拿过茶壶,含笑替楚阳斟了杯茶水,递至楚阳的面前。

“展大哥,余姬的容貌能否恢复我也说不好……”楚阳脱口而出。

展佩诚一脸惊诧,楚阳远比他想像的要聪明得多,居然一语说出他的来意。

楚阳则从展佩诚吃惊的神情中看出了答案,继续道:“原本我是想治的,可有人惹怒了我,我是不会替她治的……再则,现在我想救一个人,所以也无心此事……”

龙跃天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依旧饮茶。

楚阳可不想让这个姓龙的有半点好心情。

“不替我治,那么我就杀了你!”农舍的里屋突然串出一个红衣蒙面女子,她手握厉剑,虎视眈眈。

楚阳顿时吓了一跳,站起身望着红衣女子。“杀我?”“杀了我你永远都只能做丑八怪!”

余姬自从毁容之后,最忌这个丑字,而今面前这个面纱少女居然骂自己是丑八怪,怒火燃烧,大喝一声:“死妖女……”

展佩诚见事不好,一把止住余姬道:“余姬……”

余姬哪里能听,大声道:“好呀,你不是自恃貌美吗?我就在你的脸上划几道口子……”

楚阳今日听太子适说了那么多,原本心情就不佳,此刻听到余姬所言,嚷道:“划就划,你倒以为有几分容貌是好事,我巴望不得自己是丑八怪呢?”“如果丑貌可以换我一世自由,我宁愿不要这张容貌……”楚阳越想越气,越说越急,一把扯下面纱,怒视着余姬道:“你若不划便是小人!”

一边是非划不可,一边要成全对方。

两个女子吵闹到了一起。

余姬望着楚阳那绝世的容貌,凝住了,握剑的手微微发擅,她杀过不少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美的、丑的,唯独对楚阳她下不了手。

展佩诚也是一惊,以往听别人说过楚阳的容貌绝顶,但比想像过之数倍。

“余姬,你快划呀!”楚阳咄咄逼人,伸手要来抢余姬的剑。

展佩诚连连相阻。

龙跃天在一旁冷眼观看,猛一抬头又望见那张绝美的容颜,这张无数次徘徊在他梦萦中的脸庞,曾令他无数次的心痛,此刻又一阵心酸,大喝一声:“吵什么?”

楚阳幽幽道:“你们以为我是­性­情使然胡闹么?”她轻轻地走近余姬,“余姑娘,不是这样的,我已经想过很多回,美丽的容貌又有何用,不过是给自己的命运徒增几分坎坷罢了……”“曾经我是那样为自己身为江湖儿女高兴、快乐,公主的身份带来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磨难与无奈的命运……你不懂得我的心,更不懂得我有如何的为难,要做自己身不由己的事,更得让别人来承担我的痛苦……无论是哪一种绝不是我所愿意的,为什么我偏生在皇家,为什么我就不是江湖儿女……”

展佩诚从楚阳的眼神看到了母亲临终时的神情,心中一擅,道:“姑娘——”

楚阳缓缓地抬起头,眼睛里蓄着泪花儿,闪着星辉,“契丹王是谁?他那么老了,却要嫁给她……”楚阳的忧思此刻被触动,原本她并不是一个多愁的人,但是皇家女儿命运又令她同情、自叹,她担心自己的未来,更担心静月姐姐因自己而受到伤害……“当我听到羞花姐姐为了所爱自毁容颜,我是那样的敬佩与羡慕,可是……我却连一个付之行动的人都没有。我更敬重少雷哥哥,可以那样真心爱恋羞花姐姐,这份爱那样沉重、真挚,早已经超脱我的想象……”楚阳想到吴少雷与杨吉弱,目光中漾起些许安慰,轻轻地道:“真爱就应该是这样的……”

余姬被楚阳的话感动了,面前这个少女居然可以这样看待爱情,她拼命想要回复的容颜并不是爱情的关键和根本。是呀,爱情与容貌无关。

展佩诚更是赞同楚阳的话,心里暗道:如若余姬也可以这样看,那该多好,他爱余姬,并不是她曾经美丽的容貌,而是她这个人、那颗心。

龙跃天的心为之发擅,原以为自己爱上了一个不懂风情的少女,她就像天上的仙子般不懂人间的情爱,可原来她是明白的,可以将爱娓娓道来,如若在别人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语他不足为怪,可是因为楚阳说出来,他竟无比欣喜。

展佩诚与楚阳看法相似,倘若母亲没有绝美的容颜,又何至于有如此坎坷的命运。自古红颜多薄命,这话是绝对有其道理的。原本美丽不是错,可是因为追求美丽的人太多,那美在无形之中改变了原来的本质。就像现在楚阳公主担心美丽的容颜将给她带来无尽的苦难,话中有挥之不去的忧虑与伤感。

展佩诚望着楚阳一脸沉思。

余姬却以为展佩诚被楚阳的美貌所吸引,大喝一声:“佩诚——”

展佩诚在想母亲,并没有听到余姬的话。

龙跃天见到展佩诚的神态,已是不悦,这男人怎么可以对绝世的容颜如此痴迷,却不知曾经何时他也是这般的吃惊与神往。

余姬已经收住宝剑,失措地张望着展佩诚与楚阳。

楚阳看着余姬,再看看展佩诚。龙跃天兄弟与余姬的事,她有所耳闻,情感最是难懂,三人纠缠不清的情感,如谜一般,而他们三人一样的一厢情愿,又都一般的情深义重。楚阳轻轻地叹了一声。

“怎么,哪里不对?”余姬追问。

楚阳看了一眼展佩诚,“余姑娘真是好福气,有一位如此真心爱你的人,你难道不知道么?”

龙跃天以为楚阳说的自己,一脸苦笑。

余姬也看了一眼龙跃天。

楚阳也是苦笑,将目光落在展佩诚的身上,“余姑娘,到今日难道也不知道谁真谁假么?”

余姬被楚阳的话弄糊涂了,楚阳是一个极为敏感的人,因为自幼爱静的缘故,她的观察能力又比平常的江湖女子细致几分,每个人的眼神与态度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在她的心里永远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答案。传言中纠缠不清的三人感情,楚阳已经猜中了###分:展佩诚爱余姬,而余姬只爱龙跃天。

楚阳看着展佩诚,近乎于喃喃自语,“我却明白他的心意……”

龙跃天听得糊涂,而余姬也是不明白,转瞬余姬的脸上漾起笑容,“你是说,你与佩诚……”伸出手指点着二人。

展佩诚此刻见余姬这般说,已是一脸不悦,道:“胡说什么?”

楚阳道:“你看,余姑娘误会了我的意思!”楚阳将面纱戴好,缓缓地坐下身子,她的心却已经飞得很远。两位师姐的突然出现这令她有些意外,天龙教的规矩她最是清楚,若非万不得已,她们俩是绝计不会离开鬼谷出现江湖的,虽说她们的武功也都不弱,可是江湖凶险,她们又能哪里知道。天龙少主对紫云师姐也是极其重要的,那是他的夫君,虽说少主被抓不是自己之过,但到底与自己有几分关联。不能就此袖手旁观,必须要尽快找到少主,否则他的处境到真危险……

展佩诚见楚阳一脸沉思,不忍打乱。

楚阳就是这样,思索的时候可以将所有事物抛于脑后。许久,她突然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龙跃天一跃拦住楚阳的去路,道:“外面又冷又黑,要去何处?”

楚阳却不觉得,元宵佳节已经过了,过不了多久就是春天。“我要去找两位师姐,她们一定是遇上什么难事了,否则决不会离开天龙教。”

“姑娘……”展佩诚出了房门,站在楚阳的身侧,“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去着实危险!”

楚阳道:“因为我惧怕危险就可以不顾及她们么?她们比我的处境更加危险,我必须要去找她们,时间久了,我担心出事……”

余姬对楚阳的举动极为不满,“人家都那样待你了,你还担心她们?”

“可是她们并没有伤害我,不过是要用我去救另外一个人,再说要救的那人也是我想救的。”楚阳道。

展佩诚对楚阳的话有些吃惊,原来天下间居然还有这样的女子,一心想的只是别人,完全没有考虑自己的处境。不待细想,展佩诚手指一点,替楚阳解了几处大|­茓­。

楚阳感激地注视着展佩诚,“你的意思我明白,放心吧,我也许不会顾及别人的想法,但是因为你明白我,所以我不会让你难做……”

展佩诚快奔几步,“姑娘,让我跟你一起去!”

楚阳回转身子,目光含笑,“好!”目光中流露出对展佩诚的几许赞同与谢意。

龙跃天、余姬望着展佩诚与楚阳远去的身影,一脸茫然,这两人着实奇怪说出的话,令他们二人都不甚明白。

回到旷野,紫云与银雪安静地躺在草丛中。楚阳扶起银雪,“她们中了何毒?”

展佩诚应道:“只是迷|药,一个时辰之后便会醒过来……”

楚阳略为放心,“这里风大,得找一个避风的地方。”

展佩诚沉默片刻,“我知道这附近有一个山洞,那里不错……”

二人扶着紫云、银雪两女向山洞走去。展佩诚走在最前面,这个楚阳真是聪明绝顶,居然可以看懂他的心意,怪不得龙跃天一直对她念念不忘,这样一个像画中人的女孩谁不动心呢?连他自己此刻也有几分动心,但绝不是爱恋,他的心里已经有余姬又怎会再容得下他人。

展佩诚扒开草丛,岩壁上出现一个洞|­茓­。洞|­茓­中透出几许灯光,楚阳惊道:“里面有人?”

“是我的仆人,她知道我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展佩诚道。

黑暗中,楚阳看不清展佩诚的神情,但从刚才的话语中,他有几分担忧,是什么,楚阳不得而知,但是她想:待她进入这个山洞也许一切都会明了。

站在洞|­茓­处,展佩诚依有几分不安,许久传来一个女子沙哑的声音:“主人,是你吗?”

那声音沙哑得实在难听,每一个字不似口中吐出更似腹语。

展佩诚应道:“是我!”“星奴,我带一个朋友回来了!”

灯光渐明,映着一个女子瘦弱的身影。

一个着粗布衣衫的年轻女子出现在面前,楚阳定睛一看:这女子戴一张昆仑奴面具,甚是吓人。但那双眼睛温柔似水,热情胜火,将惧意赶走不少。

面具女子看了一眼楚阳,问道:“主人,她们……”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展佩诚似乎听了女子的担忧,道:“放心吧,她是我朋友,这两个人一时半会也醒不了,你赶紧去准备马车,我一会儿便将她们送走。”

面具女子应道:“是的,主人!”

二人将紫云、银雪扶入一间较为暖和的石屋之中。

随后便是长久的寂静,楚阳缓缓地站起身,眼睛被一股亮光一刺,她揉着眼睛四处张望。

展佩诚站起身,道:“姑娘,你随我来!”

楚阳静静地跟着他的身后,穿过杂房,来到一间布置温馨的房中:这里半点不像洞|­茓­,挂着粉­色­、浅黄、淡紫的纱幔,一盏制作­精­美的跑马灯,烛火一燃,便开始缓慢而有规律的旋转,跑马灯上绘着歌舞的仕女图,一个个美丽的倩影倒映在石屋中,刹时仿佛有无数或歌或舞的佳人……楚阳非常喜欢这样的布置。突然间,她的眼前被光亮一刺,在一个美丽的绣帐之中,放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这样的夜明珠,楚阳也只在皇宫见到,甚是惊异,所有的好奇感立即如梦初醒,望着展佩诚等待着他的话。

展佩诚轻声道:“跟我来!”

楚阳开始暗自猜测起这颗夜明珠的来历与故事。莫非是龙王岛的东西,可是老龙王并没有如此阔绰,怎么可能有宫里的东西。

楚阳没有看清展佩诚动的哪里,只听“吱扭”一声,出现一间更大的房屋,里面全是货架、箱柜。

展佩诚动作很快,打开了所有货架、箱柜:一个个黄灿灿、银闪闪的元宝耀入楚阳的眼前,还有碧绿的翡翠……怎么可能有这些东西。

展佩诚看懂楚阳的心思,喃喃道:“皇帝要将你嫁入契丹王,如果我用这些价值连城的宝贝去换取你的自由,他能答应吗?”

展佩诚话一说口,楚阳不敢相信这话是真的,用这么多的宝物去换取她的自由,血脉亲情是钱可以斩断的么?楚阳不敢肯定,但她更感兴趣的是这些财宝的来历。“这些……”楚阳支支吾吾不知从何说起,她已经将这批财宝与太子哥哥所说的那个宝藏联系起来,或许这里便是那个宝藏吧,可是展佩诚如何找到这里的??

展佩诚道:“这个宝藏是我师父——怪盗无所不偷留下的……”

“怪盗?”楚阳听说过这个人,“他不是已经失踪很多年了吗?”

“他要我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我是一个杀手,从来只会杀人,不懂得什么行善,我想将这笔财宝交给你是最好不过了……”展佩诚说得很平静。

可是,楚阳却听得胆颤心惊,这么多的绝世宝贝,一颗巨大的夜明珠就已经价值连城了,何况还有这些翡翠、玛瑙……“杀手?”楚阳从来没有想过,展佩诚会成为一个杀手,他已经拥有了这么多的宝物,为何会因钱财而去杀人?

“在我爱上余姬的时候,我就想用自己的武功去赢得她的芳心,她是杀手,我也要做杀手,这样我们就平等了,有了一样的经历我才可以读懂她的心……”“我不是为钱财而去杀人的,我杀人完全是为了余姬……”展佩诚的话很平静,就如同告诉楚阳这个宝藏的存在一般。

“那么你得到这个宝藏是在回你母亲家乡之后?”楚阳问。

展佩诚依是平静的点头,“我师父现在很幸福,他说这些宝藏对已经没有丝毫的意义,便将它给了我……”“对我来说,它也是一样没有意义的,不能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其他任何宝物都是没有价值的……”

楚阳理解展佩诚的心事。

“所以……姑娘,请你无论如何也要治好余姬的脸,我不忍心看到她如此痛苦……”展佩诚停顿面前,脸上露出几分痛­色­,“你明白玉龙王的心意,只要你可以接纳他,那么余姬才有可能投到我的怀中……”

楚阳注视着展佩诚,她的心很奇怪,以前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她以为玉龙王对自己另有好感,可是此次见面,她知道一个答案:玉龙王不过是想戏弄她而已,怎会真心待她。“玉龙王不可能对我有什么?”

“他喜欢你,这是事实!”“信也好,不信也罢,只要你可以让玉龙王放弃余姬,我可以再送你一笔比这儿更多的财宝……”展佩诚道。

楚阳用纤指轻轻地捏了一下手腕,很疼,这不似做梦。展佩诚哪里来那么多财宝,难道这个洞|­茓­之中还有其他的地方藏有财宝。一个个疑问在脑中出现,原本楚阳也是一个视钱财若无物的女子,可是看到面前这些宝物,依旧心惊胆跳。

“这笔财宝送给你是为了治余姬的容貌,而下一笔财宝给你是作为玉龙王放弃余姬的酬金……”展佩诚用简洁的话语重申自己的意思。

展佩诚对这些财宝根本没有兴趣,而是走向香檀桌,桌上放着一个牛皮袋,他从袋中倒出十余枚­精­致的飞刀。

楚阳走近香檀桌,飞刀小巧、­精­美,上面刻画着一颗流星。“流星飞刀!”夺口而出。

“不错,我就是现在江湖中的第一号杀手——流星!”展佩诚依是冷静,目光中­射­出一道寒光。

楚阳看着展佩诚,心里加深了几分对他的好感。一直以来,凡是杀手都惧怕被人知道身份,而展佩诚却不怕,有的因为钱财成为杀手,有的因为仇恨变为杀手,但是展佩诚却是因爱与理解成为杀手,这是楚阳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的最美丽的藉口,不,这不是藉口,这是一个最真的事实。楚阳第一次觉得杀手并不可怕,相反他很可爱、也很可敬。她从桌上拾起一把飞刀,认真的打量着,“寒铁!”舍得如此重资去打造兵器,纵观武林已经找不出第二个了。“那么……展大哥,你怎么不放弃余姬呢?武林之中出众和美丽的姑娘还有很多?”

“假若可以放弃,我就不会去做杀手了……”展佩诚话音未落,已经挽起衣袖,手臂上显现出一道道伤痕,有五六道刚结疤。

楚阳一阵心痛,这是一种惊目之痛,轻轻地道:“这是……”已经情不自禁伸出纤指轻轻地抚摸伤痕上。

“这些刺痕都是为了要忘掉余姬,每决定一次,我就刺自己一刀,已经三年了,我浑身上下已经有数不清的刺痕……”“忘掉她,我做不到,既然做不到又为何要强迫自己……”展佩诚道。

佩诚的话一字一句仿佛刀刻般进了楚阳的心,天下间原来还有如此痛苦的爱,听着那些发自肺腑的话语,楚阳泪眼朦胧,近乎于喃喃自语,“爱一个如此辛苦,换作我是万万做不到的……”望着佩诚,她的心已经完全被融化,如果世间有一个男子这样为她付出,她一定会义无反顾地接受他的爱。“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么多?”

展佩诚整好衣袖,“你是一个聪慧的女子,你温柔、善良,更善解人意,这些话余姬未必能懂,但是你却一定能懂……”

没想到展佩诚这样信任自己,告诉自己那么多的秘密,楚阳道:“为什么我就一定能懂?”

“别人看到你超脱尘世的一面,而我看到的却是你的平凡……”展佩诚道。

又一阵心痛的感情涌上心头,甚至于楚阳想哭,真正了解、理解她的居然是这样一个杀手,这样一个男人。“你告诉我这些,又不能珍惜我……喜欢我,为何又要这般信任我?”

“余姬是我的最爱,而你是我认定的红颜知己,这样说不矛盾吧?”展佩诚道。

楚阳有点后悔问出那样的话,为什么自己要渴望得到一个杀手的爱,因为他的坦诚吗?她从未想过一个杀手原来这样看待事实,相比之下,展佩诚远比玉龙王要可爱十倍,如果面前这个男子可以爱她,那么楚阳也一定回以十分的爱意。可他只当自己是红颜知己,这些不能说出的想法却是万万不可以讲出来的,而展佩诚也只能做自己最好的朋友。念想一闪,她的心里突然被展佩诚的音容笑貌填得满满的,突然她想到了庄昭飞,暗暗地告诉自己:心里不可以喜欢别人,不可以的……

“对——我是你的知己,而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楚阳笑道,脸上挂着笑容,心里却莫名的难过。

“你接受了?”展佩诚问。

楚阳又看到那双期盼的眼神,道:“我可以为恢复余姬的容貌,但是玉龙王……”

“为什么不行?”“玉龙王风流倜傥、武功超群,武林之中哪个姑娘不爱慕他……”“我也不是真正要你做出什么牺牲,我只是要玉龙王对余姬绝情……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展佩诚冷冷地追问。

“你强迫自己忘掉一个人,那么难?”“为什么要我去爱一个不爱的人?”“于你情感是一种痛苦,难道就不会成为我的痛苦……”楚阳反问。

展佩诚突然沉默,许久才道:“只要你对玉龙王稍好两分,他就会对余姬坏上十二分的……”

楚阳苦笑,眼神中有太多的无奈与失望。

展佩诚仿佛从那双忧怨的眼神中看懂了楚阳的心思,低声道:“我明白了!”声音低沉,“这笔财宝已经是你的了,明天我便派人送到京城……”

随后便是长久的沉默,楚阳坐在檀香桌前,痴痴地望着跑马灯发呆。

展佩诚不知何时离开了房间。

楚阳对展佩诚的行为,有感动、有责备,更多的却是震惊。

许久,星奴出现在房中。她像一个受伤的小鸟般,无辜而落魄地站在不远处,“姑娘,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主人正在外面等你……”

楚阳缓缓地站起身,望着满屋的珍宝,道:“走吧!”

星奴道:“你不好!”

“什么?”楚阳被星奴突然说出的话弄得不知所谓。

“余姑娘不爱财宝,我喜欢她!”星奴道。

楚阳明白了:星奴以为她是一个贪财的女子。她贪财吗?这些不正是太子哥哥要求她的吗?对她钱财又有何用,可是她是大唐的公主,身上担负着太多的责任,她不过在完成自己的任务罢了。这些星奴是不会明白的,也没有必要跟她解释。抱以淡淡的微笑,“那么,我便是贪财的女子?”

星奴哑然,望着楚阳,将目光移至一旁,“主人该等得不耐烦了,快走吧!”

离开洞|­茓­,展佩诚已经骑着马在草丛中等候,旁边是一辆备好的马车。

“姑娘,现在要去哪里?”展佩诚问道。

楚阳深吸一口,“我要去找少主!”

“找到后呢?”“那你是不是该替余姬治伤了?”展佩诚道。

又是余姬,这个男人当真痴情得紧,三句话离不了余姬。

“放心,我会尽快替余姑娘治伤!”楚阳回以冷冷地话语。

展佩诚对楚阳的颇为满意,大喝一声:“好!”“驾——”书包 网 想看书来

第二十回 救少主楚阳落水

〖本章回简介:紫云因怨生恨,趁楚阳不备点其睡|­茓­,并令银雪毁其容貌。在往小镇的湖中央,忽遇怪船家,为护南雯郡主,楚阳与船家同落湖中。〗

紫云、银雪安静地昏睡在马车中,楚阳能听到她们匀称、平和的呼吸声。楚阳很奇怪自己的心境,到底是怎么了?想当初,少雷哥哥对自己表示好感的时候,她却一口回拒,当知晓他与羞花姐姐喜结良缘时,心里竟是未名的伤感与惋惜;而今天,当展佩诚告知她,与余姬之间的深情时,她的心里又是莫名的心痛……难道自己曾经对他们都有过好感?没有,她是为自己的命运忧心,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如杨吉弱与余姬那般可以遇到痴爱自己的男人……怕爱的心一直在等候着一份真爱。

坐在马车上,楚阳不一会儿便睡去。这一天对楚阳,有太多的意外与惊奇,太子哥哥的宝藏,展佩诚的情感与财宝……还有两位师姐的突然出现,都是那样的突然。

“这是哪里?”紫云突然大叫起来。

楚阳睁开双眼,马车内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银雪的白衣清晰地跃入眼帘,大声道:“师姐——”

紫云道:“死丫头真够可恶,居然联合外人对付我们!”

银雪道:“师姐,那怎么救少主呀?”

楚阳听到二人的对话,道:“两位师姐放心,现在我们去救少主!”

二人同时沉默,唯有银雪小声道:“她在呢?”

银雪说话时抓住楚阳的衣袖,还以为是紫云呢?

楚阳轻轻地拍在银雪的手背上,低声安慰道:“师姐,没事了,现在我们就去找八大­色­魔……”

“现在就去?”银雪听到八大­色­魔的名号,心里发颤,这些日子武林中人都将八大­色­魔说得可恶至极,萧二娘被教主夫人赐毒杀死,临死前那般痛苦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自来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也不知道萧二娘与­色­魔是怎么被外人知晓,总之传得极为难听。

紫云此刻的脑中也是浮现出萧二娘惨死的场景,试探­性­地问道:“你不会要将我们送给­色­魔吧?”

楚阳想笑,在两位师姐眼里,自己竟然如此不堪么?她们两位的确是大美人,可到底是自己的师姐,这手足之情怎能忘。转而想要捉弄她们一下,道:“八­色­魔说了,要换回少主就必须送上两位美女……小妹不才,勉强算得一个吧,只是这剩下的一个该谁去好呢?”

展佩诚知道楚阳不过是说笑,八大­色­魔几次出手相救,这其间自有其道理,但绝不是外界所说的,楚阳与那个叫白狼的有什么,这也是玉龙王对楚阳态度突然转变的原因。他不相信,可是玉龙王却是疑心,否则,­淫­乱下流的­色­魔怎么可能救楚阳呢?

银雪听到此处,却是当真,声音擅抖得更加厉害,“师姐,你不会真的将我送给­色­魔吧?”

紫云咬咬牙狠狠地道:“她敢?”“我们两人还斗不过她一人么?到时候看谁的本事大?”

展佩诚看不过银雪、紫云的态度,应道:“两位夫人,还有在下呢?”

紫云突然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此刻更加的惊疑。虽说年龄比楚阳长出好几岁,可是从未在江湖中行走过,对江湖事知道不多,鬼谷与天龙教都是自己的天下,可是离开了那里这外面的事儿便由不得自己,“小师妹,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师姐,我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难道还会骗你?”楚阳止住笑腔继续道。

紫云再次狠狠心,应道:“死就死,只要能救出少主,让我死又有何妨,那些­色­魔休想羞辱我,到时候他们能看到不过是我的尸体……”

银雪接过话,“师姐,那我怎么办?”

“扑哧!”楚阳止不住笑声,“你们两位当我是谁呀,这种事我如何能做,放心好了,到时候我自有法子救出少主!八大­色­魔要的解药还在我手里呢,他们不敢把我怎样?”

展佩诚听到此处,终于明白了那个疑点。原来八大­色­魔救楚阳全是为了解药,这倒也合情合理,如此说来,只怕这解药连百花谷也没有了,否则他们到底是穆冰霜的师叔,可以直接向穆冰霜讨要呀!展佩诚想到穆冰霜心里便痒痒的,这个臭女人害得余姬失了容貌,平白的生出太多风波,有朝一日见了一定得给她点苦头尝尝。想那日拜访百花谷,自己已经那般受辱相求,可那个臭女人,全然不念及任何面子、情份,依旧不给解药。万般无奈,展佩诚不得不求助楚阳。

紫云对楚阳的话分不出真假,而今被点住|­茓­道,全由不得自己行动,更不能激怒楚阳,轻声笑道:“我看小师妹也不会这般待我们,到底姐妹一场……”

楚阳知道紫云说这些不过是言不由衷罢了,但心底里希望自己能信。“小妹打趣了,两位师姐放心,我一定会设法救出少主。”

银雪信楚阳的话,虽说自幼在一处长大,但因为彼此的­性­情使然,却少有接触,加上自己与师姐紫云一向感情较深,与这位小师妹极为生疏。但她却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

紫云在心里暗自猜测楚阳所说的相救之法,这个小丫头的武功近来一定长进不少,但愿这次不会是说空话,能够顺利救出少主才好。八大­色­魔的恶名早有耳闻,虽说少主是男子,可是因为有两大女­色­魔的存在,不得不令紫云担忧。想到萧二娘的惨死,紫云心里打擅,在天龙教每个人透明得如同一块水晶,丝毫掩饰不住秘密,萧二娘失踪数日,教主夫人却已经将她的行踪打探得仔细分明,尤其知道了那段与­色­魔之间的瓜葛时更是震惊异常,逼萧二娘饮下最痛苦的毒药。死时肌肤一点点腐烂、掉落,发出一阵阵恶臭……即便这样,教主夫人似乎还心有不甘,一个活生生的人,看到自己的肌­肉­腐烂,然后才慢慢死去,而这个过程,一直延续了三天三夜……看的人,心惊­肉­跳,承受痛苦的人更是生不如死……

教主夫人做这些,还有一个更大的用意,就是要让教中的这些女眷们瞧瞧背叛杨家的下场。男子们可以三妻四妾,连天龙教高高在上的教主也不例外,紫云前些天才发现,教主居然有五位貌美如花、温柔似水的侍妾。因为紫云与少主大婚之后至今尚未子嗣,教主夫人已经有心让他纳妾,有了这个想法,天龙教中便有许多女弟弟跃跃欲试,对紫云来说这是一种挑战,而她更希望的就是找回少主能尽早怀上少主的骨血,唯有这样才可以改变自己的处境。

马车内又重归沉寂,展佩诚能清晰的听到从马车内传出的轻雅呼吸声,这女子就是不一样,尤其美女更是不同,连呼吸声都特别的美妙。展佩诚立即便想到了余姬,恢复她容貌的事就算这样订下了,可是能否得到对方,他依旧没多大把握,只是希望楚阳能够顺利收下那笔巨宝,唯有这样,楚阳因为已经收受重金却不得不答此事,因为依她的­性­情,又怎会就此辜负于人?

每个人都怀揣着各自的心事,楚阳的心还停留在那批财宝上。她猛然发现自己居然会因为一大批宝藏有点放心不上,这些日子在宫里呆久了,听多了关于财物太多的话语,都沾上了俗气,人就是这样,欲是想超脱却陷得逾深。想到这些,楚阳不再去想关于宝藏的任何事,而她现在已经出宫,更有一个官免堂皇的理由:找宝藏。她自由,至少在没有寻找宝藏之前,她是自由的。

紫云总是按捺不住,忍了许久,试探­性­地问道:“小师妹,你到底要如何救少主?”

救便是救了,为何要问到底如何这样的字眼,看来紫云师姐着实猜不透楚阳的心事。黑夜中,楚阳看不清两位师姐的表情,但是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安。她含笑不语,转而心里开始自嘲,这漆黑的夜里有谁能知道她是微笑着的,没有责备、没有怨恨,只是倾心微笑。

紫云了解,楚阳自幼便是如此,有什么事从来不解释,似乎所有的理由与藉口在她那里都是多余的,真心话楚阳也只有对白衣婆婆说,虽说自己比她年长数岁,但对这个才华横溢的小师妹却是不甚了解,所知道的不过是她长得很美,美若月亮,艳似星辰……欲再追问,可是楚阳却没有回答的意思,紫云轻叹一声,心里暗道:算了,不要问了,她不愿说,即便我问上百次,她也是不会说的,她便是这样的人儿。

楚阳听到紫云的叹息声,隐隐有些心痛的感觉,接过话道:“师姐,总是有法子的,你勿需担心!”

紫云略为心安,尽管她不知道楚阳会用什么法子来救少主,但是救出人才是目的,又何需非得追问用什么手段呢?

许久之后,紫云与银雪不能肯定到底是多久,一个时辰,似乎更久。

展佩诚止住马蹄,“姑娘,你要去的地方就在前面了,这附近没有船,我就不送了,就此告别如何?”

天太黑,紫云与银雪看不见展佩诚的模样,但那声音却是记下了,很特别,颇有些男子气概,略有点粗犷。

楚阳并没有离开马车,接过话道:“多谢公子!”先前也曾叫过展大哥、佩诚哥的,但是此刻她不想让两位师姐知道对方的身份,人家并没有伤害师姐,而且还护送了一程,当然得为人家想想才好。银雪没有紫云的心眼多,但是紫云知道了对方身份,未必不会报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楚阳便这样唤了。

展佩诚觉得楚阳是一个心事较重的女子,突然间的称呼,足可以说明这一点。“姑娘保重,告辞!”

话音一落,楚阳便听到远去的马蹄声。轻轻地掀开车帘,外面漆黑一片,没有月亮,亦没有繁星,外面的风刮得很大,风无处不在,刚一掀开车帘便往车内窜,楚阳急急地放下车帘。

“这是什么地方?”银雪问。

楚阳有点纳闷,展佩诚如何知道她会来此处,到这个依山傍水的小镇,他又怎么知道以前她是来过这里的,而且少主又有可能还在小镇中……转而,她想:但凡是杀手,总会有些可靠的消息来源,展佩诚是谁?人家不是鼎鼎有名的流星杀手么?想到杀手,楚阳便又开始猜想起展佩诚杀人的模样,有谁知道这个绝情杀手居然是痴情人。

楚阳应道:“河对面是一个小镇,八­色­魔便在那里……”

“八­色­魔?”银雪有点吃惊。好在中间隔了一条河,否则她真有点担心自己的安危。

黑暗中,紫云用手臂碰碰银雪,银雪正欲大叫,一双温暖而熟悉的纤手已经紧紧地握住了她的右手。银雪立即明白,这是师姐要她安静的意思。自小到大,总是在再最关键的时候,师姐紫云总会有最出人意外的举动。

此刻紫云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银雪,困了就先睡一会儿,待天亮之后就过河救少主……”

银雪应了一声:“知道了,师姐!”

楚阳本无甚睡意,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她便听到了两位师姐的鼾声,低沉、匀称。再掀开车帘,外面依旧一片漆黑,从小镇上传来了悠远的更鼓声,已经近五更天了,再过不了多久天就该亮了。放下车帘,楚阳深吸一口气,调息内力。突然间,只觉后背一麻,顿时失去了所有的知足,欲睁开双眼,可是眼皮根本不听自己使唤,反而沉沉地睡了过去。

湖边上传来船浆荡水的声音,“哗——”“哗——”一声声极有节奏。

紫云惊醒,歪着脑袋冷眼注视着熟睡中的楚阳,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笑容,低声道:“死丫头,自不量力,总是跟我作对,这一次不让你吃吃苦头,怕你更不知天高地厚了……”

银雪听到紫云的声音睁开眼睛,揉揉疲倦的双眼,问道:“师妹……她怎么了?”

紫云道:“我说过会有法子的,我已经点了她的睡|­茓­,没有四五个时辰是醒不过来的……”

银雪有些意外,“不让小师妹帮忙,我们如何过河?”

紫云脸上挂着不屑的神情,“你看她那般模样,简直就是活脱脱一个狐狸­精­……”言语间,已从怀中掏出一柄小刀,明晃晃一股寒气,­阴­森森带着邪­性­。

银雪轻而胆怯地问道:“师姐,你要……”

紫云回过头看了一眼,“是,这死丫头,我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仗着认识几个人居然敢暗算我。”

银雪对师姐的行为有几分诧异,虽说自己不喜欢这个小师妹,可到底同门一场,自幼又在一处长大,如何能下得这般手。

紫云将小刀放在银雪的手掌,道:“你不是恨她么?给你个机会,来吧——”

银雪惊慌地拿着小刀,注视着紫云,“我?”苦笑道:“师姐,不会是真的吧?再说她也没这么坏……”

紫云怒道:“没出息,又没让你杀她,不过是她的脸上划上两道口子,免得她以后不知天高地厚……有什么好怕的,快!”

紫云的催促令银雪更加的不安,看着紫云近乎命令的口气,银雪不能违抗,缓缓地,缓缓地,在平常不过是敏捷的动作,此刻仿佛握住千斤重量,久久地举不起来。

紫云已一把扯下楚阳的面纱,催道:“银雪,不要看她的脸,狠狠心便下刀了……”面对的不是小师妹,而是恨之入骨的仇人。

银雪依是下不了手。

紫云依是不愿自己下手,继续道:“想想看,小时候我们受的责备,白衣婆婆何时将我们放在眼中,她托去了我们童年所有应该得到的疼爱……因为她,我们失去了太多……快划,只需要那轻轻的两刀,要不了她的­性­命,我们不过是为以往所有的不满讨回一个公道……”

银雪努力地想要忆起童年受过的冷落,若有若无的遗憾、痛苦又再度浮现在脑中:小师妹的聪慧令她嫉妒,而她的美丽却令她仇恨……慢慢地举起握起的手,心里暗暗地告诉自己:这不是什么错,不过是讨公道罢了!

“好歹毒的女人……”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紫云与银雪顿时吓了一跳,紫云依旧没忘要做的事,道:“银雪,快动手,我去看看!”

紫云掀开车帘,跃下马车。

数步外,站着位风度翩翩、相貌英俊的白衣青年男子,手握铁扇,正是沈无争。

紫云立即便知道来者的身份,怒喝道:“臭小子,劝你少管闲事……”

沈无争往前跃了一步,“她好想助你们,可你们居然另有别心……”“我若是天龙少主,是绝不会喜欢你这样的蛇蝎女子……”

紫云最忌听到关于自己与天龙少主的话语,尤其说自己配不上他的话。怒火燃烧,拔出腰间软剑,跳近沈无争:“教你多管闲事,让你瞧瞧我的厉害!”

数月前,天龙教主传授银雪“凤蝶神功”,紫云苦苦纠缠银雪非学不可,便学得几招式,此刻不容细想已经运出内力,摆出大战一场的姿态。

晚冬时节,气候中少了寒气,紫云此刻的怒气化成了一股杀手。

沈无争衣衫飘动,面前这个美貌的­妇­人,杀气如此之重,唯有心中怨恨极深的女人才可以做到这点,沈无争不明白像楚阳那样单纯的女子又怎会与这个少­妇­结下如此沉重的仇恨。往前迈出半步,沈无争扎好马步,运足内力,双掌一挥,一股极强的气流闪了过去。

女子到底是女子,虽说“凤蝶神功”乃是武林第一大神功,但因为紫云习此功夫的时日不长,而沈无争却是自幼习武又是男子体魄,自然更多几分内力。

气流闪过,紫云胸前一阵刺痛,浑身发冷,往后震了个踉跄,因为本能反应往前奔了十余步,正巧到了沈无争的跟前,猛一抬头,看到了沈无争如炬般的目光,那目光中有震怒、有不屑。

紫云快速地运出剑招,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从马车内跃出一个彩衣倩影,一个飞腿将紫云手中的软剑踢落,软剑如一片风中的落叶,翩舞飞扬落至数丈之外。

沈无争定睛一看助自己的不是别人正在楚阳公主。

紫云立即便明白过来,回头注视着马车内的银雪,怒道:“死丫头,是你——”

银雪羞涩地低下头,“她要帮我们救少主……”

“银雪——”紫云长呼一声,尽是失望。

楚阳也回过头,赞赏地望着银雪,道:“此事与银雪师姐无关!”楚阳不想累及银雪受罚,银雪自幼便对紫云的话言听计从,今次没有依令行事,只怕以后会为难银雪,想到此处,楚阳道:“是我自己冲破|­茓­道,醒过来的……”

银雪有点失望,救楚阳,就是要她明白,昨晚楚阳救了自己,今日放她一马,不过是一报还一恩罢了,可是此刻楚阳却说与自己无关。

“是吗?”“你的武功什么时候达到这种境界了?”紫云的语气中尽是嘲笑。

“楚阳姐姐……”一个少女如一只飞舞的蝴蝶,从远方飘来。

沈无争跃至南雯郡主身旁,伸手拦住道:“郡主,小心!”

南雯郡主站在不远处注视着楚阳与紫云。

“本来我是准备帮助你们救出少主的,现在看来倒是我错了,你们是我的师姐,但与我到底不是一路人……”楚阳深吸一口气伤感地道,“此次,你就当作没有看到过我,救少主的事我只有主张……也就不与你们一道,你们如果有什么法子,那自是你们的事儿,与我无­干­……”

紫云听到此处,冷笑道:“当初,可是你自己说要帮我们的,而且要与我们一起……出尔反尔,笑死人了!”

“那日是那日,此刻是此刻,你们这样待我,我还能信你们么?”楚阳道。

南雯听到此事,虽不明白事情原由,接过话嚷道:“姐姐,说得好,我支持你!”

楚阳冷漠地注视着紫云,走向南雯。

紫云哪里受过这等奚落,说好的事,突然间又改变了,心里的怒气不打一处来,正欲再动手,可是一边沈无争与南雯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

楚阳走近南雯,猛一回头,道:“你们不用跟着我,到时候我可会再改变主意的……”

“像你这样一会儿一变,还算江湖儿女吗?”紫云大声道。

“江湖儿女?”“我倒是想来着,可是我现在还不算,待得将来我真正做了江湖儿女,你再用这样的话问我……”楚阳冷冷地回应。

楚阳这些话令紫云大失所望,楚阳自幼便希望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侠女,可是今天她却再改常态,令她们师姐妹当真摸不着头脑。

楚阳、南雯、沈无争跃上一艘渔船往对岸驶去。

沈无争不明白楚阳她们师姐妹到底有了怎样的事儿,但是从楚阳的眼神与不安中,他看出一定发生了不快。楚阳神情中如丝如雾般的忧伤,浅淡地挂着眉宇间。沈无争没有问,他可不想如一个老女人般嘀嘀不休追问人家的心事。

南雯依旧欢悦地哼着歌谣,在船上来回踱步。

楚阳没有留意南雯的吵闹声,只是将目光移向对岸的小镇,停留在乐坊之中,已经过了许多时辰,不知道少主是否还在哪里,她们的突然造访是否已经惊动八­色­魔……“船家,我们不去了,烦你调转船头!”

南雯道:“为何不去?”

沈无争沉思片刻,露出赞赏的目光,昨天也许在,可是被她们那么一闹,肯定已经转移了。

“当真要回去?”船家问道。

“你这个船家当真哆嗦,我姐姐说回去,你调转船头就是了!”南雯装出一幅大人般的模样。

船家无语,目光中透出几分惊慌,狂笑道:“回去?”“哈——哈——”掀掉头上的笠帽,露出一张刀痕密布的老脸。

“小心——”沈无争迅捷地抖开铁扇。

“前辈,有什么事你不妨直言——”楚阳望着前不着镇,后不靠岸的情势,现在他们三人被困在湖面中央,南雯识水­性­,而沈无争的水­性­一定也好不到多少。而对方却是有备而来,无论因为何事,自己都应该保护南雯的周全,“如果你们要的是我,我跟你们走便是!”

刀痕老者见此,先是一惊,片刻继续笑道:“很好,我家王子有请姑娘走一趟!”

“王子?”楚阳确实想不到什么王子,她可从来不认识什么王子。

“怎么,不愿意?”刀痕老者道。

楚阳道:“不,我愿意,只是请不要伤害他们二位,只要你将他们平安送到岸上,我跟你走便是!”

“姑娘真是好计谋!”“老夫可不上当,你与自家姐妹都可抛信义,我一个老头子能奈你何?”刀痕老者道。

“那……你要如何?”楚阳问。

沈无争可不想让一个纤纤弱质女子来保护自己,况且太子适是让他保护楚阳的,怎么可以反过来。“姑娘,不劳你费心,有我在,任何人也为难你不得!”

楚阳正欲再言,刀痕老者与沈无争已经打成一片。

船上狭小,直吓得南雯四处躲闪,好几次楚阳快速抓住,否则便跌落湖中。

刀痕老者的武功怪异,力大无比,楚阳依是冷静的观望,她在脑海中努力地搜索着关于这些武功招式的来历与对方的身份。

“啊——”一声惊叫,南雯已被刀痕老者缚­鸡­般抓在手中。

沈无争止住招式。

楚阳快奔两步,道:“别伤害她,她不过还是个孩子!”而自己又何偿就是大人了,只不过比同龄人多了几分忧伤,增了几许冷静。

岸上,紫云与银雪注视着湖中发生的一切。二人的脸上都挂着担忧,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紫云担心的是楚阳若有不测,谁人能帮助自己找到少主;八­色­魔索来行踪诡秘,一日千里,又擅长一些怪异的武功招式。

“哈——哈——”“这小丫头吵得我心烦,小子,我将她丢入湖中,咱们再好好过上几招——好痛快!”刀痕老者大笑道,声音豪迈。

楚阳已经在记忆中找出关于这个刀痕老者的事儿,此刻暗运内力,隔空点|­茓­,飞身一转,如一只风雨中的彩蝶落至刀痕老者的跟前,一把夺过南雯,动作之速似疾风扫过,沈无争没有看清楚阳用的是什么招式。

南雯尚未站稳,刀痕老者便大骂一声:“­奶­­奶­的,小姑娘的武功不错……”

楚阳大惊,自己的隔空点|­茓­对他居然没有丝毫的反应,大叫一声“不好!”迎上刀痕老者,一东一西两个相遇,楚阳大声道:“沈无争,快带南雯走——”

耳边只传来“轰”一声巨响,湖面荡起千重浪。

沈无争再寻楚阳,哪里还有影子,连那个刀痕老者都消失无踪。

沈无争携南雯急速回岸,刀痕老者说过,找楚阳的是一个叫王子的人,武林中没有这号人物,皇亲之中的王爷、藩王吗有几个早已经听闻宝藏之事,或许是因为此事而来。

楚阳身子自幼偏弱,虽是晚冬湖水,可是落至水中不久便昏厥过去,待她醒来已经在一处豪华艳丽的庭院之中。她正欲起身,便传来少女的声音:“姑娘,你醒了?”

楚阳张望着陌生的房屋,房中布设雅致,轻纱丝幔,还有淡淡的花香,窗台处放置着几盆鲜艳的迎春花、山茶花……现在并不是这些花盛开的季节,可是它们却竞相争艳。

少女揭开绣帐,含笑凝望着楚阳:“老管家还真是,交待过让他好生请你过来,却让你受了风寒……”

楚阳认真打量着面前这个衣着朴实,貌若满月的少女:一双弯月眉,不大不小的黑眸,洁白无瑕的鼻子、粉若桃花的秀­唇­,一切都不算美,可偏就因为每一处都搭配得­精­致,便给这少女增添几分灵秀与脱俗之美。

楚阳将落水之前的一切在脑中过了一遍,刀痕老者怪异的武功招式,原以为他是西域人,但从面前少女的打扮,楚阳却不能肯定自己的猜测,轻轻地问道:“这是哪里?”

少女轻笑道:“这里你已经熟悉才对,听他们说,小时候你也是来过的一次的……”

“我来过?”楚阳茫然,她何时来过,可是面前这个少女说话的语气如此肯定,摇头道:“我想你们定是认错人了,我没有来过这里!”

“我知道,此刻你想不起来,不过有一个人你却一定认得!”少女说。

“王子?”楚阳想起刀痕老者先前提到的那个人。

少女道:“那个小冤家呀,一天尽胡闹……回来后总是在老祖宗面前提到姑娘的好处,这不老祖宗便答应让姑娘过来小住一阵子……”

少女的一席话越发地让楚阳迷糊。

“若茵——”传来一个­妇­人的唤声。

“哎——”“听到了,老祖宗,我马上过来!”少女应道。

原来少女叫若茵,楚阳喜欢这个名字,有点像“雪莹”这个|­乳­名。

少女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很甜美、自然,楚阳看到她心里便觉得舒畅。

若茵道:“姑娘,你先歇一会,我去去就来,外面有婢女,有什么需要,尽快吩咐……”若茵离开,随手带上房门。

楚阳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换过,看来是刚才那个少女替自己换的。虽说同为女子,可是一想到让别人看过自己的身体,她的心里依旧有两分窘意,片刻间便觉得自己的耳根发烫,没有镜子,但楚阳想:自己的脸一定很红。

窗外,闪过一行人或高或矮、或肥或瘦的男子身影,楚阳忙忙躲入被中,露出一双黑眼珠注视着外面。其实窗户不过是开了一条小缝,但是楚阳还是觉得难堪。

人群一过,重归平静,楚阳快奔几步,关好窗户。

床前的桌案上整齐地放置着一套素净的衣裙,这是套西域服饰,先前的猜测再度涌上心来。太多的好奇,楚阳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非得见自己,而且还是用这样奇怪的方式将她带到此处……

第二十一回 魔堡祖孙喜相逢

〖本章回简介:楚阳意外地与孟蜓重逢,孟蜓要楚阳替完颜氏治愈眼睛,以完其数年之愿。楚阳以采药为名,离开魔堡为余姬疗毒治容颜。〗

着好衣服,楚阳的心里有点怪,没有镜子,她不知道自己穿上西域服装会是怎样的模样,头上数串玉玲珑,一走路便“叮叮当当”响过不停,这样昂贵的头饰,即便在中原富庶之地也难见几个。

推开房门,楚阳立即被这里的迷人的风景吸引住:小桥流水、亭台楼轩、绿树成荫……最奇的是房屋形状、风格不同于中原,圆圆的屋顶、椭圆的门窗,隐约传来悠扬、婉转、浑厚的乐器声。

这些风景、房屋,楚阳还是小时候在石宫书中见过,这里确似西域,中原何时有了这个建筑物,太子哥哥不知,也从未听其他中原武林人士说过……莫非,是天龙教?

想到天龙教,先前的好心情立即去了一大半。

“嗖——”身后传来一阵似箭非箭的物体风声。

楚阳来不及回头,扬手一抓,是一颗圆润美丽的彩­色­石头。

“我让你接——”幼童道。

“嗖——”又是一只。

楚阳猛一回头,看清了,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余岁的小男孩,衣着整洁且华丽,后面跟着一个白衣男子,一大一小的面容实在熟悉不过。

小男孩看到楚阳一样的吃惊,“穆姑娘——”近乎于坚叫,快速地奔了过来,“穆姑娘,真是你?”

楚阳的目光停留在白衣男子的身上,不是别人正是白狼,面前的小男孩正是小魔王。从来便不曾将他们两人联系一起,楚阳望着二人,半晌才道:“你们……”

小魔王笑道:“穆姑娘,没想到吧,会是我?”

楚阳应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白狼走了过来,目光平静,但神情中却抑制不住激动,“我也没想到,老管家带来的人会是你……”

楚阳望着庭院,“我从来没有想过,在中原某地,居然会有这样一个府邸,好美!”

小魔王“哧哧”笑道,“你脑子坏了么?这里是西域,离中原有几千里呢?”

楚阳不信,“你骗我?”“我不过昏了一会儿,怎会就到了西域,这几千里路我能不知道?”

小魔王扬起头,望着白狼道:“狼师叔,我有骗她么?”

“姑娘……”白狼的神情有几分怪异,看着小魔王透出几许微笑。

“西域?”楚阳险些大叫,她不过就昏睡了那么一会儿,而且先前那个叫若茵的还在责备老管家呢?听那语气也不似过了许久,笑道:“你们打趣?”白狼的神情楚阳看不懂,更多的,在她自己看来是一种安慰。

小魔王道:“不过说真的,我没想到你今天便会醒过来,老祖宗说,你浑身的厚冰块恐怕得待得夏天才能醒呢?真没想到会这么快……”

听小魔王这般说,不由得楚阳不信,自己的病最是了解,怕是落入水中再起来时已经变成冰人了,这一昏睡又是许久,可是在她的记忆里落水仿佛是一个时辰的事儿。不想则罢,想到此处,眼神中便挂着重重的冰霜。

小魔王是西域人,是楚阳意料之中,可她从未想过小魔王居然会是西域魔王堡的长孙。

“我昏了许久?”楚阳近乎于喃喃自语,如果这个病症会永远伴随着她,每一次醒来都不知道过了多久,该有多可怕与难过。这般说来,楚阳想:自己恐怕已经昏睡了几个月,唉,真是天不作美,不知道又误了多少事?南雯怎样了?天龙少主如何了?……一大串的事在她的脑中滤过,多想一件,便觉得自己这一昏着实不是时候。

白狼看着小魔王。

小魔王会意地点头。

“姑娘,小魔王与你开了个玩笑……你不必当真?”白狼道。

“不是玩笑?”楚阳望着四周,这些建筑物,这些摆设布置只有在西域才会有的,白狼这般说不过是安慰自己而已。

小魔王见楚阳不信,有点后悔跟她开了这样的玩笑,现在连真的都不信了。“姑­奶­­奶­说,你这个病只怕今生好不了,恐怕你自己也是知道的……”

楚阳越发的茫然。

白狼略一沉思,如果让楚阳发难倒是不忍,这不过是孟姑姑的意思,要他们试试楚阳,看她对昏迷后发现的事是否有印象。现在看来,在她的整个昏迷过程中,她的确没有任何感知。

数丈外站着位清瘦的老­妇­,虽说额间爬满皱纹,可目光如炬,神情奕奕,半点没有老年的影子,她的笑含蓄而灿烂,微笑时如一朵初放的花朵。

楚阳的目光立即落在那位清瘦老­妇­的身上,身段、模样似曾相识。一定见过,可是一时又忆不起来。理智还在,思绪还清晰,西域魔王堡的姨­奶­­奶­孟蜓一定留在她的记忆里,失去养父母的日子,她与姐姐便偎在孟蜓的怀里。

沉思间,清瘦老­妇­已经款款过来,神态雍荣华贵,正如幼年的记忆般,那般美丽、高雅……

“姨­奶­­奶­……”一声呼唤,仿佛不是从口里唤出,而是从心底里喊出来的。

近了,是孟蜓,孟影的小姨,穆冰霜与雪莹的姨­奶­­奶­。现在雪莹(楚阳)已经长大成|人,可孟蜓依旧是童年时模样,唯一不同的是银丝如亮星般点缀在发间。

孟蜓微笑着张开双臂,应声道:“雪莹……”

楚阳没有奔向孟蜓,而是缓缓地挪动着莲步,她想快奔,脚步与心却沉重得抬不起来。泪水朦胧了双眼,楚阳想笑,可是却没有展开笑容,轻轻而激动地问道:“姨­奶­­奶­,是你吗?”“是你吗?……”

孟蜓快奔几步,将楚阳拥入怀中,“十二年了,我的小宝贝,终于见到你了……谢谢老天爷,你总算还活着……”

泪如决堤的水,顿时夺眶而出,楚阳似乎听到了“叭嗒,叭嗒……”泪水落下的声音。

小魔王与白狼站在一侧,含笑望着重逢的画面。

小魔王高兴地张望着。

白狼的脸上荡过一丝莫名的伤痛,是什么也许只有他知道。

小魔王虽说是个孩童,就在他抬头看白狼时,注意到了对方的变化,拽了一下衣袖,低声道:“白师叔……”

二人手拉手离开院子。

孟蜓紧紧地拥住楚阳,久久地不愿放开,仿佛十二年前因为自己的疏忽便从此失去了她的消息。

楚阳微闭着双眼,在童年的记忆中,孟蜓是个严肃而慈爱的长辈,与养母孟影一样,情感炽热而执著。楚阳曾经不安的心在此刻渐渐平息下来,已经有太久没有这样安宁过。

侍婢们在庭院的白玉石桌上摆上果品、糕点。

孟蜓拉着楚阳的纤手,两人相对而坐。不须言语,在数年重逢时,当一切已经变幻,彼此都在寻找数年前的踪迹,有回忆,有憧憬,更有祝福……但一切交融,却化成几滴清泪,楚阳突然间不愿讲话。

“小宝贝,这些年你好吗?”孟蜓轻轻地问。

楚阳猛烈地点头,泪水滑过的脸颊终于有了两分笑容。

孟蜓道:“两天前被老管家带回时,害我担心了好一阵子……没事就好!”

因为孟蜓的出现,楚阳先前的不安与心痛感立即消散无影,姨­奶­­奶­是不会骗自己的,她这样想。而她也相信自己仅仅是昏迷两天罢。

孟蜓却是担忧的:楚阳的病情看来要比她想像的更为严重,以前只是听冰霜在家书中说过一些关于楚阳的病,毒是没有的,可是这昏睡的病不知道何时才能痊愈。

祖孙二人见面,又细叙起这些年各自经历的风雨。令孟蜓没有想到的:楚阳在武林出现已经在些日子了,可是她还没有与穆冰霜相认,未免有点遗憾。

沈无争与南雯郡主刚进京城到沈府,便有三辆马车押运着二十余口大铁箱子找上门来。

来人确认是沈无争无疑后,便留下了一封给楚阳公主的书信离开了。

不看则罢,一看沈无争与南雯郡主立时瞪大眼睛:这一箱箱里面装的居然都是财宝,昨日清晨亲见楚阳落水,不过一日的功夫,她怎么就弄来这么多东西,莫非是那个叫“王子”的人送的,即便如此,也应该直接送入宫里才是……

沈无争立即派人给太子适送去书信。

太子适却以为那些财宝是楚阳找到宝藏的证物,在他看来,那批财宝已经比这些更多才是,心里更是狐疑:楚阳不会将其他的宝物私吞了吧?看她的­性­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呀!看着手里的书信,太子适犹豫许久,但是又恐自己的猜测成真,终于拆开了给楚阳的信,一看内容,立即展开笑颜,这批财宝却是一个叫“星”的人付给楚阳的酬金,还说如若楚阳答应第二个要求,将有一笔比这更多的财宝奉上。星这个人真是富有呀,只是不知道,他的第二个要求到底是什么?一笔酬金尚可高得惊人,那下一笔酬金又有多少……

太多的猜测在各自的心中盘桓。

南雯一直围着数只大铁箱子打转,虽说她是皇亲贵戚,自幼在金银堆里长大,可也从未见过这么多的宝物,口里啧啧称赞:“楚阳姐姐真是厉害,一出江湖便有人送出如此重礼……”她羡慕楚阳的好运。

沈无争高兴不起来,脸上挂着一层霜。那个叫星的人,为什么要送如此厚礼,到底楚阳与他之间又达成了怎样的默契。

太子适不想过问,只要楚阳的出现可以给自己带来财宝,让国库充盈,他自然乐意,而依楚阳的­性­情是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这一点他放心,所以也就高兴地收下了这些财宝。楚阳失踪,但她自有一套解困的法子,太子适想到楚阳自幼所受的磨难,忧心减了几分。

沈无争见太子适的神情凝重,眉宇间有忧心,有喜悦,正欲宽心几句。太子适却反过来安慰沈无争与南雯郡主:“你们放心,楚阳福大命大不会有事,听你们说来,那位叫王子的人也不似有歹意……”

沈无争一脸苦笑。

南雯郡主的脸上是笑非笑,因为牵到感情的话题,到底是高兴还是忧心,恐怕只有南雯郡主自己知道。沈无争的心思,南雯明白,可是谁让她就那样莫名的喜欢上了沈无争呢?这个世界上,什么最自私,当然是感情喽!什么最无私,自然是爱……嘻——世间的事儿就这么矛盾与奇怪,最自私的是它,最无私的也是她。此刻的南雯郡主就是这样,最忧心,因为楚阳姐姐是因为她才落水遇险的;最高兴,身边少了一个情敌,又可以多一些时间与自己的意中人相处啦……

太子适的话不过是自我安慰,倘若楚阳从此失踪,他的损失最大,玉贞公主说过:那笔宝藏唯有楚阳可以寻到。为什么只是楚阳,这其间的奥秘,没人猜得到,既然连一个世外高人都如此说,太子殿下便如此信。“我会派各府衙抓紧寻找楚阳下落!”

沈无争的脸上暂漾笑容。

南雯郡主回以天真的笑颜,“那是——”,却有点言不由衷。

各自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礼节话语,这才散去。

楚阳看到这所西域风情庭院并不在西域,而是在百花谷的深处——崖顶高峰。

当孟蜓挽着楚阳的纤手,站在陡峭的山峰俯视数里之外的百花谷时,楚阳第一次看到百花谷的全景:初春即来,百花谷早已披上五彩缤纷的外衣,显得份外妖娆。许多年来,这里一直是百花谷的魔地,百花谷的百姓们传说这里有一种专吸人血的魔鬼,原来这里却是西域魔王堡在百花谷的一处庭院。

楚阳不清楚冰霜是否知道这个秘密。

孟蜓似乎看出楚阳的心事,深吸一口气,轻叹一声,“岁月催人老,想到这所魔堡,仿佛就是昨天的事儿……”

楚阳回过头凝望着孟蜓,目光里尽是温暖。

孟蜓继续道:“记得五十年前,我还只是一个花季少女,父亲——哦,就是你的太姥爷为了公平起见,让我姐姐孟蛾承继百花谷,又担心我的将来,便将此处划了出来,作为我的嫁妆……”“还在此处埋下了大笔财宝,作为将来我在此处修建庭院、建门立派的用资……”“他老人家怎么也没有想到,我却终身也没有把自己给嫁出去,既没有修建庭院更没有建门立派……”

楚阳望着这所异域的庭院,眼睛里全是问号。

孟蜓笑道:“那笔财宝后来因为姐姐要救助受灾百姓,我便全部捐了出去!”“十几年前,百花谷财宝被盗迷案,你知道的,那里面的财宝其实全是我送给姐姐的——姐姐始终没有动用那笔财宝,一直希望等我出嫁的时候,要给我一笔风光的嫁妆……”孟蜓望着庭院,“这里是我义兄冯史安在十五年前派了十五名门下得力弟子修建的,直到半个月前才刚刚完工……”

“十五个人?十五年?”楚阳惊异地望着庭院。这样一座雅静、美丽若仙境的世外庭院,居然花了十五年的时间。

“说来可怜,直到我来这里,我才知道,他们十五个人而今就只剩下丑奴一人了……”孟蜓道:“我从来没有想过,修建这所庭院用要了他们中十四个人的­性­命——实在太辛苦!太不容易了!”

“姨­奶­­奶­,丑奴就是那个带我回来的老管家?”楚阳轻轻地问。

孟蜓点头道:“是,就是他!这里将来我是准备要留给你的——”

“我?”“姨­奶­­奶­,我不想要,要给你就给姐姐吧?”楚阳道。

孟蜓道:“雪莹,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回来?”

楚阳的脑中有太多的答案,但是她不确定,最终哪一个才是真的。

“我大嫂完颜氏三十年前眼瞎耳聋,她是因为我义兄哭瞎的,这许多年来,大嫂唯一的心愿就是能看到照顾了她近三十年的儿媳与孙子……”孟蜓婉婉道出,说得很平静,但神情中却压抑不住激动。“大嫂因为我的出现受尽了苦难、冷落,这个心愿我一定要替她完成……”

楚阳明白了孟蜓的意思。她曾经猜想过,会是因为八­色­魔解毒之事,看来倒是自己多疑了。治愈一个失明三十年的老妪,楚阳没有把握,姨­奶­­奶­年近七十,那个老妪至少在七十岁以上吧,怎么可能呀?楚阳没有说出口,她不能回拒孟蜓的话,因为姨­奶­­奶­的眼睛全是期盼,许久才回道:“我会尽力的……”

“本来此事我想请教天龙教鬼谷神医——夺命先生的,可是他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又听人说,在医术上你是他的师妹,两人不相上下,此事应该不难吧?”孟蜓反问。

楚阳不过在药­性­上比夺命先生稍高一筹,但医治眼睛却不是夺命先生的对手。“姨­奶­­奶­放心,必要的时候我会请夺命师兄出面的!”

孟蜓的目光投得很远,虽说近七十岁,可是她的眼睛依旧明亮这就表示她的视力很好,更说明她有一颗依旧明净的心。

楚阳也将目光投向百花谷,呼啸的风声与平静的百花谷形成两个极不对应的画面。

“雪莹,治眼所需的药物我都令人准备妥当,你尽早开始医治吧……”孟蜓道。

楚阳缓缓点头。

回到魔堡,在若茵的带领下,来到药库。

这里堆满了各式草药、药丸、药粉、药水……一应俱全,看来孟蜓在此事的确下了番功夫。从西域到中原,这么多人一定需要许久才可以到达。认识小魔王是在半年前的事儿,如此说来,他们应该是在半年前来的这儿。能悄无声息,避开江湖人的耳目,的确算是一件本事。

“姑娘,我该怎么称呼你?”楚阳问若茵。

“你怎么叫若烟?”若茵反问。

“表姨?”楚阳道。

若茵笑而不语,那意思仿佛在说:你应该明白的,她叫若烟,我叫若茵。

当天夜里,楚阳便将自认为可以用于治眼的药物挑拣出来。一直忙到大半夜,这里不似天龙教,更不似皇宫,楚阳可以想法弄到几本相关的书籍读物,借鉴别人治眼的良方。她与往常一样,在脑海中搜寻可以用到的相关知识……

也许是因为昏睡了两天的缘故,楚阳没有半点睡意,一直都留在药库之中。若茵什么时候离开,她忘记了;白狼又何时静静地在门外徘徊,她也忘记了。

次日清晨,若茵与两个侍婢拥着位发丝银白的老妪,颤微微出现在楚阳的面前,楚阳才第一次知道,在若茵口中的那位“老祖宗”原来是一位瘦弱的的老­妇­人。

老­妇­人的脸上爬满了皱纹,一道道深深浅浅,浅浅深深,仿佛在叙说着人生的沧海桑田、喜怒哀乐,眉宇间挂着哀怨,楚阳最是熟知这种神情,在冰霜的眼里也有。眼睛昏暗,被一层如白云般的东西覆盖着,睫毛长长,可以想像这老­妇­人年轻时一定是位美貌的女子。鼻梁高高,呼吸急促而粗大,到了这个年龄这般呼吸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她的肺一定不好。饱满的厚­唇­不停地发颤,似乎在那张嘴里随时都会挤出话来,楚阳等了许久,老­妇­人并没有说出一个字。

若茵开口说话,“老祖宗,神医姑娘就在你面前!”

“神医姑娘,不……”楚阳想说:她哪里能担待这样的名字,是神医就应拯救别人的­性­命,治愈别人的伤痛,她没有这等能耐,她自己浑身都有痛,心痛、头痛……连灵魂都有伤痕……

若茵笑道:“中原武林都在传说你的医术,你就不必谦虚了!”

若茵的话仿佛一把厉刀扎在楚阳的心上,她不过是久病成医,久毒成医罢了,怎么担这样的名字。楚阳不想解释太多,再解释别人会以为她做作。

楚阳抬起头,轻轻地拨开老­妇­人的眼皮,认真的审视着。这双眼睛已经没有丝毫的神韵,那一层白云深深地遮住了老­妇­人的光明……一个女人要用多少泪水与心痛才可以将一双曾经美丽而明亮的眼睛损坏到这样的地步,楚阳不愿想,因为那失明的背后有太多的伤心。

孟蜓就站在老­妇­人的身后,一直企盼着楚阳的决断。

楚阳没有信心,失明太久,三十年,即便是一个壮年男子,她都没有把握,何况是这样一个老­妇­人。抬起头的刹那,又望着到了孟蜓的眼神,来不及轻叹,“时间太久了,我没有把握!”

“怎么没把握,突厥定南大将军的母亲,也是失明三十年都被你夺命先生治好了,你怎么就不可以?”孟蜓的话似鼓励。

“那么,姨­奶­­奶­,就让我先试试,就左眼。如果我不能治好,便请夺命师兄过来……”楚阳道。

孟蜓无奈地摇头,在她的记忆里,雪莹可是一个聪慧而自信的姑娘,曾经何时也变成这般的瞻前顾后了。

看过眼睛之后,楚阳立即便下了处方,令人到药库内抓了几味草药,先给魔堡“老祖宗”调养内息。而心里却暗暗地琢磨着治愈的法子。

无人的时候,楚阳一个人坐在药库门前的木凳上,暗自发愣,而白狼始终不离不弃,不远不近站在一侧,默默地徘徊、踱步。

此处离刀剑山庄不远,楚阳清晰地记得自己与展佩诚之间的约定。流星杀手虽无情,但却是一个极讲信义的人,那一大笔财宝想必早已经送到了京城了,而自己又怎可以迟迟不露面,还有,楚阳想要找一个­精­通医术的人好好讨论,到底用怎样的法子替魔堡“老祖宗”治眼。

交托好一切,楚阳以“到山上寻找草药”为由,离开魔堡,从悬岸绝壁上下去绝非易事,没有绝顶的轻功很难成,好在楚阳的轻功自幼便不错,一路下来还是有点心惊胆颤。楚阳想:看来自己的轻功还是不行,否则从那百余丈的山峰下来不应这般喘息。她暗暗地告诉自己,往后得再好好习练轻功。

这几天,楚阳又再度消失无踪。余姬天天在山庄骂骂咧咧,更是骂自己太没心眼,当初怎么就让她离开了,春天就快来了,一想到臭气熏天的气味,她心里就难过……

展佩诚心里暗想:财宝都已经送出,我就不怕你不来,哪有收下的礼又还回的道理?倘若不应约,就是你的不对。这两天,每日便在刀剑山庄的门前徘徊又徘徊,他在等,等楚阳的出现。

龙跃天不知道展佩诚与楚阳之间的约定,但从两人神秘的举止中隐隐感觉到什么:展佩诚这小子不会喜欢那姑娘了吧?他喜欢与否不要紧,最要紧的是那姑娘心里到底有谁?

时至中午,不远处出现一个淡黄|­色­的倩影,那轻盈的体态、婀娜的身姿,飘逸的长发,除了楚阳还会有谁?展佩诚高兴地快奔几步,抬起手大声道:“是穆姑娘么?”

穆姑娘?楚阳险些忘了,在养父母家时,自己是姓穆的,心里立即便觉得暖暖的,这个称呼亲切。也举起手回道:“展大哥,是我!”

余姬与龙跃天正在山庄亮里说话,听到楚阳的声音,顿时喜上眉梢,道:“她来了!”快速奔出山庄。

楚阳不紧不慢出现在刀剑山庄的大门口,“展大哥,庄前辈在这里吗?”

“好久都没见了,怎么了?”展佩诚问。

楚阳笑道:“想他了——”话音一落,这才忆起自己说过如此露白的话,瞬间脸便变得透红。

余姬快奔过来,“穆姑娘!”奇怪地望着楚阳发红的脸颊,转而又看着展佩诚道:“你说什么了?害人家姑娘如此模样?”

展佩诚道:“她说她想庄前辈了!”

余姬倒是奇怪:想便想了,为何要脸红。莫非真如别人传言的:她喜欢上庄前辈了。低声问道:“你真的喜欢庄前辈?”

不过是余姬好奇的问话,楚阳却极为羞涩,刚才不过是随口一句,可是余姬却是认真了,以前说那些都是为了气龙跃天,为什么要气龙跃天,谁让他是仇人的儿子,就不能让他有好心情。

大门口,龙跃天侧身倚在石狮旁,目光中尽是不屑。

楚阳看不惯龙跃天的眼神,但她极度反感,总之对于龙跃天哪怕是好看的模样,帅气的神态,在楚阳看来都是厌恶的。“余姑娘,你的脸我已经想到了治愈的法子,上次我用的就是冰蚕丝……”

“上次?你不说倒罢了。”余姬想了片刻,“上次那个冒充我的人到底是谁?”

楚阳一脸尴尬,“余姑娘不要问了,那位姑娘不过是想借你的身份用用。”

“我的身份用用?”余姬更是不解,“为什么?”

展佩诚看出楚阳的难言之隐,道:“她被毁容了,如果不冒你之名,如何能治愈呀?”

楚阳尴尬地笑道:“是!”“就是这个原因,事后她也怕你追究,所以提前就逃走了,连我现在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呢?”

“噢——”余姬轻应一声。

展佩诚迎进楚阳。

进得山庄,楚阳便列出几样需用的草药、用品。冰蚕丝也少不了,一一详细写在纸上。又开了个方子递给展佩诚让余姬先服,既然是换肤之术,自然不能有任何炎症,这先消炎是很重要的。

整个过程不到半柱香时间,楚阳又吩咐煎药、用品的详细情况,便准备离开。

龙跃天虽对楚阳有太多无法言喻的爱,同时心里也有一种隐隐的恨意,为什么而恨,大概是因为楚阳对任何都好,唯独对自己太冷。可此刻她的再度出现,又突然间赶走了恨意,便急令厨房做一些楚阳爱吃的果点、菜肴……

刚出厨房,便见楚阳与展佩诚在院中说话,余姬跟在其身后,追问道:“穆姑娘,你当真要走么?”

楚阳应道:“我这些日子在山中采药,两日后,我会再来的……”“你们用具准备好就好,没有的到附近郎中那里去借、去买都可以……总之,我下次来时,那些东西一样都不能缺少!”

“采我用的药吗?”余姬问。

楚阳又不能说离此不足十里之地有一个魔堡庭院,笑道:“上次给那位姑娘施换肤术时,有两样药没用上,我想这一次尽量做得更好……”

对于楚阳的话,余姬很满意,哪个女人会嫌自己太美,听到对方的话,看来自己恢复容颜指日可待。

楚阳心里却想到了穆冰霜那一层,希望此事姐姐不要怪我多事才好。可是已经答应了展佩诚,还收下人家的酬金,再拒绝已不可能。

龙跃天看到那双略为黯淡的目光,心里一颤,欲追问。

展佩诚问道:“什么药,我让人去买?”

楚阳道:“说是药,也不是真正的药,只是很少见的一种毒草,极少有人用到,为防万一,还是我亲自去找吧。”“你付了那么多酬……”

展佩诚轻咳两声。

楚阳方才明白,这事是不能说的。“你付了那么多的辛苦,四处找我,仅凭这份情义,我也应该做得更好……”

展佩诚、楚阳刚才的怪异的态度均留在龙跃天的眼里,现在,他更进一步确定两人之间一定有很大的秘密。那天夜里两人的态度就怪,如今更是怪异之极。

展佩诚面带笑意,道:“有劳姑娘了!”

“展大哥、余姑娘,你们回去吧,我先告辞了!”楚阳抱拳道。

余姬从未像现在这般好心情,她的心豁然开朗,想到不久之后便可以恢复容貌出现在众武林人士的面前,她的心里一片平和、温暖;更主要的,她又可以爱己所爱,大胆地留在龙跃天的身边,拥有她向往很久的爱情。

龙跃天不悦,他要一个理由,除了仇恨以外,楚阳对自己还有什么?转过身,绕过假山,跃出围墙,紧紧地追在楚阳的身后。那轻盈飘舞的倩影,近日来在他的梦里出现得逾加频繁。这一次,他一定要说出自己的心里所想,哪怕是被她所拒绝。

第二十二回 雪莹重返百花谷

〖本章回简介:楚阳(雪莹)为余姬医脸、为魔王堡完颜老夫人医眼期间,决定再回百花谷,探望阔别数年的姐姐穆冰霜。寒露担心李杰元会伤害冰霜,两人发生争吵。姐妹相聚本是喜事,却给两人平添了几分莫名的情绪。〗

楚阳走进一片密林,从里面出来时,背上负着一只翠绿玲珑的竹篓,竹篓里放着一只短小的铁锄与一把弯刀……楚阳弯下腰将裙子系紧,只露出里面浅蓝­色­的裤腿与一双已经褪­色­的布鞋。隐隐中,她便感觉身后有人,许多次回首相望都没有发现任何异状,但此刻这种感觉又突然出现:一定有人!楚阳站起身喝道:“出来吧!”

龙跃天自以为隐藏得很好,正欲出去,密林中串出一个白衣男子。

楚阳望着白衣男子,“你怎么来了?”

白衣男子道:“你不会骗人,连小魔王都知道你说谎,况且是我?”

龙跃天不认识这个白衣男子,但对他似乎又很熟悉。

楚阳没有理睬,举起纤手将裙袖束起,又从怀中掏出一双粗布手套戴在手上。

白衣男子已经走近楚阳,而楚阳依旧若无其事地径直做着自己的事儿。

“你骗我?”白狼追问道。

“我没想骗你,我只是想要骗他们……”“你是知道的,太多的事想做、要做,可偏又生出太多的变故,所以总是令我不知所措……”楚阳道。

龙跃天有点失望,在他看来,楚阳的身边就不应该有别人的男子,可事实总是相反,而她身边的英俊男子实在太多,去了沈无争,来了展佩诚,这又出现了一个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不再言语,也没有丝毫的责备,一只手从地上抓起竹篓负在背上,道:“这里山高路险,要采药,我陪你……”

楚阳会意的点头微笑。

龙跃天躲在暗处,好几次都欲出去问个明白,终究没有勇气,此刻的她身边已经有一个男子保护,而自己出现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想想这几年因为楚阳的突然出现、突然消失、再突然出现,一切仿佛一个梦,又似一场真实的谎言……他的心几度为她牵挂、戏弄,甚至于有时候龙跃天会觉得自己的快乐、幸福都被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女子紧紧地抓在手掌之中,而对方又是那样无视自己的存在,可以任意的践踏……龙跃天笑自己太傻、太痴,楚阳是谁?无论她是幽兰圣女、还是穆雪莹、楚阳公主,都从未将自己的出现放在眼中。想到这些,有一点心痛,再次下定决心,从此后要将楚阳淡忘,他与她之间有一条无法超越的代沟,身份、立场、情感……都是不可能的。

龙跃天又看到那双含笑的星眸,有太久的一段时间,他希望楚阳可以对自己笑,对他来说也是一种鼓励与安慰,但是从来没有,即便有,她的笑容更多的却是对他的嘲讽。

就在龙跃天已经完全放弃继续的时候,他看到白衣男子放下竹篓,沿着悬崖下去采一棵风中的野草。龙跃天不认识那种野草,他想:也许那只是楚阳要寻找的一种草药。楚阳站在崖上关切的张望着,目光中尽是担忧,她也可以那样去关心别人,只是对我太绝情罢了,我又何必再留恋于她。

白狼喜欢跟楚阳在一起,她安静、高雅,似乎她永远也不会发脾气。即便他攀在崖口采摘野草,他的心依旧在楚阳的身上。

楚阳这两天有好几次都想问白狼,天龙少主在哪里?为什么在魔堡庭院她始终没有看到其他几个­色­魔,只有白狼出现……其他人呢?

白狼摘下野草,衔在嘴里,缓缓地往崖上爬去。

楚阳伸出戴着粗布手套伸出手,紧握住白狼的大手,将他拉了上来。

白狼对楚阳的举动很满意,她肯伸出手拉自己,证明她不讨厌自己。

“白叔,其他人呢?”楚阳想问另外的七个­色­魔哪里去了。

白狼有点吃惊,对她的问话又有点茫然,不知所说。“啊——”声音不大不小。

“黑狼、玉蛇他们啊?”楚阳再一次重复自己的话意。

“他们?”白狼一脸苦笑,为楚阳对自己的尊称,也为自己,支吾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们在百花谷!”

“那么——天龙少主也去百花谷了?”楚阳问道。

“嗯!”白狼应道。

楚阳的脸上漾起不安,虽说八大­色­魔与百花谷的关系是未公开的秘密,可是那是因为江湖不知道事情真假的猜测,八大­色­魔将天龙少主带至百花谷,她无法想像等待后面的将是怎样的风雨,又会给冰霜姐姐带来怎样的是否。

“我可接受你的建议回突厥,可是他们未必赞成……”“你不了解他们,毒是臭丫头下的……”白狼看到楚阳脸上的不悦,改口道:“冰霜下的,他们这样做只是想用天龙少主的­性­命换解药,而我因为知道你要来找我们,所以一直等在那里……”

楚阳并没有留意白狼的话,脸上除了担忧便是无奈。

白狼没有将话继续说下去。

两个人像风中的雕塑,一动不动,就那样相对而立,默默无语。

楚阳将目光投向远处的风景。

白狼在幻想,目光中闪过一缕奇异的神彩,是什么,不得而知,带着浅浅的甜蜜,却有一丝隐隐的痛楚,只有他自己知晓到底想到了什么。

“你能帮我做件事么?”楚阳悠悠且低沉地道。

“你说!”白狼回答得很爽快。

“你回百花谷帮我探探天龙少主的事?”“姐姐应该不会要……”楚阳没有说出口。

白狼明白楚阳的意思,“近些日子,穆家姐妹在行事风格上时有纷争,不探也知道答案,只怕一个天龙少主又会生出几场争吵……”

“穆家姐妹?”楚阳瞪大眼睛,“我和姐姐不会吵的?她是我姐姐,即便我不赞成,但也不会拦阻的……”

“你还不知道呢?”白狼笑道。

楚阳没有说话,只是用星眸望着白狼。

“穆冰霜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穆寒露!”白狼道。

楚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姐姐又多出一个姐姐来?

白狼重复道:“是的,冰霜有一个姐姐!”

是好奇,是错觉,在白狼再一次重申话意之后,楚阳近乎于喃喃自语:“姐姐有姐姐?”

白狼道:“姑娘,你放心,只要天龙少主在百花谷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穆家姐妹是不敢得罪天龙教的,至少目前不会!”

原是安慰的话语,可是楚阳听来却隐藏巨大的风波。“真希望可以回百花谷看看——唉,总是有那么多的事儿……”“总之,我一定尽自己的努力,尽量帮助姐姐……”

“你应该回去!”白狼道,“几个月前,冰霜还找过你!”

楚阳无语,将草药放入竹篓,正欲负在背上,却被白狼抢了过去:“我来!”

两个人又沉默了。

因为突然听到百花谷的一些事,楚阳的心顿时被搅乱了,她又想了许多,一柱香或者还是一个时辰的时间,她的心才慢慢的平静下来:想那么多又有何用,需得回百花谷一趟才好。

余后的数日里,楚阳便忙于刀剑山庄、采药、魔堡庭院之间,终寻不出时间去百花谷一趟。白狼也没有离开她的左右,楚阳也慢慢调整思绪,待得魔堡老祖宗与余姬都已经施过手术了,需要一些时日调解、恢复,她这才与白狼离开魔堡回百花谷。

站在百花谷外,楚阳深深地长吸一口气。虽说半年前来过一次,但因为当时太匆忙,还未来得及细看谷中风景又匆匆离去……

百花谷内是一片花的海洋,阵阵馥郁的花香随风飘散,桃的、李的……楚阳都可以从不同的花香中知道不同花的种类。春天即来了,她的心提前步入春天,曾经冰冷的心与起伏的心情在此刻间都烟消云散,唯有莫名的激动澎湃着整个心扉……

百花谷不愧其名,这里四季花开,四季芬芳,楚阳想:如果没有幼年在此成长的经历,她也会喜欢上这里的,只因为这里有不败的花,美丽的蝴蝶。

楚阳像只快乐的小鸟,跳跃着、歌唱着;又似一只美丽的蝴蝶,舞蹈着、留恋着……

白狼也被楚阳快乐的心情与灿烂的笑容感染着,一个活泼的、快乐的生命可以感染人,就像阳光可以播撒,快乐也是可以播撒的。

“谁呀?大呼小叫——”楚阳站在进谷的小路上,突然传来了个女子厉吼声。楚阳收住脚步,止住笑容,张望四周。

从桃林的深处出来一个彩衣女子,就像春的使者,声音严厉,但面宠却清秀而甜美,惊异地注视着楚阳,再望望白狼,脸上渐为暖和,道:“噢,白前辈,是你呀!”

“前辈?”楚阳含笑望着白狼,他一点都不老,可是这个少女却叫他前辈。

白狼的脸上有点尴尬,若在以往,有人叫他“前辈”的确是一种尊称,可是此刻,他却觉得是一种讽刺,他又不老,不过二十多岁罢了,在江湖这样年龄绝对是花样年华。道:“绿绸,快去通报谷主,就说有客人来访!”

彩衣少女打量着楚阳:飘逸脱俗的气质。棕黑若绸的长发,直垂到腰间,一双明眸仿佛注入了魔力,一闪一眨如夜空的星辰闪着迷人的光辉,蒙着面纱,额前露出娇美、白皙的皮肤,“她是谁?”

白狼道:“你只管通报,冰霜若知道她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彩衣少女看着白狼道:“白前辈,我一向对你不错,可别害我!这些日子,大小姐与谷主常闹矛盾,别害我闯刀口被罚……”

“算了,她不通报就罢了,我们进去就是!”楚阳道。她不知道如果自己突然出现,冰霜姐姐会有怎样的表情。

楚阳正欲往谷中走,彩衣少女轻轻地跃双臂一伸挡住去路,严肃道:“姑娘——”“你不能进去!”

“我不能进去?”“为什么?难道你连他也信不过么?”楚阳反问道。

彩衣少女一脸无奈的笑容,“大小姐前两日又定下许多规矩,不认识的人一律不得进入百花谷……”“要不,你过几日再来,昨天大小姐已经派人在谷口南边一里地的地方修建谷香客栈,到时候你可以到哪里去……”

楚阳更是莫名,谷香客栈,真不知道冰霜姐姐和那个叫穆寒露的,到底在做什么,在百花谷的历史上,可是从来不阻拦陌生人的,只说见与不见,这是何道理。

彩衣少女见面纱少女并没有离开的意思,道:“姑娘,别难我!若你执意闯谷,我也只好奉陪了!”言毕,拔出短刀。

楚阳何偿因胆层而畏惧过,此刻也不例外,先前的好心情被这彩衣少女一闹便去了七八分。“那好,你倒来拦我看看!”运足轻功内力轻轻一跃,如一只展翅的蝴蝶,翩翩而起,直往谷中飞去。

彩衣少女大叫一声:“我看你跑!”紧跟其后,追了过来,看面纱少女行得缓慢,实则却慢中藏速,追了一程,却见那飘逸倩影越发越远,像极了空中的蝴蝶,看它身姿串动飞舞,实则灵活异常。“快抓住她!”“快抓她!”“有人闯谷啦——”

白狼含笑,楚阳飞跃的情景那动作优美至极,就像舞蹈般迷人,他跟在彩衣少女的身后,望着一树树、一枝枝、一朵朵鲜艳的桃花,心里有一丝淡淡的幸福。

木莲正与几个百花使女在林间扫着飘落的花瓣,突然间,眼前闪过一个倩影,如风中飘过的花朵优美而快速。

“有人闯谷啦——”传来绿绸的唤声。

木莲放下长扫把,跃上枝头,远远地便望着一个熟悉而美丽的身影,大声道:“有人闯谷啦!”

楚阳正在前面奔,突然传来这样一个熟悉的声音,转瞬间,又转了过来,顷刻间便落在木莲的跟前,含笑凝望着:“是你呀——木莲!”

木莲有点吃惊,这个女子认识自己,也那样稳稳地站在花枝上,裙裾飞舞,如从天而落的仙子清新脱俗。木莲一走神,泄了几分轻功,桃树下,几名百花使女大声道:“木莲姐姐小心!树枝快断了!”她哪里听到别人的话音,依是出神地望着面前的少女,努力地想:她是谁?她是谁?

“吱嘎!”细弱而盛满鲜花的桃枝哪里能载住木莲的体重,花枝急速下落,木莲整个身子开始下滑,脚下落空,她才感觉出自己的危险,正欲大叫,一双包裹着薄纱的纤手已经快速地伸了过来,木莲又看到了那双温暖、熟悉的眼睛。

楚阳抓住木莲的手,运足内力,轻轻地飘落在落满花瓣的树下,无声无息,周围是飞舞的花瓣,画面美丽、动人。

“木莲,你不认得我了?”楚阳轻轻地问。

百花使女围了过来,“木莲姐,你认识她么?”

木莲无奈地摇头,她实在想不起来了。

楚阳道:“手链……”

“二小姐!”木莲近乎于失声尖叫,“你是二小姐?”

百花使女不明白了,前不久百花谷突然冒出个大小姐,而今又突然出现一个二小姐,面面相觑,个个茫然。

“你真是二小姐?”木莲喜极而泣。

楚阳缓缓地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条丝巾,轻轻地替她拭去泪珠,“瞧你,我来了不好么?你哭什么呀?”

木莲含笑对身边的百花使女道:“这位就是雪莹小姐?”

百花使女依旧不明白。

木莲继续道:“就是我跟你们常提的那位神医姑娘,我的脸就是她治好的!”

百花使女终于明白过来,敬佩地望着楚阳。木莲常常提及神医姑娘,听得多了,有些人已经烦了,有的人认为那不过是木莲杜撰出来的人物,但是现在那个故事里的人物就活生生地站在众人的面前,除了钦佩还有几分仰慕与好奇。

彩衣少女已经追了过来,见木莲喜极而泣,那神情仿佛见到了久别的亲人,有点诧异,但她没有细想大声道:“木莲姐姐,有人闯谷!”

“绿绸,不——”木莲拉过彩衣少女,阻道:“她是二小姐!”

彩衣少女有点纳闷:“二小姐?”,未待她反应过来,刀已经被其余几名百花使女夺了过去。

“她是百花谷二小姐,不能伤害她,否则谷主追究下来,谁来担待?”木莲道。

楚阳的心情很复杂,按理回到阔别的百花谷,她应该高兴,可是百花使女们却不认得自己,她又有点伤感,倘若去别处,她可以硬闯或潜入,但是在这里两种方式都不能用。

“木莲姐——”“不好了,不好了,谷主与大小姐又吵起来了!”人未至,一个少女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木莲尴尬地苦笑,“二小姐,你回来得正好,快去看看罢!”“这些日子因为李少侠的事儿,师父与谷主经常吵架!”

楚阳抬头便望见不远处的白狼:他正满意地看着这边。楚阳微微点头,仿佛在说:我去姐姐那里了。勿需言语,白狼也似乎明白了楚阳的意思,也点头回应。

楚阳跟在木莲的身后,穿过桃花园,经过温泉湖,近了百花谷阁楼。

楚阳站在雅致的阁楼前,抬头凝望:竹­色­青青,阁楼的门穿已经换过,依旧是当年的风格、当年一样的图案花­色­,掩饰不住新­色­,楚阳努力地想要从这样熟悉的景物前寻找一些童年熟悉的感觉,那种感识没有找到,心里却涌起一些莫名的情绪,这一股莫名的东西占据所有的心绪、心情。

木莲见楚阳止住脚步,那眼神明明在沉思,过了一会儿却仍未见楚阳有往前迈步的意思,而阁楼里隐隐传来了两个女子的吵声,仔细聆听却听不清话语。轻轻地道:“二小姐——”

楚阳“嗯”了一声,“大小姐?是冰霜姐姐的姐姐吗?”

姐姐的姐姐,有点嗷口,木莲应道:“嗯——是谷主的姐姐!”“也就是我的师父!”

楚阳一脸茫然与无措,“风信子是大小姐?”小时候她从来便不知道,养父穆尘空居然还有另外一个女儿,这个大小姐是怎么冒出来的?但立即便明白了风信子为何对穆家的血仇如此热心。

银丝见到木莲迎了上来,木莲走近,两人低声细语。大概是说,百花谷二小姐雪莹回来了。

楚阳还是望着阁楼出神,听到里面隐隐的争吵声,她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在此刻进去,或者还是等此事过后再上去。就在银丝飞奔上楼不久后,立即争吵声停止,一切突然归于宁静,阁楼的门前飞出一个紫衣女郎,那奔跑的速度极快,不多时的功夫便跃至楚阳的面前。

紫衣女郎凝望着面前似曾相识的少女,嘴­唇­发擅,“你是……是……雪莹吗?”

楚阳缓缓迈步,平静而喜悦地注视着面前的紫衣女郎。经过了许多年,还依昔记得当年姐姐的相貌,那双明若秋水般的星眸略含怨忧,红艳的嘴­唇­微微上翘,这些都是当年姐姐的相貌特征:“姐姐,我是雪莹……我回来了!”

紫衣女郎的身后,飞来一个橙­色­倩影,很快便站在了穆冰霜与雪莹的中间。“你就是雪莹?”

楚阳看着橙衣女郎,此女子体形丰盈,但绝不是胖,而是不同于穆冰霜的另一种美,婀娜多姿,认真的打量着楚阳。

穆冰霜的笑容很尴尬,支支吾吾良久,也不知道如何介绍橙衣女郎,楚阳没有见过风信子,从别人那里听说过。

楚阳微微一笑,“你是寒露姐姐?”

“风信子”穆寒露很满意,回道:“是!我就是大姐穆寒露!”似乎要告诉雪莹,在她们三人之间,她的地位是最高的,尽管有着不光彩的身世,但依旧不能掩盖她是穆家长女的事实。

“大姐!”雪莹唤道。

风信子含笑道:“你来得正好,我正在说冰霜呢?”

穆冰霜每每想到突然冒出的姐姐,心里便感到很怪,高兴不起来,但也不为此担忧。百花谷到底是母亲孟家的祖业,穆寒露与孟家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可是,她的出现却处处威逼着穆冰霜,让她时刻不敢忘了家仇,现在的她只想与李杰元安静呆上几天,未来的事未来了,为何偏要让她的每一刻都不得安宁与快乐……

穆冰霜的脸­色­很难看。

现在穆家两个姐姐各有看法,楚阳不能偏向任何一方。偏向穆寒露,会伤了穆冰霜的心;偏向穆冰霜,穆寒露会认为她们姐妹幼年在一块儿,感情较深,故意与她作对。楚阳一脸尴尬的傻笑,说傻笑,因为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回应穆寒露的话,只能用傻傻的笑容能掩饰自己的无措。

穆寒露继续道:“你瞧,每次我一说她,她就这副模样,世上哪有不顾家仇自顾儿女情长的人呀?”

穆冰霜很烦,瞪了一眼“风信子”穆寒露,转而望着楚阳:“雪莹,别理她,我们走——”拉着楚阳的手,径直往阁楼去。

穆寒露正欲跟去,穆冰霜回过身道:“老大姐,你就别来了,我与雪莹好些年没见了,给点时间让我们叙叙旧……行吗?”

穆寒露最看不得就是穆冰霜眼神中的无屑与耍赖,有时候她真羡慕主仆关系的那段日子,虽然也有太多的不悦,但是到底比现在平静、和睦得多。穆冰霜近日来更加的目中无人,居然该当着她这个大姐的面,与李杰元那个臭小子拥抱、亲热——成何体统!越想穆寒露便越恨李杰元几分,她开始有点担心穆冰霜受到伤害,据她的观察、了解,穆冰霜在这场情感之中陷得太深,而李杰元那个人穆寒露到现在也说不准,到底有着怎样的­性­格,又有着怎样的想法……越是拿不准,便逾加忧心。她的心情,穆冰霜又怎会了解。

看着穆冰霜与雪莹关上阁楼的门窗,从里面传出欢悦的笑声,穆寒露的心也暂为放松。猛一抬头,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李杰元,为什么总是在她心情转好的时候便看到他。穆寒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李杰元成了她心中的钉、眼中的刺,一瞧见这个人她便浑身不自在。此刻见到,怒火燃烧,三步当作两步奔了过去:“姓李的,我不是让你快些离开百花谷么?还赖在这里作甚?”

李杰元缓缓地转过身,穆寒露讨厌自己,他又何偿对她有几分好感,如果没有这个讨厌的女人,自己也许早就与穆冰霜成就好事了……想想好几次都是因为她的突然出现,打乱他的计划,心里便甚觉不安,冷冷地道:“这里是百花谷,只要冰霜不赶我走,我不会离开!”

穆寒露瞪大眼睛,恶狠狠地注视着。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你不就想掌握冰霜么?她那么大的人,懂得怎么选择,你越是这样做,只能更快地伤害你们姐妹的感情,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李杰元的脸上挂着不悦的笑容,明明不高兴却还在笑,那笑容便显得特别恐怖。

穆寒露心里暗道:我总觉得不安,这个臭小子的笑太怪了,笑起来让人感到害怕,这样的人有什么好,真不懂冰霜到底怎么了,偏就喜欢他……

李杰元见穆寒露不语,更加得意,故意迈出达官贵族的八步,在她面前走了一圈,这才扬长而去。

楚阳(雪莹)、冰霜姐妹二人携手相对而坐,久久地凝望着彼此的眼睛,穆冰霜伸手摘去了雪莹的面纱,顿时间,一张绝美的容颜出现在冰霜的眼前,冰霜很满意,轻轻地抚摸着雪莹柔美、细腻的脸颊,想要在她的脸上找到幼年时被少雷所受的伤痕。

“姐姐,那道伤口已经完全好了……”“小时候,我就告诉过姐姐一定会好的,现在不是真的好了么?”雪莹轻轻地道。

“好了……就好!”穆冰霜轻轻地长吁一口,“为什么我希望是我姐妹的偏不是呢?而不希望的人却就是……”

雪莹有点伤心,“姐姐,我不是你的妹妹了吗?”

穆冰霜笑道:“是我的妹妹,永远都是!”“你别跟姐姐生气,我自幼说话就是这样的,这些日子老大姐总跟我过不去,天天吵,天天闹,说实在的,我都有些烦了,只要杰元他在百花谷,老大姐就不让我过一天安生日子……”“你来了就好,反正老大姐就喜欢管事,我让她管就是,索­性­呀,我们姐妹二人一起闯江湖——就像当年母亲与三姨那样,你觉得怎么样?”见到久别的妹妹,穆冰霜的话突然多了,有太多的话想说。

“当然好了,我一直都希望有这么一天呢?”雪莹道。

“好!”“那我们明天就走!”穆冰霜道。

雪莹想到魔王堡完颜老夫人的眼睛尚未痊愈,还有刀剑山庄余姬的脸伤还未医好,现在并不是离开的时候,再怎么也得再过一个月。“姐姐,现在不行!”

“不行?”穆冰霜不解。

雪莹一脸愧意,每每想到余姬的事儿,毁容是姐姐的主意,而自己未告诉姐姐一声便替她医脸,心里总是有点说不过去。

“还跟小时候一样,不温不火,你想急死我?”穆冰霜问。

“姐姐,有一件事我说了,你不要生气,好吗?”雪莹道。

穆冰霜道:“快说!快说!”

雪莹道:“姐姐,前些日子我遇到展佩诚了,他央求我替余姬医脸,我实在拗不过,就答应了……”雪莹仔细审视着穆冰霜的神情,见她并没有多大反应,这才继续道:“看情形余姬的脸再过二十天就可以痊愈了……姐姐,你不会怪我吧?”

“丽人销魂散?”“你能解?当真能解?”穆冰霜惊异地问了一连串。

“姐姐——”雪莹依是不忙不急,轻缓而温柔地唤了一声,“丽人销魂散是我小时候随便写的,多少还有些记忆……”

“那余姬真的能痊愈?”穆冰霜还是有些不信。

“自然可以,没把握的事儿,我怎么能轻易尝试呢?”雪莹反问。

穆冰霜当然知道妹妹是个怎样的人儿,“既然回谷了,又不急着离开,我们姐妹联手,再制造几种绝世秘门毒药。”

配毒药,雪莹可不愿,小时候不懂事,信手胡写了一通,现在姐姐却握着她幼年时的《笔记小札》硬是配出药来,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又不知道给多少人带来了痛苦。“姐姐,现在我是一个医者。”

穆冰霜明白雪莹的弦外之音,轻轻地笑道:“雪莹,别这么着急拒绝我,多玩些日子,等你手边的事儿结了,我们姐妹再重头商议……”穆冰霜可不想数年后初初见面便闹得不悦,无论雪莹是幼时的妹妹,还是天龙教幽兰圣女,或者是今日的楚阳公主,她的心里还有自己,凭这一份情,雪莹终会替自己着想,会答应的。

雪莹忆起了八­色­魔的解药,但此刻因为冰霜的一席话,她却说不出口,明明是自己答应的事又为何要去为难姐姐,刚才姐姐可以这般了解自己的心意没有半点为难的意思。

冰霜注意到雪莹神情中隐藏的难­色­,脸上也掠过一种莫名的情绪,同样,冰霜的变化也映了雪莹的心里,不一会儿的工夫,姐妹二人神情都有点莫名的怪异,彼此能读明白,却一样的不说出口。

有人敲响了房门,进来几个妙龄侍女,身着花一般鲜艳的布衣。那布料很特别,没丝的光亮,但却柔和;没有绸的细腻但却平整少皱。

雪莹又闻到了久违许久的馥郁,鲜­嫩­可口的兰花。果然,当第八名侍女进来时,盘里放置着闪着露珠盛开正艳的兰花。

穆冰霜来不及等侍女放下瓷盘,已经用筷子夹起一朵沾上蜂蜜,递至雪莹­唇­边。

雪莹含笑张嘴,细细地品味着这一种特有的味质。

众侍女分站两旁,一样笑意盈人地注视雪莹。有几个正小声的说着什么,大致是在夸雪莹的容颜。

第二十三回 雪莹偶遇怪女人

〖本章回简介:雪莹在深夜偶遇一个酷似生母蓝琼的怪女人,并给了雪莹童工般美丽而快乐的记忆。李杰元、穆冰霜抓住怪女人,将她用作试药,而怪女人奇怪的言语更令穆冰霜疑云重生。〗

雪莹的归来,穆家寒露与冰霜姐妹心里都各自有一个算盘。冰霜想要将谷中事务交给寒露,自己与雪莹一同闯荡江湖;寒露却计划着如何利用雪莹为父亲报仇。

姐妹相聚是百花谷的大事,穆家姐妹下令全谷欢庆三天三夜。

“世外仙子”李雪莹早已传遍武林,而真正看过雪莹容貌的少之又少,正因为如此,武林中便逾加将她的容貌传得更神,说得地上无,天上仅有。百花谷中,无论男女,渴望见到雪莹真容的人甚多,大部分都是因为好奇,这其间也包括穆寒露的养父——百变郎君。

百变郎君二十多年前在江湖名震一时,后来因被情所困,与乔映屏结为夫­妇­隐居百花谷村野之中。穆寒露的武功、才学都是从百变郎君那里学来的,对这个言语不多又从不展露笑颜的养父甚为敬重。这日正欲寻雪莹谈话,便见木莲匆匆赶来,报道:“师父,祖师父生病了!让你立马回去!”

穆寒露收回往雪莹处去的脚步,不待细想,三两步离开百花谷阁楼奔往密林深处。在密林的尽头有一个少得不再小的集市,说它小也就不到十家店铺:酒坊、当铺、客栈、集市、布庄、绣坊、私塾,倒也一应俱全。集市的前后是百花谷的两个村庄,一名上庄,一名下庄,大约居住着四、五百户人家。周围群山高耸,风景优美,百花谷百姓在这里住了一辈又一辈,属于一个三不管的地方,“皇帝不管”、“朝廷不管”、“土豪恶霸更不管”,百姓们倒也生活得悠然自得。在百姓的心目中,也有自己敬重的人,就是百花谷主,以前是孟蛾、孟影,现在是穆冰霜。

百变郎君住在百花谷上庄,他是一个古怪的老头,向来与邻居极少往来,不爱说话,整日将自己关在黑暗的房中,于他总是有研究不完的新鲜事物,不知道最近又发现了什么新秘密。

近了家门,穆寒露轻轻地推开栅栏院门,庭院之中落满了花瓣,几树桃、梨正竞相斗艳,院墙下的迎春、杜鹃已经凋谢。这几日山风较大,看到有些­干­枯的迎春、杜鹃花,穆寒露心生怜惜,养父百变郎君看来已经许久没有离开房间了,转过身从灶间取出一只水桶,此刻传来一阵熟悉的咳嗽声,穆寒露放下水桶,推开房门,问道:“父亲……难受吗?”

阳光­射­入房中,黑暗房中的土坑上,坐起一个须发花白的老翁,他揉着眼睛:“别开门,我眼睛受不了……”

穆寒露转身拉上房门,缓缓地走近土炕:“父亲,已经春天了,你还在睡坑,这样对身体不好。”

“我一直便怕冷,这你也是知道的。”百变郎君咳了数声,这才定定神,问道:“谷里来了什么重要客人,听人说要欢庆三天三夜……”

“二小姐雪莹回来了!”穆寒露问道。

“雪莹?”百变郎君喜悦着带着惊诧,声调很怪,“就是蓝姑娘的女儿吗?”

穆寒露应道:“是!”“她回来了!”“冰霜这两天都不理我,可我……”

“别难过,她自幼流浪在外,一定吃了不少苦,你身边不是还有我吗?你要多多体量……”百变郎君的声调开始发颤。

“父亲,你很难受吗?”穆寒露从未见过父亲这个样子,关心地问道。

“那她一定长得很像蓝姑娘?”“蓝姑娘的女儿还活着……”百变郎君喃喃细语,声音很低,穆寒露不明白养父这是怎么了,为何听到雪莹的名字时这般高兴,又这般的反常。

“父亲——”穆寒露听不清百变郎君的话语,唤了一声。

百变郎君面无表情,但昏暗的光线下,目光中透出几许亮辉,“能安排我见雪莹小姐一面吗?”

“见她?”穆寒露不明白,养父连百花谷主都不愿意见,为何偏要见这个女子。

“你设法安排吧!”“我实在太想见她了!”百变郎君咳了两声近乎于命令地道:“你现在就去,我想尽快见到她!”

“可是,父亲……”

不等穆寒露说完,百变郎君继续道:“不用管我,只要见到她,我的病就会好上大半!”

是呀,雪莹的医术闻名江湖,或许她真能替父亲治愈陈年旧疾。从穆寒露记事起,百变郎君就患有咳疾,而今上了年岁,旧疾便逾显沉重。

“父亲,那你跟我一道去百花谷罢,我想雪莹是不推辞的!”穆寒露道。

“我没病,你想哪去了?”“我只是想见见雪莹小姐,看看她是不是过得很好!这样我才可以安心……”百变郎君道。

穆寒露越加糊涂,养父已经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如此迷恋美貌姑娘。看来这爱美当真是天生的禀­性­改不了。

百变郎君再三催促穆寒露快些安排,穆寒露来不及浇花便直奔百花谷。

见了雪莹,寒露自然不能说是养父想要见她,而只是说养父患有咳疾,近来日加沉重,需要尽快治疗。对于一个女儿的孝心,雪莹自然是不能推辞的,当即便答应下来。

次日清晨,寒露便推养父进了百花谷阁楼。

雪莹、冰霜依窗而坐,正在说话赏景,见到百变郎君,两女皆起身问好。

百变郎君虽说从未见过冰霜、雪莹,但是因为见过孟影,立即便分辨出谁是谁,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痴痴地望着雪莹的眼睛,似乎想要从雪莹的眼中读懂什么。

寒露搀养父坐下,百变郎君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雪莹的脸,那双层的面纱下面不知道掩藏着怎样的一双秀美容颜。

雪莹诊脉、开方……整个过程中,百变郎君没有说一句话,目光含泪望着雪莹含笑的眼睛。

如何离开百花谷,怎样饮下寒露煎好的草药……这些百变郎君似乎全都记不得,只记得雪莹那双明亮、晶莹的星眸,比他梦里出现的眼睛更美、更迷人。

穆寒露服侍养父吃完药,自从说到雪莹之后,百变郎君整个人便突然变得失魂落魄,尤其回来后便变得更甚。百变郎君行踪诡秘,­性­情孤僻、怪异,穆寒露习以为常,这一次也不例外,安顿好养父歇下,她便快马奔回百花谷。

夜已深,雪莹已经入睡,朦胧中睁开双眼,立即惊叫起来:“啊——”不知何时,床前居然站着一黑­色­的影子,那体态修长,更令雪莹惊奇的是,等那黑影转过身子,容颜居然像极了一个人:杨妃!能与杨妃长得相似的人便是生母蓝琼,可是这个女人……莫非自己在梦里见到了生母。

惊叫声后,雪莹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声音:“孩子,快睡吧,我……只是放心不下你,来看看!”

“你不是我娘,你是谁?”雪莹立即便分辨出梦境与现实。

女人缓缓地,缓缓地坐在床沿,依是迷离而沉醉地注视着雪莹:“孩子,你知道吗?你很美,我知道江湖中有太多的人想要伤害你……宝贝,你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

雪莹从糊涂到清晰,又从清晰到糊涂,这个女人的话好奇怪,她想:只有一个母亲才会对自己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难道,母亲蓝琼真的没死?“你到底是谁?是我娘吗?”

女人微微一笑,雪莹看不见她的笑脸,只是那说话的声音里带着笑腔:“就算我不是你娘,但我对你也绝不会逊于娘……”

不是娘,但与娘差不多,雪莹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但女人已经告诉自己:她不是娘!自己可没有听说过,娘还有什么姐妹?倒好像有一个舅父、外祖母,可是这两人都没有见过。

女人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雪莹,像在轻抚着一件绝世珍宝般,温柔如水,手指略略带过一丝温暖,“孩子,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能让我瞧瞧你吗?”“知道吗?­干­娘可是一直都希望看到你的……”

不待雪莹回答,女人取下床前桌上油灯灯罩,刹时,屋中明亮许多。女人一挥袖,灯光一跳,一旁的蜡烛盈盈一闪亮了,屋中逾加明亮。

雪莹再一次惊诧地注视着这个女人,那容貌像极了冷宫中的杨妃。

女人轻轻地摘去雪莹的面纱,脸上漾起古怪的表情,是笑容,但很木讷,­肉­笑皮不笑。雪莹觉得极不自在,如果可以,她宁愿在黑暗感受女人关切的话语,至少黑暗中时,有一个想像的空间,便觉得她很亲近、慈祥,那样的话语不应该是这样一个古怪的女人说出来的。

女人将声音放得轻柔,道:“我来看你,吓着你了吧?”

雪莹没有说话,依是发呆,她猜不出这个女人的身份。

“很快就会睡着的,孩子,快睡吧,­干­娘给你唱首歌,很好听,很好听的……”女人道,“天上的星星像眼睛呀,我的宝贝!一轮明月如我心,我的宝贝……”

雪莹从来没有听过如此轻柔美丽的催眠曲,小时候养母孟影也会唱,但与这个女人相比差得太多。听着如梦境般的歌曲,她的心很平静,女人将美丽的夜空带给雪莹,也至于在她熟睡之后,也梦到自己便在遥远的夜空,居然还坐在了月亮上,身边坐着一个熟悉的面孔——给她唱歌的女人。

一连数日,每天深夜那个女人依旧会出现在雪莹的床前,依旧为她唱歌,有时候也讲一些遥远的江湖故事给她听。因为女人的出现,雪莹的每天夜里睡得都很香甜,女人总会给她带来不同的梦境,美丽的、动人的、令人向往的……

时间一长,雪莹便开始渴望早些到天黑,这样她就可以早点进入梦乡。

李杰元在冥冥之中发现了一个秘密:一到深夜,总会听到奇怪的歌声,那声音遥远而清晰。这天,他早也不能安睡,而寻着声音在百花谷中暗自找寻。

直到许久,待他来到雪莹的窗前,里面映着一个女人的身影,歌声便是从这里飘出的。

次日,李杰元便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穆冰霜。

一个给雪莹的唱歌的女人,现在江湖中有多少人想要利用雪莹,莫非雪莹已经被这个女人控制了?两人不一会儿便有了太多的不安猜测。

深夜来临,穆冰霜与李杰元并没有回房歇息,而是静静地守候在雪莹的窗户下。

终于,屋顶上传来极低的脚步声,看来对方的轻功极好。

雪莹听到声音,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轻轻问道:“­干­娘,是你吗?”

这些天神秘女人所做的一切,雪莹已经完全相信她就是­干­娘,尽管她不知道­干­娘的姓名,但是能长得与母亲蓝琼如此相似,总是有些关连的人。

女人笑盈盈,道:“我的心肝,还没睡呢?”

“我正等着­干­娘呢?”雪莹道。

女人呵呵直乐,“今儿晚来了半柱香时间,知道你与琼儿一样都喜欢喝晨露,我便到花园子里采了一盏回来……你一定等急了吧!”女人坐在雪莹的床前,递过一盏青铜杯。

穆冰霜、李杰元相互凝望,彼此点头,纵身一跃,冲破窗户,落入房中。

穆冰霜大喝一声:“什么人?为何迷惑雪莹?”

女人有点吃惊,放下青铜杯,喝道:“这是我们母女的事,关你何­干­?”

李杰元道:“少废话,拿下她再说!”

穆冰霜、李杰元迅速出招。

女人也不甘示弱扎下马步做出应战的准备。

“飞燕剪柳”穆冰霜一剑横扫,李杰元“明月孤心”袭了过来,一左一右,两边同时夹击。女人轻轻一跃,如一只轻盈的燕子闪了过去,动作虽说不上迅疾,但一招一式很管用。

雪莹从招式看出:­干­娘并不想为难姐姐他们。可是姐姐招招狠毒,却有一定要取之­性­命之意,李杰元的武功招式也不势弱。从床上跃下,赤着双脚,跃入圈中道:“姐姐,别打了!别打了!”

“雪莹,你怕是中了她的迷幻术……”“快闪开,小心我们伤了你!”穆冰霜道。

女人大声道:“宝贝,别管­干­娘,我自有对付的法子,快闪开,免得他们伤了你!”

两边都是一样地为雪莹着想,可是却因为雪莹打了起来,雪莹心里极为不忍,大声道:“别打了,别打了……”

话音未落,李杰元“哈——”笑了一声,收好厉剑,望着冰霜道:“好了!”

雪莹看着­干­娘伸出的双臂,立即明白过来:她已被点|­茓­。

冰霜满意地收好剑,仔细打量着女人,脸上露出几分疑惑:“杰元哥,这人长得好面熟呀?”

李杰元闻到此处,从桌上取过油灯,仔细审视,猛然间忆起义父庄昭飞书房挂的那幅仕女图,惊道:“你是何人?”天下间,居然有一个与母亲蓝琼长得极为相似的女人,冷宫杨妃不懂武功,自然不会是她,可是面前这个女人的武功并不弱。

女人冷冷地注视着李杰元:“小孽障,还不快快解开|­茓­道!”

女人的语气仿佛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责备与不满,李杰元问道:“你到底是谁?”

“谁?”“你­干­娘喽!”女人道。

“臭女人,居然该占我便宜,我几时有一个像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干­娘……”李杰元拔开厉剑,怒视着女人。

穆冰霜走近雪莹,低声道:“雪莹,她是谁?”

“我­干­娘!”雪莹道。

“你­干­娘?”“你真的认识她?”穆冰霜道。

雪莹应道:“是呀,她是我­干­娘,我自然认得!”

李杰元道:“妹子,你被她骗了!”

“骗了?”雪莹不解。

李杰元认真注视着女人的脸,冷冷一笑,伸出一抓,顿时间,居然从女人的脸上抓下一张人皮面具。女人白皙的皮肤,一双大眼睛正狠狠地瞪着李杰元,目光中隐着恨意,李杰元不仅打了颤。

穆冰霜看着陌生的女人:“你是谁?怎么进的百花谷?”

百花谷把卫森严又有百花阵、毒花草作屏障,没有百花谷使女带路外人根本不能进谷,可是这个女人近日来居然往返自如,又是一连串的疑问。

女人冷冷道:“我想进谷,自然有自己的法子,哼……冰霜,快替我解|­茓­!”

陌生女人认得穆冰霜?

雪莹走近一步,伸出食指正欲解|­茓­,猛然间,后颈一疼昏了过去。

陌生女人的突然出现给穆冰霜带来太多的疑问,可不能让百花谷陷入任何一场危机之中,更不能因为雪莹就此放过陌生女人。

女人见雪莹昏过去,骂道:“你们两个没心的畜牲,居然敢打我的宝贝,小心老夫饶不了你们……”

“老夫?”穆冰霜笑道:“真是笑话,你居然自称老夫?”话音刚落,看着人皮面具,忆起百花谷庄寨之中不是住着穆寒露的养父“百变郎君”么?莫非,此女人跟他有什么关系?“你是百变郎君的什么人?”穆冰霜将雪莹扶入绣床。

女人一脸傲气,不屑一顾,“问那么多作甚,有本事把我杀了!”

李杰元暗道:我娘已经仙逝多年,这个女人谁人不好扮,偏就扮作我的母亲,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杀了她倒是一件极容易的事,可是她的目的却不得而知。

穆冰霜秀眉一挑,“你不说,我自有法子让你说!”

一声吆喝,两名使女将女人带走。

穆冰霜望着绣床内,昏睡的雪莹,“妹妹,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小时候姐姐无能保护你,但是现在姐姐一定会保护你的……”

李杰元望着雪莹:这位是他异父同母的妹妹,从辈份上讲又是她的小侄女,这种关系很复杂,又极尴尬。心里闪过一丝窘意,如果他不知道雪莹的存在,也许他不会认为母亲有何过错,但是自从知道有这样一个妹妹,他心里便隐隐觉得无奈。

二人离开雪莹房中。

次日一大早,雪莹一醒来,便忆起昨夜之事,想到那个女人——自称是­干­娘的人,居然戴着一层人皮面具,还故意装扮成母亲的模样,顿时间感觉被人戏弄了,一股莫名的怒意生起。转瞬间又忆起这些日子那个女人的好处,给自己唱歌、讲故事,给了她童年般美丽而快乐的记忆,她又不能恨她。没有细想,也来不及用早点,急急地奔往冰霜的房中。

冰霜并在自己的阁楼,雪莹又匆匆赶往药室。自回百花谷后,冰霜不止一次地说过希望她为百花谷配制几味毒药,以备不时之需——用在别的武林门派上。

药房内,冰霜正与寒露说话。

“姐姐——”雪莹大唤一声。

两人都回过头,以为雪莹唤的便是自己。

“姐姐,你把她怎么样了?”雪莹急切地握着穆冰霜的手。

“谁怎么样了?”穆寒露问。

“扮成我生母模样的女人?”“告诉我,她怎样了?”

穆寒露的目光落在冰霜脸上。

“三姨是我最敬重之人,她冒充三姨就是该死……”“雪莹,我会好好处理此事,你就不要再过问了!”穆冰霜道。

这不是雪莹要的答案,无论那个女人到底有着怎样的过错,可是她对雪莹是好的、是善意的。“姐姐——”“不要伤害她!”

“雪莹,这些日子被她闹的,你一定没有睡好,快回房歇息吧!等我想好了如何处置,自会告诉你!”穆冰霜了解雪莹,她素来温文尔雅,不易动怒,何时见她着急过,可是此刻却急成这般模样,心里有点不悦,难道自己这个姐姐竟比不得一个神秘的­妇­人么?

穆寒露看出冰霜脸上的不悦与烦意,拉过雪莹,轻声道:“雪莹,听话,快回去歇息,有大姐在,你不用担心!”

雪莹还想说,但大姐寒露已经这般说了,她再求无益,无奈地往门口走去,回了两次头,见冰霜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这才定定心离开药室。

待雪莹走远,穆寒露道:“抓住的是什么人?”

“一个奇怪的女人,她居然扮着三姨的模样去迷惑雪莹……”“幸而被杰元哥发现了,否则一定会给雪莹造成莫大的伤害!”穆冰霜道,“雪莹对我们的重要,大姐与我都是明白的,怎么可以让那样一人女人出现在她的身边……”

“武林中有人比我养父的易容术更好?”穆寒露不信。

“可不?”“若非杰元哥,我真的发现不了,她原来居然戴着人皮面具……”“你不是说过百变郎君的易容术向来不屑用任何面具作掩饰吗?那他用什么?”穆冰霜好奇。

说了几句话,穆冰霜便提到了两次李杰元,这令穆寒露极不自在。“易容膏!”

易容膏,只是用那个东西就可以把自己变百想变的人物,还真是不一般,穆冰霜顿时间对它产生了好感,如果自己可以学得易容秘笈该是一件如何了得的事儿。“要是我会就好了!”

穆寒露苦笑:虽说自己与百变郎君是父女关系,可是他从来不授穆寒露易容术,他的­性­情怪异之外,似乎也怕别人学得他的绝学。武林之中,谁不愿意自己的武功秘学后继有人。小时候,乔映屏就多次央求,可是百变郎君就是不授穆寒露。总是说:她现在还小,不宜学易容术。那时候,穆寒露便想:待得养父将来老了,总是要教她的。因为这样,穆寒露倒也不急,只是静静地等候着,养父说的那一天快些到来。

穆冰霜道:“大姐,让那个女人试药如何?”

以前穆寒露也曾从外面抓回几个男女,要用做试药用,总是遭到穆冰霜的反对,再往后,穆寒露自己管了试药之事便不再商议其间细节。而今天冰霜居然说出这个建议,寒露却倍加意外。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或许是冰霜对雪莹先前的态度,没想到,她竟会如此紧张雪莹,处处维护。“好!她胆敢侵犯百花谷,伤害雪莹,就是该死,我自然赞成!”

这是许久以来,姐妹二人意见相同的一次。穆冰霜的脸上漾起一丝笑容,是满意,是欣赏,更是欢悦。

雪莹回刀剑山庄复诊,往魔王堡庭院替完颜老夫人看病。一切的一切都很顺利,更出雪莹意外的是,她一直以为没有把握替完颜夫人复明,没料想,老夫人居然康复,有了勇气替她继续治另一只眼睛。

穆寒露姐妹给怪女人灌下刚熬制的毒药,只三滴。江湖中各门派都有自己的看家毒药、解药、治瘀疗伤之药,百花谷近年来更是加大了这方面的投入。因为百花谷主乃女子,在武功上不可以独树一帜,但是可以在药物上形成一派。

怪女人立即觉得腹内胜火,烧得厉害,顷刻间倒在地上。

穆寒露望着怪女人,“夫人,有何感觉呀?”试药之后,穆寒露必须认真记下服药中的感受,是哪里不舒服,以便估计可能造成的后果与带来的症状。

怪女人望着穆寒露,目光很怪:是恨?是憾?是惜?

穆冰霜看不懂这个怪女人的目光怎会如此怪异。

怪女人蜷缩一团,抚着腹部、心口,没有呻吟,脸部表情扭曲……“寒露,没想到你居然这般待我!”

穆寒露怒视着怪女人骂道:“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直呼我的名字,不想活了!”走过怪女人狠狠地踹上两脚。

怪女人冷冷笑道:“哈——很好,很好,你继续踢吧!”

看不得别人鄙夷的目光,不喜欢被人轻视,穆寒露正欲再踹,穆冰霜已经止住道:“大姐——”穆寒露望着冰霜,“大姐,你几脚把她踹死了,我便又得另找试药人……算了,算了,她和以往那些村­妇­相比,好多啦!”

“哼!”“臭女人,今日便饶了你——”寒露恶狠狠地道。她可不想留在此处听这疯女人骂人,道:“冰霜,谷里还有许多事我先去了!”

冰霜望着寒露远去的身影,待脚步声消失,她看着面前痛苦的怪女人,低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迷惑我妹妹?”

怪女人“咯!咯——”冷笑,咬着嘴­唇­。

冰霜从怀中掏出解药,“告诉我,你就可以不再痛苦了!”

“不再痛苦?”“哼——除非我死,­肉­体的痛苦算不得什么,心里的伤才最痛的……”怪女人额上渗出密密的细珠。“你们是妒嫉雪莹受我疼爱,所以才这么做……”“寒露这样,你也是这样,穆尘空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生不出好女儿……”

“闭嘴!”冰霜大喝一声,“你再胡言乱语,便让你疼死!”

怪女人痛苦地笑着,“怎么?被我说中了?”“穆尘空该死,你们姐妹也该受仇恨痛苦!”“活该!”“哈——”

冰霜沉默了,这个女人认识父亲穆尘空,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女人恨父亲,为什么要恨?武林中恨父亲的除了老龙王就是罗红珠。罗红珠那个贱人已经死了,就剩下老龙王了。注视着面前饱受毒发痛苦,却不肯呻吟一声的怪女人,冰霜的心情很怪,也很复杂。许久,才挤出一句:“你为什么恨我父亲?”

“我从来就不恨他!“只是有点瞧不起他!”怪女人道。

冰霜逾加糊涂了,她猜不出面前这个怪女人的身份,为何要瞧不起父亲。她那骄傲的父亲哟,曾经是武林盟主,名门世家,为什么呀?

“你们姐妹只管对付我,因为这样才会减轻我的愧意,也更会加深我对你们的鄙视……”怪女人道。

“你到底是谁?”穆冰霜听到此处,逾想知道答案,可是这个女人偏左右而言他,就是不告诉她答案,她的耐­性­可是有限的。

“哈——哈——”怪女人狂笑起来,一声胜过一声,一段高过一段。

穆冰霜想到了雪莹,原本她不想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可是因为怪女人对父亲的轻视,她却不得不弄个明白,她绝不允许有任何人对父母不敬,尤其是这种鄙视与不屑。“不说便不说,我不奉陪了!”

怪女人止住笑声,望着转身离去的冰霜,腹内又一阵烈焰般的疼痛,正欲再笑,眼前一黑昏睡过去。

外面一片寂静,听不到半丝声响,这里一片黑暗,看不到一丁点光亮。

“噔嗒!噔嗒!”传来一阵柔约而富有节奏的脚步声,说来也怪,怪女人一听到这种声音居然心境平静了,先前的疼痛也突然消失。

入口处出现一团红光,一会儿便映出一个少女长长的倩影,人还未至。“­干­娘——你在这里吗?”一个熟悉而极低的声音传来。

怪女人顿时间有了­精­神,这不正是她挂念疼爱的雪莹吗?站起身,应道:“孩子,我在这儿!”

雪莹快跑,但她不能弄出太大的声音,生怕被两个姐姐发现。

屋中顿时亮了,怪女人抬头一望,才发现自己被关在冰冷的地牢之中。她望着雪莹,微笑着,笑得很灿烂。

“­干­娘,我找了一夜了,真怕找不你呢?”雪莹将灯笼挂在墙上,半跪着身子,关切地望着怪女人。“你不要紧吧?”

怪女人道:“这穆家的丫头真是心狠手辣,居然让我试药。”

“她们用你试药?”雪莹不敢相信,她已经再三央求过两个姐姐,可是她们还是一意孤行,这点让她心痛,为什么要这样。

怪女人见雪莹一脸忧­色­,笑道:“如果她们知道我的身份,我相信是不会这样待我的!”

“­干­娘——”雪莹长唤一声。

怪女人从稻草堆中草起,缓缓道:“蓝琼是我此生最爱的人!”

“你是我母亲的姐妹、朋友、知己……密友?”雪莹道。

怪女人摇头叹息,“蓝琼是我的意中人!”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十四回 百变郎君非儿郎

〖本章回简介:神秘怪女人居然是百变郎君——语伶(夏候语)前辈。夏候语道出自己与蓝琼之间胜过知己的爱恋关系。雪莹决定与­干­娘夏候语游历江湖,被冰霜知晓,非得与她们一道同行。途中巧遇痊愈的余姬等三人,仇人见面动起手来。〗

“意……中人?”雪莹以为自己听错了。

怪女人继续道:“二十七年前,那时候蓝琼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便深深地喜欢上她。”“我知道这天下间没有任何一个人不会笑话我,女人怎么可以喜欢女人,可我就是爱她,连夜里做梦也只是她……”“为了给我的爱一个合理的解释,给天下一个可以接纳的理由,我一直女扮男装……”

这样的故事,雪莹闻所未闻,女人怎可对另一个女人有爱情,这简直太谎谬,但她没有说出口。一个女人扮成男人居然长达二十七年之久,那份情感该有如何固执。

怪女人停顿片刻,见雪莹的表情很平静,又道:“蓝琼死后,我也无心留在世上,原想随她而去,却被一个姓乔的女子所救,她知道我的身份后,为了瞒天下人,与我结成夫­妇­……婚后不到五年,乔姑娘也因病而亡,留下一个女儿与我相依为命……”“前些日子,我的咳疾又犯,原想就此病故去见琼儿,无意中得知蓝琼居然还有一点血脉存留世上——就是你!”“你的突然出现,燃起了我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想到你自幼漂泊江湖,历经坎坷,我又决定代琼儿照顾你……”

“百变郎君?”雪莹惊骇不下,这个女人居然是那个拥有千百张面孔的偷心大盗吗?

“真是可笑,普天下谁会想到百变郎君居然会是一个女人……”“哈……太可笑了!”穆寒露与冰霜一直躲在暗处,此刻听到怪女人的话,穆冰霜跳了出来:“你说你是百变郎君,有什么证明?”

怪女人深吸一口气,“寒露,你是我带大的,我知道你所有的习惯,你喜欢吃辛辣的食物,在你看来越辣越香;你喜欢深­色­的衣服,尤其偏爱蓝­色­、青­色­……”

寒露笑道:“这些百花谷人人皆知!”

怪女人继续道:“你的ρi股上有一块巴掌大的胎记……”

寒露哑然。

冰霜惊道:“你真是百变郎君!”

怪女人道:“不错!”“若非为了照顾雪莹,我是不会暴露身份的,我只想代琼儿达成她生前未完成的心愿。”“琼儿是爱我的,若非因为家庭压力,她是绝计不会嫁给金陵王,更不会英年早逝……”

“胡言乱语!”冰霜道。

雪莹不敢相信:难道母亲的真爱居然是一个女人吗?那母亲与庄昭飞、代宗皇帝、金陵王之间又为何有着这么多千丝万缕的恩怨。这个女人扮作男子,一定扮得很英俊,才骗过了母亲,所以母亲才会……

寒露心里暗道:她的养父是女人。母亲乔氏与一个女人结婚了……天大的笑话!“你真是百变郎君?”

“是!我就是百变郎君!”怪女人道。

“你爱我母亲,是胜过姐妹但又不及男女情爱的那种么?”雪莹努力想将怪女人与母亲的关系定位在知己好友上。她可不想让天下人以为,母亲也是一个怪癖的人。

“对琼儿而言,我只是她的知己;对我而言琼儿便是挚爱……”怪女人道,“爱便爱了,有什么该与不该,总之对琼儿我一生不变……”怪女人道。

没想到一个纤弱女子扮成男子二十七年,居然可以扮得如此逼真,全都是因为她拥有着绝世的易容术,此刻寒露对百变郎君的易容术产生了极强的占有欲。“你的易容术很好!”“你瞒过了天下所有的人……”

“我瞒过了天下所有人,但却没有瞒我的妻子乔氏映屏!”“从她第一次救我开始,她便知道我是女人!为了坚守她的爱情,她决意终身不嫁,可又为了穆尘空不因她而疚,孟影不因她而愧,便与我假夫妻……她这翻用意,天下间有几个女人能做到……我疼惜她,如同自己的姐妹,但却始终代替不了我对琼儿刻骨的爱恋……”怪女人道。

爱有对与错吗?雪莹暗自的问自己,面前这个怪女人对母亲如此用意,即便有再多的不该,此刻她也是不能埋怨,尽快在知道这些之后,她的心里极不舒服,甚至有点恶心的感觉,但是她还是敬重怪女人的。

听到怪女人说着那些前程往事,姐妹三人皆是沉默,还能说什么?一个已经成为往事的不该与错误,再去纠缠往事,不过是给活着人的凭添迷茫、伤痕,给死去的人带来耻辱罢了。

“现在我又想做回女人,只想静静地照顾我的女儿——雪莹!”怪女人继续道。

怪女人身份的揭秘对寒露,情何以堪;对冰霜,奇怪之极;对雪莹,哭笑不得,放不是,拿也不是。三人迷茫而奇怪的相互凝望,寒露可以选择遗忘;冰霜可以视为未听,当作别人的笑话;雪莹却投入了情感,原本对生母更加疑惑,不知多少次她都想弄清生母的一生,此刻间听得生母故知说了这么多奇怪的话语之后,她更加的好奇与迷惑。

“姐姐,解药?”沉默许久后,雪莹第一个打破宁静。

冰霜从袖中掏出一包药粉,表情木木地递了过去。雪莹又将解药递给怪女人,“那么——­干­娘,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名是什么?”

怪女人接过解药,打开纸包,仰头一倒。“你说呢?”

雪莹在天龙教时看过许多江湖各门派的书籍,大凡是揭露别人的隐私,如何出的名,如何成的门派,又擅长怎样的功夫,为人怎样等等之类。她在书上看过:百变郎君是天山极寒地百变老人的弟子,而百变老人是一个­性­情孤僻的老头。书上说,百变老人膝下有一个独生女儿——洁伶。 “你叫洁伶!”

与此同时,寒露与冰霜也以努力地猜着怪女人的身份。

怪女人摇头,“洁伶师姐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病死了,我不是洁伶!”

雪莹暗自思忖:她不是洁伶。百变老人共收有三名弟子:耳聪、眼明、语伶,都是男子并无女子,实在猜不出她到底是谁?百变老人自成名武林以来,极少步入中土,他的弟子大都在天山一带活动。如果这三名弟子之中,亦或有一个是女扮男装的,结合其特长,就应是语伶,不是传闻语伶已经失踪快三十年了,对,一定是语伶。“你是语——”

不待雪莹说完,怪女人点头含笑:“不错,我正是!”

武林中一直传言百变郎君是天山百变老人的得意弟子,却不知道到底是耳聪、眼明还是语伶,而这三名弟子更是行踪飘忽,但却极少有步入中原武林的。书上说:耳聪身高七尺,体形魁梧,自然不是他;眼明身高六尺八寸,体形高挑清瘦,脚大生风,也是不他;而语伶身高六尺,体形纤弱,声音悦耳动听,故名语伶。结合三人的特点,唯有语伶与面前这个怪女人相应。

冰霜望着雪莹,想知道那个名字。

雪莹欲言,见怪女人正冲自己摇头。

怪女人继续道:“我复姓夏候,单一个‘语’字。”怪女人轻叹一声,“快三十年了,我几乎都快忘了自己真实的姓名!”

岁月匆匆,光­阴­如梭。任何一个人都无法与时间抗衡,向往未来时,时间是遥远的、漫长的;回首往事时,时间又是快速的,年轮似乎在飞转,弹指一挥间,有可能是数年、数十年……此刻夏候语便是这般心境,二十七年前,她所认识的是一个情蔻初开的少女蓝琼,而现在雪莹已经步入当年蓝琼的年龄。时间又似一个技艺高超的巫师,可以将彼人换作此人,彼人消逝,此人再现,很奇妙。夏候语喜欢这种奇妙,若不知雪莹在世,她依旧毫无信心地荒废光­阴­,现在因为有了希望,她又可以活得像个人了。

“孩子,往后­干­娘就再也不与你分开了,一定会好好呵护你!”夏候语道。

类似的话雪莹已经从她的口里听得太多,但此刻听来依旧赏心悦目。“­干­娘——”

服过药后,夏候语有了力气,她缓缓地走近雪莹:“乖女儿——”紧紧地将雪莹拥入怀中。夏候语愉快地呼吸着每一口空气,从未有现在这般踏实。

寒露、冰霜站立一旁,均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是羡慕,更似蔑视。

雪莹对自己的行为有点吃惊,她原以为有这们一个­干­娘,或许她无法接纳,可是现在居然可以如此平静的接受事实。只因为夏候语与母亲相识,只因为母亲把夏候语视为知己,她便很自然地认她为­干­娘。多一个呵护自己的人本是好事,在男女私情上因为人言她可以选择逃避,但对夏候语她却是无奈的接纳、接纳……

众人离开秘室。

自此后,雪莹与夏候语形影不离,夏候语也有一个更好听的称呼“夏候夫人”。

在百花谷的日子是平静的,雪莹终是经不得冰霜姐妹的嘴上功夫,还是违背自己的意愿替百花谷配制了三种毒药与其解药。好在这三种毒药都是不致命,迷魂烟、软骨散、金烟弹。迷魂烟用于迷醉敌人;软骨散在百花谷原有的软骨散基础上又加了五味毒药,加剧了其药­性­与难解­性­;金烟弹是在危急时候用于脱身的药弹。

三种毒药配完,终于算将冰霜姐妹给应付过去了。雪莹的心在江湖,百花谷虽好,可呆了一段时日便觉烦了。而夏候夫人看着暂少笑颜的雪莹,顿时间也少了欢颜,母女二人一商量,决定离开百花谷,去闯荡江湖。

“你们要去,得带上我!”穆冰霜已经推门而入,像一个不讲理的女贼。

雪莹连连摇头:“姐姐,你比不得我,你是百花谷主怎可以轻易离开,抛下谷中事务不管呢?”

穆冰霜哪里肯听:“这里不是有大姐寒露么?再则过几日竹姨便从关外回来了,我一定要与你们一道去!”

夏候夫人是经过风雨的人,这女孩倘若真使起­性­子来,就算有八匹大马也是拉不回的。原本让冰霜同行也没什么,只是冰霜一去,李杰元便会跟随其后。夏候夫人不喜欢李杰元,虽与雪莹是异父同母的兄妹,可是因为像极了那个大坏蛋李荣。她每次见到,总会隐隐地想起李荣来。

雪莹对李杰元既谈不上喜欢也说不讨厌,只是因为毕竟与自己有着那么点关系,所以尊重他。

“好妹妹,我们就一道同行吧?”冰霜道。

“你不是有自己的情哥哥,缠着我有何好处,我又不是男子?”雪莹本是俏皮话,想气气冰霜。

“哎哟,他可是你的兄长,你回百花谷都不理人家,好歹你们也是一个母亲的儿女,我这样做不过让你们多些时间相处……”“本是同根生,只因天意未能呆到一处,我这般做,你却取笑,太没良心!”穆冰霜道。

这些事儿,夏候夫人也想过很多,此刻听穆冰霜这般说,是呀,人家到底是有血缘的兄妹,无论自己有多不喜欢李杰元,可还得与他一道同行。

雪莹回头望着夏候夫人,见­干­娘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应道:“姐姐那张嘴太厉害,我说不过你,依你便是!”

“好!我立即回去拾掇行装,明儿一早出发!”穆冰霜话音一落,飞野似地走开了。

行装夏候夫人已经替雪莹收拾妥帖,雪莹也越发地依赖这个­干­娘了。

次日一大早,天尚未见亮,穆冰霜便来敲门,硬是将雪莹从暖床中拖了起来。寒露定是不同意冰霜出去闯荡江湖,否则冰霜不会这样做。因为事先已经答应了,雪莹在心里又不想让冰霜太过为难,并没有违背其意,一行四人就在黎明前悄悄地出了百花谷。

余姬落魄而犹豫地望着铜镜发呆,待得天亮,她便可以除去头上的白绸布,她无法想像那容颜是否如昔。雪莹虽说替自己医治了,可是她到底与百花谷有着千丝万楼的关系,万一心里一个不自在,把自己弄成个丑八怪,如何见人呢?几乎一整夜的时间,她都不敢睡,听到­鸡­鸣、狗吠声,余姬的心逾加紧张。

太紧张,心跳加速,余姬甚至不敢坐下、躺下,看着桌上的一盏酒,抓过来,来不及斟入酒杯之中,将壶嘴对准嘴巴便“咕咚咕咚”喝了起来。酒一下肚腹内立即感觉如有一团火焰燃烧,心情略加平静,心跳也稍许缓慢了几分,这才缓缓地再次坐在铜镜前。

展佩诚一直挂念着余姬的脸,天­色­渐亮,他信步来到余姬的房间,轻轻地,轻轻地敲响房门。余姬的担忧、余姬的紧张,都是在他意料之中。

余姬突然听到敲门声,首先想到的是龙跃天,心里突地又紧张起来,倘若容颜不及当初,她对爱的信心会倍受打击。更不希望龙跃天在此刻出现。

“余姬,是我——佩诚!”展佩诚道。

余姬略为放心,站起身走到门前。

展佩诚看着蒙着白布的余姬,那双秋水般的明眸有些许红肿,昨夜她一定一夜未睡。心生怜惜:“辰时还未到呢?再上床睡一会儿?”

余姬无奈地道:“真不知道雪莹姑娘是真的想帮我,还是想害我,我真是一点主意都没了……”

“你不敢拆白布?”展佩诚一语道破。

余姬先是一怔,而后道:“害我的是穆冰霜,救我的是穆雪莹,你说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我拿不准……”

展佩诚伸手抓住余姬的纤手,安慰道:“不用担心,我想雪莹姑娘不会害你,她不是穆冰霜!”将余姬拉至铜镜前,让她坐下,两只有力地大力在余姬的肩上按摩着。“放松,放松……什么也别想,好好睡上一觉吧,哪怕就是坐着打一个盹也是好的!”

听着展佩诚温柔而贴己的话语,余姬顿时放松许多。龙跃天让余姬痴迷,但展佩诚却给了她温暖与踏实的感觉。女人有时候就是很怪,只因为情之所至,可以放弃最优秀的男人只为追求自己的心之所系。有了自己的所爱,再爱的男人也难走入心扉。

不一会儿,余姬便平静地闭上眼睛。展佩诚手指一伸,点住她的睡|­茓­。“余姬,我了解你的心情,你不能面对失败的痛苦,我又怎忍心有这样的结果……”展佩诚定定神,伸手轻柔地打开后脑的布结,一层层缓缓地解开,展佩诚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铜镜,当最后一层白布退去,一条长长的白布坠入地上,展佩诚看到铜镜中一个美艳的女子映在其间,眼睛微闭,那样安祥而宁静,轻轻地点替余姬解开睡|­茓­。“余姬,你睡着的时候很美,一直都是……”话未说完,立即吓了一跳,不知何时,在余姬的右眉尾处居然有一个红艳明亮的东西,定睛一看,不是别的正一条红艳的鲤鱼。顿时间,便有一种被欺弄的感觉:穆雪莹她当真憎恨余姬,明明可以替人治愈,偏在美艳的脸上留下一条红鱼,这……简直就是报复……

龙跃天也是一样的关心余姬的康复情形,此刻间已站在余姬的门前,房门大开,看到纹丝不动的展佩诚与余姬,轻轻地走了进去。

展佩诚的惊异之­色­太甚,龙跃天进屋居然没有察觉到,看到铜镜中熟悉的身影,他才喃喃道:“怎么回事?”

龙跃天一眼便看到余姬右眉尾处那条红­色­的鲤鱼,想到穆雪莹这个女子,当真奇怪得紧,偏要在别人的脸上留下一个记号,到底是何用意?不觉“哈——哈——”大笑起来。

余姬被笑声惊醒,回过头一脸茫然,再一回头望着铜镜,立即惊叫起来:“我变漂亮啦!”刚一说完,立即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右眉尾处那个红­色­的东西:“这是什么?”

“好玩至极,姓穆那丫头给下留下一条红鱼……”“哈——”龙跃天狂笑道。

展佩诚一脸痛­色­,转而看到余姬脸上的惊诧与难­色­,轻轻地,轻轻地安慰道:“余姬,没事的,一点儿也不影响你的美丽……”

“什么话?”“我在你的脸上留下一条红鱼试试……”余姬大声道,声音发颤,是喜是气。顿时间,猛一抬头怒视着龙跃天:“一定是你的主意?以前,你就总嘲笑我是一条红鱼,现在你满意了吧?”

“天地良心,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儿?”龙跃天忙忙解释。

余姬道:“就是你!”“上次,那个妖女来的时候,你就气她,一定是你惹怒了她,所以……”越说越气,越气越急,以致后面都说不话来,委屈的目光含泪,可是面对心爱的男人,她却不忍心怪得太多,“都是因为你,我才变成这样,我若嫁不出去,这辈子就跟定你了……”

龙跃天止住笑声,看着展佩诚,“又­干­我事?”

“我不管,总之妖女没让我好过,我也饶不了她……”“穆雪莹!我一定要在你的脸上挂上一片雪花!”余姬大吼道,转过身从墙上取下厉剑,狠狠地道:“我现在就去百花谷寻人!”

话音一落,余姬冲出房门,奔往百花谷。

展佩诚叹息一声:“余姬——”跟了出去。

龙跃天依旧想笑,转瞬间又怕无故生出事端,父亲与天龙教主比武在即,不能再出任何乱子,跟了去。

雪莹因为不会骑马,与夏候夫人共骑一匹,缓缓地出现荒野之中,身后是紫衣女郎红枣马,再后面是黑马青衣少年。

夏候夫人紧而柔地拥着雪莹,像抱着一个宝贝般,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这是她十五年第一次重出江湖,而且又是另一种身份。

突然间,一个红衣女郎飞奔而来,一脸怒气。

余姬猛一抬头,那戴着面纱的少女正是雪莹,顿时间怒火燃烧,拔出厉剑,大喝道:“妖女,我与你有何怨仇,你居然这般对我?”

夏候夫人以为余姬要伤害雪莹,飞身一跃,踢了过来。“小妮子,休得无礼!”

余姬一个“云海飞龙”闪了过去。骂道:“我骂她与你何­干­,快闪开!”“否则,休怪本姑娘的刀剑无眼!”

夏候夫人冷冷道:“小妮子,有甚本事尽管使出来,姑­奶­­奶­奉陪到底……”接过剑招,两人混打成一片。

先刚被夏候夫拥着倒不觉什么,此刻雪莹一人坐在马背上,居然有点怕意,轻轻一跃从马背上下来,稳稳地落在石头上。

展佩诚已经过来,看到雪莹也是一脸怒意,“亏得我如何信任于你,可你……”

未待展佩诚出招,雪莹已经后退数步,忙道:“我不是已经替她医治好了,为何怪我?”

展佩诚此刻只有怒意,哪里容想那么多,正欲拔剑,龙跃天已经过来,不偏不移正巧落在二人的中间,止住道:“佩诚,这其间定有原由,得问问穆姑娘才是。”

“姓龙的,往日里见你没两句人话,就这还算个样子!”雪莹漫不经心,似乎这些事与她都是遥远的。

“快说,为什么要在余姬脸上留下一条红鱼?”展佩诚道。

雪莹道:“你去问余姑娘,她被毁容之后,是否曾经用利器刺过右眉尾处?”“问好了,再来寻我的不是!”

龙跃天笑道:“这便是了,穆姑娘这么做,自然有其道理。”

展佩诚大声道:“余姬,别打了!别打了!”

余姬此刻正在气头上,哪里能听,依旧与夏候夫人打得不可开交。

展佩诚见二人都没有束手之意,跳入圈中加入其间,一会儿与夏候夫人对招,一会儿又与余姬对招。“余姬,误会了,误会了……”

“误会了?”余姬应了一声,“前辈,别打了,我不打了!”

夏候夫人哪里肯饶,骂道:“­妇­人生平最狠就是有人用剑对着我的宝贝女儿……”

展佩诚左右张望,生怕二人都再出招。

余姬收好剑问道:“什么误会了?”

展佩诚指着雪莹。

夏候夫人不敢收手,紧跟在余姬后面,展佩诚站在其对面不敢放松,生怕夏候夫人再发招。

余姬走近雪莹道:“妖女,有何解释?”用手指指着右眉尾处的红鲤鱼。

“余姑娘,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毁容之后,曾用利器刺伤过右眉尾处,因为伤痕太深,即便治愈也是有痕迹的,无奈之下,我便在此处刺了一条红鲤鱼也掩其伤痕……”“难道?我这么做不对么?

“一朵花、一颗星都行,为什么你偏给我刺一条鱼——着实难看!”余姬听到此处,忆起被毁容不久,她的确用小刀刺过此处,因为当时那地方奇痒难耐。

“整个换肤术时,房中无人,又不能耽误时辰更不能出去征求他们二位的意见,而你已经昏睡过去。我冰霜姐姐喜欢明月,吉弱姐姐偏爱鲜花……我想也许你也喜欢彩鱼的,这难道不对么?”雪莹反问。

龙跃天一脸无耐,如此听雪莹说来,倒也无错。笑道:“这鱼儿不错,挺美!”

余姬顿时哑然。

展佩诚甚觉尴尬,“真是抱歉……”

“抱歉?”“无礼之辈,吓着我的宝贝女儿,你们一句抱歉就了事啦?”夏候夫人可是不依。

雪莹唤了一声:“我的娘,说什么呢?”

“刚才那个穿红衣的,突然出现,像个女鬼,样子如此吓人,怎么能算了?”夏候夫人道。

­妇­人叫雪莹女儿,雪莹叫­妇­人娘。龙跃天与展佩诚只觉很怪,这个女子到底是何人,怎么雪莹身世之后居然有一连串的故事。

“别说啦,我们走,我们该走了!”雪莹推攘着夏候夫人。她可不想在这些小事纠缠不清,尤其那个龙跃天此刻又帮着自己说话,着实古怪得紧,谁知道那后面又是什么呵。

夏候夫人扶着雪莹上了马背。

余姬此刻的目光又落在穆冰霜的身上,快奔几步拦住去路道:“妖女,下来!下来!”

夏候夫人回过头,并没有上马,怒问道:“疯丫头,闹什么?先前找我女儿的不是,现在又找穆谷主的不是,是何道理?”

“臭女人,这是我与她之间的恩怨,少多管闲事!”余姬不甘示弱。

龙跃天此刻注意到雪莹胆怯的神情,他知雪莹自幼便不骑马,传闻她幼年时曾被一匹小马驹摔伤过。从地上捡起块石子快速地飞了过去。

雪莹坐在马背上正想着是走还是下马,突然间,马“啾啾”大叫了一声,飞起马蹄急奔而去。“­干­娘——”

夏候夫人听到雪莹的唤声,回头看时,马已经奔至十余丈外,大喝一声:“不好!”急追而去。

穆冰霜下得马背,与余姬对立而站,相互凝望片刻,各自出招,互不相让,新仇旧恨,此刻间全涌上心头。

李杰元跃下马背,他冷冷的注视着龙跃天兄弟俩,女人打架,这男人站在旁边看自是不该,可是倘若他们二人同时出手,穆冰霜必落下风。

龙跃天原本想捉弄雪莹,此刻见­妇­人失措,心里略有悔意。

夏候夫人快奔几步,望着远去的烈马与惊慌的雪莹,大声道:“女儿,别着急——抓住缰绳!”愤愤地注视着龙跃天骂道:“坏小子,我女儿不出意外倒也罢,倘若有甚不是,我定不饶你……”

雪莹小时候是很爱马的,只因坠马受过伤,便从此有点惧意。原本心里害怕,但想到马跑得如此之快,­干­娘即便要救自己一时也是赶不过来,索­性­安静下来,紧紧地抓住缰绳,略加思索,轻轻一跃,跳上一棵大树,缰绳脱手,受惊的烈马奔得更快,转瞬便消失在密林之中。想着先前的情景依旧有点不安,可是忆起先前余姬那恶狠狠的语气,心中甚是担心,对方人多,又都是好手,真不知道姐姐能否应付。坐在大树运足内力,如一只空中飞燕,往回处奔去。

旷野上,乱石旁,冰霜与余姬已经过起招来。余姬招招狠毒,都有必取对方­性­命之意,再细看冰霜,她的武功招式也是不弱,有几个招式怪异之极,含着一股­阴­邪之气。雪莹甚是吃惊,据己所知,这样的武功必是邪派之人所用,姐姐为何要学这样的功夫。

夏候夫人正在担心,突见雪莹已经飞转过来,从天空一闪即过,如一片彩云轻柔地落在草丛中,脸上漾着喜悦,斜目狠狠地瞪了龙跃天一眼,顷刻间,脸上便荡起一股得意的笑容。

“乖女儿,你没事吧?”夏候夫人迎上雪莹,关切地问道。

雪莹转了一圈,道:“看我的样子像有事么?”

夏候夫人握着雪莹的手,脸上尽是疼惜。

闭月、沉鱼,是武林四绝­色­中武功最高的两手,一是杀手,另一个是门派的掌门。一样的以狠毒著称江湖。两个绝­色­女人的打斗,比两个男人的打斗可观,仿佛是两个女子的表演与舞蹈,时而优美柔和,时而快捷利落……无论变幻怎样,都是极美的。

雪莹冷静地注视着,顿时间,闭月改变路数,使出了一招令人大惊的武功招式,“七­色­彩虹”闭月双环­射­出七彩光芒,夺目刺眼,一剑刺中,一股极强剑气如石落平湖,荡起层层杀气。

展佩诚甚是大惊,这种杀气只有极深仇怨的人才会使出,而这招“七­色­彩虹”他从未见过,来不及思忖,展佩诚轻轻一跃跳入圈中,大喝一声:“穆冰霜——”

话音未落,一旁的李杰元已经落入圈中,道:“这是她们两个女子之间的恩怨,不该多事……”接过展佩诚的剑招。

余姬连连躲闪,从先前的以攻为守,变成此刻的以退为守,疲于应付。而穆冰霜招招纯熟,占据上锋。此刻的穆冰霜并没有要余姬­性­命的意思,否则先前运过的那招“七­色­彩虹”完全可以一剑之中取下余姬的­性­命。冰霜武功的增长大大出乎雪莹的想像,心里暗道:姐姐的这般剑招恐怕自己都极难接下。

龙跃天见此,突然大声道:“龙游四海!”

余姬明白,这是龙跃天要她使出“游龙剑法”,原先心中有所顾忌,而今听此迅速使出“龙游四海”,剑招一出,接下来便是“飞龙在天”、“仓龙有悔”……游龙剑法中一招接一招,应接不暇,穆冰霜忙忙拆招应付,顷刻间甚是狼狈。

雪莹瞪着龙跃天,道:“可恶,居然在旁帮忙!”

龙跃天道:“飞龙吞珠!”

“飞龙吞珠”乃是“游龙剑”招法中第七层的招式,等闲之辈必死无疑,即便对方武功再高也难接过此招,江湖又称“无命剑招”。穆冰霜顿时慌了手脚,没了主意,早闻过此招的厉害。

第二十五回 天龙少主纳娇娘

〖本章回简介:紫云返回鬼谷,被教主夫人关入石屋,天龙少主再纳美娇娘——萍儿为妾,这令紫云极为不满。雪莹与夏候夫人回到果林桔园的洞|­茓­,暗夜行访突遇玉蛇、黑狼。〗

雪莹不待细想,纵身一跃,落至冰霜身前,“火中凤凰”用力一推,余姬飞出的厉剑被雪莹的内力推了回来,说时迟,那时快,龙跃天飞身接过宝剑。

龙跃天惊异地注视着雪莹:这是什么功夫,居然可以接拆“飞龙吞珠”。

雪莹道:“姐姐,好险——”

穆冰霜道:“真没想到,你的武功——这么好!”

雪莹回以无奈的笑容。

余姬道:“穆姑娘,这是我与妖女之间的恩怨,你掺合什么?”

“掺合?”“姓龙的在一旁提示,我不过是帮我姐姐接上一招罢了,这又有什么不对?”雪莹道,“姓龙的不掺合,我便不掺合……”

龙跃天正欲开口,雪莹用手一挥,道:“姓龙的,没忘了在鬼谷之时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总不至于你如此健忘,全不记得了吧?”

龙跃天忆起当日在鬼谷时,他与沈无争欲带雪莹离开,当时,她曾严厉拒绝,还要龙跃天不可为难穆冰霜,将她救二人的恩还于冰霜之身。那时候因为不知道幽兰圣女便是穆雪莹,他还甚为纳闷,而今看来,这一切都是在雪莹的计划之中……

余姬不明白雪莹的话意,道:“什么?”

龙跃天伸手一拉,将余姬的手紧紧地握住,轻声道:“余姬,我们走!”

余姬还欲再问,可是她已经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大手的温度与力度,顿时间一股暖流冲上心间,竟是未名的喜悦与欢畅,轻轻地应了声:“嗯!”

李杰元道:“展佩诚,他们都走了,我们还打下去?”

展佩诚张望四周,顿时间便听到李杰元嘲弄式的笑声:“还要打吗?”李杰元的厉剑已经对准展佩诚的咽喉部位。

展佩诚又气又急,气的是龙跃天与余姬离开,居然没有告诉自己;急的是,现在被李杰元困住无法出招。

“杰元哥,好了!好了,让他走吧!”穆冰霜道。

李杰元笑嘻嘻甚是得意,收好剑。

展佩诚连奔带飞似地追往龙跃天与余姬。龙跃天明明对余姬并非真心,他怎么可以,可以牵余姬的手。

“下次再遇上他们,就没那容易了,不分出胜负绝不罢休……”穆冰霜道。

雪莹无语,冰霜姐姐如此好胜,怕不是什么好事?今日若非龙跃天有欠于自己,他们又怎会轻易罢手。“姐姐,我们走吧!”

夏候夫人道:“姓龙吓跑我们的马,我们怎么走?”

李杰元道:“前面不远处有家租马铺,到哪里可以租到上等的马车!”

“姐姐,马车倒是可以租,这马夫我们好像有现成的,哦?”雪莹道。

夏候夫人与穆冰霜的目光都落在李杰元的身上。

李杰元笑道:“小丫头,连大哥都敢戏弄?”

这是雪莹第一次从李杰元的口中听到自称“大哥”这个词,这也是雪莹长久以来困惑的事情,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李杰元,是堂叔还是大哥。虽然雪莹明白穆冰霜与李杰元之间的情侣关系。

“妹妹的意思正是我的想法,杰元哥你不愿意吗?”穆冰霜俏皮地问道。

“太愿意了!”李杰元笑道。

四人顿时大笑起来,笑声久久地回荡在旷野之中。

龙、余、展三人行了一程,龙跃天这才放下余姬的纤手。他原想好好捉弄一番穆雪莹,可是她却突然提及当年鬼谷之事,对于龙王岛这绝对是一种耻辱,对玉龙王——龙跃天,每每想到此事,心里便隐隐作痛,当日不解的事实,今日全明朗了,穆雪莹终是因为养父母之仇,不能接纳自己的。明明知道他的心意,却是无情的拒绝,无情的伤害,而他呢?明明很爱穆雪莹,却为成了隐藏、捉弄、玩笑,这也不是他的本意。

两颗心的距离不在于是否相爱;两颗心的距离不在于明明知道对方的心意,却装不知;两颗心的距离不在于两个人相处的时间有多少;两颗心的距离在于对彼此间的伤害与太多现实的误会、阻挠……

一路无语,余姬含情仰望着龙跃天,轻轻地唤了一声:“天哥——”

龙跃天面无表情,心却难过。

展佩诚道:“看样子,穆氏姐妹准备浪迹江湖了,我们……难道就那样呆在刀剑山庄么?总得做点什么?”

“她们浪迹江湖,你怎么知道的?”余姬问。

“以前,我听雪莹姑娘说过,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做一回真正的侠女!”展佩诚道:“她既然离开皇宫,我也没有听说朝廷在找她,那么自然是浪迹江湖了……”

龙跃天面装无趣,实在留意着展佩诚说的每一句话。雪莹开始浪迹江湖了,自己又怎甘心呆在刀剑山庄,再则父亲与天龙教主比武在即,自己也该出去打探一下消息。

春天已到,天空飘洒着蒙蒙细雨,温柔得如同少­妇­的心思,一粒粒如针般落在土中,又似一个道行高深的仙家,小草儿绿了,娇­嫩­又倔犟,想着方儿、变着样儿从泥土中、石缝里慢慢的往上伸展……山野的桃花儿开了,一片片、一树树、一枝枝如彩霞般点缀着世界,让­色­彩顿时鲜艳起来;溪流边、小河边的柳枝儿绿了,燕子穿梭,微风一拂,轻轻地飞舞……

夏候夫人观望着美丽的春景,许多年了,她隐居在百花谷里。而今见到外面的世界如此亲切又喜悦。

雪莹依是一样欢喜地欣赏着美景,站在租马铺的大门前,抬头仰视着满树的桃花。花间,飞舞着几只蝴蝶,她突然想到了冰儿。自从离开鬼谷外的桔林,她再也没有见过。心里有点沉重,与冰蝶、火狐的相遇一种缘份,可是她却将它们留在那里,而自己却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穆冰霜与李杰元租好马车,店家将马车赶至大门前,嘱咐了几句,从李杰元手里接过银俩回到铺里。

“妹妹,快上车!”穆冰霜望着发呆的雪莹,催促着。

雪莹依是不动,就那么怪,她只是因为看到了桃花树上的蝴蝶便想到了冰蝶与火狐,猛然间只是想回去看看它们,哪怕一眼也好。

夏候夫人走近雪莹,“想起什么了?”

雪莹这才望着夏候夫人,“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恐怕现在不能与姐姐他们一块儿去了!”

夏候夫人含笑,似乎对雪莹的话很满意。原本自己也是不愿与穆冰霜、李杰元同行的,刚一出谷便遇到龙王岛的人,再多走一程,只怕会遇得更多类似事情,她不希望雪莹冒险。转过身,走近马车,附在车前道:“谷主,只怕我与雪莹不能与你们一同前往了?”

不待穆冰霜追问,夏候夫人继续道:“我还点事儿要办,雪莹又执意要与我一道。你是知道的,这点私事,又不能劳驾谷主与李少侠,所以……”

穆冰霜拉开车帘,一脸不悦,说得好好的事儿,突然就变了。

李杰元却是乐意与穆冰霜结伴而行,少了雪莹与夏候夫人,一路上倒上方便许多。“冰霜,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行一步——”

雪莹见冰霜并未反对,快奔几步,道:“一个月后在哪里见面?”

李杰元早就想到江南走走,顺口道:“扬州望江楼!”

“好!”雪莹道:“姐姐、大哥,一路保重!”

冰霜与李杰元的马车远去。

夏候夫人正欲回租马铺再租辆马车,雪莹拉住她的手腕道:“­干­娘——”

雪莹傻傻的笑,“­干­娘!”“我想……”

“女儿,快说!”

“­干­娘的易容术堪称一绝,我又不能总是戴着面纱在外面闯荡,所以请­干­娘想个法子……”雪莹未说话,夏候夫人已经明白。

二人找了处僻静之处,夏候夫人从包裹之中找出人皮面具。取出易容膏,在人皮面具上抹了一层,替雪莹摘下面纱,贴上面具。转瞬的工夫,雪莹立即变成了一个相貌平平的姑娘。“别人都希望可以变得更漂亮,哪有如你这般居然希望自己丑些的道理。”

雪莹不语。

二人依旧没有租马,只是一路步行,往鬼谷奔去。

且说天龙教少主那日被八­色­魔所获,楚阳公主(雪莹)也曾欲救之,怎耐半途中突然杀出魔堡人,此事也就搁下了。

银雪、紫云到小镇上寻了几日,半点没找到八­色­魔的踪迹,一怒之下,便将乐坊一把火给烧了。两人无功而返再回鬼谷,却发现:天龙少主已经平安回到鬼谷。二人私自离开鬼谷,立即被教主夫人关了进来,两间冰冷的石屋之中看不到任何光亮。

紫云未来得及与丈夫说得上一言半语便就此分开了,等她三日后从石屋出来,却发现丈夫的身边居然陪伴着一个美艳娇娘,顿时间若五雷轰顶险些跌倒,倒是银雪紧紧地搀住她。

美艳娇娘见到紫云倒是一脸笑颜,忙忙跪拜:“姐姐——”

紫云抬起头望着久别的丈夫,希望从他的脸上能找到答案与安慰,可是那又是怎样一张冷酷的脸庞哟:神情冷漠,眼睛无光……曾经热情而体贴的丈夫怎么一别之后居然变成这般模样。

美艳娇娘继续道:“我叫萍儿,是少主昨天新纳的侍妾……”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紫云勿需多想已经知道答案。她的丈夫不是平常人,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天龙少主。

“萍儿,跟她说那些做甚,我们走!”天龙少主冰冷的口气命令着。

萍儿看到了丈夫对旧爱的态度,脸上扬起一丝得意,眼角上扬,笑道:“姐姐,我先陪少主去了,你与圣女先聊!”

紫云出嫁,幽兰离教,天龙教三大圣女唯剩下银雪,她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天龙教圣女。

紫云千阻万算,万万没算到,婆母居然利用她私自离教这一点将自己关了三天,而这三天丈夫居然有了新欢。以前她生怕教中女弟子对丈夫亲近、示好,她终没有算到,竟小窥了婆母。当初自己与丈夫的婚姻是婆母促成了,而今日的局面同样也是婆母之故……

银雪紧是以地扶住紫云,“我是前天晚上被放出石屋的,一出来便知道了这个消息,可是又无法与师姐取得联系,所以……”

紫云道:“不能怪你,这是我婆母的意思,你又怎能阻止……”

银雪搀住紫云回到阁楼,久久地望着偌大的鬼谷无语。

“师姐,我听人说,八­色­魔中有三个已经被抓住了,现在就在鬼谷……”银雪想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尽早告诉紫云,但紫云却无心这些。

“他怎么可以这样?”“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再给我一年时间吗?再过一年,我一定可以怀上杨家的血脉……”“为什么,说过的话可以变,许下承诺也会忘……”紫云喃喃自语。

“师姐,堂堂教主都有几个侍妾,况少主呢?”“你放宽心些,一切都会好的,少主与你有着数年情感,他自然不会怠慢你的……”

“你懂什么?”“那个女人如此美艳娇柔,活脱脱一个狐狸­精­,比幽兰那死丫头更厉害……”“你又没喜欢过男人,你怎么知道这其间的道理?”

银雪已经习惯了紫云刁难、任­性­,但此刻听到这些话还依是难受,咬着嘴­唇­再忍忍。道:“师姐,别为难自己了!”“我看你现在就找少主说说,可千万别跟他怄气……”

“要我找他?”“笑话,凭什么?他愿意怎样便怎样,我现在是不会去找他的。如果他认为我是多余的,我会尽快离开鬼谷……”

“师姐——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等气话。若被夫人的人听到了,又该生出是非了!”

“你怕她,我却不怕她。”“她也是女人,自己不如意偏要我跟着她不如意!”

“师姐——”

“别在我身边吵,我烦极了,你走吧!”紫云冷冷地道。

银雪有些无奈,摇着头,离开紫云的阁楼。

紫云久久地陷在一种被骗的心境之中,与少主之间的山盟海誓还回荡耳边,可是他的心却已经改变。人为何偏这样,尤其是男人变得也忒快了。一方面她又恨自己,天龙教中居然有这等狐媚子,却未发觉;早知有这样一个女子存在,就应该早早将她许了教中弟子……责怪、后悔,不过是自惩的一种方式。

少主依旧拥着俏佳人打闹说笑,丝毫没将妻子反应放在心上。余下数十日里,少主始终没有出现在紫云的房中,而紫云依旧将自己关在房中从不出户。对于彼此,仿佛又成了两个素不相识的路人,而实则在各自的心里埋藏着深深的怨恨。

这一日,少主与萍儿夫妾正在奕棋,鬼谷公子杨遥带着十余名教中弟子,急急地出了鬼谷,那神情中有惊异,有欢喜……

鬼谷公子杨遥得到消息:一个时辰前,有一老一少两个女人闯入鬼谷林境内,可是半柱香前已经失去了踪影。这对于鬼谷来说无疑是件大事,有外人闯入,居然又突然消失,他们必须要尽快找到对方、抓住对方,否则武林中人人可以自主出入鬼谷,天龙教的威严何在?

雪莹回到熟悉的桔林,想到离开鬼谷后最初的日子便在这里度过。桔林飘散着淡淡地幽香,温泉潭冒出丝丝白雾……

夏候夫人一阵惊喜,“这个地方好,山清水秀,地杰人灵!”

雪莹在苦苦地寻找冰蝶、火狐,一遍又一遍,桔林依旧,可它们呢?一步步走近温泉潭,热气漫延熏人,不一会儿额上便渗出密密的汗珠,春风一吹,阵阵馨香缓缓的飘散。

夏候夫人深吸一口,“好香!好香——”

“嘎——”一条火红的东西从石壁的岩洞中跃了出来,后面飞着一只巨大而透明的蝴蝶,盈盈飞舞带着一股极寒的冷气。

“烈焰!冰儿——”雪莹高兴地大唤一声,话音尚未落下,火狐已经轻轻一跃攀上了雪莹的左肩,而冰蝶便快速地落在她的头上。

夏候夫人瞪大眼睛:这只红胜烈火的灵狐,真可谓难得一见的人间极品。那只冰凉明亮的蝴蝶更是极品……这些她只是在一些传说故事里听过的东西,今天就真实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雪莹从肩上抓下灵狐,伸出白玉般的纤手轻轻地抚摸着,低声道:“烈焰,姐姐不在,这些日子你在­干­什么?”

夏候夫人好奇,伸手欲捉住雪莹头上的冰蝶,刚近冰蝶,便有一股极强的寒气随手而来,她立即收手,又试了一次,寒气比先前更重,有一股彻骨之冷,现在可是春天,不应这样。正欲再试,雪莹说话了:“­干­娘,冰蝶的寒毒极重,千万别摸它,否则你会在顷刻间被她冻成冰人……”

“那——把烈焰给我!”夏候夫人道。

雪莹摇头:“非我不肯,烈焰浑身热若烈焰,我怕伤着你!”

夏候夫人不信,倘若真如烈焰,为何雪莹的衣物未被烧着,伸出手臂,就在她快接近烈焰的时候,烈焰突然如同受惊一般从雪莹的怀中挣脱,一股猛烈而刺骨的烧灼感顿时传遍全身,不同于烈焰之灼,隐隐之中有股寒气……“啊——”

雪莹吓了一跳,忙忙拉过夏候夫人的手,仔细察看着:“烈焰怎么了?很少这样?”“伤得不轻,得赶紧用药……”

夏候夫人想说话,可是却张不开嘴,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仿佛都不是自己的,如同着魔般僵直,眼前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影像:蓝琼正含笑望着她,如同二十多年前初遇她时,一样的年轻貌美,一样的充满热情。

雪莹望着双眼发红、呆直的夏候夫人,明白被烈焰伤得不轻,这烈焰怎么了?自己第一次遇到它时,它可爱、活泼,而今天举止反常。

“琼儿……”夏候夫人话音未落,已是双眼蓄泪。

“­干­娘,你中毒了!”雪莹扶住夏候夫人往岩石壁洞|­茓­走去。

进入洞|­茓­,门快速落下。

雪莹转身从地下室中取出解药,从瓷瓶中倒出两粒药丸喂入夏候夫人的口中。

再看火焰,它乖乖地坐在石门前,两眼紧紧地望着雪莹,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

雪莹轻轻道:“烈焰,姐姐没有怪你,你知错就好!”“不过,以后可不许伤害别人啦?姐姐身边的人不是亲人便是朋友,不可以伤害的哟……”

灵狐烈焰似乎听懂了雪莹的话语,站起身抖拌一身光滑亮丽的毛皮,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入雪莹的怀中。雪莹伸出纤指正欲好好安慰它几句,“吱”烈焰又突然跃到地上,摆动着小脑袋,眼神中透出几许不安。

“怎么了?”雪莹问。

洞|­茓­外传来了奔跑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真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一片果林!”一个男子惊讶道。

“公子,你看前面还有股热气——这里有温泉!”另一个男子继续道。

“他娘的,让你们找人,谁让你们欣赏风光了?”这个声音雪莹认得,是鬼谷公子的声音。难道自己与­干­娘过来时,被天龙教发现了踪迹?

雪莹爬上石凳,从石门后的小洞往外望去:鬼谷公子杨遥领着十余名天龙教弟子,正在四处搜索。终于明白,灵狐烈焰怕是早已经觉察到有人来此,故而惊慌。

“嗖——”灵狐烈焰纵身跃上雪莹的肩头,也用一双骨碌碌直转的眼睛望着外面。

雪莹一把抓下灵狐,低声道:“烈焰,我明白的——你发觉有外人来了,比冰儿机警多了……”冰儿?雪莹扫视屋内,竟未发现冰蝶的影子,刚才进来时居然忘了冰蝶,一时着急,再看外面,冰蝶此刻正歇在温泉旁,白气袅袅、蒸气腾腾,它还在那边安静的享受着温暖呢?

“女儿——”夏候夫人清醒过来。

“嘘——”雪莹止住,低声道:“外面有天龙教的人!”

夏候夫人走近雪莹,一看到烈焰,想到先前的情景仍心有余悸,后退一步。

“­干­娘——烈焰很通人­性­,先前是因为察觉有外人到此故而烦燥,并不是有心要伤你的……”雪莹道。

“我明白!”夏候夫人应道。

雪莹望着外面,“冰儿还在外面,千万别被他们发现才好!”心中的焦急逾甚,鬼谷公子已经好奇地走向温泉潭方向,再往前一点就能清晰地看到冰蝶了。

突然,外面有人大喊了一声:“快看,有灵狐!”

雪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灵狐烈焰已经离开洞|­茓­。

鬼谷公子听得声音,转过身子,数丈外飞过一团火,运作之速难以比拟。再定睛细看:是一只乖巧灵活的火狐。这东西可是一件宝贝,武林中人人都知它浑身是宝,美丽的毛皮可以装点女人们衣物;而­肉­质却有特别的功效,能助长功力,还可以消瘀化积,去毒治病……“快追!”

一声令下,十余名天龙教弟子,便尾随灵狐而去。

雪莹的心被拧得紧紧的,心里暗暗埋怨自己:怎么就没留意到有外人到此,居然还害烈焰冒此大险。不出事倒也罢了,倘若烈焰被这帮人抓住,只怕必死无疑。

夏候夫人看出雪莹的忧心,低声安慰道:“烈焰机灵,不会有事。”

雪莹见人声远去,打开洞|­茓­石门,往温泉潭水旁奔去。明明记得冰蝶歇在温泉旁,可现在哪里有它的影子。雪莹担心冰蝶一身的透明装难以看清,又细细地寻了一遍,依是没有。

“女儿,你别找了,我看冰蝶是随灵狐一道去了……”

“这样才危险,万一被他们发现冰蝶,那就糟了!”“都是我不好,我应该小心一些的……”

突然间,一股冷意袭来,雪莹定睛一看,数丈外闪过一团火红的东西:烈焰已回来,冰蝶正高兴地飞舞着。

“女儿,我就说没事的!”夏候夫人道。

雪莹很高兴,转瞬又忧心鬼谷公子他们会不会再回来寻找,轻轻一跃抱住烈焰,再也不肯放手,另一只手在空中一挥轻柔地捏住冰蝶的翅膀。冰蝶突然被人抓住有点受惊,依旧拍动着翅膀。“冰儿,别闹了!你想用寒冰还击,不用啦,我是不怕寒冰的……”

夏候夫人想笑,冰蝶哪里听得懂人话,但雪莹的话的确起了作用,冰蝶立即止住擅动的翅膀,乖乖地任由雪莹将它们抓进洞|­茓­之中。

放下灵焰、冰蝶,雪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夏候夫人却是十分羡慕雪莹的这两个宝贝,不仅通人­性­,而且珍贵无比,更重要的是,它们不会给雪莹带来的任何的伤害。想到伤害,灵狐不过从她的身上轻轻跃过,自己便立即中了剧毒,可雪莹抱它、哄它却丝毫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难道雪莹居然是一个天生毒人,或者是百毒不侵之人??

“­干­娘,这些日子一路奔波,一定困乏得紧,我去准备餐点,今日早些歇息……”雪莹道。

夏候夫人喜欢听雪莹说话,声音很甜美,更主要的是她说话时饱含情感,令人耳目一新,加上她原有的素养,令得这些话语婉转、含蓄中又增添了几分魅力。

雪莹不多时便找来了食物,大多是­干­果、桔、柿、杏、梅之类,还有些糕点,从糕点微微的热度仿佛刚出锅不久。

夏候夫人没有看到雪莹制作糕点,但想:或许这里有更大的地方,亦或是前面有一个小镇之内,否则雪莹怎会在不多的时间里弄到这些食物。

两人吃饱之后便各自找了个地方,躺下身子,夏候夫人时不是观望着一旁的雪莹,见她已经进入梦乡,深吸一口微闭着眼睛,不久便进入美丽的梦中。

雪莹并没有睡,而是回想着今日的情形:鬼谷公子杨遥怎会突然出现在果林附近,似乎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行踪……不安之中藏着好奇,她必须要知道情形。天龙少主杨远突然间失去了消息,连其他七名­色­魔也没了消息,虽说那日与紫云师姐说那些是气话,可是已经答应别人的事又突然没有做到,心里依旧有些不安。转过身,­干­娘已经熟睡,现在天­色­已晚,正是去打探情形的时候,雪莹快速地坐起身,看了一眼­干­娘。突然间,灵狐烈焰纵身一跃落入怀中,用一双幽蓝的眼珠望着她,仿佛在说:“主人,带上我吧!”

雪莹轻轻的抚摸着烈焰柔软而顺滑的毛皮,低声道:“别给我惹事哟!”

烈焰缓缓地点头。

雪莹很满意,笑道:“好!我们一起去!”

雪莹并没从洞|­茓­石门出去,而是跃下石床,扒开一个小洞跃了下去,又找到下面的水道,离开洞|­茓­。

从一处乱石丛中出来时,天­色­已暗。雪莹伸长脖子长吸一口,烈焰“吱”一声闪得无影,身后一阵发惊,一个女子厉声道:“我们在此等了数日,总算找到一个人……告诉我们怎样去鬼谷!”

那熟悉的声音,还有那特别的语调,像极了玉蛇。“是玉蛇吗?”

对方听到“玉蛇”这个名字时也颇为一惊,问道:“你们鬼谷不是正在抓我吗?快带我进鬼谷——”话未说完,身后“扑通”一声,雪莹快速地转过身子,玉蛇已经倒在地上,蜷成一团,一脸痛苦地问道:“你……你对我使了什么妖术?”

几步外,烈焰正高兴地转圈。

雪莹从怀中掏出一只小陶瓶,口里道:“快把这个吃了吧!”

玉蛇正欲反抗,可是一粒怪味的药丸已经随着喉咙滑入胃中。这下终于听明白对方的声音:是雪莹——穆冰霜的妹妹。这些天被困石阵之中,气得她腹内冒火,总算遇到一个人。不多时,先前烈火焚烧的感觉减轻许多,人的­精­神也顿时好起来。玉蛇从地上站起,抖抖身上的尘土,“害我们的是你,救我的也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嗯?”“什么?”雪莹被玉蛇的话弄得糊涂了。

“你为何将我们的行踪告诉天龙教?你不是已经离开鬼谷了吗?”“为什么要抓大哥他们?”

“这么多问题,我该回答哪个?”

“臭丫头,别以为刚才你救了我,我就会放过你!”玉蛇用脚一踢握住厉剑。

雪莹纵身一退,“黑狼前辈他们被抓了?”

“不是你­干­的?”

雪莹冷笑,“也就是说天龙少主已经脱险了?”

“穆雪莹——”

雪莹笑了,为玉蛇的生气,也为她这样愤怒地呼出自己的姓名。

“臭丫头,死到临头还笑?”

“二姐,勿怒!”一个男子的声音的传来。

天­色­较暗,雪莹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但是从体形姿态上可以看出正是棕狼无疑。

棕狼近了,“我看不是她做的?”“白狼与她是同时失踪的——”

玉蛇怒道:“棕狼,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美女?”“大哥他们四人还不知道怎样了?”

棕狼道:“我们在这片鬼林子里转了数日也没有找到离开的法子,她或许可以帮我们!”

雪莹伸手推开玉蛇的柳叶宝剑,“早就让你们离开中原,可你们就是不听!”

玉蛇道:“你得意了?”“我们八人身上的毒尚未解开,如何离开?”

雪莹道:“白狼他没给你们解药?不是说好了,你们离开中原就可以解毒吗?”

“小丫头,尽说废话有何用。现在得尽快将他们四人救出来才是最重要的。”棕狼道。

“抓住四人,还有一个到哪里去了?”雪莹问。

说起白狼,玉蛇与棕狼便满肚子的气,自从遇到雪莹,他整个人都变了,行事作风大改不说,也不与他们七兄妹一起行动了。“白狼那家伙怕是死了吧!”

第二十六回 太子私访百灵现

〖本章回简介:太子适化名李志舍到江南微服私访,巧遇失意中的穆冰霜,几人结伴而行。夏候夫人母女离开桔园,途中遇神秘人跟踪。〗

雪莹问的不是白狼,“不是他,不是他……”

黑暗中走出一个身影,“她说的是我!”,这是黑狼的声音。

雪莹心里暗道:黑狼在八­色­魔之中,武功最高,他若被抓,其他人又怎会轻易逃脱。他与玉蛇、白狼的感情最好,自然第一个要救的便是玉蛇。

“鬼谷那鬼地方古怪得紧,老子转了数日连个方向也没找到……”棕狼骂骂咧咧,轻叹一声,继续道:“狗日的黄狼、褐狼如果敢对银蛇怎样的话,老子便将他们给阉了——”

对于棕狼的话,大家素来都是视而未见,充耳不闻。

黑狼道:“二姑娘,你以前是天龙教圣女,带我们进入鬼谷!”

黑狼连求人的时候都是命令的口气,雪莹不是他们­色­魔中任何一人。听到此处,心里极为不悦,道:“自上次火烧鬼谷之后,鬼林阵、乱石阵都已经改过,能否顺利进去、平安出来,我没把握!”

“这一点你勿须担心,只管替我们带路,其他事儿让我们自己来处理!”黑狼道。

说得好听,雪莹自然不信,到时候进入阵中一切都由不得自己,几个人还得寸步不离,再则自己与天龙教之间的恩怨又岂是一两句话能够讲得明白的,天龙教于自己有恩,八­色­魔于自己也是有恩,施恩图报非君子,有恩不报是小人。雪莹不能领他们进去,同样又不能将他们的事儿抛诸脑后。沉默片刻,道:“这样吧,我给你们一张去鬼谷地图,能否成事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你让我们自己去?”玉蛇极为不满,“为什么不陪我们去?”

“若不看白狼的面子,今日你一定要与我们一道去……”黑狼道:“算了,今日我们就不为难你了,如果方便请带句话给白狼,就说我们被天龙教所困,让他尽早设法想救!”

“大哥——”玉蛇急唤一声。

“不要说了!”黑狼道:“这些年我们该玩的、该享受的都有过,让这个天真的小姑娘白白送死,着实不该!”

棕狼想笑,他妈的,什么时候老大居然开始怜香惜玉,竟然顾忌别人的生死。

雪莹抬头望着黑狼,眼神流露出几许感激之情,坐定身子,正在思忖如何找到纸笔,玉蛇已经递过莹莹闪闪、美丽别样的发光物,再一细看,居然是一条­精­美的丝绢包着无数只萤火虫,亏得玉蛇竟能想到这样的好法子。玉蛇怀里一摸,娇声道:“这个给你!”玉蛇递过另一方丝绢,秀目含笑。

雪莹接过,玉蛇是要她将路线图绘在丝绢之上。认真地寻着记忆画起路线图。越多画一笔,心里逾加多了一分不安,不安的心不断攀升,手便略略地发擅。

棕狼似乎感觉到雪莹的异样,笑道:“小丫头,老大已经说过不会伤你,我们也不会为难你,你还在怕什么?”

“鬼谷守卫森严,高手云集,我担心你们的安全……”

话音未落,棕狼嘎嘎地笑起来,怪笑中透出几许爽快,听起来怪得极致。

雪莹深吸一口,又认真的绘图。忘记了时间,一股夜风袭来,雪莹轻轻地舒松着筋骨,不远处的乱草中,传来男子的呼噜声,一高一低富有节韵。

玉蛇轻轻地问道:“好了么?”玉蛇已是满脸倦容,却依是不高不低地举着丝绢袋。

雪莹应道:“快了!”“再补一些标志就完成了!”

玉蛇听到此满意地微闭着眼睛。

雪莹又仔细地画完各处标志,已近黎明时分。她心里以为:玉蛇并不是真正的睡着,看她那副倦容或者只是闭目养神罢了,可是直到她抬起轻缓的脚步走了数丈也未再听到玉蛇的声音。

雪莹回到洞|­茓­,­干­娘——夏候夫人睡得正香。雪莹和衣躺在石床上,思绪的大门开始泛滥,令她想到了许多,索­性­什么也不再想,只是闭着眼睛让头脑一片空白,这次果然管用,不多时便熟睡过去。

再说黑狼、玉蛇一行三人,拿着雪莹画的鬼谷地形图,正如雪莹所言,大部分已经重新修整过,没行多远便再次迷失在鬼谷之中。从此八­色­魔神奇地从世间消失,江湖说起时心有余悸,年轻­妇­人又回复往日的笑容与大胆。这里就不对八­色­魔的结局一一进行详述。

环境在突然改变之后,人往往会产生一种拒意,总不能立即接受现实。紫云也是如此,她不能接受少主的改变,明明恩爱的夫妻,因为中间突然多出一个侍妾便改变了。最初紫云恨过,怨过,但慢慢的她将所有的怨意都聚在了雪莹的身上,认为这一切都是她所造成的。不知道是她自幼习惯把雪莹视为仇人、对手,还是没有勇气去恨她曾经深爱过的男子,总之,她一想到雪莹,心里便充满了所有的恨意。

雪莹与夏候夫人在果林桔园呆了数日,看到冰蝶、火狐,雪莹顿时放心不少。决定再与­干­娘一道赶往钱塘,参加老龙王与天龙教主的比武大赛。

夏候夫人早已经想好了彼此将要装扮的身份。被她那么一改,雪莹立即变成了一个相貌平平,满脸痘疱的少女,而自己又改装成一个中年­妇­女的模样,依旧以母女相称,赶往钱塘。

穆冰霜与李杰元一路结伴而行,自由自在甚是得意。只是偶尔李杰元的行踪显得有几分诡异,穆冰霜近日来常常有一种被人跟踪的感觉,说过多次,李杰元笑言:“你们女子总是如此多疑,没人跟踪我们!”言语全是肯定,穆冰霜没有反驳,心里想或许是因为离开百花谷的原因,习惯了被人簇拥、侍候,所以而今只有他们两人反倒有些不习惯。

两人到了金陵,寻了处僻静的客栈住下,又早早地各自安歇。

深夜时分,一个男子身影闪过李杰元的房间。不一会儿的时间,李杰元便披衣离开房门,跟着男子离开客栈。

走了一程,二人来到一处庭院,两个相对而坐,没有灯火。

李杰元道:“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来找我,自从你将我送与杨妃,我就已经不再是你的儿子……”

“我也说过,你是我的儿子,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做我的儿子有什么不好,可以安享荣华富贵,可以尊崇无比,你现在没有的,你只要肯回到我的身边,全都可以得到。”黑影的言语近乎劝说。

李杰元冷冷地“哼”了一声。是不屑,还是好笑。这样的对话近日来已经重复了太多,甚至于他不用去看对方的神情、相貌都可以感觉到对方下句要讲什么……

“杰元,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无论你怎样看我,为父还是会帮你的!”黑影继续道,“你不是想当武林盟主吗?”

“那又怎样?”

“我已经为你计划好了,两龙相斗正是你荣登盟主宝位的最佳时机……”

“两龙相斗?”李杰元呢喃着,沉思着。

就在他沉思的片刻,男子满意地轻笑一声,“你想要什么,告诉我一声,你都可以拥有!”

李杰元依是沉思,此刻他的脑海中闪过穆冰霜的笑颜,那是一张娇艳的容颜,他曾无数次梦想拥着这样的佳人入眠,终不能如愿,他要的不光是对方的身,更珍贵的是对方的心。

“怎么,又想起百花谷那个美人了?”黑影说这话时透出笑意,似乎在声音下面隐藏着一个秘密。

“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冰霜已经察觉到了!”李杰元道。

黑影笑道:“儿子,这女人不过是衣服,看好了就赶紧买下穿上……有一种女人,很容易被比你更优秀的男人抢走……而姓穆的,就是这种女人!”

李杰元对黑影的话向来不屑。

黑影继续道:“你不了解女人,这世间的女人我可是见得多了,姓穆只以为天龙教不知道火烧鬼谷之事……”

“什么?”李杰元有点吃惊。

黑影笑道:“那事不是你们­干­的么?我的儿子不会如此健忘吧?”

李杰元最是听不得如此的口气。

黑影道:“若不是为父花银俩打通关节,这事儿只怕早被天龙教知道了,你们哪还会平安无事?”

李杰元直听得浑身发冷,尤其对方似得意非得意又近于嘲弄的口气,更多了几分忧心。

“另外,今日我得到消息,又有人在查鬼谷放火之事了,不出三天就会知道原由了……”黑影道。

顷刻间,所有的疑心都打开了,当日放火之后,他越想便越有些后怕,好在忧心的事至今没有发现。天龙教以消息著称,未能识破情由,却是金陵王李荣从中帮忙。李杰元来不及细想,追问道:“谁?”

黑影道:“此事你就不用­操­心了,这些日子你只需哄好姓穆的丫头,让她授你‘飞燕秘笈’的心法口诀,钻心习练武功,这对于你将来争夺武林盟主是大有好处的。”“我走了!”

李杰元正欲再问,黑影已经纵身飞去。站在原地,望着茫茫的夜空,一切仿佛一个巨大的网,无论他有多用心都逃不出宿命的安排。他手中的网撒出去,连自己都是别人盘中的棋子,何况网里的猎物呢?与夜空相比,人渺小如大海的水滴,无论在阳光映衬下显现如何美丽的光环,而它也仅仅是一颗水滴。李杰元再次想到亲生父亲,他是谁?皇亲贵族,拥有着无尚的荣光和权势,他幼年时曾最不屑的,居然是最重要的?父亲近来的频频出现,已经扰乱他的心。

不远处,穆冰霜落漠地站着。一切都亦如她的感觉,真真的,这些日子来她们的确被人跟踪了。顿时间被骗的感觉冲填所有的情绪。望着庭院中李杰元熟悉的身影,挤出一句话:“杰元—”

李杰元吓了一跳,仰起头看着围墙上缓缓站起的身影,惊异地应道:“冰霜!”

茫茫黑夜中,穆冰霜看不清杰元的神情,她的失望,杰元又如何能看到。她是个江湖女儿,从来没有想过要纠结到朝廷之中,尤其与一向以狡猾、­奸­诈著称于世的金陵王李荣有什么纤绊。转过身,急急地消失在夜幕之中。

李杰元急呼一声:“冰霜—”待他跃上高墙,哪里还有冰霜的影子。

穆冰霜一路奔波,想着先前的情形,心里空空的,但转瞬便化成了慐惧,真是奇怪,她为什么会这样?是担心李杰元回到金陵王府做他的王子吗?还是,她不能承受杰元的哄骗……

站在客栈的门前,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冰霜—”穆冰霜没有回头,来不及细想,便怒道:“你来作甚?明明知道有人跟踪,却还来哄骗于我……”

未待冰霜说完,李杰元已经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温柔而多情地道:“我不是存心的,你也是知道一直以来我没有要认他的意思。”

冰霜刚刚燃起的怒火刹时便被温柔的雨浇灭,她又感受到杰元身上特有的气息,对她是熟悉的,却又是难忘的,从小到大,杰元是除了父亲穆尘空外她所接触到的唯一一个男人。他的好,她记在心间,甚至于把他身上的缺点也当成了一种特别。理智告诉她,要责备,要怒骂,可是她还是因为心中暖流打消所有的念头。

李杰元继续道:“冰霜,你知道我的—”“如果我李杰元有负于你,愿遭天打雷劈……”话未说完,穆冰霜纤长的手指已经捂住了李杰元的嘴。

良久,两人才从彼此的怀中出来。

“二位大侠,时候不早了,我们要打烊了,你们是准备去看夜景呢还是现在就进来……”说话的是客栈的小二,起初他看到门外的人有些诧异,但转瞬便明白了:这是一对情侣。

在微弱的灯光下,穆冰霜望着李杰元。

李杰元审视过穆冰霜的脸,“夜寒不宜看景!”

小二举起灯笼,“二位大侠,快请上楼吧!”

李杰元进屋后,转身托住油灯,二人向楼上走去,脚步很轻,生怕吵醒其他住客。

穆冰霜正欲推开自己的房门,李杰元轻声道:“我能进去坐会儿吗?”

穆冰霜羞涩。

进入房中,相对而坐。

灯火下,盈盈跳动的光映衬着穆冰霜含羞带娇的脸庞,显得份外美丽妩媚。李杰元快速地伸出手,深情地唤道:“冰霜—”“你好美!”

“不要瞎说--”穆冰霜故露不悦之­色­。

李杰元继续道:“真的!”

穆冰霜略一抬头,望见一双炽热的目光,立即收回目光,只是望着灯火。

李杰元只觉心里一股胜过一股的激|情冲刺着全身每一个|­茓­道,忽地站起身,紧紧地握住穆冰霜的纤手,“冰霜--”“我真的好喜欢你!”

穆冰霜忙忙收手,却被对方紧紧地握住,试了数次都未成功,“放开我,弄疼我了!”

先前金陵王李荣说过的话又回响在耳边:“儿子,这女人不过是衣服,看好了就赶紧买下穿上……有一种女人,很容易被比你更优秀的男人抢走……而姓穆的,就是这种女人”,李杰元望着面前如此俊美的俏佳人,他的担心正是如此,对于他,穆冰霜绝对不是衣服,而是他梦寐以求的女人。李杰元并没有因为穆冰霜的话语放松双手,而是握得更紧,“冰霜,你讨厌我?”

“放开我!”穆冰霜加大嗓门。

李杰元放开穆冰霜,“你讨厌我!”

不待穆冰霜再说,李杰元已经甩门而去。穆冰霜的心也随着那声巨大的关门声,“噔”的疼痛起来,李杰元的心意她是明白的,而自己对他的心意,他怎的就不明白。她的拒绝不过是因为他们没有夫妻之名,更无婚约,是绝不能做出半点越轨之事。轻轻地抬起足,欲往门外,略一思索,终是止住脚步,关好门窗,坐回床上。

次日,待穆冰霜起床后,走近李杰元的房门,正欲唤他,只见小二正在打扫房间,房内并未瞧见李杰元的影子。“小二,住这里的少侠呢?”

小二没有抬头,依是打扫,“真是奇怪,昨天夜里已经很晚了,住这里的大侠非要退房,说是今晚便要离开此地……”

穆冰霜顿时愣了,他怎的就走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因为昨日自己的拒绝吗?失望、伤心同时袭上心头,真没想到他居然会是这样的人,莫非自己看错了他,相处已经许久了,他没有给自己任何婚娶的意思,我又怎能将自己的一切都给他……去吧,去吧,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他是皇亲,那是何等的荣誉,他又怎会因我而放弃呢?

离开客栈,一个人落寞的游走在金陵街上,她突然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而仅仅一具躯壳,少了李杰元的相伴,竟会让她如此地孤独。

“穆姑娘--”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穆冰霜来不及细想,欢悦地抬起头,“李大哥!”

转瞬立即便被失望所代替,沈无争与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出现在数步之外,二人的后面跟着一个娇小美丽的姑娘。

“我有见过姑娘?”气宇轩昂的男子反问道。

穆冰霜苦笑,按常理李杰元与沈无争的声音她自是分得清楚,因为想得太入神了便错了。

“咦,你就是那位穆姐姐呀?”娇小美丽的姑娘正是南雯郡主,她三两步奔近穆冰霜,认真地打量着,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我不认识你!”穆冰霜道。

气宇轩昂的男子正是当今太子李适,关于金陵王李荣的是是非非早有耳闻,今是特为了解此事而来。皇宫大院美女如云,但像穆冰霜这样的冷艳女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心中升起极强的好奇。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好友叫李--”不待沈无争说完,李适接过话道:“在下李志舍!”

“志舍?”“好奇怪的名字,我只听过叫志成的,明明有志向为何要舍?”穆冰霜随口道。

“姑娘孤陋寡闻了,张志成、王志成实在多得紧,唯独叫志舍的少,我觉得好,实在妙,志向太多自然得舍掉一些……志舍,志舍非真的舍志,而是留大志……”南雯学着大人的样,缓缓道。

穆冰霜觉得这小姑娘讲得实在有意思,缓缓点头称是。

“我叫南雯,他是我的表哥!”南雯指着沈无争。

“穆姑娘,你这是要往哪里去?”沈无争问道。

“江南风景胜画,我出来走走,二来双龙大赛临近,我出来瞧瞧!”穆冰霜道。

“如果姑娘不介意,可否与我们同行?”李志舍(李适)道。

穆冰霜正在恼怒李杰元的不辞而别,此刻听到旁人这般说,道:“当然好了,大家彼此结伴一定很有意思!”

沈无争有点意外,据他对穆冰霜的了解,依她的­性­情是不会这样,没想到竟爽快的便答应下来。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再看李志舍,他的目光中居然透出几许爱惜,他凡对某位女子有好感亦都会如此,穆冰霜早有意中人,这是众所周知的,而太子身边美人儿实在太多,应该不会有何纠葛,顿时放下心来。

沈无争与南雯走在前面,李志舍与穆冰霜走在后面。前面一对,男的相貌堂堂,女的娇柔可爱;后面一对男的气度非凡,女的倾国倾城,居然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数日之后,李志舍决定先去扬州、杭州一趟,然后随着时间推移,数人再往钱塘观双龙大赛。

穆冰霜渐渐从李杰元不辞而别的伤感中解脱出来,原以为她很难做到,因为身边有了李志舍,居然没有想像中的艰难。李志舍的成熟、才华令她折服,还有他身上特有的气度更令她钦佩。她愿意和这样的男子结伴,他不会如李杰元那般时不是冲动地抱她、握她……和李志舍在一起,穆冰霜踏实而快乐。

雪莹与夏候夫人一路行来,走了许多日子,二人侨装打扮,一路上倒也平静。

一路上,纤尘飞扬,如烟的记忆骤集成雪,擦亮了朦胧的记忆。夏候夫人仿佛身边相伴的不是雪莹,而是数十年前的蓝琼。而现实又不得不告诉她,身边的是雪莹。她缓缓地道出了自己与蓝琼的相识、相知。

她们的相识是一个美丽的误会,意外的相逢,夏候夫人立即被拥有中土佳人的神韵、西域美女的容颜的蓝琼所折服,纵观天下,能寻出几个这样的女子。对于夏候夫人,初初见面,便对蓝琼有了一种刻骨爱恋,天公不作美,可她们都是女儿身……

雪莹总是平静听着夏候夫人讲叙着故事,她想像不出到底是怎样的情感。但从夏候夫人的眼中,她看到思念正像一个无边无际的海洋吞没着夏候夫人的心。

雪莹正想着如何安慰­干­娘。夏候夫人轻声道:“女儿,有人跟踪我们!”

雪莹抬头四处张望,夏候夫人道:“他已经躲起来了,你不要看!”

“我们已经装扮着这副模样,谁会再来跟踪我们?”雪莹道。

夏候夫人拉住雪莹的手,飞野似地往乱石丛中奔去。

二人找了块大石子,轻轻地蹲下身子,静静地注视着外面。

良久,并没有发现有任何的动静,连一只野兔、野­鸡­也没瞧见。雪莹刚起半身,夏候夫人一拽,她复又蹲下。果然,乱石出现一个白衣影子,快速而敏捷地奔至过来。

不需想,雪莹一眼便认白衣影子是龙跃天,这个家伙­干­吗如一个幽灵总是跟着自己,我已经这副模样,他不可能还认得我的?

夏候夫人比划着:你不要走,我出去会会他!

雪莹正欲争辩两句,夏候夫人已经奔至丈许远,躲在了另一方面的大石后面。

龙跃天落在乱石丛中,左右张望着,神情焦急而不安。

“贼小子,你为何跟踪我们?”夏候夫人从大石后面跳了出来。

龙跃天笑道:“夏候夫人,在下一路跟踪完全是为了保护你们……”

雪莹心里暗道:­干­娘的易容术堪称一绝,可是他居然一下就认出自己的身份,难道哪里有破绽。

“贼小子,老­妇­人不知道什么夏候、冬候的?”“你为何跟着我们?”夏候夫人摆出欲出招的姿式,怒目瞪视。

龙跃天从鼻息间挤出冷冷地笑声“哼——”,无奈地摇头。“如果你不是夏候夫人,我就不姓龙!”

夏候夫人对龙跃天的直觉和本事有点摸不着头脑,难道这许多年不出江湖自己的易容术退步了?“到底何事?”

巨石后面的雪莹倒是好奇得紧,已经跃身飞出,稳稳地落在夏候夫人的左边。追问道:“你是如何认出我们来的?”

“你们的易容术本来无懈可击,但是二位似乎忘了一件事情?”龙跃天道。

“甚事?”

“江湖人称姑娘幽兰仙子,你身上有股特别的馨香,所到此处草木盎然……”“我自然是寻得你们的!”龙跃天道。

雪莹可不高兴这样的答案,明明就是骗人,离开果林桔园时,她已经就体香之事做过处理了,怎么可能还闻得到?她深吸一口气,“­干­娘,我身上有那味儿吗?”

夏候夫人围着雪莹转了一圈,茫茫然摇头道:“没有!”

“­干­娘,难道是你留下什么破绽?”雪莹问。

夏候夫人一沉思,百变郎君可不是徒有其名的,能识破自己身份的只有同门中人,师父——百变老人,他老人家算起年龄已过百岁,况十几年前就已经西逝;耳聪、眼明两位师兄弟因为天生有疾,并未学得师父的真传,是谁,到底是谁居然可以识破她的易容术?

雪莹对龙跃天的言语疑心重重:当真奇了,­干­娘与姓龙也仅仅见过几面而已,即便是我也难以识破­干­娘的易容术,他能识破……。不待细想,雪莹计上心来,轻唤一声:“­干­娘——”

不等夏候夫人应声,雪莹举手一挥,从脸上撕下人皮面具,仔细而细腻地注视着龙跃天的神情。

对方的眼中尽是惊诧,微张的双­唇­久久地未能合上:“你还有一层面具?”

夏候夫人看着雪莹,突然间明白了雪莹的用意。道:“你不是玉龙王。”

龙跃天应道:“在下正是玉龙王!”

雪莹目光含笑,会意地落地­干­娘的身上。

夏候夫人道:“你是耳聪、眼明的什么人?”

“我?”龙跃天有点意外,“我就是玉龙王!”

龙跃天先前初见雪莹那绝世容颜时,惊诧之情足可以证明他不是真的玉龙王,依龙跃天对雪莹的痴情不应是这样,而是痴情的目光、心痛的神情,可是对方仅是吃惊,从这些,雪莹与夏候夫人已经断言:这绝不是真的龙跃天。

夏候夫人道:“你猜这是不是她的面具?”

龙跃天略为一慎,“百变郎君夏候夫人的易容术堪称一绝,早有传闻你学得当年百变老人的真传,擅连用三层面具而无破绽……”“如果我没有猜错,她至少还有两层面具。”

夏候夫人爽朗的狂笑起来,笑声打破宁静,惊起飞鸟无数。“小子,你到底是耳聪、眼明的什么人?我会用三层面具这个秘密除了同门中的师兄弟,无人知晓,难道你还要否认吗?”“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也用了易容术,快显出真面目吧?”

龙跃天听到此处突然一改声音,变得细腻、娇­嫩­,“师姑,你怎么发现的?”话音落时,对方已揭下一张人皮面具,面前是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女。“眼明之女百灵拜见师姑!”

“眼明都有女儿了?”夏候夫人惊喜地打量着少女,“你何时来中原的?”

“到中原已经快半年了,原想是打算替母亲寻访名医的……”百灵说话时目光中掠过一丝忧伤,“前不久得到父亲的飞鸽传书,说母亲已于三月前病逝了……”“耳聪师叔要我在中原找到师姑……”

百灵说话时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雪莹的脸。

“当年我离开天山,眼明正值少年,没想到现在连女儿这么大了。”夏候夫人道。

百灵望着雪莹突然伸手抓来,雪莹哪里有防,躲闪不及,竟被她狠狠地在脸上抓了一把。

“天,是真的,不是面具,真没想到这世间居然真有这般模样的美人儿……”百灵有点尴尬。

夏候夫人一脸疼惜,“女儿,你没事吧?”

雪莹轻捂着被百灵抓得生疼的脸,轻轻地摇头。

“师姑,她是你的女儿?”百灵有点不姓,相貌平平的师姑居然生出这般美丽的女子,她真有点怀疑。

“是,她是我的女儿!”夏候夫人见百灵眼神中透出的意外,又道:“我的­干­女儿,她母亲是我最好的朋友!”

百灵一脸羡慕地望着雪莹,“我没抓疼你吧,真对不起……”“不能怪我哟,谁让你美得太特别,我还以为是假的呢?”

“你这丫头,谁人不会扮,偏装成龙跃天?”夏候夫人责备道。主要是因为雪莹对玉龙王的厌恶,她喜雪莹之爱,厌雪莹之恶。

百灵道:“我实在没见过什么有身份的武林人物,这玉龙王倒是与他见过几面,扮起来当然最得心应手……”“再则只要我扮成他,江湖中人都很敬畏,我自然乐意得很!”

“你跟我们这数日,为何不早早表明身份……这般遮遮掩掩倒半点不似眼明的为人!”夏候夫人道。

“虽然我听爹爹讲过许多关于师姑的事儿,可到底还是不能确定你们的身份,只是觉得可疑便一路跟踪,我在想,我们同属一门,如果师姑能识破我的身份,自然你们的身份也是错不了的……”百灵解释道。

“我们要去江南,你呢?有何打算?”雪莹道。

“爹爹让我找师姑,现在找到了,我自然要与你们一起!”百灵俏皮地说着,说话时的神态很可爱。

“这样也好!”夏候夫人道。“重新化妆吧,我们可不能这副模样行走江湖!”夏候夫人从雪莹手中接过人皮面具,掏出易容膏仔细地替雪莹易容。

百灵认真注视着夏候夫人的手法,微微点头,在脂粉盒中弹出少许易容膏,正在审视,忽然传来龙跃天熟悉的声音:“狂人,居然以我玉龙王之名行走江湖,坏我名声?不怕送死么?”

三人大惊,百灵的神态尤其紧张。

第二十七回 杰元失意醉美人

〖本章回简介:李杰元在失意彷徨之际回到金陵王身边,金陵王为留下儿子,送美人也希缚住儿子的心。李志舍与雪莹打赌,看能否有旧识认得雪莹。〗

“来得好快!”百灵是惊叹,更是紧张,更近乎于喃喃自语,“我不过借用他几日身份而已,至于一路追杀么?”

“中原武林人士最讲究声誉。”“你是不是用人家的身份­干­了坏事?”夏候夫人问。

百灵笑道:“不过欠了些许食宿花销,也不至于他一路追我吧?”

“妹妹,你也不用担心,好在我这里有几套女装,你快些换上,即便他追上也认不出!”雪莹道。

“你叫我妹妹?”百灵道,“还不知谁长谁幼呢?”

“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雪莹说得对,你还是快些换成女装吧!”夏候夫人道。

三人重又躲回巨石缝中,雪莹站认真的注视着外面的情景。

没过多久,传来了马蹄声,还有数人的说话声。

近了,只听龙跃天道:“算了,我们已经追了两日,还是找个地方歇息一下?”

余姬道:“这一路上欠下多少费用,知道的,是别人所为;不明真相的还以为天哥当真是恶霸,连别人的一盏茶钱也欠……传出去,岂不坏了你的名声。先前那位店家已经说过了,假的刚走不到半个时辰,我想就快找到了!”

“我们在明,他在暗,就算找到了人家可以扮作我也可以扮作其他人,如何找?”龙跃天道。

“这武林之中能扮得如此像的,除了那个叫夏候的死老太婆,再找不出第二个。”“她要扮作你,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余姬骂骂咧咧。

如果真是夏候夫人所扮,龙跃天倒是乐意,至少这样他的身影就可以更多地出现在雪莹的眼前。但是理智告诉他,雪莹对自己的态度不是什么秘密,夏候夫人是雪莹的­干­娘,她又怎会扮成爱女厌恶之人的模样呢?

余姬提高嗓门:“假扮玉龙王的贼人快给我滚出来,省得姑­奶­­奶­大开杀戒!”

龙跃天伸长脖子,深吸几口。

余姬问道:“天哥,有何不妥?”

“真是奇怪,怎么隐隐之中有股她的体香……”龙跃天的声音极低。

余姬听得明白,立即撅着小嘴,一脸不悦:“她,一路上总是说她,人家都不理你,你还在念念不忘……”

龙跃天苦笑,又深吸几口,空气中的确隐隐有她的体香,这些日子总是会闻到这样的气息,莫非对她的痴心中毒不浅,也至于每到一处都能感觉到她的闻味。

“天哥——”余姬娇嗔地唤了一声,“你答应过我什么?怎么又忘了?”余姬是想让龙跃天记起承诺,被雪莹再三伤害之后,龙跃天曾发誓以后再也不会想她了,这几日怎么了,为何又想起。余姬见龙跃天一脸痛­色­,轻舒一口,转而安慰道:“天哥,这两天你也累了,我们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吧,追贼人的事儿就交给我好了!”

情感的事最是复杂,所爱的未必爱你,爱你的又未必是自己心之所属。余姬对龙跃天的痴心不亚于龙跃天对雪莹的执著。

雪莹平静地注视着外面的情景,当看到龙跃天的痛苦神情时,她居然有丝丝心痛的感觉,心里暗道:莫非同情他。

龙跃天道:“你也有两天没休息,先别追了。有龙王岛的耳目留心,总会找到的!”

余姬刚刚不悦的神情转而雨转睛,笑得很甜,眼神中有说不出的满足。

雪莹有点奇怪,明明不高兴的脸居然可以因为一个人的话语立即变得开心起来,实在太有意思了。

百灵换回女装,问道:“姐姐,他们走了么?”

“走了!”雪莹回道。

“丫头,刚才多险?”“如果被姓龙的抓住了,有得你受了!”夏候夫人道。

百灵不以为然,“我看那位龙公子对人不错,不会吧?”

“可怕的不是姓龙的,而是余姬。”“她可容不得半点对玉龙王的不利……”雪莹低声说。

“余姬?”“我不喜欢她,明明知道龙公子对她没有好感还总是缠着人家……还不许别的姑娘跟龙公子说话……讨厌极了!”百灵道。

夏候夫人看了一眼雪莹,转而落在百灵的身上。百灵在言语之中,已经透出对玉龙王的好感。

“百灵——别在雪莹面前总提那个人……”夏候夫人道。

百灵不解,正欲追问。雪莹道:“我们该离开了!”

三人离开乱石丛,百灵人如其名,就像一只快乐的百灵鸟,一会欢蹦歌唱,一会嘻笑飞跳……总是那样的快乐与无忧,雪莹本是个文静的人,也陪着她一块儿闹,一块儿吵。

夏候夫人很高兴,因为雪莹快乐,她的心便幸福。她想:雪莹早该有一个同龄的伙伴,唯有这样她才不会孤独,总跟老太婆在一起,就会变得沉闷,快乐就像阳光,除了温暖自己还可以感染身边的人。

李杰元不辞而别,走在江南的水乡小镇上,眼前一亮:那个熟悉的倩影正是近日来念念不忘的穆冰霜,当日之举,他没有感到懊悔,而是希望她以身相许。他还徘徊在矛盾的边沿,对冰霜,他既希望得到对方的真情,但又惧怕会如生父李荣所言;他既拒绝回到生父的身边,又向往贵族奢华的生活。曾经自负的他,因为身世的纠葛,恋人的不解,令他身心俱惫。

李杰元快奔几步,唤了一声“冰霜”。冰霜正与一位风度翩翩的青年男子谈笑风生,那模样似乎很开心。没有他,冰霜依旧可以快乐。原想自己不辞而别她会百倍难过,再相见一定会以身相许,事情并没有他所想像的那么简单,难过还是难过,生父对女人的手段,他不想用在冰霜的身上,可是现在又担心着穆冰霜会与那位青年男子会发生什么?她可是自己最爱的女人,心里竟如刀绞般难过,难过的心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占有欲和恨意。

冰霜并没有听到李杰元的呼声,依旧与李志舍谈话着。

李杰元没有再唤,他的心因为突见的画面已经跌到了谷底,莫名的狂奔,找不到要去的路,只是埋着头愤怒的狂奔。忘记了,奔了多久,猛一抬头不及细想冲进一所豪华的庭院。

“谁呀?好大的胆子,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一个家丁怒骂着。

庭院中,坐着华衣中年男子,他正拥着位年轻漂亮的少­妇­说笑。

偏又是这样的画面,李杰元大喝一声:“你走!”他指着漂亮少­妇­。

华衣中年男子推开怀中的少­妇­,站起身:“杰元,怎么了?”

这一声杰元仿佛如梦初醒,自己怎的就跑到生父李荣的别院?是失落还是失望,他糊涂,目不转睛瞪视着李荣,又再看看漂亮少­妇­。“为什么你们都这样?”

李荣对漂亮少­妇­道:“先回房吧,我与世子有话要说!”

漂亮少­妇­看了一眼杰元,弯下腰深深地施礼,没有说话,转身离去。

李荣很高兴,儿子杰元终究知道回家的路。走近杰元,轻拍着他的右肩,道:“怎么?姓穆的丫头给你难堪了?”

李杰元有点意外:“你怎么知道的?”

“知子莫若父,你的心思为父自然明白。”李荣仔细打量着李杰元沮丧的神情,安慰道:“我的儿子是天底下最优秀的男人,只要你肯回金陵王府,只要你想要就会有……”

“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冰霜……”李杰元大声道:“为什么?她可以这样,我才离开她多久,她居然……”

“为父早就说过,漂亮的女人身边总不乏男人。”李荣言语中略有责怪之意,想想自己看中的女人从来逃不出三十日就搂入怀中,可是儿子和那个女子相好几年,居然还保持着周公之礼,实在有点令他失望,“只要你回金陵王府,别说一个穆冰霜就是十个、百个为父也会给你弄来……”李荣总以回王府为条件,要李杰元尽快回到自己的身边。谁让他妻妾无数,膝下竟无儿子呢?天意真会弄人,为何偏就他此生最恨最爱的蓝琼给他生下一个儿子,其他的妻妾也只是产下郡主姑娘。人老了,便希望早点与儿子团聚,更希望抱上孙子。

李杰元神情平静,但他的思绪却如大海波浪怒吼着、狂舞着。

“儿子——别太难过,看你这些日子又黑又瘦,真让为父心疼。”李荣拉着李杰元的手,往大厅走去,大厅的圆桌上已经摆下佳肴大餐,每一道­精­致别样,李荣要儿子坐下,两人对面而坐,挥手一拍,顿时间从大厅的左右两侧走出十余名美艳少女,或淡妆、或浓抹,均围了过来。“今日的主角是世子,你们将他侍候好了,本王重重有赏!”

话音一落,十余名美女将李杰元团团围住。这个一杯,那个一盏,不多时便饮得头晕眼花,李杰元抬头张望,眼前处处是穆冰霜的笑颜,一张又一张,处处都是舞动的倩影,或绿或红……“冰霜——”他唤着。

李荣站起身,手指一挥,指着红衣与粉衣少女道:“你们好好侍候世子!”

两少女相互凝望,回道:“是!”脸上挂着笑颜。

红、粉少女搀着李杰元,往卧室走去。

李荣望着儿子远去的身影,脸上掠过一丝担忧,转而变成了欣慰的笑容,在儿子失意的时候,他到底还是来找自己了。李杰元终会回到自己的身边,他为此感到高兴,如果再替他纳两位如花侍妾,就算他走到天边,也还是会记挂自己的女人,他是自己的儿子,自己有的­性­情,他也传继了几分。

待次日李杰元清醒过来,已经躺在香闺之中,隐隐闻到一股脂粉的香气,略一侧头,身旁躺着美貌少女,正欲转过身去,另一边也有一个少女,想到穆冰霜,心里便涌起难言的愧疚。内心更是感到羞愧异常,他是爱穆冰霜的,他也相信穆冰霜既便真的有了喜欢的人,不是那种轻薄的女子,可是自己……左边的少女已经醒来,李杰元忙忙微闭双眼。、

左边少女的脸上漾着笑,轻声道:“世子,奴婢知道你已经醒了!”

李杰元睁开双眼,少女赤­祼­­祼­地坐起身,忙忙再闭双眼。

少女笑道:“世子昨晚就像一只下山猛虎,险些把奴婢吃了呢?这会子,却不敢瞧了……”

另一个少女已经醒来,接过话道:“世子——现在我们都是你的人了,以后你可得经常来瞧我们呀!”

李杰元脑子里正想着穆冰霜,酒真不是好东西,自己居然做下这等事,以后还有何面目去见冰霜呢?只怕她当真另有所爱,自己也没脸去问了?没有回话,只是慌忙地抓起一条裤子,快速地穿上。身后是两少女咯咯的娇笑声,跳下床来,才发现自己穿着粉­色­裤子——女子­内­裤,转过身从床下拾起自己的裤子,快快地躲入屏风后面。

两少女依是咯咯娇笑。

李杰元的羞愧又加深几分,若在平日定然大怒,可是现在除了羞愧还是羞愧,连说名话的勇气都没了。

李杰元着好衣衫,惊魂未定,两少女却已双双跳下牙床,就那样赤­祼­­祼­地望着李杰元,“世子,我们哪里做得不对了么?”

李杰元依旧不敢看。

一少女已经走近,用纤手轻轻地抚着李杰元的脸颊,道:“世子,我们俩个是自幼在王府长大的艺伎,可是索来洁身自爱……”“世子,你就瞧瞧吧!”

李杰元还是不敢看,另一少女过来,轻柔地道:“我们是让你看这个!”

这个,李杰元可不敢看她们的身子。听到此处时,心砰砰的乱跳,眼睛轻轻地睁开,两少女的手里各拿着一块白丝罗,两块白丝罗上,殷红的女红仿佛一朵朵盛开的梅花,再看她们,不过眨眼的功夫,居然各自都裹了块绸布将隐秘之处遮住。白丝罗在她们的手中飞舞中,就像两只烦人的蝴蝶,扰得他的心不得安宁。

少女道:“世子,我叫媚桃!”

另一个少女道:“我叫娇杏!”

“媚桃、娇杏!”李杰元重复一遍,再细看这两女子,的确是生得眉清目秀颇有姿­色­,但与穆冰霜相比还是逊­色­不少。“我记下你们了!”

“多谢世子恩典!”两少女齐声下跪,“不过,我们还有件事请求世子!”

李杰元有点奇怪,这些女子当真不知廉耻,被人那样了,居然还这般高兴,道:“何事?”

媚桃道:“望世子在王爷与王妃面前替我们美言两句!”

“这是为何?”李杰元整整衣襟,有女人相求于己刚刚失去的信心重又回来不少。

娇杏道:“世子有所不知,王府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失去贞洁又不被主子所喜爱的,都逃不了被卖入青楼的结局……”“世子若不在王爷、王妃念叨我们的好处,只怕主子会误会我们不被你所喜爱……”

“知道了,我会在父亲面前说到你们俩的好处!”李杰元道。

两女甚是喜悦,忙忙跪拜道:“多谢世子!”

李杰元开门离开香闺。

刚出门不久,便见金陵王李荣正与一位中年­妇­人坐在院中奕棋,­妇­人猛一抬头便看到李杰元,笑道:“早听王爷提到世子,一直没见……今日一见,长得还真似王爷呢?”­妇­人认真的打量着,仿佛要将李杰元每一根毫毛都纳入眼中,存入心底,边看边不住的点头微笑。

金陵王站起身,道:“杰元,这位是你的梅姨娘,你母亲在王府时与她的感情最好!”

李杰元听人说过,现在的金陵王妃正是一个叫梅娘的,五官端正,眼睛中透出几分慈爱。“梅姨娘!”

金陵王妃道:“你父亲一直挂念你,你呀也早该回来了。昨晚,我与你父亲商量过了,以后此处庭院就是你休心养­性­的别院了,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杰元,昨晚睡得还好吧?”金陵王关切地询问着儿子。

“很好!”李杰元正不知如何说那两女的事,又逢父亲问起,随口道:“媚桃、娇杏她们俩照顾得很周到——很好!”

金陵王笑道:“是吗?”

金陵王妃——梅娘道:“如果他们二位照顾不周,告诉姨娘一声,我将她们赶出府去!”

“不——她们真的照顾得很好!”李杰元道。

金陵王妃道:“我到厨房去瞧瞧,这早点怎的还没备好,当真要饿坏人了!”

王妃对金陵王微笑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转身离开院中,奔往前院。

父子俩坐在石凳上,金陵王道:“既然回来了,就别再乱跑了,你的事为父已经上奏过皇上,我改日再到宫里说说,这世袭的事很快下来!”

李杰元不清楚父亲是怎么上奏朝廷的,又不能说自己的儿子送给了杨妃,这样只怕要祸罪。

“你小时候被人偷走,你母亲又在重病之中,加上她出生江湖又不能明言,怕她的身子实在受不了,所以一直都说你死了,而事实上为父一直在寻你……”李荣似乎看中李杰元的心事,诿诿道出。

“我被人偷走?”是呀,是被人偷走了,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给偷走了,亏得他现在居然可以理直气壮的编出这样的理由。“我不想呆在这里,我要去冰霜!”

“你还想着她?”金陵王李荣一脸严肃,“那两个姑娘没照顾好你?看来,她们是真不能留了?”李荣明白,侍奉过主子的女人一旦不被主子喜欢的结局,媚桃、娇杏也一定给李杰元说过,如果儿子对她们还有半点怜惜之心,自然还会停留几日。

“她们照顾得很好!”李杰元努力地想要替二女开脱。

“好什么?”“她们竟然没有使你改变初衷,还叫好?”李荣一脸怒意,大喝一声:“来人,把媚桃、娇杏两个贱人给我叫来!”

李杰元一时紧张,竟不知该如何向父亲说明情由。

不多时,媚桃、娇杏便被两名侍卫押送过来。

“好大的胆子,昨夜本王如何吩咐的?”李荣一声怒吼。

两少女吓得浑身打哆,说话顿时吞吞吐吐:“王爷息怒!”

媚桃噔地跪在地上,爬至李杰元的身边,哀求道:“世子,求求你了,就为小的说说情吧?”

“不是她们的错!”李杰元道:“是我一定要离开!”

李荣哪里肯听,猛一转身狠狠地踹在媚桃的大腿部:“小贱人,还敢狡辩,你们将世子照顾周全,他会离开我吗?”“叫你顶嘴——”又是一脚。

李杰元看着脚下苦苦哀求的媚桃,再看看气愤的父亲,忙忙拦住父亲道:“父亲——不要再打了!”

一声父亲出口,李荣抬起的脚轻轻地踏在草地上,眼睛外外地凝望着儿子李杰元,“你叫我父亲?”

“请你不再打她们了!”李杰元一脸尴尬,自小到大这个词便从他的生命中埋掉了,今日突然出口,说不出的难过与窘意。

娇杏道:“世子,求你了,再住几日吧!几日就好!”

李杰元好不犹豫,一边他害怕失去穆冰霜,一边又怕因为自己累及两名无辜的少女。

媚桃道:“世子,求你了——留下来吧!”

李杰元缓而艰难地点头道:“好,我就再留两日!”

李荣对这个结果甚是满意,道:“媚桃、娇杏,你们俩照顾好世子!”“到时候,本王重重有赏!”

“是!王爷!”两少女齐声道。

李荣拍着儿子的肩,道:“为父近两日有点要事,恐怕没有时间陪你,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下去,也可以找你梅姨娘商量!”

李杰元正求之不得,应道:“我自己会照顾自己!”

“很好,很好!”“看来我儿子长大了!”李荣笑道。

李杰元心想:自己已经二十出头了,在皇族之中这个年龄早已经为人夫、为人父了。再则,自幼长在江湖,又比养在深宫府院的豪门子弟成熟得早,父亲说这话,他想笑,笑父亲的奇怪,笑自己的无为。

果真,李杰元自此之后的两天时间里再也没有见过李荣,他仿佛真的从这所别院消失了,这里奴仆、侍卫都对他毕恭毕敬。媚桃、娇杏更是形影不离,使尽万般温柔,千般娇媚,竭力想要将李杰元留下。而李杰元也乐得其成,从最初对穆冰霜的愧意,到如今的醉于此事,除了媚桃、娇杏两女他又收了两位入房。

过了两天之后,李杰元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梅娘见他事事倒是颇有主见,眼不见心净,索­性­离开别院回金陵。李杰元没有学到父亲好的东西,倒是尽把坏的一点不留的全学来了,大白天也是左拥右抱,半点没把梅娘这位长辈放在眼中。

梅娘看到此处,唯有摇头叹息,看来有其父必有其子一点也不假,有一贪恋女­色­的父亲,自然就有了一个痴迷女­色­的儿子。好在自己只有两个女儿,而且两个女儿倒也还贤惠达理,并没有半点劣迹,养儿如此不如养女呀!

李志舍、穆冰霜一行四人,到了洞庭湖,坐入豪华的船舫之中,慢慢欣赏这一片湖光山­色­,实美不胜收。

一叶小舟之上,坐着位红衣女子手撑桃花太阳伞,人面桃花相得益彰。白衣少年手摇折肩,腰佩短剑。

一叶新木小舟缓缓驶来,船头坐着位中年­妇­人,一侧是两位正值妙龄的少女,一女站立船头正陶醉山水,另一女正痴情吹箫。箫声很美,撼动着整个山­色­水景,不知道是箫声因山水而起,还是这山水为萧声而美……

白衣少年立即被新木小舟上的箫声所吸引,就在小舟迎面而过之际,他又闻到了一股熟悉而淡雅的馨香,顿时间,他惊了,大呼一声:“是幽兰姑娘吗?”“是你吗?”

红衣女子美丽的脸上浮起愁云,“天哥,你怎的了?”

李志舍听到小舟上的呼声,四处张望,突然间他看到一双熟悉不过的眼睛,可是那模样实在陌生得很,正在纳闷,那少女已经轻轻地唤了一声:“太子哥哥!”

李志舍有点诧异,那少女莫非认得自己。

少女止住箫声,轻轻一跃,如一只飘舞的蝴蝶轻轻地落在船尾,“你怎么来了?”已紧紧地拽住李志舍的双手,“你不要你的皇宫了么?怎么来这里了?”

李志舍片刻从对方熟悉的声音里辨出来了:“你——你是楚阳?”

少女应道:“怎么连我也不认得了?”

李志舍看着陌生的面容,“你怎么变样了?”

百灵见雪莹跃上豪华船舫之上,也欲跃去,正在犹豫,只觉身后被人轻轻一搀,顿时腾空而起仿佛长了一对翅膀,稳稳地落在船中,猛一回头,却是师姑夏候夫人,百灵回以感激的笑容。

“丫头,你的轻功还得好好练练!”夏候夫人道。

“我­干­娘的易容术当真了得,连太子哥哥也认不出来了!”雪莹说着注视着夏候夫人。

“­干­娘?”太子(李志舍)惊异地瞪大眼睛,“你是大唐楚阳公主,怎可以随意认江湖中人为­干­娘?”

“哎哟,她又不是外人,是我母亲生前最好的朋友!”雪莹噘起小嘴嘟道。

夏候夫人见雪莹对那青春男子份外亲近,正在怀疑对方的身份,却见穆冰霜等人已从客房出来,皆注视着她们三人。

李志舍小声道:“你不要说话,我敢打赌他们认不出你的。”

雪莹有点不信,想到先前龙跃天在另一只船居然也能感受到她的气息,姐姐穆冰霜也一定能感觉出来。“赌就赌!”

沈无争、南雯等已经过来。

百灵按捺不住,问道:“姐姐,你认识他们?”“他们是谁?”

“幽兰姑娘,你在吗?”一叶小舟已经急驶过来。龙跃天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幽兰的存在,她应该在这附近,而广阔的洞庭湖上,唯有不远处有只船舫,除了那里,他再也想不出其他地方了。

穆冰霜、南雯、百灵皆意外地注视着小舟。

龙跃天纵身一跃,说时迟,那时快,夏候夫人运足内力大喝一声:“哪里来的登徒子?”一掌将龙跃天推出,好在对方如有所料,转身一闪躲了过去,落在船舷之上来了个“金­鸡­独立”,手臂一划,走下舱内:“幽兰姑娘!”

百灵不知道雪莹还有个名字叫幽兰,以为南雯或穆冰霜中的一个。

雪莹轻轻地拽着太子哥哥的手,正欲再退两步,将自己藏在太子哥哥的身后,龙跃天的身影三两步已经闪至跟前,痴痴地望着:“你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

“我?”雪莹甚为吃惊,她已经化得天衣无缝,龙跃天居然还是认出自己,是高兴,是伤心,不安的情绪只停留片刻,她清清嗓子故作粗声,道:“我不认识你!”

龙跃天一脸苦笑:“你瞒得别人,却是哄不了我,其实这一路上你跟着我,我处处都能感受到你的气息……”

沈无争细细的打量着痘疱女的眼神,人无论怎么化妆,眼睛的神韵终是改不了的,雪莹那双清澈的明眸,目光流露出些许忧伤骗不了人,是的,面前这个貌不惊人的痘疱女正是雪莹――举世无双的绝代红颜!!

“属下参见公主!”沈无争三两步走近雪莹。

南雯也注视着雪莹,大笑道:“你们俩有病,你哪里像楚阳姐姐了?”“楚阳姐姐可比她美上千万倍了,不是啦--”

夏候夫人甚是意外,没想到普天下居然有两个男人既便雪莹易容化妆也能认出,这男子该是付出了怎样的真心痴情。

穆冰霜看着南雯,再看看痘疱女,“她的眼睛长得是有点像雪莹,可她真的不是!”“雪莹的体形比她略瘦些,还有那嘴巴也太不像了……”

沈无争听穆冰霜这般说,糊涂了,再次打量着面前这个少女,莫非自己当真认错了,对太子这样亲昵的动作,除了雪莹天下间还有哪个姑娘会这样?“她是公主!”

南雯连奔带跑走近沈无争,拽住他的耳朵大声道:“我看你的脑子坏得可以,她不是楚阳姐姐!”“不要再闹笑话了!”

穆冰霜走近痘疱女,又冷眼看着龙跃天,从鼻息间挤出一声“哼”,拉过痘疱女:“姑娘的眼睛真美!”直把雪莹往客房拉去。边走边小声地说到:“我知道你是雪莹?”“真是想死我了,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

雪莹很高兴姐姐终是认识的,原来即便自己化了妆还会有那么多人认得自己。“姐姐――”

进入船舫客房,这里布置雅致,床、桌、藤椅一应俱全,那素雅的窗幔、屏风在湖风摆动飞舞,给人飘逸的感觉与放松的心情。

穆冰霜拉雪莹坐下,一脸严肃骂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扮成我妹妹的模样?”

“我?”雪莹糊涂了。

“你的易容术的确不错,用什么办法居然画出这般漂亮的眼睛?还有这体香味怎么弄的?”穆冰霜神情古怪。

“哎呀—姐姐……”雪莹实在不能容忍了,希望能认出的人偏误会,不希望能认出的偏就认出了,让她的心情好不难过。右臂一抬,从脸上撕下一张人皮面具。

穆冰霜见对方猛地撕下一张面具,那面具居然还带着血迹,再看面前的少女,满脸鲜血,红中透出白,白的该不是­肉­吧?不敢再细想,大叫一声:“有鬼呀!”冲出门外。

第二十八回 痴情男儿仇恨女

〖本章回简介:雪莹与李志舍意外地在洞庭湖重逢,龙跃天也途经此地,闻到奇异的体香味,追寻着雪莹的身份。穆冰霜收到匿名书信,赶往钱塘赴约,却被人缚入布袋之中。〗

雪莹懊恼:撕下面具有那么可怕么?居然把姐姐吓成那般模样,真是奇怪?

客房外,百灵依船栏而站,闻得穆冰霜惊慌失措地奔出房间,得意地咯咯直笑,只笑得前仰后倒,难以自制。

夏候夫人已猜出个中原由,急奔几步,来到客房。只见雪莹满脸血迹,正欲大叫,如梦初醒,血颜料不正是自己的独门配方么?险些自己吓着自己了,肯定是先前易容之时,被百灵趁其不初在易容膏里加了这种东西。“又是百灵,唉……真是的,但愿没有吓着穆大小姐!”

“怎么了?”雪莹追问道。

夏候夫人可不想心爱的女儿受到惊吓,只道:“没什么,你的脸太脏了,我给你洗洗!”

李志舍见穆冰霜惊慌失措奔了出来,问道:“出了何事?”

“她哪里是人?”“就是一个女鬼……一抬手竟活脱脱地撕下一张带血的面具……”穆冰霜支吾着。

南雯可不信,她努力在自己的脸上抓着,“我可没有这等心肠,能够将自己的脸皮撕下来!”言毕,直奔客房。

客房内,哪里有看到痘疱女的身影,正在生疑,便从里面卧房之内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先前我的脸一定很脏,把冰霜姐姐也吓着了!”

夏候夫人安慰道:“这百灵越来越不像话,连我也敢捉弄!”

“­干­娘,你有那么多的宝贝,也不告诉我,险些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怎的这么一洗脸,盆里尽是血……”雪莹责怪着。

“楚阳姐姐!”南雯一声惊呼,奔至卧房。卧房的门紧闭,直急得在门外打转。

“南雯妹妹,我正在沐浴呢?你一会儿再进来吧!”雪莹轻声道。

好久没有见到雪莹了,南雯心里说不出的欢喜,听到此处,里面定有楚阳姐姐,她只是不知道是那个老­妇­人是她呢?还是那痘疱女?

“表哥——”“表哥——”南雯边跑边唤,喘着粗气道:“你们猜谁来了?”

“谁?”沈无争对南雯的话不感兴趣,但见无人回应,随口道。

南雯道:“好奇怪,没见楚阳姐姐出现她怎么就到了房间呢?”

李志舍抬头望着沈无争,笑道:“是吗?”

“真的,真的!”“她真的来了!”南雯道。

龙跃天闻得此处,一脸疑云顿时转晴,看来先前那位痘疱少女的确便是幽兰,难道这就是天意,正如自己所猜想的那样,幽兰这一路上都在跟着自己,从未离开过。

“天哥——”余姬一看到龙跃天心花怒放的模样就满身不自在,娇嗔地唤了一声。

李志舍立即注视着刚上船的少女,居然拥有着惊人的美艳,仿佛碧绿的湖面徒然出现的一朵红莲,那般醒目,再看一侧的穆冰霜,原本姿容超凡,竟比这少女比下去一分。

余姬注意到李志舍正望着自己,先前的气正没发处,此刻如火山爆发般:“臭小子,你看我作甚?不怕姑­奶­­奶­挖出你的眼睛!”

李志舍回以淡淡一笑,“姑娘,因为你长得太美,在下竟一时失态了!”

“不许看我,本姑­奶­­奶­可是名花有主的人,不能看也看不得!”余姬秀眉一挑怒道。

百灵沮丧起来,原本有一个余姬就够恼人了,如今又出现穆冰霜……再加上雪莹,自己偏一下就遇上三位出名的大美人,还有谁会注意到自己这棵不起眼的小草。

“穆姑娘,看你先前失态的样子,受惊不小!”李志舍轻轻地问,言语中尽是关切。

穆冰霜道:“这些天遇到的吓人事儿够多了,我三魂都快去了七魄!”

“我陪你去瞧瞧?”李志舍道。

“不了,不了!”“如果她真是雪莹,一会儿自然会出来,我可不想再看到什么吓人的事儿?”穆冰霜道。

“听你说这话,倒半点不似江湖女侠?”李志舍道。

过了许久,未见雪莹出来。

龙跃天倒有些呆不住了,冒然到别人的船舫之中,未得到邀请,到底说不过去,欲走又想弄个明白,如果到房内去看显然又极不为妥。看到余姬在身边,有了主意,低声道:“你去帮我瞧瞧,看看幽兰姑娘!”

余姬正在得意间,突然听到龙跃天提及另外一个女子的名字,早已经怒火燃烧,骂道:“什么?你让我去看她?”

龙跃天尴尬的笑着,半张嘴傻笑,生怕别人看出他在说话,嘴不动而话已出:“你去看看吧,看过了我们便离开!”

“哼——”余姬直气得没了主意,“看就看,看了立马就走,半刻也呆不得!”

余姬望着李志舍道:“我要进去参观,你不会有意见吧?”

未等李志舍回话,余姬已经沿着大门进入客房。

南雯有点担心,紧紧地尾随其后。进了客房,来到卧室的门外,大声道:“楚阳姐姐,你该出来了!”

“小丫头,你叫她楚阳姐姐?”“这么说你是宫里人?”余姬转过身问道。

“关你何事?”南雯对余姬的话不屑一顿。

而此刻余姬却极有知道屋内的人到底是不是幽兰,道:“我进来了!”

南雯双臂一伸,“不让你进去!”“我姐姐她正在沐浴呢?”

“沐浴?”余姬的脑中突然出现一个古怪的念头:如果让幽兰显露众人的面前,我倒要看看以后天哥还怎么喜欢她。不待细想,飞起一脚,踢了空,险些跌倒,门已经被打开,门口处站着位中年­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夏候夫人。夏候夫人的身后,站着个熟悉的倩影,淡雅的少女体香味布满整个船舫。

不待余姬开口,雪莹轻声道:“余姑娘——”

“你到底什么意思?”余姬问道。

“什么?”雪莹反问。

“你一路跟踪,怪不得天哥一直闻到你的体香……既然你不喜欢他,又何必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他——”余姬道。

“我没有跟踪你们!”雪莹道。

“没有?”余姬可不信,“做过的事为什么不敢承认?”

“没有就是没有?”雪莹道。

“上次你假扮天哥,到处赖帐坏他名声,这事儿你总该承认吧?”余姬道。

“我说过,没有!”雪莹道。

“你到底是何用意?”余姬听到此处,怒火再升几分,也没有心情细问,后退两步,摆出欲战的姿式:“今日索­性­在武功上较个高低,快说吧,怎么打?”

“我不想跟你打!”雪莹道。

“别以为你治过我的脸,我便处处让你三分。”“为了天哥,今日却不得不争个高下,如果你输了,就跟天哥说过明白!”余姬道。

雪莹正欲再说,余姬已经出招“猛龙夺珠”,夏候夫人躲闪不及,雪莹伸手一拉,夏候夫人这才闪了过去。雪莹道:“你的­性­子也太急了!”

“像你这般柔柔弱弱,藕断丝连的事儿我却做不出!”余姬道。“看仔细,倘若伤了,可别怪我!”“飞龙吐珠”

一夺一吐两个相反招式,倒把雪莹弄糊涂了,按理任何人不可以将这两招相反相克的招式同时用上。看余姬体态轻盈,招式纯熟,动作迅敏。

雪莹只是轻轻一跃躲闪过去,并未出招。

南雯此刻已经急了,大声唤道:“快来人呀!她们打起来了——”

余姬又一招“龙行四海”,四方剑光闪烁,人影晃动。

像余姬这样的出招方式,夏候夫人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是首次见到,刚一出招就用狠招,江湖中从未有过,“女儿,快出招吧!”

不待夏候夫人话出口,雪莹已经飞身一踢从桌上的茶壶中倒出茶水,使出“雨蝶纷飞”,房间内到处是飞舞的蝴蝶。有两只打在余姬的身上,又冰又疼,顿时清醒不少。

游龙剑以柔滑、绵长著称,火凤雨蝶又以迅捷、力道著称。虽是两个女子的争斗,更似两个美少女的舞蹈,一温柔、热情,一妩媚、飘逸……

众人随着南雯的叫声,进入房中,只见两女子打得难分上下。

龙跃天看到此处,两个的功力都上了一成,无论谁受伤,都是他不愿看到的结局,大声唤道:“余姬,快住手!”

余姬此刻正在兴致上,哪里肯听龙跃天的,依是连连出招,仿佛倾泄的泉眼,一发不可收拾。另一方又似偌大的海洋,总是沉默而稳重地拥入泉眼的热情。

余姬只觉对方的内力有排山倒海之势息卷而来,双臂一麻,竟使不出半点力气,人从空中迅速坠落,她不敢细想,只是那样呆直的望着雪莹明亮的双眼,突然间,一只柔软而温暖的玉手缓缓地伸了过来,紧紧地抓住。刹时,所有的思绪凝住了,余姬只记住对方那款款的一笑,是那般迷人,那样的令人肝肠寸断,她似乎从对方那灿烂而柔情的笑容中看懂了一切,也懂了龙跃天所有的用心。

两人缓缓地飘下,就春季风中飘落的花瓣。

雪莹轻轻地放开余姬的双手,面纱也轻轻地垂下。

龙跃天又看到了久违的面容,还是那般的绝美,令人过目不忘,心中习惯­性­的痛又再度复发。

余姬面露堪­色­,“谢谢你!”

雪莹道:“没什么?”“你还不相信吗?”

余姬一脸苦­色­,“我相信!”扫过雪莹的脸,望着龙跃天:“天哥,我们走吧!”

龙跃天痛楚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雪莹的眼睛,而雪莹的目光总是投得很远,她透过窗户望着偌大的洞庭湖。

“嗯!”龙跃天应道。

余姬没有想到龙跃天会回答得如此爽快,脸上很平静,往门外走去。

雪莹猛一回头,看到了余姬失落的身影,道:“余姑娘,我答应你!”

“什么?”余姬却一时记不起来。

“见他!”雪莹顿了顿,继续道:“什么时候都可以!”

“三个人的见面?”“你也愿意?”余姬问。

“是的,我愿意!”“三个、两个,我都愿意!”雪莹道。

南雯听不明白,“什么三个、两个?我一句也听不懂。”

夏候夫人低声道:“女儿,你真的打算见姓龙的?”

“余姑娘为此感到痛苦,我想帮她!”雪莹道。

刚才的招式穆冰霜看得一清二楚,没想到余姬与雪莹的武功近日来突飞猛进,比自己的所想更胜几筹,杰元说得没错,雪莹是武学奇才,不出十年她的武功一定可以与老龙王不分伯仲。

南雯迎上雪莹,“楚阳姐姐,你的功夫好厉害!”

突然间,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飞镖,红红的镖穗,飞过窗户,直入房中。百灵大叫“小心!”,飞镖直直的飞向穆冰霜。

冰霜正在想着心事,哪里有防,李志舍一跃,接过飞镖:百花谷谷主(收)。飞镖上穿着一封信,沈无争走近窗户张望四周,又飞奔出房间,偌大的洞庭湖上,除了几叶小舟再无其他,这飞镖是从哪里来的。

李志舍将飞镖递给穆冰霜,穆冰霜取下信件,揣入怀中,又仔细打量着飞镖。

“姐姐,我看定是要紧的事儿,先打开瞧瞧!”雪莹道。

“嗯!”穆冰霜走近窗户,拆开书信,是一首打油诗:火烧鬼谷作为计,陷害龙岛人不知。倘若天下皆知晓,美人一愁怎结局?要知事由夜四更,速到钱塘拜观音!

雪莹本想瞧瞧那信中的内容,可是穆冰霜见有人过来,忙忙收起,脸上疑云顿生,知道此事的人少之又少,会是谁以此事相挟?

“姐姐——”雪莹有点生气。

“没什么事,是一个江湖朋友相约的书信!”穆冰霜道。

“需要小妹陪你么?”

“不用,不用!”对穆冰霜来说,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即便是雪莹,也不想让她知道。心里暗道:今夜四更到钱塘观音庙,可现在已近下午,时日不早,得尽快离开。“李公子、沈少侠,在下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别过了……”

“你要走?”南雯问道。

“我来时的小舟,姐姐不妨一用!”雪莹理解身在江湖的诸多无奈。

“嗯!会的!”穆冰霜进入房中,取出包裹,双手一揖:“各位,告辞!”

雪莹直送得穆冰霜的小舟远去,心里的担忧也与之而来:姐姐的神情瞒不了人,定有什么大事,可她偏又是那般­性­情,倘若我硬要跟去,只怕她会生气。

沈无争此刻才细细地的审视着雪莹,那双层的面纱后面藏着一张绝世容貌,因为少被人见,便显得逾加的神秘与美丽。

夏候夫人走近雪莹轻声问道:“女儿,他们是……”

“这位是四少侠之一的铁扇公子沈无争!”雪莹道,随后又指着李志舍,不知如何解释:“这位是……”

“在下乃江南一小商贩,姓李名志舍!”李志舍道。

雪莹指着南雯道:“这位是富家千金南雯小姐!”“她叫百灵,我­干­娘夏候氏!”

众人寒暄一阵,分主宾坐下。

刚坐下不久,便传来一个地道的江南口音:“请问,这船上是否有个叫幽兰的姑娘?”

沈无争从窗户上探出脑袋,出了房门。不多时,便带回一封书信。

雪莹从沈无争手中接过书信,蝇头行书,婉转而苍劲,是余姬相约的书信,约雪莹今夜到钱塘望江楼一叙。

夏候夫人正欲瞧瞧,雪莹已经收好书信,“是余姑娘的,她约我到钱塘一叙!”她说这话是不想别人误会,更不想让夏候夫人担心。

“从洞庭到钱塘并不太远走水路约莫两个时辰,岸边有座望江楼,那里是一个风景不错的好地方!”李志舍道。

“两个时辰?”这可比雪莹想的远多了。

“怎么你怕来不及?”夏候夫人道:“倘若你真要去,­干­娘陪你便是!”

“不,说好了是我与余姑娘之间的谈话,怎好让­干­娘也去,岂不让别人误会了,我当真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雪莹道。

夏候夫人依是掩饰不住忧心,普天下窥于雪莹美貌的人实在太多,真担心她受到伤害。

“不会有事的,­干­娘也瞧见了,我的武功足可以自保!”雪莹道。

岂止是自保,整个武林在其之上的找不出五个。沈无争暗自在心里计算着,连自己的武功都远不及雪莹,他真是自叹不如,一个女孩儿的功夫在他之上,这绝不是什么好事?这些日子只醉于奢华的生活,倒是放松了武功。

又坐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雪莹乘上只小舟,去了钱塘。

待她到了钱塘已是暮­色­,月亮早早地升起来了,所以即便天黑之后,也感觉不得暗­色­。

雪莹告别船家,径直往望江楼去了。坐了一会儿,便又望江楼四周走走。待她再回望江楼,刚进去便听店家道:“姑娘,有人等你许久了!”

店家带雪莹到了楼上,进入一间雅客房。

房中没有灯烛,月光透过窗户洒入房中,给房间笼上一层银霜般的光。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姑娘来了,请坐吧!”

雪莹曾多次想过,这里会见到余姬,可是此刻她竟有点失望了,这里只有龙跃天,并没有余姬。雪莹缓缓地坐下身上,“这里太暗了!”

“我以为你喜欢这样的月­色­!”龙跃天道。

是,雪莹原本喜欢这样的月­色­,这月光很美,房间的光更美,可这是一对男女单独的会面,她便不能容忍这样的月光。

龙跃天点亮烛火,盈盈的火光下,雪莹看到了龙跃天那双痴迷的目光,她不敢正视,将目光移至一旁。

“今天下午,余姬走了!”龙跃天道。

“她回刀剑山庄了?”雪莹问。

“她与展佩诚走了,他们已经结为夫妻!”龙跃天笑道,“我、展佩诚、余姬三个人的感情纠葛总算有了结局……”

“余姬和展佩诚?”雪莹有点意外却又在意料之中,“展佩诚的痴是那样的执著,令人感动,如果是一块石头也会被融化的”。

“可我的真心却暖不了你的心!”龙跃天自嘲似地说:“余姬以前很喜欢我,而佩诚一直痴恋着余姬。”

“我原以为余姑娘会在的,没想到她就这样离开了!”

“她说,如果不说是三个人的见面,你是不会来的。”龙跃天苦笑,无奈的苦笑,“被她言中了。”

雪莹听到此处心里竟有些莫名的伤心,“希望他们能够幸福!”

长久的沉默,雪莹原有的话语更多的是要对余姬说的,可是现在她已经走了,跟另外一个男人走了,她原想:趁这个机会好好地劝劝龙跃天接纳余姬的爱!再说也是多余。

看着渐渐西落的月亮,雪莹轻声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不——”龙跃天站起身,紧紧地拉住雪莹的手,手上裹着一层丝绢,但龙跃天依旧感到对方的冰冷。“你就陪我再坐坐!”

雪莹重又坐下,龙跃天转身从包裹中取出一件衣服,轻轻地披在雪莹的身上,“天冷,小心身体!”

这只是平常举动,平常的话语,突然间却温暖了雪莹冷漠的心。“谢谢!”

这是龙跃天多年来记忆中唯一一次与雪莹的平静相待,没有冷言冷语,没有讥讽的眼神。

“你放弃了一个好姑娘!”雪莹轻轻地问道,“余姑娘走了,你怎么办?”

“有你,我已经足够了!”龙跃天目不转睛地凝望着雪莹的明眸。

“我?”雪莹笑了,“你别傻了,我不喜欢你!”

“可我喜欢你,只有经常可以见到你,我就别无他求了!”龙跃天道。

“玉龙王,这不可能的……”“天下的好姑娘很多,忘了我吧!”雪莹很平静。

“不——”“忘了你,我做不到,自从几年前在鬼谷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深深的的爱上了你……心里已经容不下任何女人……”“我不敢奢求天长地久,唯愿能多见你几面!”

“咯——”雪莹娇笑,仿佛一串悦耳的铃声。

“你不笑,好吗?”

“我们——我们是仇人,我是穆家的养女,你父亲害了我养父……”雪莹站起身,“我很想马上离开这里,可是我觉得无论我有多恨你,多恨你们龙家,但我还是要跟你讲清楚。”

“那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让我们来承受这样苦?”

“我童年的苦难全是拜你们龙家所赐!”“六岁饱受失去亲人的痛苦,颠沛流离四处求医,还得受毒发的煎熬,直到今天我连别人所拥有的健康都没有……时时担心自己会一睡不醒,我瞒身边的人说是自己练功所至,可是有谁知道,这是因为我中毒之故呀?”“这些痛,你又怎能了解……”

“我们龙家给了你痛,可是你同样也给我太多的痛苦……”

“你们给我的是强加的痛,而你的痛不过是自寻的!”

“自寻的?”“你是说我自作多情?”龙跃天的目光中流露出无法言喻的痛苦,“如果你恨我,我宁愿死在你的剑下!”

“我没要你死!”

“你宁愿这般折磨我,也不让我死,仅仅为了报仇吗?”

“不是——”“我也明白,即便要恨,也仅恨你父亲,可是我一样也不能接纳你……”雪莹痛苦地坐下身,“我希望这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谈话!”“面对你,很矛盾,但更痛苦——我不能背叛姐姐,是她的父母延续了我的生命,给了我童年记忆中仅有的欢乐……”

“你打算以后再也不要见我吗?”

“我想是的!”雪莹道。

“但是,我想,这不会成为我们间最后一次见面!”龙跃天道。

“随你怎么想!”雪莹不安地站起身,做出欲走的样子,“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龙家能把刀剑山庄还给穆家!”

“我父亲不会同意!”龙跃天望着雪莹:那是双痛苦的眼神,明亮的眼睛中藏着泪光,他想:或许她也正如自己这般的爱着对方,可是因为仇恨却不能不拒绝,心痛的感觉再次加剧,“但是我会把刀剑山庄还给穆家的!”

“我要走了!”雪莹从身上取下衣服。

“能摘下面纱,让我再看看你吗?”龙跃天道。

雪莹没有拒绝,毫不犹豫地摘下面纱。

龙跃天犹如欣赏一幅名画般审视着,凝望着,久久地沉思着。

雪莹想:反正这是最后一次与他见面,让他看看吧。

龙跃天缓缓地走近雪莹,雪莹的目光依旧透过窗户透向远方。远方的景物隐隐绰绰,龙跃天不明白:那么模糊的景致,她是怎么欣赏的。这样的面容不止百次、千次的重复在龙跃天的梦里,近些日子来,梦里的容颜已经模糊了,他不想忘了她。走近,轻轻地走近,热情而有力地将雪莹拥入怀中,她的体香是那样的特别,她的身体是那样的柔软……龙跃天忘却了克制,忘记了一切,埋下头,正欲吻去,顿时间只觉后背被人一阵刺痛,眼前一黑,“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雪莹听到一个熟悉的怒声:“傻女儿,你怎么这么傻?”是夏候夫人,她出现在房中,生气地望着雪莹。

“我……”雪莹也糊涂了,为什么没了拒绝,她是恨龙跃天的呀,可是刚才——不敢想下去,已羞红了双脸。

“女儿呀,幸亏为娘跟了来,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如何跟你母亲交待……”夏候夫人一手从桌上拿起面纱,另一手仅仅地拽住雪莹,生怕一不小心她就会从自己的身边溜走似的。

夏候夫人替雪莹戴好面纱,从怀中掏出短剑道:“我让你坏,我阉了你!”

“­干­娘——”“他又没对我怎样,算了吧!”雪莹央求道,“再说,以后我再也不会见他了!”

“女儿,这是你自个说的,可不是为娘逼你的,说出的话一定要做到!”

“这我知道!”“勿须你担心!”

“那好,走吧!”夏候夫人收起短剑,挽住雪莹的纤手走近窗户,母女俩跃下窗户,在夜­色­中飞奔而去。

双龙大赛临近,平静的钱塘近日来显得逾加的繁华,母女俩原想找家客栈住下,可一连问了三家都说客满,二人只好再走。

不知不觉间,来到观音庙前,雪莹灵机一动道:“­干­娘,我们要不就住在此处。”

“不行,你的身子弱,那里面又太冷!”

“­干­娘,我现在真的好困哟!”“就先凑合一夜吧?”

夏候夫人抬头张望,远处隐隐有灯火闪烁,似一小镇,喜道:“那前面小镇,再走一会儿便有客栈!”

“呼”眼前人影一闪,动作迅捷如闪电,险些将雪莹冲倒,待她定神再看,哪里还有人影,脑海中明明留有一个印象:一个壮年汉子一身夜行衣,背负一只大黑布袋。

“­干­娘——那是?”

“真没想到,这里居然有小偷,深更半夜的,还偷得不少呢?”夏候夫人道。

“小偷?”雪莹没看清楚,也不能断然下决定,“­干­娘说那布袋子里装的是财宝?可我怎么感觉好像是个人呢?”

“来人啦——”“救命呀——”

一个少女的惊呼声传来,雪莹仔细聆听,这声音好熟悉呀,好像……好像……

夏候大叫一声:“是穆大小姐!”

“姐姐?”雪莹恍然大悟:“是姐姐,她怎么?”“难道那个布袋里装的是她?”

白天的画面在脑中快速而简要的过了一遍,两人寻着声音飞奔而去。

最初还能隐隐听到些许声音,跟了一程,声音消失了,到处静得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哪里还能寻得冰霜的踪迹。

雪莹的担心顿时涌上心头,真不知道冰霜姐姐到底遇上什么人了?竟然被缚在一个布袋之中,这岂不成了一只待宰牛羊……她立即将所有的疑心都聚在了龙跃天的身上,他的武功可在冰霜之上,会不会是他呢?

两人匆匆赶回客栈,从窗户跃入,龙跃天躺在地上还未醒来。

“­干­娘,你说会是什么人呢?”“到底是谁居然会捉走姐姐?”雪莹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人要对穆冰霜不利。

夏候夫人也将武林中的人过了一遍,除了龙王岛还是龙王岛,近日来天龙教忙于应付龙王岛之事,已经不再劫武林门派的公子千金了。“应该不会是天龙教吧?”

雪莹也假设过这样的可能,天龙教应该不会再劫冰霜,获益过的人不再劫持,这是天龙教的规矩。“冰霜姐姐,你可千万别出事呀?”雪莹直急得在房中打转,忽然间踩着个软软的东西,正在诧异,才发现居然踩在龙跃天的手上,弯身扶起龙跃天。

“你呀?”“他那样待你,你还要管他!”夏候夫人道。

“地上太冷,万一病了……不好!”雪莹道。

二人将龙跃天扶住床上,盖好被褥。

雪莹一遍遍地想,冰霜的武功并不弱,江湖中能在几招之内胜她的就几人。老龙王虽因八­色­­色­魔之事厌她,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干­娘,我实在想不出到底是什么人会对冰霜姐姐不利!”雪莹担忧地说。

在夏候夫人的心里只容得下一个人——雪莹,她的好、她的美,对于雪莹以外的一切,她都不关心。但此刻见爱女如此担忧,心里甚是难过,安慰道:“女儿,你别太担心了,总会有法子的!”

“就怕晚了几步……”江湖中贪­色­胜命的亡命之徒大有人在,雪莹所担心正是这点。从先前对方出神入画般的轻功来看,定是位世外高人,因为雪莹从来不知道什么人的轻功居然会如此之好,就连自己也自叹不如。

“哟……”龙跃天醒来,伸手轻捂着被打疼的后脑,还想多吟几声,又闻到那股特别的体香味,定睛一看,房中还站着那个熟悉的倩影,顿时忘记了疼痛。

“­干­娘,你再替我想想,到底是什么人会对冰霜姐姐不利呢?”“快想想吧!”雪莹急争地央求道。

夏候夫人几十年来未出入江湖,她哪里清楚近年来又出现了何等高人。

“我知道,你怎么不问我?”龙跃天道。

“你知道?”“谁?”雪莹心里一悦,快奔几步走近床前。

龙跃天看了一眼夏候夫人,想起先前的一幕,心里如吃了一大勺蜂蜜。“我知道,但只告诉你一人!”

雪莹明白,看着夏候夫人:“­干­娘,你能出去一会儿吗?”“就一会儿!”

第二十九回 雪莹别院救冰霜

〖本章回简介:金陵王掳穆冰霜,威逼她写出心法口诀。雪莹让鬼谷公杨遥打探冰霜下落,并于深夜闯入被荒废的别院之中救出穆冰霜。〗

夏候夫人不悦,更不想离开。

龙跃天扬扬头,似在催促。

雪莹继续道:“­干­娘——”

夏候夫人怒视着龙跃天:“臭小子,对我女儿远点,否则我便绝了你的……”(根)字没有说出口,却用手比划着。

雪莹瞧着不雅,又唤了一声:“­干­娘!”

“我出去,我出去!”夏候夫人道。

夏候夫人出了房门,不放心地故意大大推开房门,希望自己能在外面都能看到。

龙跃天比划着,示意她关上门。

夏候夫人拉上房门。

雪莹轻声道:“谁?”“难道真是你父亲?”

龙跃天坐起身,轻拍着脸笑道:“不是我父亲,表示一下,我就告诉你……”

“嗯?”雪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与耳朵。

“怎么你不想救你姐姐了?”龙跃天笑道。

雪莹眼睛一眨,笑道:“明白!”缓缓地低下头,龙跃天得意地瞪大眼睛,雪莹的右手飞舞,“啪”一声落在龙跃天的脸上。

龙跃天捂着生疼的脸,“你……”

“是你让我打的!”

“我哪里叫你打了!”“哎……”

“你一边打自己的脸,一边让我表示一下!”“不是打,是什么?”雪莹反问。

“跟你这样的人儿,没办法说!”“真没想到你笨得可以……”龙跃天心里暗笑:明明知道她不会的,偏要捉摸她,这下好了,自掏一巴掌。

“快说,到底是谁?”雪莹追问。

“你把手给我摸一下,我就告诉你!”

“姓龙的——”“别太过份了,你自己说意思一下,就告诉我,现在又要摸手?”“不知道也就认了,不需要变着样儿来骗我……”

龙跃天见雪莹生气,开玩笑的心思顿时消失无踪,在脑中粗略地过了一遍道:“你大哥李杰元!”

“他?”雪莹怎么也不信,李杰元对冰霜情深义重,说谁她都会信,唯独不信是他。

“你不信?”龙跃天苦笑。

雪莹摇头。

“今日的李杰元,非昨日之李杰元!”“人会变的!”龙跃天依旧是笑,“小丫头,你是不是也太孤陋寡闻了?”

雪莹听着龙跃天的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刺耳。心里一阵焦急:“龙跃天——什么时候我哪里有心情与开玩笑,告诉我吧!”

龙跃天正­色­道:“我说的就是实话!”

“你……”雪莹却气得发冷,“姓龙的,你太过份了!”雪莹奔至门口,打开房门。

夏候夫人正贴耳细听,吓了一跳。

“­干­娘,我们走!”

夏候夫人走近雪莹,紧随其后。

龙跃天小奔几步,看着下楼的雪莹继续道:“我说的是实话,由不得你不信!”

夏候夫人道:“他还在胡说呢?”

出了客栈,夏候夫人道:“你信么?”

雪莹摇头,“他非说是杰元哥,我怎么信?”“如果他要见姐姐,直接出来见面就可以了,何须饶上那么一大圈……”

“还找吗?”夏候夫人道。

“当然要找,我再想想法子,如果能找到天龙教,就能打探到消息……”为了救姐姐,还有什么可以顾虑的呢?只要她能够平安无事,自己做什么都可以。

夜的漫长,黑的无际就如此刻雪莹的沉重的忧虑。

母女俩在一处凉亭中坐下身来,与往常一样,夏候夫人紧紧地将雪莹搂在怀中,雪莹也如幼年时在孟影怀中般,轻轻地枕在夏候夫人的怀中,微闭双眼,装出一副安静的样子,她知道,找不到姐姐,她无法安心。

对夏候夫人来说,无论有多少的风雨,多少的烦扰,只要怀中还有这个女儿,她的心便是幸福的,平静的。像许多母亲一样,她希望自己的女儿是最美丽、最快乐的。

数日来的放纵,李杰元似乎在金陵王府的艺伎身上找到了做男子的快乐与尊严。他喜欢被她们捧在天上的感觉,但也怀念冰霜带给他的思念与不同。不同?猛然间想到这个词,他立即发现穆冰霜到底是穆冰霜,闻名江湖的绝­色­佳人,就是不一样呀?非但模样难寻,连品­性­都与众不同。他的身边已经有四名如花似玉的佳人儿,可自己还不满足,还是真的就那么痴恋穆冰霜……

“世子——”媚桃柔声唤着。

“甚么?”李杰元应了一声。

娇杏望着李杰元:“世子,有什么心事吗?”

李杰元一阵苦笑。

媚桃与娇杏自幼在王府长大,看惯了主子们的眼神,相视而诧,“我们侍候得不好吗?”

李杰元站起身,可是却被四个女人紧而柔地拉住。“放开!”声音稍大,四艺伎皆放开手。

“世子,王爷来过了,还送来一件礼物!”门外一名王府家奴禀报道。

“嗯,知道了!”李杰元道。不用想,他都知道,父亲送来的不是财宝便是武功秘笈。回到父亲身边拥有了表面的尊荣外,更拥有内心的空虚、寂寞,他又不能对这些只知道献媚的艺伎讲心里话,也不能对父亲说……心里的压抑唯有发泄在侍妾身上,侍妾们似乎很乐意这样的发泄,他真是有点不明白女人了。同样的事儿,有的女人可以拒绝,而有的女人却乐享其成。

李杰元回头注视着四名艺伎,她们个个罗衫不整,以往他最讨厌这样的女人,到底是何时起他变成了曾经最讨厌的那类男人。年幼时,无数次发誓决不做父亲那样的男子,妻妾成群,这一生他只要一个最爱的女人便足够了……可到底还是变了。想着,许久没有愧疚感再度袭来,在他许多日子来第一次想起穆冰霜的时候,有了太多感慨。猛一低头,才发现自己也如她们那样衣衫不整,忙整整衣衫,掳掳头发,才开门。

“世子——”娇杏唤道。

“以后几天,你们谁也别要打扰我!”“我有时间会来找你们的……”尽管李杰元不想这样说,但还是说了。他依旧徘徊在矛盾的边沿,犹豫做一个怎样的男人而彷徨。

庭院风光依旧,李杰元抬头凝望天空,感到了丝丝凉意,就这么快,仿佛梦境一般,秋天就到了。穆冰霜的笑靥就像仙女般铭心,到底还是想起了她与那些似远似近的往事,这么一想,李杰元心中的犹豫又加重了几层。

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房内很空,与他拥挤的心情形成天壤之别。房间的中央摆着一张圆而古雅的檀木桌,上面放着一只用华丽丝绸包裹着的盒子。

李杰元走近桌子,打开盒子,有点烦,是礼物为何不­干­­干­脆脆地送来,偏要裹上一层又一层的丝绸,褪尽了丝绸,里面还有一只檀木盒子,盒子粉饰着很美,但李杰元可没有心情看,而是快速地打开盒子,正如自己的所料是一本武功秘笈,但又出乎自己的所料——《飞燕秘笈》。他拿起书,快速地翻开,第一页居然是“心法口诀”。据他所知,此武功是穆家的传家之功,听说一百多年前穆家先祖曾以此武功成为江湖第一霸主达三十年之久,而心法口诀索来只是口授,决不以笔记载……父亲李荣是怎么弄来的?

对冰霜的忧心,对武功的渴求,同时又交织一起。是继续跟父亲追问冰霜的下落,还是暂时放弃习练“飞燕秘笈”?

李杰元一页页地翻看着图文并茂的武功秘笈,心里擅抖着,前不久父亲才送来了“霸剑秘笈”,今天又是“飞燕秘笈”。顿时间,武功的招式快速而活跃地耀入眼帘,钻入脑中,填满心扉。不能细想,他着魔般走近牙床,掀开床单、床板,跃下秘室……

穆冰霜近日来被困在一间秘室之中,光线很暗,白天的时候室内有几束阳光照­射­进来,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便转如黑夜般的黑暗了。对方的武功实在太高,那天她刚到钱塘南城外的观音庙不久,一点声响都没有,一个黑夜在眼前一略,正欲出手,可她还未来得及,对方一脚飞来,她便跌入一张大网之中,像一只被困的小­鸡­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装入布装,整个过程如同做梦,她连对方的模样都没看清,只知道对方是一个壮年男子……

等穆冰霜从布袋出来,已经呆在一间暗室之中。对方要的是“飞燕秘笈”的心法口诀,一句口诀换一碗水,两句就可以换一碗饭,最初她不肯说,过了三日,想到经心设下的计谋,想到双龙大赛,她实在太急于看到结果,看到老龙王如何丧命,必须要活着……她妥协了,用心法口诀换来食物,保留体力。她穆冰霜也不是大笨蛋,凭什么就那样乖乖地说出口诀,但是对方也实在太聪明改得太多,容易被发现,所以她就在关键的地方颠倒了位置,总算平安过了数日。

“哈……哈……”暗室外又传来一个女人的半哭半笑声,这些天听得最多的便是这个声音。

穆冰霜在暗室中来回踱步,仔细地搜索着每一寸墙壁,必须得离开这里,一定要亲眼看看老龙王是怎么死的。还有关在这里许久了,她居然不知道对方是谁?到底有何用意?

“哈……哈……咯”女人的哭闹声越来越明显。

穆冰霜用手敲打着墙壁,一声声沉闷的声音令她一次次失望,当初进来时被缚在布袋,又是深夜,她看不清来时的路,但听到了石门开启“轰”声,这里应该有通往外面的机关。“外面有人吗?”“有人吗?”

萧条的庭院,落叶飞舞,明月当空,这座庭院依旧掩饰不住当年的繁华。

一个疯女人在月下张望、哭笑,目光中透出失望甚至于绝望,她抓抓满头凌乱的头发,痛苦的大笑起来:“哈……哈……”笑罢,又奇怪地哭起来:“呜……呜……我到底怎么了?既然是疯又何必让我清醒……?”脸上尽是无尽的痛苦。

“有人吗?”“外面有人吗?”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

疯女人依旧四处张望,定定神往声音处走去。“谁?”“谁在里面?”

穆冰霜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心中大喜,继续道:“是我!”

“你?”“你是谁?”疯女人道。

穆冰霜道:“我是被别人抓进来的,已经在这里关了许多日子了……”

“抓来的?”“是那个人抓来的吗?”疯女人继续道。

穆冰霜不知道那个女人说的是谁,道:“我也不知道是谁?天太黑,我没瞧见!”

疯女人笑道:“作孽呀?”“就因为你不从,他就把你关起来吗?”

“大婶,求求你了,放我出去吧,我……实在有要事不再停留了……”穆冰霜央求道。

“我会放你出来的,可是我实在不知道机关在哪儿?”疯女人在四周寻找着,每一处都用手摸过,“不好,有人来了,我先藏起来……姑娘,一会儿我再想法救你……”

“大婶!”“大婶!”穆冰霜唤着。

疯女人藏在大树后面,静静地注视着外面。

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头上戴着帷帽,快步如飞,很快过来,四处张望,大声唤道:“柳柳!”

疯女人听着这个声音:“我叫柳柳?”是呀,她叫柳柳,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许多年了,就真的险些忘了这个名字,每次难得清醒,总会忆起痛苦的前程往事,但每次却未必能记起自己的名字。

“柳柳!”中年男子大唤道。

疯女人灵机一动,跳了起来,笑道:“柳柳?”迎上华丽男子,将手指放入嘴中,傻傻地问道:“你叫柳柳?”“谁是柳柳?”

“这些天有没有其他人来过?”中年男子问。

疯女人茫茫然,认真的想着:“有!”

“谁?”中年男子一脸惊异。

“哈……哈……”疯女人觉得好笑了:“你!”

中年男子凝重的神情暂为放心,“没人就好!”“这些天龙教的人突然又开始打探起她的下落!”

不远处人影闪动,似乎有七八条黑影,待疯女人细看时却已经消失无影。

“哦——”疯女人依是怪异地注视着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道:“这儿没什么事,你去玩吧!”

“哦!”疯女人应道。这一次她佯装离开,眼睛却没有离开。

中年男子举起手,转动地上的石狮,“轰”声之后,地上出现一个暗门。疯女人忙忙转过身,中年男子见并未引起疯女人的注意这才纵身一跃落入暗门之中,人下去之后,暗门又快速的合上。

疯女人望着暗门的位置,百般痛苦涌上心头。坐在地上,耳朵却全神地聆听着。

“是你想吃的果点,写出第九层的心法口诀!”是中年男子的声音。

“我已经把所有的口诀都给你了!”是少女的声音。

“小丫头,你当我是傻瓜,‘飞燕秘笈’我早年便见过,你休想瞒我,上次给的是第八层武功的心法口诀……”

“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等你写完了心法口诀,我自然放你走!”

“你骗我?”“等我写完口诀,你会杀了我?”

“杀你?”“我从来没想过杀你,留着你还有用!”“少废话,快写!”

“如果我不写呢?”

“这些果点是你以后三天的食物,你如果不写,就饿着吧!”

“好吧,我写!”

疯女人无奈地摇头,“人心哟……”

“轰”地上出现一扇暗门,中年男子跳了上来。

中年男子的身影伟岸而潇洒,可是疯女人看到这个熟悉的身影却倍加痛苦。这个男人曾经是她倾注一切去爱的人,可是他却背叛了她,害了她一生。对他,她已经没有半点爱意,而是恨,满身心的恨。

正痴痴地想着,望着,不知何时那个身影已经离去,依旧是飞舞的落叶,寒冷的月光,还有时时闪动的身影。

“倏”如一片轻盈的落叶,带着丝丝迷人的体香,翩翩地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庭院之中。

疯女人立即大叫起来:“鬼呀——”

“幽兰!”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少女问道:“公子,你确定我姐姐就在这里?”

“天龙教的消息不会有错!”男子道。

少女的目光停留在狂叫受惊的疯女人身上,“她好像认识我?”

疯女人浑身发抖,“娘娘,不是我害你的……”“我也没办法呀,是那负心人的主意……”“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男子一样奇怪地注视着疯女人:“幽兰,她怎么了?”

少女正是雪莹,她看着疯女人,道:“她把我当成了我的母亲!”“我不是我母亲,我是雪莹!”

疯女人道:“雪莹……雪莹!”

“是!”“我是蓝琼的女儿——雪莹!”雪莹道。

疯女人仔细地打量着雪莹,那秀颀而脱俗的气韵的确不是蓝琼,蓝琼的体形虽与面前这个少女相似,但略显丰盈。“蓝娘娘的女儿?”

“这里有没有关着一个姑娘?”雪莹问。

疯女人缓缓地走近雪莹,“这里有人!”

雪莹不解。

疯女人继续道:“这里有许多侍卫!”

“幽兰,我把你带来了,其他的事就不便再Сhā手——告辞!”男子话音未落,人已离去。

“啾!”一声夜莺的啼叫,顿时间,从落叶丛中、树上、地下顿时冒出数条黑影。

疯女人见到人影顿时又哭笑起来:“打呀!打呀……”从地上捡起一根大棍东敲西打,挥动了许久,连半个人也未打着。

八条黑影紧紧地将雪莹围在中央,相同的步伐紧筹而富有规矩,不一会儿,雪莹立即明白过来:对方只是想拖延时间,将自己困在中央。必须尽早想办法破其阵法,否则非但救不了姐姐,自己又被他们抓住。

雪莹纵身一跃,运起隔空点|­茓­之法,人影晃动,连试三次未有一人中|­茓­。心里暗自称奇,也是第一次失败。随着人影的转动,雪莹也缓缓地转动着身子。

“女儿,我来了!”一个­妇­人大声喊叫着,从围墙的一边跃了过来。

雪莹从怀中掏出彩绫,直击人影,缠住一人,正欲出招,却被后面一人挥剑割断彩绫。

夏候夫人落入圈中,与雪莹并肩观望。“女儿,你看出来没?到底是何阵法?”

雪莹倒是听说过“七星阵法”可这里有八个人,从阵法来看也全是七星阵法的运作之式,脑中暗自思量。“这不是七星阵法!”

夏候夫人道:“会不会是八阵图?”

“八阵图?”一语点破梦中人,雪莹再一细看,喜道:“­干­娘说得有理!”细细观察,果真共有八八六十一种变化,低声道:“­干­娘,当他们运当第六十一和第一式时会有空隙,我们趁此出手。”

夏候夫人应道:“好!”

“­干­娘,快!”雪莹大呼一声,再次运足内地,“雨蝶戏花”,强劲的内力,震得满院落叶纷飞,夏候夫人挥舞厉剑,一剑刺中对方腹部。

疯女人握起木棍,“啊呀!”两声,连连击中两个人影。

雪莹知道对方定再有安排,必须抢夺时间,纤指一挥,这一次她可不想再失手,用足内力运于指尖,刹时间,或站、或卧、或躺、或动黑影皆不能动。

夏候夫人见众人皆凝住不动,再看那疯女人握着木棍无法动弹。

雪莹道:“­干­娘,快找机关!”

两人找了一圈,竟不能够。

雪莹急了,猛一抬头,看到疯女人,心里暗道:看她对自己的态度,应该不会有恶意。走近她,挥动手指,道:“机关在哪?”

疯女人道:“转动石狮!”

声音刚落,夏候夫人转运石狮,果然,“轰”一声。地上出现一道暗门,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雪莹!雪莹!”

夏候夫人跃入暗门,从里面扶着一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雪莹近来日思暮想的姐姐穆冰霜。

姐妹二人见面,相拥而泣。

隐隐中,传来了马蹄的声音。

“不是叙旧的时候,快些离开!”夏候夫人道。

近日来,穆冰霜少吃食物,体力大不如前。雪莹拉着她的手,跃上墙头,如风般匆匆离去。

大树上,一个黑影,正暗自注视着远去的雪莹姐妹。

见三人安全离开,这才跃下大树,依旧跟在其后。

一行三人,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左右,在一处山野客栈暂时住了下来。

雪莹又令店家备了上等好菜奉上。

穆冰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直看得雪莹心疼不已。

姐妹二人又叙起近来的分别之情,问起到底是被何人所掳,穆冰霜竟一无所知。

雪莹回忆起龙跃天说过的话,鬼谷公子杨遥不止一次地说过,那处荒废的庭院正是当年圣上赐与楚国夫人(母亲)的别院。

也许谁也不曾想到,母亲的别院,竟然被金陵王用来幽禁穆冰霜。

近来打探到关于李杰元的一些消息,更令雪莹惋惜心痛。庄昭飞一直担心李杰元会成为第二个金陵王,到底还是发生了。

“大小姐,你见过李少侠么?”夏候夫人忍不住问到。

穆冰霜抬起头,“自上次他不辞而别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姐姐……”雪莹轻唤一声,“你真的就那么喜欢他么?”

穆冰霜点头。

雪莹的不安又加重几分,如果就这么告诉姐姐杰元哥的改变,必定会给她伤害,而自己身为她的妹妹又怎能忍心呢?不说,又有欺骗她的意思,当真好难。

“怎么了?”穆冰霜问道。

“没什么?”“我们也好久没有听到他的消息,我还想姐姐被困或许他会出现呢?”

穆冰霜也是一脸狐疑,说来也是,自己从江湖中突然消失数日,难道他当真一点也不关心自己么?

“七天,还有七天就是钱塘双龙大赛了!”雪莹不安地站起身,“真没想到,姐姐居然做了如此冒险的事儿!”

“什么?”

雪莹望着穆冰霜:“姐姐,你假借龙家身份在鬼谷放火的事儿……”

雪莹没有说完,穆冰霜已是一脸惊恐慌。此事原以为天衣无缝,现在连雪莹都知晓了,恐怕知晓此事的人一定很多。“不明白你说什么?”

“姐姐,你真不该如此冒险……”“天龙教、龙王岛是当今武林数一、数二的两大门派,就连朝廷也不该得罪……”雪莹很想责备姐姐几句,一看到姐姐满脸的痛楚,没有再说下去,转而道:“得想个办法补救才好!”

“补救?”“为什么要补救?”穆冰霜可不这样认为,当初计划此事时,她没有想到会被人查觉,事后有点后怕,“大不了遣散百花谷,只要能报仇,一个百花谷又有什么了不起……”

“姐姐——”雪莹又唤了一声,“好在龙家总算给了点薄面,跟他说好了,不会为难你!”

“跟谁说好了?”穆冰霜对雪莹的话摸不着头脑。

“你又见他了?”夏候夫人追问着:“你答应过我,怎么又……”

“­干­娘——”雪莹无奈,“这事儿,只怕他们两家都已经知道了,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帮姐姐躲过这场劫难!”

雪莹六日前得知龙跃天已经调查出火烧鬼谷的真相,为了让姐姐平安躲过上此劫,雪莹已经答应龙跃天,只要他要见自己,自己就必须随时出现。为的就是不要将真相公诸武林。

笛声悠扬,婉转,打破了夜的宁静。

雪莹的神情紧张,望着夏候夫人与穆冰霜道:“我出去一下!”

站起身打开房门,急奔而去。

夏候夫人大声唤道:“女儿——”

哪里还有人影,连朝哪个方向去的都不能分辨。

“妹妹她怎么一听到笛声就出去了?”

“是有人叫她!”

“谁?”

“这些天,她为了寻你、救你,只好央求仇人、冤家……”“雪莹她真是太不容易了!”

穆冰霜闻此,顿时汗颜,自己尚未为这个妹妹做什么,却处处令她为难,为救自己而四处奔波。

雪莹寻着笛声来到一处树林,林中已经燃起一堆火焰。火焰的旁边放着一张木桌,两把凳子,桌上摆放着十余道小菜、糕点,一把酒壶、两只小杯。

雪莹缓缓地坐下身,轻叹一声。明明不该见面的两个人,可是因为姐姐,她却不得不去看他。

“今天不错,来得挺快!”龙跃天从密丛中出来,含笑注视着雪莹。

“我不喝酒!”雪莹道。

“这可不是普通的酒,是我花重金买来的兰花酒……”龙跃天在雪莹的对面坐下,握起酒壶替雪莹斟了一杯,“我听人说,你自幼偏爱兰花,吃兰花糕、喝兰花露……这兰花酒应该也会喝吧?”

“那是小时候的事儿,人大了,总会变的……”雪莹将盛酒的杯子送回到龙跃天的面前。

“我不认识小时候的你!”龙跃天笑道。

“虽说不认识,但因为各自父母的原因,我们生来就是仇人!”雪莹道。

龙跃天的脸上飘过一丝­阴­云,她总是不停地在提醒自己他们两个人对立的身份。而龙跃在只是记得她是自己最想见到的人。

“你约我出来有什么事?就快说,我还得尽早赶回去……”雪莹依是冷冷地道。

龙跃天拿起酒杯,道:“你就那么厌我?”

“不,我的确还有要事在身!”雪莹道。

“要走可以,喝了这杯再说!”龙跃天道。

“可是,你是知道的,我不能饮酒。”雪莹道。

“为什么?”

“我一饮酒就会犯病!”

“哈——”龙跃天狂笑起来,“你又骗我?”

“没有,我的确不能饮酒,我自幼便有寒毒,热寒相交,我就会犯病!”雪莹道。

龙跃天满脸狐疑,看雪莹的神情又不似骗人,收回酒杯,一饮而下,笑道:“好酒,好酒!”

雪莹用手揉着眼睛。心里暗道:这两天怎么了,眼睛总是跳过不停,姐姐已经救出来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变故了。

“你累了?”龙跃天关切地问。

“没有!”雪莹苦笑。“到底有什么事儿?”

“就是想见见你!”龙跃天道。

雪莹明白他的意思,举手摘下面纱,龙跃天的目光炽烈得如同一团火焰,似乎随时都可以把她给融化了,雪莹依旧没有勇气迎视他的目光,目光停留在烈焰上。

良久,谁也没有说话。

龙跃天自饮自酌,仿佛雪莹的脸庞就是一道美味的佳肴,饮上一杯看上一阵,看上一阵满上一杯。龙跃天很奇怪:那双明眸藏着太多的东西,很清澈,却隐着丝丝忧伤,他喜欢这样的眼神,太美丽,美丽得让人忘记所有的烦恼,甚至可以抛却情仇。

雪莹此刻的心又忆起了那个疯女人,她奇怪的神情,怪异的举动。她一定是认识母亲的,一定……一定……每每想到母亲,她的眼睛就阵阵发酸,这将是她今生最大的遗憾,母亲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到底有着怎样的爱恨,母亲传奇的一生就像一个­精­彩的故事,给了她太多的好奇。常常在梦境之中,她都会梦见自己变成了母亲,演绎着跟母亲一样的故事……

“雪莹——”龙跃天又看到那双蓄泪的眼睛,心里一阵疼痛,走近她,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问道:“你怎么了?”

“那个疯女人……”雪莹喃喃道:“她一定认识我母亲!”

“你还是想了解你母亲?”龙跃天问。

“在我出生的时候,母亲就已经过世了,养父母一直都没有说出我的身世——”“我一直都想知道母亲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雪莹道。

“我陪你回去!”龙跃天道。

“可是……”雪莹有点后悔说出了那样的话,龙跃天是她的仇人,为什么要把自己最真实的情感表达在一个仇人面前。“不用了,我只是随意说说,等我见了太子哥哥,他一定会告诉我!”雪莹不明白,龙跃天为何对自己的美貌如此痴迷,换一句话说:如果自己没有这等绝世容颜,他是不是就不会再如此怪异了?男人还真是奇怪的紧,总希望拥有天下间最美的女人,哪怕对方是仇人也愿为她痴狂……

“以前,你说喜欢庄前辈,是真的吗?”这句话龙跃天想了许久,但一直没有问。

“他?”雪莹有点吃惊,当初那般只是为了气龙跃天,好喜欢看到他痛苦的模样,抬起头反问道:“你说呢?”

“不太可能?”龙跃天回道。

“是吗?”雪莹道:“可这是真的!”

龙跃天又一阵心痛,自己的心意她很明白,难道自己当真比不得一个半老头子,庄昭飞有什么好?一个道士,她居然愿喜欢一个道士。

第三十回 淑媛太子缘之秘

〖本章回简介:雪莹为让龙跃天放弃自己,承认自己喜欢庄昭飞。太子适、睦王述希望双龙大赛上双龙皆亡,并要雪莹设法促成此事,遭雪莹拒绝。〗

“时间不早,我得回去了。”雪莹的声音很低,这是她自幼养成的习惯。

龙跃天举着酒杯,习惯­性­地要寻到那张绝美的容颜,可是黑暗的四周再也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她已经离开了,就在他为情感心痛的瞬间。

“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

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相思的痴狂,内心的疼痛,­性­情的无泪……或许也只有半醒半醉之间,龙跃天才能感觉到爱的缠绵、凝重与丝丝甜蜜……李白的诗写尽了内心所有的相思之苦,相思之难,不是用嘴念而是用心血在念。想必诗仙李白也是一个大情圣,否则怎能写出如此绝句,李白诗句融汇了龙跃天此刻所有的心情,一曲舞罢,酒­性­未过,内心涌出些许痛快感,他扶着大树,稍作歇息。都道痴情女人负心郎,龙跃天却认为在自己的身上完全反了。

龙跃天苦苦寻觅、期盼,就是寻到一个如雪莹这样的遗世佳人,未找到之时,心中有一份期待与向往,而今心里有了人,却是这般的苦楚。也曾希望自己是一个能放得下的人,但到底还是做不到,与余姬相比,他是软弱的,余姬可以含笑着说:“天哥,我终于明白了你对她的情意与用心,明白了你,我也就明白了佩诚……”

“月寒江清夜沉沉,美人一笑千黄金。垂罗舞縠扬哀音,

郢中白雪且莫吟,子夜吴歌动君心。动君心,冀君赏。

愿作天池双鸳鸯,一朝飞去青云上。

吴刀剪彩缝舞衣,明妆丽服夺春晖。扬眉转袖若雪飞,

倾城独立世所稀。激楚结风醉忘归,高堂月落烛已微,

玉钗挂缨君莫违。”

龙跃天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当剑,边舞边吟,脑中、眼中、心中全是雪莹的影子。“她真的爱上庄昭飞那个臭道士?”在一份真爱面前,最苦的不是不明白彼此心迹,而是中间多了一个人,爱情的世界里只应有两人,多出一人来多的不仅仅痛苦,还有许多道之不出,说之不明的心酸。

雪莹刚离开树林,身后传来低沉的脚步声。抬头扫视着四周,黑暗而静谧,轻声喝道:“谁?”

黑暗中闪出一个人,“公主,太子殿下请你过去!”

“知道了!”雪莹明白,太子适不愿在江湖面前暴露身份,但是现在已经很晚他还在找她,说明一定是大事。雪莹没有问。望望天­色­,再过不了多久,天就亮了。

“公主,请——”沈无争道。

雪莹紧紧地跟在沈无争地身后,穿过密林,到了一条大河边,二人又换乘小舟,到了对岸。对岸有一处极大的庭院,从庭院中传出阵阵歌乐声。

沈无争见雪莹满脸狐疑,解释道:“公主,这里是皇家一处秘密行宫,数年前,太子殿下受封鲁王各位亲王、郡王前来道贺。殿下与各位王爷筹资建了这所庭院专门培养内宫高手……”

“这么说你也是这里出来的?”雪莹问。

沈无争无语,但神态已经告诉了雪莹答案。太子适在肃宗元年时曾受封为奉节郡王,代宗皇帝登位之后进封鲁王,又徙封为雍王。如此算来,这所庭院修建的时间不出五六年。

近了,庭院的大门却是两扇普通人家的木门,高高的院墙,全是用青砖砌筑,院墙的周围或竹、藤蔓、掬花环饶,因为天暗,雪莹看不清这里的风光,但心想:太子哥哥在建造行宫自然有他的道理,此处一定很美吧。

沈无争举手敲了两下,门开了,是一位着红衣小褂的小姑娘,约莫十三、四岁,举着灯笼,一脸困意:“沈侍卫你总算回来了……”“睦王殿下等了公主一夜啦!”

“睦王?”雪莹只知道身在皇家,有太多的兄弟姐妹,据说李家宗室之中,玄宗皇帝的子女尤其多,有近百个,许多孩子连他自己一时都叫不出名字呢。“太子哥哥呢?”

红褂小姑娘应道:“太子殿下早就歇下了!”

雪莹有点不悦,倘若是太子哥哥会来,她一定也这般不眠不休的候着,他们可是有好些日子没见了,他怎么一点也不担心自己。

“小姚,是公主殿下来了吗?”传来一个少­妇­人的声音。

“回夫人,正是公主殿下!”红褂小姑娘道。

“是楚阳妹妹么?”一个男子从屋内快奔出来。

声音很陌生,楚阳从未听过,她有点意外,除了太子哥哥会唤她“楚阳妹妹”,天下间还会有谁这般唤她,莫非是她那几个从未见过面的藩王哥哥,他们各有封地,三两年才回京一次。

正思忖,少­妇­已经快步过来,笑意盈盈地注视着雪莹:“总算来了,为了见你,王爷可是盼了许久!”

男子着了一件青衣长袍,年纪尚轻,大概比雪莹大不了几岁,但是一脸沉稳。

沈无争低声道:“公主,这位睦王殿下!你的另一位哥哥!”

睦王?还有雅王、嘉王,他们雪莹都没有见过,只是听宫里的人常常提到。睦王名述,雅王名逸、嘉王名运,还有几位皇子,雪莹少听人提及,大概在皇帝父亲的眼中这几个儿子更得他的喜爱吧,所以爱屋及乌,宫里人自然就提及他们多一些。

“述哥哥!”楚阳唤道。

睦王述听到甜美的唤声,脸上荡着灿烂的笑容:“早就听说流落民间的楚阳妹妹回来了,一直都没机会见着。”“快进屋,外面天凉小心身子!”

贴心的话响在耳畔,楚阳突然有点感动,太子哥哥虽然对自己很好,可是却不及睦王述这般会说暖心话,心里的芥蒂放下不少。大家虽说是没见过面的兄妹,到底是一家人,自然比较亲近。

进入屋中,兄妹二人相对而坐,睦王笑看着雪莹吃着饭菜,自己却不动手。

“述哥哥,你怎么不吃?”雪莹问。

“睦王殿下你一直没吃,怎么不吃?”少­妇­接过话道。

睦王述笑道:“看到妹妹吃得这么香,我就不饿。”

楚阳抬头回以浅淡的笑容。

“没想到,你长得真像蓝姨!”睦王述突然道。

“我娘?”楚阳惊愕,她一直以为只有太子适才见过母亲的,没想到睦王述也有见过,追问道:“她是个怎样的人?”

睦王述沉思片刻:“那时候我还很小,大概五六岁吧……”“第一次见蓝姨是在皇宫里……”

五六岁,怎么可能,睦王述比楚阳大不了那么多,再则母亲就从未进皇宫,那时候也只是住在洛阳行宫里,他怎么可能在皇宫见过母亲:“我娘没进宫就过世了!”

睦王述抬头望着少­妇­,脸上是尴尬的笑容。

少­妇­笑道:“公主误会了,殿下是在长生殿的画上见过。”

“噢——”楚阳苦笑,她总是想从父皇母后的口里知道更多关于母亲的事,可是他们也总是避开这个问题,极少提及母亲。

睦王看着雪莹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吗?”雪莹问。

睦王看着少­妇­,少­妇­退去。

雪莹期待着对方的回答。睦王站起身:“楚阳妹妹,今日大哥跟我说过了,本来江湖事江湖了,我们皇家也不便Сhā手,可是我大唐现正值多事之秋,却不得不有所防范呀……”

雪莹听平糊涂了,“述哥哥,到底要说什么?”

睦王复又坐下,“大哥的意思,江湖之中如果有几大门派相争,朝廷对此也会放心。一派受制于另一派,这对我们大唐是件好事。”“双龙会上不该有死伤,尤其不该死一龙……”

“他们两家一年前就已经签下生死约了,势必要分出个胜负来的!”雪莹道。

“妹妹,要么两死,要么两活,绝不可一死一活……”睦王道。

人心真是奇怪,他们到底在想什么?江湖绝战、比死自然要分个胜负,为什么非得两胜或两败呢?不是朝廷,却非得用朝廷的角度来看待问题。再则,雪莹与冰霜姐姐心里都看好天龙教主,虽说老龙王功力深厚,但天龙教主的武功也不在其下,老龙王死正可以报得家仇,这是好事。

“当然如果双龙皆死,这自然是最好的结果!”睦王道。

“两个人都死?”雪莹有点茫茫然,“或许会一死一伤,两个人死的可能­性­不大,除非……”后面的话雪莹不愿讲下去,她又不是个­阴­险小人,至少在此事上她还不想用计谋去促成两死局面。她只要老龙王死,报得养父母的大仇就足够了。两人皆活,龙跃天已经知道事情真相,他可以因为自己之故不追究,但老龙王呢?依他的­性­情是绝不可能的,天龙教那边她还有点把握继续隐瞒真相。

“不,双龙都得死!”睦王述重申,神情凝重而严肃。

“不行,天龙教于我有恩,我不能这样做!”

“天龙教主如此得胜,以后的江湖可都成他的了……”“他的势力近来大得太可怕了,只有教主死了,天龙教发生内乱,才可以减弱实力以免将对朝廷不利!”

“不会的,他们都是江湖中人,怎么可能对朝廷做什么?”

“妹妹,你是知道的,天龙教乃隋杨之后,他们在关外生活了百余年,这两年为什么要回来,就是想趁我大唐国力衰弱之际夺取天下!”

“江湖人就是江湖人,你们怎么想那么多?”雪莹虽然嘴上这般说,心里却未偿不如睦王述那般想,但是她熟知鬼谷公子与少主兄弟俩之间的恩怨,对此倒也放轻了警惕。

“我见识过双龙的武功,太可怕了,一掌就可以毙命数十人……”“大患,实在是大患!”

“述哥哥!”雪莹急唤一声,不想再与他争议下去。

睦王述明白雪莹的意思,无奈地长叹一声,“我是没办法说服于你,等天亮了大哥自然会与你说的。”再度站起身,面露几许失望之­色­:“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

雪莹赞同对方的道理,但是对天龙教还是狠不下心,到底是与自己有恩的。

果然,第二天,太子适又将类似的话说了一大通,令雪莹甚是反感,终还是强压­性­子听完了太子适的话。

雪莹听罢道:“害天龙教主我做不到,好歹我是在天龙教中长大的……”“昨晚述哥哥便已经说过,今天你又……”

“楚阳,身在皇家,就得为皇家的将来所想……”“你是一个明事理的人,应该知道孰轻孰重,如何取舍……”

“不,我没办法做到,真的,虽然我也不喜欢天龙教,可是让我那样做——我做不到。”

太子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长长吐出,“这在我的意料之中,既然你如此反对,我再另想办法,但是,楚阳……你不要阻止我们的行动!”

“太子哥哥——”雪莹急唤两声,太子适默默地注视着雪莹,那双明眸中藏着言语,静静地等待着,良久,雪莹才继续道:“太子哥哥,我欠鬼谷公子杨远一份人情,此次能不能放过天龙教主?”

“雪莹——你是公主,你不该这样!”

“太子哥哥,我在此承诺,如果有朝一日天龙教或教主果真给我大唐江山带来危机,我一定义不容辞设法阻止……”

“雪莹,你是不是想得太简单了,雄鹰在雏鸟时不抓,偏要到天空去追不成?”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一次就放过他吧,就算是我还天龙教一份养育之恩。”

“雪莹,你这又是何苦?”“大唐江山要紧,切不可太过仁慈坏了大事……”

“太子哥哥,我已经说了,我无法任由你们去伤害天龙教与教主,如果有朝一日他们的确有碍朝廷,我绝不会袖手旁观的,到时候再铲除他们也不迟!”

“嗯……”太子适了解雪莹的固执,只是淡淡一笑,他明白当雪莹反对的时候,说再多也是无用的,雪莹是一个弱质女流,自幼漂泊江湖,到底是在人家屋檐长大的,如果她接受,他的心里反倒不自在了,这样的结局又在太子适的意料之中。只要她答应将来如有变故不过袖手旁观,这已经是一个不错的答案了。“雪莹,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为难你,但是,你切莫忘了今日的承诺!”

“我既然说出口了,自然会做到,你放心吧,如果天龙教有碍朝廷,敢动摇我大唐基业,我便第一个站出来。”

太子适满意地看着雪莹。

远处的睦王述对这样的结果可不满意,江湖中有太多关于天龙教的传言,说什么天下第一首富,靠着劫、诈、骗等诸多手段聚集了太多的财宝,一个江湖门派聚集财力绝不是件好事,更可恶的是,他们居然是隋杨的后裔——不得不防呀。

另一边也希望双龙皆亡的结局,这就是金陵王李荣,唯有这样,他才可以把自己的儿子杰元推上武林盟主的宝座,否则有双龙存在即便坐上武林盟主之位也仅仅是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自己虽贵为皇族,但因为生母乃是宫中一名普通的宫女,子以母为贵,皇位于李荣遥遥无期,甚至于从小到大都未得到唐明皇的正眼关注。李荣希望:自己无法拥有的,儿子杰元都可以拥有,数十年默默的耕耘,他等的不就是今天吗?

李荣的桌前摆满了各式的瓶盏杯罐,一只只­精­美玲珑,拿起这个看看,又拿起那只瞧瞧、闻闻,这些全都是李荣花重金配置、购买的上等毒药,慢的中毒三五年才发作,快的在三步之内送命……李荣的脸上挂着奇异的笑容,笑靥中透出­阴­冷的寒气,穿透人的骨髓。

大唐大历十二年的秋天,似乎与往年一般,不经意间天气凉了,街上的百姓加厚了衣服,钱塘热闹了,就连洞庭湖似乎也跟着热闹起来,湖面上来来往往穿梭着船只。江南自古美女如云,就连街市中当街做小生意的少­妇­、姑娘们一个个也长得如花似玉。关外的各门派也相继赶来,走走瞧瞧,看的却不是街市的货物,而是那些美丽的女人,直看得眼睛发直,心花怒放,走了很远依旧不忘赏心的佳人儿,偶尔回过头张望,冷不丁闯在别人的身上,好在对方是江湖小商贩或游客,见到虎面熊腰负剑握刀的江湖中人也不敢发怒,只好面露笑容算是赔礼了,而关外侠士们也只好抱以傻傻的笑容,心里暗道:江南人真好,一个个都露着笑脸。

雪莹依旧与太子适等人同行,一行人多,说说笑笑间便到了钱塘。

刚上岸,便有大队人马前来迎接,带头的是一个粉衣女郎,模样端正略显妩媚,白­嫩­­嫩­的肌肤,乌黑黑的眼睛,丝绸般柔滑的秀发……见到太子适,飞野似地迎了过来,在一步之处,突然立定身子,依是含笑带羞地注视着对方,偶尔也看看楚阳。

楚阳仔细打量粉衣女郎,一颦一笑似曾见过,还有那婀娜的身姿实在太熟悉了。

不一会儿,又跟来一紫衣少女,五端与粉衣女郎相似,依是含笑注视着众人。

“你是南宫淑媛?”雪莹问道。

粉衣女郎面露惊诧之­色­,紫衣少女快奔几步走近雪莹道:“你认识我们?”

雪莹微微点头,当日初出江湖,刚识小魔王与孙鹤鸣前辈时,不正与这两个女子发生冲突吗?两年不见了,两个姑娘的容颜未改,尤其南宫淑媛逾发地显得丰姿绰约了。

“志舍大哥,知道你们要来,家父家兄已经令人设下酒宴,已久候你们多时了!”紫衣少女笑着。

紫衣少女名唤南宫淑婷,是武林世家南宫家的二小姐。听她唤法,应该是太子适微服之时认识的,雪莹想微服没多少日子太子哥哥不是回京都了么?不知何故又突然微私访了,看南宫淑媛那羞答答的模样,二人之间定有情愫。江湖女子最忌失去自由,莫非淑媛竟不知道李志舍的真实身份??

李志舍(太子适)缓缓点头,南宫淑媛没有言语,沉默时脸泛红晕,仿佛刚刚初绽的桃花份外妩媚动人。

李志舍与南宫淑媛走在最前面,雪莹紧跟其后,众人依是说笑,在他人没注意时,南宫淑媛伸出纤手轻轻地拉着李志舍的大手,然后迅捷地收回手,一连两次,待到第三次时,李志舍转过身道:“我有点事儿,先行一步了!”

“公子——”沈无争欲止。

李志舍道:“我一会儿过来找你们!”

沈无争会意的点头,南雯的神情中露出窍笑,每一个细致表情都没有逃脱雪莹的眼睛,太子适喜欢上南宫淑媛了??

“南雯!”雪莹唤道。

南雯立即止住笑意,强装镇定:“姐姐,甚事?”

“你刚才笑得好不自然。”

南雯的神情逾加尴尬,反问道:“是吗?”

众人一行进了南宫世家,越过前院花园,穿过长亭,没想到武林之中居然有这等豪华、雅致的庭院,虽不及龙王岛但却另有一番风情。

果真不多时,李志舍与南宫淑媛便回来了,众人分主宾入席。

雪莹不擅饮酒,找了个藉口,早早地便与南雯离开酒宴,来到后院湖塘边,满院的湖塘花已凋谢,碧叶稍黄,午后的阳光懒懒地照­射­着大地,雪莹张双臂微闭双眼,缓缓地感受着凉风。

“姐姐——”“姐姐——”

是南雯的声音,雪莹睁开眼望着不远处的南雯,她正俯着身子站在塘边,惊异地指着湖中的盘莲,惊问道:“那是什么东西,好像一个盘子!”

盘莲的旁边开着零散的几朵或白或粉的花儿,虽不及莲的花朵鲜艳、芳香,但在秋季盛开,却给人带来一份喜­色­,一抹亮丽。“这叫盘莲,是莲的一种,我只听人高丽有这种莲,没想到中原也有……”

“长得好奇怪!”南雯道。

盘莲的叶片像极了圆形的盘子,中央的叶脉如丝状般相互缠绕,雪莹轻轻一跃,稳稳地落在盘莲的中央,秋风中裙裾飞舞。

“姐姐——”“我也要!”南雯高兴地叫着,唤着。

雪莹摇头,“你轻功不好,容易掉下去!”

“不嘛,我也要玩!”南雯噘着小嘴,嘟咙着。

雪莹从怀中掏出彩绫用力一抛,“接着!”

彩绫在南雯的腰间绕了三圈,南雯就如同长了翅膀的小鸟欢快地飞向雪莹。雪莹轻轻一迈,立在另一片盘莲叶上。

南雯站在叶上不敢动弹:“不会……不会掉下去吧?”

“有我在,不用有事!”雪莹说。

南雯这才缓缓地蹲下身子,盘膝而坐。

雪莹站在盘莲之上,安静的欣赏着院中的秀­色­。

“小丫头,小心跌到湖水里……”是庄昭飞的声音。

雪莹立即转过身子,静望着远处的庄昭飞,是他,母亲的师兄,一个痴恋母亲一生的男人,为了母亲出家修行的人……心里这么一想,她便轻轻一跃,如一只受惊的蝴蝶,翩翩地落在庄昭飞的身边:“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不须问,如此阅耳而动听的声音正是雪莹,庄昭飞笑道:“大家都是冲双龙绝战来的,我自然也不例会!”老龙王、天龙教主的大战之期即将来临,有人说是双龙会,也有人说是大赛,但庄昭飞却说成是绝战。

“庄前辈,何时到的?”雪莹礼节­性­地问着,其实对她最想知道的还是庄昭飞与母亲之间的那段恩怨情恨,以前她不敢肯定自己到底与蓝琼有着某种联系,但她知道自己身世时已经进宫贵为公主了。

“来了五六天了,昨天到洞庭湖去玩了,这不刚回来!”庄昭飞道。

雪莹的眼睛中藏了太多的问题,此刻正在寻思如何问出口,目光清澈如水,庄昭飞似乎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热情,这目光不同于师妹蓝琼,仿佛……是她,沈妃娘娘,雪莹可是师妹的女儿,却拥有一双胜过沈妃的目光。原本平静的心,被这双纯洁的明眸顿时扰得惊起了波澜:雪莹告诉龙跃天,说她喜欢自己,这该不会是真的?不会,不会,我是她的师伯,又是她兄长的义父,这怎么可能……

雪莹见庄昭飞满脸狐疑,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我有话跟你说!”

“庄前辈——”耳边又响起那个熟悉却令雪莹丝丝心痛的声音,龙跃天来了,怎么他也在这里?

雪莹原想问母亲的事儿,可是此刻她却犹豫了,倘若问了,是不是揭起了庄昭飞的痛苦,那不等于在别人的伤口撒盐么?

“什么?”庄昭飞追问着。

不远处,龙跃天已经过来,看到如此近距离的雪莹与庄昭飞,怔住了。

“我……”“我想你!”雪莹故意说得大声,她想龙跃天一定听得很清楚,说完她紧紧地依偎在庄昭飞的怀中,继续问道:“庄前辈,我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

龙跃天又一阵心痛,她是怎么了?居然就那么喜欢庄昭飞,倘若她将对庄昭飞的热情给我十分之一,我也就满足了。

“雪莹——”庄昭飞欲推开雪莹,却被她偎得更紧。

沈无争与李志舍等人已经过来,看到雪莹与庄昭飞紧密的身影,皆是大惊,尤其李志舍,在他的眼里雪莹是一个自重的姑娘,怎么可以与一个男人拥得如此之近……莫非,女大不中留,她心有所属,依雪莹的才华姿­色­找一个朝中重臣、名门望族倒是自然,倘若寻一个江湖中人,父皇与母后绝计是不会同意的。待得再走近些,才看清,那男子已近中年,胡须飘飞,清风道骨,居然是一个修道之人,大喝一声:“楚阳——”

雪莹吓了一跳,她这才从庄昭飞的怀中出来,脸上飘过一丝羞涩,转而笑道:“哥哥——”

李志舍轻咳一声,“这位是……”

“我母亲的师兄——庄前辈!”雪莹道。

是呀,他居然忘了,小时候不是跟他有数面之缘吗?岁月不饶人,自己长大了,而他已经老了。李志舍认真的打量着,在当年模糊的印象里找到些许痕迹,含笑道:“庄先生!”

庄昭飞回以笑容,“这位是……”

“在下李志舍!不足挂齿,一个小商贩!”李志舍如同自嘲。

庄昭飞却是明白,雪莹自证实公主身份后,唤哥哥的定是皇家贵族,李志舍?李适?这“适”字不正是之与舌的结合,谐音成“志舍”,倒是一个大气的名字。双手作揖:“无量寿佛,幸会幸会!”

雪莹想笑,当庄昭飞按道家的礼节施礼时那模样好笑极了。

龙跃天也猜出李适的身份,走了过来,道:“李公子,幸会!”目光却落在雪莹的身上。

雪莹俏皮地冲李适眨眼睛。

李志舍看到龙跃天,沈无争便低声道:“这位是玉龙王龙跃天!”李志舍看着玉龙王,真是名如其人,生得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确是少见的美男子,早有耳闻,说他对雪莹可是一往情深,按理他们是天生一对,只可惜玉龙王出生江湖,怎能与皇家公主相匹配,回以笑容:“龙少侠,早有耳闻,真是名不虚传!幸会!”

雪莹不喜欢这些客套话,几乎见人都这般说,也太没新意了。

沈无争与龙跃天相遇,神情古怪,原本是好友的两个人因为一个红颜女子,心存芥蒂,曾视彼此为情敌,现在看来,都是看错了对方,谁也不是谁的情敌。

雪莹正不知如此脱身,只见南宫淑婷正与几名家婢过去,唤了一声:“南宫二姑娘,等等我!”飞快地离开。

李志舍无奈地看着雪莹的身影,到底是在江湖长大,自由惯了,又怎能用宫廷礼节来约束她。唯愿她是真的快乐,但凡由着她些,毕竟后面寻找隋代宝藏的事还非她不可。

雪莹佯装追南宫淑婷,没走几步,却来一所庭院,青石砖墙,份外宁静,心里有点好奇,进入院中。

“父亲,你说李志舍就是当今太子殿下?”“怎么可能?”这是南宫树礼的声音。

南宫盟主道:“为父闯荡数十年,怎会看错?”南宫盟主的言语中尽是肯定的语气,“我们世代居住钱塘,先祖以镖行起家,一代代、一辈辈努力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家业,老龙王、天龙教主是怎样的人物,再加这近些日子金陵王对江湖事的Сhā入,武林绝不是长久之地……”

“父亲不反对二妹与李志舍来往了?”南宫树礼道。

“祖上一直希望涉足朝廷,任一官半职为百姓谋福,淑媛认识太子殿下,这无疑是件好事,对南宫家也罢,对钱塘百姓也好,我们都应该促成良缘。”“老父也看得出来,太子殿下是真心喜欢你二妹的。”南宫盟主停顿片刻继续道:“树礼,你已二十有五了,为父之所以不让你娶妻而只纳一妾,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你可以娶个名门望族,我看太子殿下身边那两个女子都非平常人,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一个是当今的楚阳公主,另一个就应该是南雯郡主了……”

“楚阳公主?”南宫树礼惊叹,“你是说戴着面纱的女子吗?”

“除了她,还会有谁?”

“看她相貌平平,怎会是世外仙子楚阳公主呢?”

“难道你没听人说,楚阳公主的­干­娘乃是百变门弟子,倘若授她几招易容术实在太容易不过了!”

楚阳听到此处,一向在武林人士心目中光明磊落的南宫盟主,居然要将自己的爱女送入宫中,还视为好事。倘若因真爱而结合,楚阳会为之祝福、高兴的,可是因为这一层原因,她开始有点为太子哥哥担心。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三十一回 双龙绝战分胜负

〖本章回简介:雪莹为听母亲的故事,频频与庄昭飞相约钱塘观潮岩,却惹来武林人士的非议。双龙绝战之中,大战两天两夜,鬼谷公子求助雪莹。〗

南宫世家给雪莹留下的好印象,顷刻间如泡影般破灭了,她频住呼吸欲继续听下去,却传来一阵脚步声,忙忙闪躲在园中石狮后面。

来的是南宫淑媛与两名侍婢,南宫淑媛抬手敲门:“父亲——”

“进来吧!”屋内有人道。

待南宫淑媛进去,两名侍婢再离开房间,楚阳这才再度接近窗下。这一次听到的是南宫盟主要淑媛如何安排南宫树礼与雪莹的见面……甚至于布置出一个美丽动人而又浪漫的爱情故事,直听得楚阳心生好奇。她,楚阳、雪莹、幽兰仙子……怎么可以去喜欢一个已有妾室且育有儿女的男人,相比之下,可恶的、讨厌的龙跃天比他可爱多了。

雪莹离开内院,转而回到后院,远远地便见李志舍正与龙跃天奕棋,沈无争正与南雯说笑,一脸地闷闷不乐。

连爱情都可以­阴­谋设计,雪莹不知道她还可以相信什么?她为自己始终没能迈入爱情门内而庆幸,同时开始怀疑世间到底有没有真正的爱情。想到这些,她好想知道,母亲到底有没有享受过爱情,父皇(唐代宗)说过,刻骨的爱情也许并不能让男人对一个女人一世怀念,但倘若一个男人愧对一个女人却能刻骨铭心地怀念对方……母亲就属于后者,母亲为太子适与父皇做的事的确令人感动,在那份感动里,雪莹知道母亲对父皇绝不是爱情,是敬重,是信任,更是为了天下的苍生……

茫然地,急切地,她走近南雯,问道:“南雯,庄前辈呢?”

南雯应道:“去观潮岩了!”

雪莹无语,快速地往观潮岩奔去。

落日中,庄昭飞地身影被拉得纤长而孤独。雪莹看着那个身影,心里暗思:如果他与母亲当年真的是一对,痴爱的人被分开该是多大的不幸,一个人走了,留给另一个人的除了回忆还是回忆,这又何等的痛苦。“庄前辈——”

庄昭飞回过头,“你也喜欢观潮?”

雪莹摇头,“不,我是来看你的!”

庄昭飞笑了,“小姑娘,你不要对我这个半老头子这么好!”

“你不是别人,你是我母亲生前最爱的人,所以我也应该对你好!”

庄昭飞依旧是笑,那笑里有太多的辛酸。

雪莹缓缓地坐在一边,望着激涛澎湃的潮水,一浪又一浪地拍击的岸边,“庄叔叔,你可以问你一件事么?”

“你说!”

“我母亲到底是怎样的人?”雪莹望着潮水,“你们真的相爱过吗?”

庄昭飞有点吃惊,望着雪莹,片刻道:“你母亲是一个很好的女人……只可惜生在乱世。”“我们不能在一起,也许是天意的安排,我已经许多年没有想此事了。”

“我没有见过我母亲,这一直是我最大的憾事,你能多讲讲关于我母亲的事儿吗?”“你知道的所有……”

雪莹幼年时,庄昭飞初次见面,就隐隐觉得她身上与师妹有太多的相似,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师妹居然在临终前产下一个女婴。现在这个女婴追问起那一段情感的历史,庄昭飞沉思了,他不知道怎样去描绘那段感情,如果,如果没有金陵王的突然Сhā入,也许现在的他们已经儿孙成群;如果,如果没有他在师妹被休后的拒绝,也许师妹今天还活着……太多的如果,就如同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诸多愧意,庄昭飞此生的最爱是沈妃娘娘,但更令他难忘的却是师妹。因为对师妹,他有一种难叙的愧疚,同是女人,他可以暗恋有夫之­妇­的沈妃,却不能接纳师妹的曾为人­妇­……是自己苛求了,还是自己淡却了曾经的山盟海誓。

“庄叔叔,我求求你,你就告诉我关于我母亲的一切吧……”雪莹央求着,眼睛中含着痛苦的泪珠,“每个人都有父母,可我没有见过母亲,更不了解她的一切,就告诉我吧!”

无法拒绝这样的央求,记忆在痛苦中慢慢清晰仿佛是雨后的春笋,痛苦滋生着,记忆如潮水般汹涌着。“如果师妹在世,她不愿意你因她而痛苦。可是,孩子,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我还是会告诉你的……”“只是,现在不行!”

“为什么?”雪莹不明白。

“也许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外祖母还在人世呢?我得问过她之后才能告诉你!”庄昭飞道。

“外祖母?”在雪莹的记忆,外祖母是西域人,不是已经死了许多年吗?怎么会?

“她是你母亲的养母,也是最疼你母亲的人!”

雪莹的眼前一亮,先前眼中的痛苦减轻了许多,“也就是说,我可以跟她问了?”

“是,所以……”

“不,庄叔叔,现在……你就告诉我,至少你也得讲讲我母亲小时候的事儿。”“等双龙绝战之后,你带我去见我外祖母,好吗?”

庄昭飞为难。

“我想外祖母也不忍心让我有这样的遗憾,我虽然没有见过亲生母亲,她一定会满足我这个心愿,多讲一些关于我母亲的事儿……”“所以,庄叔叔,你给我讲吧,外祖母也一定不会怪你的!”

是呀,父母跟孩子本来就是一个整体,如果雪莹不知道母亲的事儿,她的人生也是残缺的。庄昭飞深吸一口海风,风里有鱼的味道,缓缓道:“我第一次见你母亲,那时候,她只有五六岁。梳着两个花髻瓣,穿了件浅蓝­色­的褂子……”

雪莹似乎看到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从遗忘的记忆中缓缓地走来,熟悉的面容,熟悉的神态,正冲着她微笑着。轻轻地微闭着双眼,感受庄昭飞故事中那个女孩的命运。

雪莹可以不关心双龙绝战的比武过程,却不能放弃母亲生命中所有经历。往后的两天,每到下午,她都会提前到观潮岩来等候庄昭飞,继续听母亲的故事。

龙跃天一次次暗暗的跟踪,看到落日中相依的身影,心境落漠,莫非于自己,雪莹终究远了。

雪莹忽略了一个问题,有时候谣言是可以致命的。当穆冰霜站在远处看到雪莹与庄昭飞亲密的身影,她失望了,妹妹居然喜欢自己未来的翁伯,这怎么可以……

龙跃天误会了、穆冰霜误会了、李志舍也误会了……天下人都误会了!

雪莹喜欢上庄昭飞!雪莹喜欢上一个修道之人!

庄昭飞爱上了义子的妹妹!庄昭飞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女子!

……

人们在议论,武林人士关心着双龙绝战的大事,同时也相互流传着这样的事儿,一个绝世红颜爱上了一个父辈道士,乱了,那个老道士居然也爱上那个女子……疯了么?可是人们明明就在落日的钱塘观潮岩上看到那双亲密的身影,龙跃天绝望了、穆冰霜生气了。

雪莹一步步缓缓地爬上观潮岩,穆冰霜与夏候夫人生气而愤怒站在那儿,望着一脸无辜的雪莹:“你还要去见她么?”

雪莹正听到母亲与庄昭飞的误会、分别,这可是最关键的时候,她可是想了解母亲的所有,期待与好奇,这些事儿,除了庄昭飞可以告诉她,再无别人可以延续后面的故事,摇头:“我想见他!”

“妹妹,你知道江湖中人怎么说你们吗?”穆冰霜怒问着。

“能怎么说,不外乎说我爱上庄昭飞了!”这话是雪莹在南宫世家的奴婢们私下说话时听到的,她就是要这样,管别人怎么说呢?她要断了龙跃天的念头,老龙王是姐姐穆冰霜害死的,他和她终究不能走到一起,时日长了,伤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女儿,你别去见他了!”夏候夫人道。

雪莹已经看到了余辉中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已经在等我了,我不能不去!”

穆冰霜正欲拔剑相阻,雪莹苦笑:“姐姐,你们的功夫不及我,是拦不住我的。”“有些事,你们不必懂……”雪莹明白,如果庄昭飞也听到同样的流言,他未必会再来,未必会再有这样的机会听到母亲的故事,她可不想错过。

夏候夫人与穆冰霜相互对视,两人同时出招,可是还未等她们发招,已经被雪莹发现了,她的手指头只那么轻轻一点,轻盈而灵巧地,她们两人都不再动了,雪莹的隔空点|­茓­法已经在不知不觉升了一层。夏候夫人与穆冰霜相互凝望,说不出话,只看到雪莹一步步慢慢地远去。

这一次听完庄昭飞记忆所有关于母亲的故事,时间还很早。

“在你母亲的一生中,她最大憾事,就是未能亲自哺育你的大哥杰元!”

雪莹想:如果自己早些出生,或许母亲就不会带着这个憾事离开人世了。大哥杰元与自己的身份太奇怪,从李氏宗族辈份,大哥是宗叔,但从母亲这边说,他又是大哥。再则,杰元已经变了,背弃了冰霜姐姐的感情不说,他已经完全背叛了庄昭飞。“庄叔叔,杰元哥他已经变了!”

“什么变了?”

“不再是以前那个杰元哥了,他已经回金陵王府了!”

庄昭飞呆住了,这一直是他数十年来最担忧的一件事,注视着雪莹,久久地不愿相信,可是雪莹那双眼睛如此的真诚,“他回金陵王府了?”

雪莹肯定地点头,“不光如此,他已经纳娶了四房妻室。”

两人同时回头凝望着远处的冰霜与夏候夫人,她们依旧蚊丝不动地站立着。偶尔在石头的后面可以看到几个晃动的人影,那些是好奇的武林中人来证实传言的。

“他如果回到金陵王府,那么李荣就会将他推上盟主的位置……”“不行,天下已经够乱的了,我绝不允许这么做……”“雪莹,你也要阻止!”

故事中,金陵王的自私深深地震撼着雪莹的心灵,如果正如母亲当年担心的,杰元如果像极了李荣,那么他一定会­干­出太多的错事,为了母亲的在天之灵,她绝不允许杰元登上盟主之位。

庄昭飞先离开,一路上有太多好奇而异样的目光,待他走过,便听几个无名小卒在背后骂道:“还是修道之人呢?尽­干­出这等丑事,爱上师妹的女儿——简直丢尽了我们侠士的脸面……”

庄昭飞心内一惊,自上次与雪莹刀剑山庄一别之后,他常常在梦中看到雪莹,朦胧中,她成了师妹,又化成了沈妃,偶尔又转成了雪莹……糊涂的梦境,模糊了他的心,雪莹还小,以后的路还很长,他不能毁了她的人生,自己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可顾忌,以后是断不能再见她了。他暗暗地下定决心。

雪莹替夏候夫人与冰霜解开|­茓­道。

夏候夫人不待舒展筋骨,扬起一掌,落在雪莹的左脸颊。

雪莹抚着打疼的脸,欲哭无泪,心中尽是委屈:“那些传言,你们就信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有多少双眼睛看到你们这样,难道还是传言?”冰霜怒问。

“我是和他坐在一块儿,而且是那么近,那又怎么了?”“我们……并没有什么错!”雪莹想说,他们并没做出过份的事来。

“雪莹,现在由不得你了,跟我离开这里……”“离得远远的,你忘了你母亲被谁所害了吗?”夏候夫人咄咄逼人。

“母亲的死跟他无关,金陵王做的坏事,为什么要记在他的头上?”

“雪莹——”穆冰霜大呼一声。

“我在做什么我很清楚,我也知道让所有人误会将会给我带来怎样的痛苦,我自己愿意承受!”雪莹痛苦的道,当误会在别人的眼中成为事实,她明白:解释已是无用,不如任由传言自生自灭。当听了母亲百折的一生,当看到太多红颜坎坷的命运,雪莹似乎听到一个声音在对她说:离开吧,躲入青灯古寺……她的心被母亲的命运困惑着,也被庄昭飞最终的选择痛苦着。

雪莹的步伐很快,不一会儿便将夏候夫人与冰霜甩得远远的。

待雪莹加南宫世家,同样感受到了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太子哥哥眼中的怒意,连南雯也不例外,眼中藏着失望与厌恶之情。

又一个深夜到来。

雪莹想到李荣的所作所为,心里也稍带些许对杰元的憎恶。换上夜行衣,暗中打探起杰元父子的行踪。

在一靠近郊区的客栈内,人影晃动,十余条汉子或跃或飞神­色­匆匆地离开客栈。

雪莹轻轻地跃上屋顶,走近那间最亮的房间,揭开瓦片:里面正是李荣与杰元父子。

李杰元身着华衣,神彩飞扬,看来这些日子他过得不错。

李荣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打开瓷瓶倒出些白­色­东西,用丝帕沾了,将白­色­东西缓缓地抹在剑锋上。

“父王,你这是……”李杰元问道。

“双龙大会,他们俩谁也不能活!”李荣道,“这把剑是龙唤云的传家之物……”

龙家的传家名器正是游龙宝剑,难道就是这把了,听闻老龙王尤其偏爱这把名剑,连龙跃天都不给,怎会在李荣的手中。

“游龙宝剑?”“我们拿走了,不会引起他的疑心么?”

“放心,我已经提前令人打造了一把游龙宝剑,待得明日只需换回真宝剑……”李荣冷笑,“真宝剑唯我儿才配拥有!”

李杰元对李荣的做法有些不屑,到底这不是正人君子所为,“这样做实在不好!有违君子之道。”

“君子之道?”李荣又是冷笑,“杰元,什么时候了,还能讲君子之道,你要记住,成者王败者寇,你可是将来要当皇帝的人,绝不能讲什么君子之道……再则,你君子,别人未必肯对你君子。”

没想到,李荣不仅要让儿子当盟主,还要当皇帝,野心之大实在不得不令人惊叹。

“父王,你怎么就能肯定老龙王一定能胜?”李杰元问道。

“江湖中人都说天龙教主的武功深不可测,只有我知道其实老龙王的武功在杨换天之上……”“你以为这毒药涂在老龙王的剑上是为了要杨换天的命么?那你就错了,这样做不仅可以要杨换天的命,也可以要龙唤云的命……”

李杰元一脸不解。

老龙王继续道:“我令关外毒王配制了此药,原本此药并无毒­性­,但是遇血则剧毒无比,不仅可以杀死受伤之人,也可以杀死握剑之人……”

雪莹只听得心惊胆跳,没想到世间居然有这等毒药,但怎么思也觉不可能。

李荣运力一抛,厉剑飞刺,稳稳地扎住墙角走过的一只老鼠,顿时间,烟雾一闪,后面的两只老鼠也倒在地上。

原来,此毒药遇上血液而形成一股烟雾,而那股烟雾具有剧毒,能毒死旁边的人。

雪莹闻到此处,急急地离开客栈,返回南宫世家。

雪莹敲响太子适的房门,良久并无人应,正欲离开,从里面传来了太子适冷冷的声音:“雪莹,我不想见你,你回去吧!”

雪莹心里一寒,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唉,自己该找谁人商量,双龙绝战这等武林大事,少雷哥哥一定会来,不若再去寻他想想办法。

转了约莫一个时辰左右,终于打听到吴少雷的行踪,转而赶至盐帮。

杨吉弱听到是雪莹前来拜访,与吴少雷从房内出来。

雪莹便将有人意图陷害双龙的事儿的说了一遍,但她没有说是李荣父子,即便她有多讨厌李荣,对李杰元多有不满,杰元到底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哥哥,她却不能害他。相比之下,雪莹更乐意吴少雷担任盟主一职,这些天发现太多的秘密,南宫世家的、李荣父子的……

待雪莹走后,吴少雷立即与杨家父母商议,最终总算定下了一个万全之策,只待次日揭晓。

次日正是一年一度中秋佳节,天刚黎明,便有许多人站在钱塘湖边竞相挑站好位置,准备观赏双龙绝战。

为了这一天,双方都认真地苦练了一年的武功,尤其两人都是江湖中的绝世高人,武功堪称一绝。更有许多武林人士早在岸边设了赌局,大致是:买天龙教主赢的为一赔一,买老龙王赢的为一赔二。

“下注了,下注了!”有人大声吆喝着。

剑锋有毒之事,雪莹再次向鬼谷公子说过。

鬼谷公子有点疑惑,天下间会有这等毒药么?但终究还是信了雪莹。

辰时三刻,老龙王、天龙教主双双赶来,海风吹拂,两人各站一边,并当场签立了“生死契约”。一声鼓响,两人纷纷出招。

这场绝战打了两天两夜没有分成胜负,直打得海浪翻滚,鱼虾飞腾,不知道是潮之原因弄飞了鱼虾,还是双龙的武功太高戏弄了潮水。天昏暗,海沙狂吹,待到第三天凌晨,两人都已经­精­力难支。老龙王正欲出招,只听天龙教主狂笑数声道:“­奸­诈小人,你的剑锋上有剧毒,难道你不知么?”

老龙王不信,即便真有剧毒,在这海水中浸泡、打斗了两天两夜早也没了。

“父亲,给你这把剑!”玉龙王大声道,言毕抽出自己随身佩戴的厉剑。

雪莹在此次双龙绝战中只看了约莫两个时辰,她心中对各自的套路、招式都了如指掌,心里暗道:倘若自己肯努力,要不了几年也可以达到这等境界!只可惜,自己到底是个女儿家,实在对武功没有太多的奢望。

因为误会,身边人都突然冷漠了雪莹,连江湖中人都对她极为冷漠,雪莹唯独在鬼谷公子、吴少雷等人身边可以说话,逗留了不多时便怏怏离去。

杨吉弱对比武之事不感兴趣,加上身怀有孕正在娘家休养,雪莹便去寻她说话,讲了许多别人对自己的误会。人就这样,但希望的事儿变成事实,却突然又不习惯起来,以前雪莹总是希望龙跃天可以对自己完全失望,甚至于绝望,可是现在当谣言在别人的口中成为事实,她却承受不来。

雪莹揉着眼睛:“杨姐姐,这几日不知怎的,眼跳得厉害,只怕不会有什么好事!”

“不好的事不是已经发生了吗?”“再则这些都是别人的误会,你也勿须往心里去,身子要紧!”杨吉弱宽慰着。

雪莹微微点头,看着杨吉弱隆起的腹部,从怀中掏出一只玉佩,是一只展翅俗飞的冰蝶,“杨姐姐,几日之后我要隐退一段时间,只怕赶不上小侄儿的百日宴,这只玉佩就权当是我给小侄儿的贺礼……”

杨吉弱正欲推辞,雪莹继续道:“将来如有什么难处,需要我雪莹帮忙的,只管带着这只冰蝶来找我,小妹一定义不容辞!”

杨吉弱疼惜地看着雪莹,那些传言,她早有耳闻,尤其近来说得更离谱,更有甚者,说雪莹已经怀有庄昭飞的骨血,听了雪莹的实言,心中甚为担忧。从雪莹手中接过冰蝶,轻轻地握在手心,冰凉入骨,润滑如雪,“妹妹,你想开些,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只要往后你不见庄前辈,我想此事自然会淡下来的。”

“这些道理我也是懂的,可是我还有外祖母在世,又实在与她老人家联系不上,只怕还得找他帮忙……”雪莹道,“我没想到这事会闹这么大,以前只想让玉龙王一人误会就够了,没想到现在全武林都误会了,我却为之烦恼……”

杨吉弱面露愁容,雪莹小小年纪怎能经受这样的风雨。

雪莹却担心因为自己的心情影响到杨吉弱腹中的胎儿,转而安慰道:“杨姐姐不必为我担心,我是一个命不久亦的人,自然不会将这些事放置心中,能多活一天已经是我莫大的荣幸了!”

“妹妹——”“别说这些丧气话!”杨吉弱道。

雪莹站起身,“我要回去了,杨姐姐,你保重身子!”

不待杨吉弱回话,雪莹已经离开,倩影落漠、孤寂,杨吉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老龙王内力深厚,渐占上锋,杨换天却疲于应付已露破绽,实在不宜久战。

杨远私自前来找雪莹,众武林皆知,雪莹乃是一个武学神女,无论何门派何招式,待她看过,都能一一说出对方的弱势、强势。雪莹一直希望天龙教主胜,要老龙王死,再则上次杨远相救穆冰霜之事的确帮过不少忙,雪莹未加思索便道出了老龙王的两招弱势。

杨远站在岸边用暗语那么一讲,天龙教主立马便明白了,逼老龙王使用那两招弱势。果然,老龙王使出“游龙戏珠”,剑为龙,对手为珠,怎知不待老龙王靠近,杨换天已经使出“火凤追日”,一掌使出正中老龙王腹部,顿时间,老龙王只觉腹内疼痛难忍,“扑”喷出一口鲜血,不待他立定身子杨换天又一招“凤凰集香”击出,老龙王本是个体形魁梧的大汉,此刻在杨换天的手中形如一只小­鸡­,被重重的抛在岸边;“凤凰出世”,杨换天快奔数步,走近老龙王,不待对方缓过神来又一掌,直震得四周沙子飞扬,浪晕回荡;“凤凰啄食”,老龙王化成杨换天手中的一粒圆球,被连拍数下;“凤凰嬉戏”、“凤凰试飞”、“凤凰腾飞”、“凤凰望天”……《火凤神功》之招式如滚滚东流水,逾发不可收拾,一招又一招,老龙王连中数掌,或前胸、或后背,待他有所知觉时只觉浑身疼痛不已,如拆骨分­肉­般不听使唤,欲运力,可哪里还能运出半丝力气,“扑”一声巨响激起浪花千百重,重重地跌落地海水之中。

龙跃天与龙飞奔入海水中,大唤着:“父亲——”“祖父——”

杨换天远远地站着,等待着再度站起的老龙王。是一刻钟,或者是一柱香,总之待龙跃天叔侄二人从海水中寻回父亲,老龙王已经紧闭双眼离开人世了。

龙跃天不相信一直疼爱自己的父亲就这般去了,大唤道:“父亲——”“父亲——”

老龙王始终没有应声。

有几名爱管闲事的武林中人,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走近老龙王,有一人笑望着杨换天道:“杨教主,别出招哦,我们去看看!”

待几人走近,放在老龙王鼻息尖,哪里还有半点热度,更别说呼吸之状了,就在老龙王连受杨换数掌之后,已经命归黄泉了,按理依他浑厚的内力本不该如此结局,更不该败得如此惨烈。

与人绝战不到最后通常不使出十成内力,可是杨换天两日两夜下来被折腾得险些丢命,突然听到了雪莹的可靠转机之法,自然更加用力。“火凤追日”使出了全力,那一掌下来,老龙王只怕十成的功力也被震坏了六、七层,一招得手,杨换天甚是得意,也增添了数倍斗志,后面数掌没运足十成内力,也有九成,老龙王本是个年老之人,哪里受得这般打击,一时连还手之力都没了。恐怕他到死不知道,他不是败在杨换天之手,而是败在雪莹之手。

杨换天甚是得意大喝一声:“我赢啦——”

这一声“我赢了”久久地回荡在天空,太子适地注视着杨换天,这个彪形大汗就是隋杨后人,他的武功堪称中原第一,再没有人可以胜他了,自己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一边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一边承受着失去亲人的痛苦。

雪莹再度走近穆冰霜的身边,轻轻地道:“姐姐,我已经报得父母之仇了!”她想:冰霜一定可以明白她的意思,她借杨换天之手杀了仇人老龙王。

冰霜看了一眼雪莹,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李杰元身上,大唤一声:“杰元哥!”便飞奔而去。

雪莹心寒,自己做了那么多,就因为传言,姐姐便拒自己千里之外,连口口声声说爱她的­干­娘也不例外。怅然地消失在人海之中,她想自己是该找一个地方好好躲起来的时候了,可是绝不能让李杰元当上武林盟主,今日天龙教主杨换天未死,一定已经打破了李杰元父子的计划,自己更得提醒天龙教,让他们小心金陵王府。

正想着,猛一抬头,却见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杨换天正与李荣并肩而行,两人又说又笑,甚是亲密。

“杨兄,我已经令人备下酒宴,为你庆贺!”李荣笑道。

怎么会是这样,李荣可是要害天龙教主于死地的人呀,现在他们居然这么好?雪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转而一想:金陵王就是金陵王,­阴­谋诡计太多,天龙教主虽说武功高强,论心计却是差了太多。

这么一对比,雪莹想起太子适与睦王述的话,莫非这是最好的结局,用李荣牵制杨换天,同样杨换天也可以牵制李荣……天龙教主一人也许不是金陵王府的对手,可是整个天龙教主可未必不是,只怕是绰绰有余了。

想到这些,雪莹又放弃了要告诉天龙教主的念想,剩下来的就是希望李荣可以打消让李杰元做武林盟主的事儿了。

雪莹明白事态的严重­性­,现在唯有跟冰霜姐姐说明情由了,李杰元已非当年之杰元,对姐姐只怕已经改了,就算未变,冰霜姐姐待在那样一个人的身边可谓步步危机。

雪莹重又回南宫世家,站在湖塘边,想了太多。风光依旧,雪莹却被朝廷中、江湖上的­阴­谋、计策重重困饶着,她一直不想掺合­阴­谋之中作别人的棋子,可是身上江湖又怎能逃脱宿命。

“姑娘,近些日子心里一定很难过吧?”说话的正是南宫树礼,他一身盛装迈着八字,缓缓过来。

“难过?为什么?”雪莹道。

“姑娘与庄前辈的事儿我明白这都是别人的误会……”南宫树礼已经相信了传言与眼睛所见,这么说不过是想找一个台阶给楚阳公主。

“听人说,双龙绝战之后要进行武林盟主擂台大赛,是真是假?”雪莹问。书包 网 想看书来

第三十二回 武林大赛现悲剧

〖本章回简介:人言可谓,众人的误会令雪莹心灰意懒,可是良知又迫使她说出实情。李杰元的盟主计划破灭,佳人离弃,令他将所有的恨都归雪莹之身,武林大赛上,酒醉的他痛下杀手。〗

南宫树礼有点吃惊,这件事,昨晚金陵王才与父亲商议过,但尚未定论,她如何知晓的?

“如此说来,是真的。”雪莹忧郁再次袭上心来,声音极低,近乎于呢喃自语:“金陵王当真要他当盟主,如果他真的当上盟主,实在太可怕了?”

南宫树礼听到此言,道:“公主殿下,你怎么知道的?”

雪莹望着南宫树礼,“就像你知道我是公主,我自然也知道这些事儿,而且我想他也知道了!”

“你说的是……”南宫树礼不清楚雪莹口中的他是何人。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们早就知道李志舍的真实身份,我想为了天下的稳定,南宫盟主是不会同意择金陵王府世子李杰元坐上盟主之位的。”“以太子哥哥的聪慧,他也会知道!”雪莹明明知道太子哥哥不容易知晓,根据历代的君臣之礼,金陵王当年上演的那出桃代李僵大戏,现在居然可以平安无事,说明父皇与皇族贵戚还不知晓,李杰元就是当年的李盛(被贬杨妃之子)。她自己不说,是为了生母之故,而金陵王却编出李杰元乃他与过世的金妃娘娘所生,金妃产下娇儿便被人偷了去,如今事过二十余载才终于寻回爱子。这样的故事,只有金陵王才可以编排得胜过真实。

南宫树礼心里暗思:只道这个公主整日与庄昭飞卿卿我我,未料想,却这般有心计,连这等大事都没有逃脱她的眼睛,江湖传言果真不假,她本不理世事,倘若感趣,便比旁人多了几倍的聪慧。

“南宫树礼,沈侍卫何在?”此刻雪莹问的不是太子哥哥,因为传言,他或许此刻依在生气,既然他不愿意见自己,自己暂且也不与他见面。

“公主要见他,我这就去唤!”南宫树礼道。

雪莹微微点头,南宫树礼转身离开。没过多久,便见沈无争与南雯郡主过来。从二人的脸上,雪莹看到了他们对自己的态度,眼神间流露的不屑。

南雯走近雪莹,“姐姐,我看你还是早点回宫吧?”

“连你也信了那些传言吗?”

“喜欢庄前辈是你自己说的,难道还会有假!”

雪莹苦笑,“南雯,我与沈侍卫有话要说,你先到一边去玩!”

“不,你留他有什么话可说,要说就当我们的面说嘛!”南雯娇嗔着。

沈无争从雪莹凝重与略含忧心的神态中看出什么,道:“你去吧,公主要说的是大事儿!”

“我不回去!”“喏,就在那边玩,有什么事儿,你叫我一声!”南雯说完,往湖塘的那头走去,还时时回头。

雪莹笑道:“我还真是小窥了传言,连南雯现在都信了。”

“公主——”沈无争唤了一声,“有件事儿,不知道公主有没有听说过。”

“甚么?”

“公主与属下曾有婚约……”沈无争道。

雪莹微微一震,此事的确没有听人提起过,笑道:“你不是怕我被传言所伤,故意这么说给我听的吧?”

沈无争正欲再言,雪莹道:“沈侍卫,今日这些都不要再说,我是有大事告诉你!”见沈无争并无异义,继续道:“金陵王府正在集江湖之力筹划推李杰元登上武林盟主之位。”

沈无争神情中略露惊意,雪莹又道:“今日的李杰元已经变了,不再是我心中的哥哥……”

“公主——你怎么叫他哥哥?”“他可是你的叔父!”沈无争道。

“他是金陵王府哪位王妃所生?”

沈无争笑了,“已故王妃金氏所生!”

心里暗道:所有人都相信李杰元是金氏所生,有时候谎言会成为真实,而真实却成了谎言。“我是随冰霜姐姐!”“倘若杰元登上盟主之位,联合金陵王府的势力,定会给太子哥哥带来威胁……”“这两天,太子哥哥又不愿见我,所以就只好劳你设法相告了!”

“难得公主还为大唐江山所想,属下一定转告!”沈无争道。

“知道吗?”

“嗯——”

“其实我更喜欢沈公子以前的样子,恢复了侍卫身份,看上去不像你自己!”雪莹道。

沈无争笑了,“不瞒公主,连我自己近来都觉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这边大笑,那头的南雯便奔得极快,三两步便过来,大声喝道:“姓沈的,你高兴什么劲儿呀?”

雪莹拉过南雯,“妹妹,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对他好点吧,姐姐也会为你们祝福的!”南雯的那点小心眼,雪莹再了解不过,若不拿此事说笑两句,只怕回头又得找沈无争询上半天。

“姐姐——”南雯娇声道。

“南雯,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说一会儿话?”雪莹问。

南雯看了一眼沈无争,他点头同意,南雯道:“知道姐姐心情不好,妹妹自然愿意,希望能替姐姐分担!”

南雯的话令雪莹胜是安慰。

“公主,属下告退!”

南雯望着沈无争的背影,眼中尽是不舍与爱恋。雪莹很羡慕南雯可以这样单纯地去爱一个人,可她却做不到,明###里已有龙跃天,却故意要设法将他推出千里之外,还得承受因此带来的传言。她不接受龙跃天,更主要是顾忌到穆冰霜的感情,在她看来,姐妹情远比儿女情要重要得多。

“南雯,我恐怕要离开一段时间,到时候就不与告别了,但愿我们再相见时,不会太久!”雪莹心里已经要离开中原,要去哪里,她不知道,但是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而母亲的故事又令她产生悲观的情绪,或许有一天,她真的会一睡不醒,就像冰蚕那样,长久地躺在冰川之中,再也醒不过来。

“姐姐,你是要跟庄前辈离开吗?”

雪莹摇头,“我一个人离开!”

“姐姐,听说过几日就是武林盟主擂台赛了,你不看看太可惜了!”

“盟主擂台大赛?听谁说的?”

“南宫盟主已经下定决心金盆洗手,从此南宫世家要退出武林,这盟主自然不能当了,已经广发武林贴,准备盟主擂台大赛呢?”

“这么快?”

“这还不算什么呢?”“为了观双龙绝战,各武林门派都来了,盟主说,这正是大好机会,提前举行了,明天早上就会布下擂台……”

南雯有着率真的­性­情,知无不言,一会儿便把自己所知的全都托出。

南宫盟主退出江湖,动作真快,那日才打算把女儿送入宫中,今天就准备金盆洗手了。盟主擂台大赛?这不正是金陵王所希望的吗?莫非,南宫盟主与金陵王已经见过面了,“如此之快,是金陵王与南宫盟主的意思吧?”

南雯瞪大眼睛,“姐姐,你好厉害,你怎么知道的。”

“而且我还晓得他们准备推谁为盟主?”这些人的步伐也太快了些,才几日的工夫,事事都备好了,快得刚听说消息,人家就已经广发武林贴了,李杰元要当盟主,还是经过擂台大赛打出来的盟主,唯一的先决条件就是:他必须得有过人的武功。雄霸武林,这不正是天龙教主现在所想吗?金陵王府、天龙教?现在又有好戏可看了。我在这里担心,是不是多余的呀?太子哥哥、述哥哥他们总会有自己的法子,说不准人家早就得到消息了,也正想好好利用此事呢?

“公主,殿下让你快过去!”南宫树礼禀报道。

雪莹暗道:来得真快,有事发生,连我的气也不生了。

“带路!”雪莹与南雯紧紧地跟在南宫树礼的身后,穿过花园来到一处雅致庭院,庭院的门口站着两列人马,有些人虽着的是江湖人的服饰,但从那庄肃不难看出:他们都是宫中侍卫。

入了庭院,便有名粉褂女子过来道:“公主,请——”雪莹跟在粉褂女子身后,进了一间大厅。

厅内无人,桌子放置着两杯茶水,隐隐地冒着热气,看来他们刚离开,或者刚回屏风后面。雪莹深吸一口闻到了阵阵脂粉味,这种气息,她在南宫家的两位小姐身上闻到过,难道她们在?

“楚阳——”太子适从屏风后面出来,首先看到的就是楚阳发愣的模样。

雪莹抬起头:“太子哥哥——”又深吸一口。

太子适道:“怎么了?”

“这个房间有一股女子的脂粉味,她在这里?”雪莹问。

太子笑了,“这房间里,就我一人!”

“我可不信,你敢让我搜搜么?”雪莹站起身走近屏风,“我就到后面去!”

太子一脸惊慌,“妹妹,别闹了!”

“太子哥哥也别骗人,我知道,南宫淑媛就在这房间里!”雪莹道。

屏风后面的南宫淑媛正在紧张,心里默默地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出去见她。自己到底是个姑娘家,这白天黑夜地呆在一个男子的房间里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哈——”太子大笑。

“南宫淑媛是个好姑娘,她哥哥也是难得的豪侠,只是……”雪莹就是想告诉太子殿下,南宫树礼已有妾室儿女,却梦想着做驸马、郡马。

“又怎么了?”

“南宫树礼有那么一个娇妾,实在不懂得珍惜!”雪莹暗中观察太子适的神情,见他有几分意外,继续道:“虽是妾室,可人家已经替他生儿育女了,还以小妾之礼相待,真是太不应该了!”

“妹妹说什么呢?”“你是误会了,南宫树礼尚未娶妻,怎么可能育有儿女?”太子适不止一次地听南宫淑媛说过:她哥哥一直梦想着娶一个才貌双绝的女子,可是天意弄人,这许多年来却从未遇到。今日又听雪莹说他虽无妻却有妾,而且人家已经替他生儿育女了,糊涂了,是淑媛骗了他,还是雪莹胡言。

“太子哥哥若是不信,你将淑媛小姐唤出来一问,便知道了!”雪莹道。

不待太子适唤人,南宫淑媛已经出来,战战兢兢地走近二人,眼中尽是惊慌。

“淑媛,刚才楚阳的话你已经听到了,你兄长已纳妾室生儿育女,这是真的么?”太子适问。

南宫淑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是……是真的!”“但是也不是真的!”

太子适不解,看了一眼雪莹,继续道:“怎么说?”

“我哥是有一个女人,但并不是他的妾室,只是一个渔家女子……”南宫淑媛道。

太子适的眼中流露出几许失望,没想到连她也骗了自己。“继续说!”

南宫淑媛继续道:“大约七年前,我哥一次外出时,在海边救了一个落水女子。”“那女子为报哥哥救命之恩,自愿不要名份以身相托……我哥哥被她的真情所动,做了错事,令她产下一对儿女!”

“人家已经为你们南宫家延续了香火,理应给她名份!”雪莹道。

南宫淑媛沉思片刻,道:“公主有所不知,我南宫家从来不与平民结亲,怎耐家规较严,家法里更没有未娶妻先纳妾这条,所以哥哥想,待娶妻之后才给她名份……”

雪莹嘟咙道:“真是,皇家还没有与平民结亲的先例呢?你不也快成侧良娣了么?”

“公主——”南宫淑媛唤了一声,“小女以前确实不知志舍大哥就是当今太子呀,当知真情时已为时过晚了!”

雪莹想笑,这些事儿瞒得了别人,却骗不了她,那天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自从南宫盟主第一次见太子哥哥就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这才令爱女淑媛接近太子适的。

这两日太子适与南宫淑媛走得近,对她也正在兴致上,虽说在南宫树礼婚姻之事有欺骗之举,心里略觉不满,但到底比不得对淑媛的爱恋,弯下腰扶起她:“不碍事,说清楚就行了!以后可不许再骗我了!”

南宫淑媛受宠若惊,含羞点头。

太子适担心雪莹又拿南宫淑媛说事,道:“淑媛,你先出去吧!”

南宫淑媛看着雪莹,雪莹道:“你快去吧,我太子哥哥是疼你,担心我又欺侮你!”

南宫淑媛示意地离开房间,随手关上房门。

雪莹又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说了一遍,更说了李荣为使双龙皆亡,在剑锋抹毒之事。她就是要太子适明白,金陵王府决不好对付的,现在穆家的家仇算是报了,可是生母之仇她亦想报,更想揪出幕后的大仇人——金陵王李荣。

太子适闻此,忧心重重。

近来十余年前,各地战事不断,时有各地节度使、藩王叛乱,朝廷也疲于应付。太子适向来认为:处理战事再强都不及将战事封灭在意向之状中。意向,自然是有可能发生,如果照雪莹的这些说法,金陵王一直在寻找机会,以前是认为自己的儿子李杰元不会再回到身边,所以暂时只顾享乐,也放松了对权力的争斗,而今有了一个儿子,心中有了希望就会有所争夺。

雪莹讲完要说的话,便先行告退,她不能左右事态的发展状况,现是决策,这些是太子哥哥要做的事,倘若过了,必令太子反感,如何把握一个度同样是一门学问,好在她一直就是个不争权夺势的人。但是,南宫世家的事儿,雪莹没有说:南宫淑媛刚才也说是后来才知道太子哥哥身份的,如果当场揭穿,只怕反会害了她,看他们二人的神态模样,定是木已成舟,倘若太子哥哥因此生厌,南宫淑媛一个姑娘家以后再怎么为人。

次日清晨,擂台已经搭设完毕,中午时分,便有江南的几个门派登上擂台开始比武。

对于事先就知道比武结局,雪莹没有兴趣,而是一个人躲在南宫世家院内的一个房间痛快地睡了一觉。

另一边,穆冰霜与李杰元分别数月后重逢,心中好不欢喜。李杰元自然不比当年的李杰元,他已有四位如花侍妾,在那些女人的身上他已经学会了如何讨冰霜的欢欣,更是准备一个浪漫而美丽的约会。

美丽的庭院,摆满鲜花的亭子,轻纱飘舞,花香四溢。

当穆冰霜应约出现在陌生的庭院中,偌大的庭院看不到一个人影,惊诧而欢喜地在心中暗自描绘情郎的模样。庭院中偶尔散落着花瓣,那花瓣残留着余香,很特别,是穆冰霜最喜欢的芙蓉花,一步步沿着花瓣洒落的方向走去。黄昏中,晚风里,美丽的亭子,胜过画卷的美丽。

离开百花谷已经许久了,这些日子吃过苦,落过难,可是此刻冰霜似乎已经回到久别的百花谷,又沉浸在花的世界中。直到她一步步进入亭中,坐在花的中央,微微地闭上眼睛。似乎听到了熟悉的步履声,缓缓地睁开眼睛:面前是一个着白衣的青年男子,含着笑。那双乌黑的眼珠仿佛将所有的思念凝聚,不待冰霜反应过来,对方已经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亲吻仿佛雨点般落在脸上。

许久,冰霜才从李杰元的怀中挣扎出来,舒了一口气,娇声道:“你到哪去了,那么久都不跟我联系,知道为了找你我吃了苦么?”

李杰元含情微笑,“我也在找你!”

“真的?”冰霜满意地再度投入到爱郎的怀中。冰霜在心里暗暗地想着:如果爱郎上次的离开,仅仅是因自己的拒绝,她后悔了,只要两人真心相爱,那些都是可以给的。

李杰元轻轻地抚摸着冰霜的秀发,闻着她丝丝少女的体香,刹时间,四位娇妾妩媚的笑颜、洁白的肌肤一一闪过眼中,无法抑制的悸动如同万千只小虫在他的每一个细胞里奔跑着、挣扎着。李杰元弯腰抱起穆冰霜,通红的脸颊胜桃花娇艳,柔­嫩­的肌肤赛泉水细滑……

彼此的思念,重逢的喜悦,充斥着两人的头脑。穆冰霜已经决定,今天就把一切都献给这个她爱恋许久的男人。突然间,她仿佛听到姐姐穆寒露厉吼的声音:“冰霜,你疯了么?”

“杰元,我好像听寒露的声音了!”穆冰霜道。

李杰元的大手正抚摸着穆冰霜的脸庞,用两根手指轻轻地按住她的嘴:“那是你的幻觉!”

“穆冰霜,你当真丢掉穆家的颜面吗?”穆寒露又一声厉吼传来。

穆冰霜如梦初醒,迅敏地坐起身,整整衣衫。

李杰元也是深吸一口气,刚刚喜悦的脸上立即扬起怒意,心里暗道:该死,早不来,晚不来,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姐姐——”雪莹的声音,“快出来吧,寒露姐姐来找你了!”

听到雪莹的声音,李杰元立即便明白了,从南宫世家的探来的消息,说雪莹处处与金陵王作对,正在设法阻止他登上盟主之位,怒意、恨意、怨意一同袭来,填满了整个脑袋,也装入了整个心,坐起身,奔出亭外。

穆寒露一个箭步冲向穆冰霜,不待冰霜想得明白,“啪”一声已经落在她的脸上,骂道:“冰霜,你当真糊涂得紧呀?”

穆冰霜目光落在雪莹的身上:是她,一定是她带大姐来的。她可以与庄前辈卿卿我我,难道就不允许我与杰元见面吗?她这样做是不是也太过份了,哼,岂止过份,简直是多管闲事。她要我别管她的事,可是她不一样管了我的事吗?

“冰霜,你不用看雪莹,我要感谢她,如果再迟来一步,你……”穆寒露气得两眼发直,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见李杰元从亭中出来,继续道:“你是百花谷主,怎么可以丢下诸多事务,一个人跑出来游玩呢?”“另外,龙王岛传来消息,下月二十,他们将归还刀剑山庄!将来我是要管刀剑山庄的,而你是要管百花谷的……”

“寒露姐,龙王岛要归还刀剑山庄?”“是真的么?”雪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初玉龙王的确答应过此事,没想到他现在还记得。说来有怪,一想到玉龙王她的心仅有一点发酸。

“好了,其他事儿,一会儿再说!”穆寒露紧紧地拽住冰霜的手,三人匆匆地离开了花亭,离开庭院。

三人行了一尘,来到湖边,穆寒露付了船资,三人登上小船。

天­色­已暗,船家点亮灯笼,船内立即明亮起来。

穆寒露长舒一口气,“好险呀!”“冰霜,你险些就做了一件最大的错事,总算幸运,我们赶得及时!”

“杰元哥有什么不好,你怎么就那么讨厌他?”穆冰霜还在生气。

“你应该听说他回金陵王府的事了。怎么还跟他见面?”穆寒露以为,此事雪莹一定会告诉冰霜,即便雪莹不说,这事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江湖中人总应该会提起吧。

“他恨他父亲,不会回金陵王府的!”穆冰霜道。

“姐姐,杰元他已经变了!”“真的变了!”雪莹道。

穆冰霜瞪了一眼,“他是你哥哥?”“你怎么说自己哥哥的坏话。”

“他不是我哥哥,他是金妃的儿子!”雪莹道,说成金妃的儿子不光是金陵王父子所希望的,更是天下人容易接纳的事。

“我对你们李家的那些糊涂事不感兴趣,只要我们穆家不出什么丢人事儿我就满足了……”穆寒露打乱二人的话,“冰霜,你醒醒吧,李杰元现在是金陵王府世子、小王爷,人家已经有娇妻美妾了,你再跟人家纠缠不清,算怎么回事呀?”“人家父子设计害你,你居然还把他当成一个宝……”

“我听不懂你们说什么?”这些日子来,穆冰霜从未听过关于李杰元的是是非非,猛地从姐妹口中听到,惊异不小。

雪莹了解:寒露是一个急­性­子,从她说话的口气中,没有­性­子慢慢跟冰霜说过明白。接地话道:“寒露姐,让我跟她说吧!你去吹吹风!”

寒露点头,每次她们穆家姐妹一说话不是争就是吵,好几次都是靠雪莹从中调和,自己跟冰霜说上大半天,她也未必能懂,索­性­让雪莹来讲。

雪莹便将自己所知晓的一切细细地叙了一遍,为了让冰霜放弃对杰元的爱,她也讲了李荣父子如何抓她,逼她写口诀的事儿。

冰霜自然不信,李杰元那么爱自己,怎么可能与父亲联手来抓她呢。

寒露在外面听到此处,冲了进来,“你怎么那么傻,人家骗了你,你还死心踏地对他。”“这好办,倘若不信,我们改装之后去袭击他,看他会不会露出破绽……”

不待冰霜说话,寒露已经下令靠岸。三人换了夜行装,扮成刺客模样,此次雪莹冲当了,而寒露、冰霜则躲在暗处观察。

果然,没到五招,李杰元便露出“飞燕剑法”,一招一式甚是纯熟,与冰霜相比有过之而不及,直看得冰霜目瞪口呆,形神皆备的剑法,若没有心法口诀绝不会练得如此地步,倘若只有剑招而无心法,有其形而无其神,可是李杰元他……

“李杰元!”穆冰霜大喝一声从墙头跃下,“我要杀了你!”

李杰元原本从先前雪莹的剑法中,难以猜出对方的身份,听到穆冰霜的声音时也吓了一跳,“冰霜!”

“你为什么要骗我?”冰霜的厉吼声划破长空,带着心碎的声音,痛苦地停留在空中。

“有刺客!”另一院中已经传来了家丁们的说话声。

穆寒露跃下墙头拉住冰霜,三人越过高墙,匆匆消失在黑夜之中。

冰霜呆了,怎么是这样的结局?那些痛苦而黑暗的日子,竟然是杰元父子所为,自己的一片痴情换来的不是爱,而是对方的利用与伤害。想哭,却未能哭,当所有人都知道时,她还是扮演痴情女子的角­色­。

李杰元恨透了雪莹,阻止他登上盟主之位也就罢了,居然还出来阻止他与冰霜之间的姻缘。一切都是她设计的,说什么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可是她居然下得这般恨心,处处与自己为敌。她可以与庄昭飞亲密,害自己在江湖人面前无颜已对,自己就不能喜欢所爱的女人……这是什么天理,为什么要让他有一个这样的妹妹——难堪、仇恨!

盟主擂台大赛只进行了两天便中止了,并没有如预期那样在各门派选举盟主,只是在四十岁到五十岁的大侠、掌门之中挑选,这是太子适与南宫老盟主商量的结果,定五十岁的界限是为了将天龙教主隔在外围,四十岁的界限自然是针对李杰元。

李杰元绝望了,­精­心筹划的计划,就被雪莹这样的破坏了。整个武林中关于她的传言实在太多,更有甚者说,玉龙王归还刀剑山庄也完全是因为雪莹……老天怎么了,为何偏偏眷顾一个少女。

盟主擂台上,盐帮杨铁虎喜获盟主之位,他笑意盈盈揖手向众多武林豪杰示谢。

冰霜无心,雪莹却极为振奋:“这样的结局,大家都会满意的!”“真的太好了,今天我都高兴得直想舞蹈呢!”

擂台上,连重孕在身的杨吉弱也出现了,她就站在吴少雷的身后,替父亲高兴。

不待细想,雪莹跃上擂台,“吉弱姐姐,我太高兴了!”“我……好想跳舞呀!”言毕,掏出怀中的彩绫便舞了起来,杨老帮主忙忙后退,吉弱令左右取来琵琶,以音和舞。

龙跃天就藏匿在人群之中,痴痴地注视着擂台,彩绫舞长风,裙裾赛白云,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心碎、心酸,融合一处,猛然间,他又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眼神,眼里藏着话,嘴角含着笑:绝世的容颜仿佛从梦境出来。身边都是惊叹的声音:快看啦,世外仙子真美呀!

就在众人为雪莹的容颜的惊叹,痴迷时,擂台之上出现了众人不忍目睹的情景:一直以来在所有武林人士心中,最有前途的武林第一少侠李杰元手握一把厉剑已穿过幽兰仙子的腹部,李杰元是何时出现在擂台的,众人忘记了,唯记得那张美奂美伦的容貌。鲜血如泉般很快浸透擂台,原本大红的颜­色­更加鲜艳,空气中飘荡丝丝血腥,掺杂着隐隐的花馨香。众人皆知,幽兰仙子天生具有兰花芬芳。一个时辰之前,幽兰仙子还在上面翩翩起舞助兴,而今却已是一个将亡人。

有几人在台下开始议论起来了:“幽兰仙子是李杰元的亲妹子,虽失散多年,但感情尚深。”“如此?为何李杰元却如此狠心要致自己的胞妹于死地?”“唉——不明白,或许是疯了?”“李杰元怎的就一定要置亲妹子于死地?”

“唉——”有一白发道姑深深叹息道:“若是她肯听我一言,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又何致于兄妹反目而魂断于此……”

旁边突然有人大声道:“昨日闻听幽兰仙子要嫁与庄昭飞庄大侠为妻,那庄大侠是李杰元的养父,莫非李杰元劝妹子无果,不愿接受才狠下杀手……”

众人唏嘘,此时只见一个黑衣少年翻身跳上擂台,欲扶住幽兰仙子。

一声惊叫“妹妹啊!”从台后奔出一个红衣女郎,她一把抱住幽兰仙子怒道:“李杰元!你……好生卑鄙,真是与你父亲无异,没有想到你如此无情,为了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声竟忍心杀害亲妹妹——”李杰元正欲靠近,红衣女郎掌劲极大,纤手一挥将他推出数米之外,飘逸的秀发一甩,一缕青丝已断在手中,这红衣女郎在江湖是很有名的,正是人称“闭月”之貌的百花谷主穆冰霜——李杰元的红颜知己、意中人,“李杰元,从今以后,你我似这缕青丝一刀两断!”红衣女郎从地上扶起幽兰仙子。

猛然间,刮来一股强烈的大风,草木皆飞,黄沙满天,所有人不得捂住双眼。片刻风止了,众人还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听台上红衣女郎凄厉地唤道:“妹妹!妹妹!”女郎手中仅抱住一个面目全非正急剧腐烂的女尸。

黑衣少年大声喝道:“穆姑娘,快丢下尸体!”。

女郎一把抛开尸体怒目瞪望,李杰元见亲妹子已经已亡不由得大骇:“妹妹——”

红衣女郎转身从腰间拨开宝刀怒道:“李杰元,没有想到你如此无情,竟然在剑锋上抹下尸毒,是你杀死我妹妹的,若不为她报仇我誓不为人……”一刀已刺了过来,李杰元躲闪不及刀已刺中右臂,惊异地望着红衣女郎。

“小王爷,快走!”有人跳上擂台扶走了李杰元。

“为名剑江湖血四溅,武林风云起竟为红颜女,知己如剑情胜剑。几载春秋埋情仇,一江春水送香魂。空留一把名剑孤独人……”有人狂笑豪声念叨着。

有人道:“他是李杰元的养父庄昭飞!”说的是念诗的中年男子。

庄昭飞恍恍惚惚狂笑豪声地反复念叨着向远方走去,口里喃喃自语:“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穆冰霜抱住转瞬间化作白骨的女尸:“妹妹,这都是为了什么?”她仿佛听到幽兰儿时那欢快的笑声,“咱们回百花谷……”

第三部名利完,敬请关注第四部财宝。

钱、权、兵自古便是权势的象征,失了名利与美人的李杰元,又将如何施展身手、计谋;数代寻找隋代宝藏的天龙教,又怎样去寻找宝物;穆冰霜因爱成恨,李杰元的纠缠、­阴­谋,又怎样改写她以后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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