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结局+尾声(1 / 2)

世族嫡女 筑梦者 36367 字 2022-03-03

冉溥本来想要阻止妻子放过王太傅的,但听到她后一半话的时候把火气咽下了,无论如何还是得为阿琪考虑的,遂接下妻子的话冷声道:“本来我是一意要你向阿芙与阿琪致歉的,但你却会不服说我以势欺你。”冷笑一声,“要我不追究王家的过失,那就应了阿芙的战贴。”

“好,”王太傅不相信一个野种就真的有王家的血缘,顿时鼓起满腔豪情应道。他的手指指向阿琪这个小小孩童,“若验出她不是王家的血脉,不管我的儿子与儿媳­妇­说什么,摄政王妃都不得答应其所请。”好处不能光让谢芙一个人占着。

谢芙慈爱地目光落在阿琪的身上,“那是自然。”抬头时看到王太傅那自得的模样,顿时冷声朝侍女吩咐了几句,内心却有几分惆怅,只是这结果不用验都知道了。

司马钰低低地抽泣起来,看向谢芙的目光盛满了感激之情,阿芙这是让她有台阶可下吧,若她的态度过硬,难为是三郎,夹在中间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侍女很快就准备好了材料,捧来两钵清水奉在谢芙与王恺夫­妇­跟前。

王恺看了一眼妻子,再看一眼冉琪,拿起一旁的小刀轻轻地划破手指,把血滴到清水中。

司马钰也不含糊,立刻就划指取血,只是此刻她咬着­唇­不吭声,两眼痴痴地望着冉琪。

谢芙见状,抱着冉琪走近,拿起小刀欲取血,看到冉琪的眼里有着恐惧之情,遂柔声道:“阿琪莫怕,娘只是要取几滴血而已。”她安抚着孩子的情绪。

冉溥起身上前,看了眼妻子与冉琪,接过妻子递过来的小刀狠一狠心划破冉琪的小手指,分别滴了两滴血到两钵清水当中。

冉琪原本有些怕的别开脸,但仍听谢芙的话乖乖不动,但那痛楚传来的时候,漂亮的眼睛中不禁流下泪来,但并未吵闹。

谢芙赶紧把冉琪的小手指含在嘴里,“别哭,别哭,娘呼呼,不痛,不痛哦。”她没有留意那两钵清水里的血融合到一起没有,不管阿琪是什么出身来历都改变不了她待她如女这个事实。

“娘。”冉琪趴在谢芙的怀里渐渐地止住了泪水。

但是所有的人都紧紧地盯着那两钵清水瞧,果见清水里面的两滴血渐渐地重合起来,慢慢地融成一团再也不分彼此。

司马钰看到此情景,紧紧地揪着王恺衣物的手顿时松了开来,阿琪果真是他们的女儿,顿时狂喜地掩面痛哭,王恺这时候转身紧紧地拥抱着司马钰的身体,陪着她一道喜悦地哭泣着,这一条路终于走到了尽头了。

王太傅的脸­色­不知用何词语来形容,似喜似怒似悲似叹,顿时抬头目光复杂地看向谢芙怀里的冉琪,这真的是王家失落在外的孙女儿?此时才留意到她那张小脸蛋,再看看阿璨,顿时脸如土灰,渐现愧­色­。

朱氏却是低头惊呼,“夫主,这孩子真的是我们王家的女儿。”真的让人难以置信,如此峰回路转。

冉溥看着王太傅那神­色­,“王太傅,这回无可辩驳了吧!阿琪的血统无须怀疑,除非你们王家有胡人的血统那就另当别论了。”最后说的更是讽刺的话。

“太傅大人,本王妃还等着你磕头道歉呢。”谢芙也紧紧地看着王太傅道,即使他是阿琪的亲爷爷,她也不会宽恕他的不留口德,“不管阿琪是不是王家的孙女,你的所作所为都让人不齿,她只是一个孩子。”此时她的声音很重。

愿赌服输,王太傅的脸­色­很白,病容更显,渐渐地甩开妻子相扶的手,抓着手杖的手顿时青筋都出来了,最后却在看了阿琪的小脸后,慢慢地滑下手杖,双膝慢慢地跪下了。

“爹!”

“爷爷。”

“夫主。”

王家之人除了司马钰之外都惊呼出来,谢芙却在第一时间就把冉琪交到冉溥的手中,这下跪赔礼道歉她受得,阿琪终究是王太傅的孙女儿,若受了会有违伦常折寿的。

“王太傅,你还是心有不甘吗?”谢芙看着他的老脸状似温和的道,若他再敢说些不中听的,那她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王太傅摇了摇头,“恰恰相反,我自当是要感谢摄政王与王妃的,当年若不是你们照顾了阿琪,今日我也见不到她的颜面了,孩子,都是爷爷不好,不但没有照顾过你,还要诬蔑你的血统,阻你回家的路。”最后更是老泪纵横。

冉琪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这老叟,皱了皱小鼻子,对于他说了什么,小脸一片茫然。

“爹。”王恺目前扶起王太傅。

王太傅颤微微地起身,不知哪里涌上来的力气,甩开儿子,快步走向冉溥,伸手欲抱冉琪,“孩子!”

冉溥看到这样的王太傅,再看看怀中的冉琪,终有不舍,那双手抱得死紧。

冉琪却是头一撇不看这老叟,这些人都怎么了?个个都要抱她,她才不要呢,顿时扑回谢芙怀里,“娘,阿琪不喜欢他们,你让他们回家好不好?”

“阿琪,他们才是你的嫡亲。”谢芙伸手轻抚着孩子的额头,拉过仍抽泣的司马钰,“阿琪,她才是你的亲娘。”

“阿琪,我的孩子。”司马钰痛哭出声地把冉琪抱在怀里,这回她说什么也不放手。

“不要,不要,我不要你……”冉琪又一次挣扎着,伸出双手欲要谢芙抱抱,“娘……娘……”

谢芙却窝在冉溥的怀里哭了出来,这回她再也没有名义留下阿琪了,冉溥轻拍着她的背部,那双眼里也满是不舍之情,对于这孩子的感情,他的付出不比妻子少。

司马钰抱回了孩子,看了看同样伤心难过的谢芙,“阿芙,对不起,三郎,我们回去吧。”只要硬一硬心,孩子终究会接纳她这个亲娘的,说完,转身就走了。

“娘,你别不要我……”冉琪不停地朝谢芙哭喊着。

正好被拉着弟弟进来的冉佳看到了,她睁着眼睛看着这个钰姨母抱着阿琪就走,顿时火就大了,“钰姨母,你怎么抱走我阿妹啊?”松开弟弟的手,小飞毛腿就攻向司马钰。

一旁的王璨见到冉佳的动作,上前去竟然能一手就抓住冉佳的手,阻止了她踢向母亲的腿,“你别胡闹,她是我的亲妹,不是你的。”

“书呆子,你说什么?”冉佳顿时转向把矛头对准王璨,欲要挣脱他的手却不得,这个该死的书呆子居然有如此大的力气,她一怒,准要他倒霉,顿时与王璨打了起来,一踢脚一纵身两人竟然不分伯仲。

冉佳不甘心,眼珠子转了转,嘴角笑了笑,那双大眼睛瞬间看向王璨,运足十成功力把萨婆婆所教的本事都使了出来,谁知这王璨却是眼睛一闭不看她。“该死。”低咒出声,八成是阿玖泄了她的底。

谢玖看到两人缠斗起来,一脸的着急,想要帮冉佳,但是看到她瞪过来的目光,惟有站在原地不动,若真的动手,他不是他们两人的对手。

谢芙从丈夫的怀里看到儿子欲退追出去,于是忙把儿子拉住,“阿儆,别去。”

“娘,她抱走二姐!”冉儆哭诉道。

“钰姨母才是阿琪的亲娘。”谢芙抱着儿子有几分悲鸣道。

王太傅看了眼与冉佳打起来的孙子,即使想要护短,但这回不再自以为是,转身向冉溥微弯了弯腰,在妻子朱氏的搀扶下转身离去了,这个恩王家是欠下了。

冉溥看了眼缠斗在一起的王璨与冉佳,上前只用一招就格开了他们,“好了,别再闹了。”心情不好,声音倒是比平日严厉了几分。

冉佳从来不怕冉溥的,上前抬头看着父亲道:“老爹,阿琪真是他的妹妹吗?”她的手指向那讨厌的书呆子。

冉溥点点头,“所以囡囡你不许再胡闹,你钰姨母并不是无缘无故地抱走阿琪。”

“骗人的吧!”冉佳不想相信,阿琪是她的妹妹才对啊。

谢芙叹口气,把儿女们都带回内室去开导,现在这个离别的场面不但孩子们接受不了,她也难以接受,不得不让阿琪就这样离去。

王恺最后拉过王璨的手,看向冉溥,“摄政王,你的大恩,王家会记住的,他日必定相报。”曾经他是不大服冉溥的,但这次却是真心道谢,若不是这个男人大度,不像自家老父,由得阿芙收养了阿琪,今日何来他王恺欢喜认女的戏码。

冉溥看了眼冉琪离去的方向,“我把阿琪当亲女儿来养,不是想让你们王家欠我什么大恩的,你这样说,等于否认了这么多年我们与阿琪所建立起来的亲情。”说完,挥手示意他们离去,转身进内室去看那同样揪他心肝的妻儿。

“不管怎么说,这份大恩,王家欠下了。”王恺在他的身后感激道,然后才拉过儿子一道离去。

父子二人踏上马车的时候,冉琪早已是哭累地瘫在司马钰的怀里。

王恺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女儿­嫩­滑的小脸蛋,“阿钰,我们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王璨看了眼母亲怀中的小妹妹,心里有几分异样的感觉,突然多了个亲妹妹,总是让他有几分难以适应。

司马钰一手揽着儿子,把头靠在王恺的肩上,怀中睡着女儿,现在才觉得生命圆满了。

而痛失一个孩子的冉家却是愁云惨淡,吃晚膳的时候,冉佳和冉儆两人看着那空出来的座位,都只是用筷子扒着饭,痴痴地望着。

“囡囡,阿儆,吃饭。”谢芙轻声喝道。

“娘,我想阿琪,以前阿琪都是坐在这儿用膳的,现在……”冉佳一直很乐观的,可现在的小嘴却是扁扁的。

冉儆也像个小大人一般叹了一口气。

“囡囡,阿儆,你们这样姨父与姨母要担心的。”谢玖劝道,不希望因为冉琪的事情弄得大家都不开心。

“阿玖说得对,好了,阿琪又不是不回来了,先等她与你们的钰姨母培养出感情了,我们再接她回来小住。”冉溥给每个孩子都挟了菜,然后又给妻子挟了块­肉­脯,“阿芙。”他的声音里有着担忧。

谢芙笑了笑,然后挟起­肉­脯吃了起来,冉佳与冉儆这才乖乖地用晚膳,但是今晚的气氛却是相当的压抑。

谢芙一连几天都失神,每每好像都听到阿琪的唤声,可是当她回头的时候,却再也见不到那小人影出现在眼前,眼里顿时大失所望,冉溥每见一次她落寞的神­色­就安慰一次,但总不见效,因而神­色­间总不开朗。

深夜,谢芙突然一身汗地坐起来,伸手推了推身边的丈夫,“溥郎,你有没有听到阿琪在哭?”

冉溥被她推醒,睁着有几分迷蒙的眼睛,“阿芙,怎么了?阿琪在王家,你又怎么能听到她的哭声,你实在放心不下,明天就到王府去看看她。”伸手揽紧她在怀里,安抚地吻了吻她的­唇­角,大手更是轻拍她的背部。

谢芙这才重新躺了下来,窝在丈夫的怀里,耳里好像仍听到王琪的哭声,顿时掀被起来,“溥郎,我没有听错,阿琪真的在哭。”起床越过丈夫,把屏风上挂着的厚实氅衣披在身上,连靯也没来得及穿,一脸急­色­地拉开一道道门,朝着那听到哭声处跑去。

“阿芙。”冉溥看到她就这样冲出卧室,顿时穿着中衣弯腰抓着她的鞋追了出去,这么晚了哪来的孩子哭声。

外头侍夜的侍女听到响声都聚在一起,看到男女主人一前一后都拼命地往前跑,而且男主人还是连氅衣都没有穿,这大冬天的不冷吗?面面相觑,汤妪也披衣在阿静的搀扶下过来看,“怎么了?”

侍女们听到她的声音,顿时回头行礼把刚刚所见的都一一禀报,汤妪赶紧把衣物穿好,皱眉亲自打灯跟上去。

月夜下,回廊安静的很,只有那如水的银光照耀着,但是披着氅衣狂奔的谢芙却打破了这宁静,她的速度之快可以让人咋舌,一双赤着的脚被积雪冻得通红,可她就像没有感觉一样,快速地跑过回廊,沿着中轴线朝正门跑去,心中默念:“阿琪,阿琪,你等等,娘就到了。”

摄政王府的守门人正得香,突然听到拍门声,不禁有些骂骂咧咧地起来,“谁啊?半夜三更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有天大的事,明天再说。”吼了两句,正想转身睡去,谁知那拍门声更响了,伴随着女子的声音,这才不甘愿地起身开门,是哪个杀千刀的?

“快点把门打开。”门外的谢芙一脸焦急地喘着气道,白白的气从她嘴里冒出来。

“王妃!”守门人原本想要骂人的,定睛一看是谢芙,顿时吓得急忙要行礼,好在没有真骂出来,心里万幸着。

“我让你快点开门。”谢芙又怒骂一句,“你还在慢悠什么?”

守门人不敢怠慢,急忙冲出去掏出腰间的钥匙打开锁,把笨重的大门闸拉起来,快速打开大门。

此时赶到的冉溥一把从后面把谢芙抱起来,话也没来得及说,先把鞋给她穿上,摸到那冰凉的双脚,心都要抽痛了,真的是见鬼了,今天夜里她跑的速度连他都追不上,不禁责道:“阿芙,你这是­干­什么?”

“溥郎,阿琪在门外。”谢芙指着门外道。

冉溥看到大门很快打开了,顿时抱着她到门口张望,门口除了白雪之外什么都没有,“你看,哪来的人影?半夜三更了,大家都在睡觉,阿芙,你太想念阿琪了,明天我带你到王府去看阿琪,嗯?”他哄她道。

谢芙看着那条通往王府的路在月­色­下泛着银光,擦了擦眼睛再瞧,真的没有阿琪的身影,真的是她过于思念阿琪所以幻听了?正想由丈夫抱着回去,突然在转头离去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那石狮的背面似乎有东西在动,“溥郎。”

她忙跳下来,冲过去,拨开白雪,果然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子在那儿打着抖,“阿琪……”忙把孩子抱起来,尤其她的身上现在冰凉一片。

“娘,我回来了。”冉琪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谢芙道。

“阿琪……”谢芙哭喊着,抱着她在怀里赶紧往府里而去。

冉溥见状,嗖在妻子的身后,忙让人把府里的大夫找来,然后给冉琪诊治,在看到那门房的时候瞪了瞪眼,阿琪肯定敲过门,他居然不知道。“把这个人换了。”朝一旁的管家怒喝道。

管家忙应“诺”。看了眼这时缩着脑袋的门房,夜里睡得咋这么死!

门房却是哭丧着一张脸站在那儿。

就在大夫给冉琪诊治的时候,王恺夫­妇­两人却是深夜赶到。

“阿芙,阿琪回来了没有?”司马钰冲进屏风后朝谢芙急着道,在看到冉琪的时候,她顿时放松下来,差点瘫在地。

谢芙抱紧阿琪的身子,看也没看司马钰,“阿钰,我以为你会照顾好阿琪,也想给你时间调节彼此的关系,可你是怎么看孩子的?大冬天的居然让她偷偷从府里出来,你也不知道?”若不是冉琪身上穿得厚实,再加上发现得及时,不然真的有可能会冻死也没人知道,当大夫说只是有些许冻伤时,她的心又痛又心疼。

司马钰上前看着谢芙怀里的冉琪,道:“这几天阿琪拼命地闹,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受我,我劝了又劝,她都不听。傍晚时分还好好的,后来我刚一走开,刚回头时她就不见了,把府里都翻了个天也没见着她……”话还没说完,就嘤嘤地哭了出来。

王恺上前抱着妻子在怀里安慰,“阿芙,阿钰已经够伤心了,府里现在还是人仰马翻的,又往府外的几条大街找过,担心她会走失,然后才想到她会不会是回来了,所以才找过来的。”这几天几乎天天与女儿耗,他也憔悴了许多。

一旁的冉溥看了眼王氏夫­妇­,“你们­操­之过急了,那天我就想说阿琪并未与你们有过多的接触,要接受你们是她的爹娘不太容易。”虽然话里没有指责的意思,但他的脸上却有薄怒。

“都是我不好……”司马钰痛哭,那天她不该把孩子一把抱走就了事。

“现在怪谁都没用,重要的是阿琪。”谢芙道,“溥郎,夜深了,阿钰和我一起留在这儿照顾阿琪,你给三郎安排一下房间吧。”

冉溥点点头,拉着同样担心不已的王恺与他一道出去,留下两个女儿与孩子一道。

王恺出来后看着那皎洁的月光,不禁长叹一口气。

“当爹不容易的。”冉溥虽然指责他的过失,但更多的却是身有同感,“一起喝一杯吧?”

王恺点点头随他往偏房而去,这样的晚上谁也没有心思睡觉。

清晨,冉琪醒来的时候看到谢芙与司马钰都在,顿时就扑到谢芙的怀里,“娘。”有点恐惧地看着司马钰。

司马钰的脸顿时难过了起来,女儿的态度很伤她的心。

谢芙看了眼司马钰,然后才轻拍冉琪的小身子,“阿琪想不想多一个娘疼你?”看到冉琪的眼睛盯着她看:“往后我是阿琪的娘,钰姨母是阿琪的亲娘,我们都是你的娘,好不好?”

“对呀,对呀,阿琪,亲娘会好好疼你的。”司马钰赶紧表态。

冉琪咬了咬嘴­唇­,听到这样的话她的小脸皱了起来,“那我还要住到钰姨母,不,亲娘家里吗?”

“阿琪,亲娘见不到你也会想你的,不如娘与你拉勾勾,嗯,半个月住在娘这儿,半个月住到亲娘那里,好不好?我们谁见不到你日子都不好过。”谢芙循循善诱道,“不过阿琪不可以再私自跑出来,这样大家都会担心的,知道吗?”

冉琪的眼睛瞪大了,看着谢芙伸出来的小手指,又看了看司马钰那一脸的急切,然后才咬了咬嘴­唇­与谢芙拉勾勾,“娘不许不要阿琪。”

“不会,娘哪会不要阿琪!”谢芙安抚着她,然后看到她又想要睡了,这才悄悄地递给司马钰,冉琪微微睁开眼看到司马钰那张满是关怀的脸,这回不再那么排斥,在她的怀里睡过去了。

“阿芙,谢谢你。”司马钰感激地道。

谢芙却道:“阿钰,我也与你一样心疼阿琪。”皱了皱眉,“阿琪认祖归宗的事情还是缓一下吧,起码等阿琪再大一点才提这事为妥。”

“好。”良久,司马钰才道,她的脸颊轻轻地摩挲着女儿的小脸,无论怎样都好,女儿已经找了回来。

谢芙看着司马钰满足的样子,微微一笑,顿觉屋里有几分闷热,遂起身打开窗看着外面的皑皑白雪,拉紧身上的氅衣,这个冬天还是令人觉得愉悦的。

时光飞逝,期间同样有喜有忧,但仍阻不住岁月的匆匆,这一年已是隆安五年。

夏季闷热的天气里,傍晚时分,西山道观旁新建的行宫,卫蕊带着孩子在那儿缓缓散步解热,看着天空的晚霞,不禁想起了远在宫中的儿子,长叹出声,惟有把怀中刚出生的女儿抱紧。

阿离跟在一旁,见状,“娘娘若想回宫去,不若就把我们父子几人都杀个­干­净吧,这样也不会阻了娘娘与陛下的团聚。”这些年因与卫蕊的关系更见亲密,他也不再像早年那般战战兢兢,说话渐渐地有了底气。

果然,卫蕊回头看着他斥道:“说什么傻话,我现在不能回宫去?你让我如何有脸见阿洵,往后别再说这些剜我心的话,阿洵是我的孩子,他们就不是了?”她错了一步,后面的都错了,现在哪里还有回头路,若现在回宫去,让阿洵发现了她的丑事,真的不知道儿子会如何激烈的反应。

阿离的目光看似委屈,实则还是心花怒放的,在这行宫多好,有人侍候,有得吃还不用忧愁,他是一点也舍不得放下这荣华富贵的,“我是怕阻了娘娘与陛下的团聚。”

“往后这话不要再说了。”卫蕊喝道。

夜渐深了,卫蕊让侍女摆驾回殿内,孩子们绕着她的膝下欢快地追逐着,她想,过些年等孩子都大了,怎样也得隐瞒他们的身世,为他们谋个前程,与冉溥、谢芙妥协是势不可免的。

深夜的行宫外,今夜的风却是刮得异常的猛烈,似有一场暴雨将至的前兆,空气中有着几丝浮躁之气,无月的夜看不到一丝亮光,伴随着的只有树木被风刮过发出的“呼呼”声响。

卫蕊看到窗外的景致,心里觉得不安,遂让侍女赶紧把门窗关紧,不要让那风吹进来。

这日,盛夏的太阳似乎要把皇宫照得扭曲起来,空气中的闷热,让人的心也跟着浮躁起来。

宫内的偏殿一角,已经长成翩翩美少年的帝王司马洵站起来回答萧先生的问题,只见他那张俊帅的少年脸庞微微一笑,“先生,朕以为为君之道在于如何为民谋福祉,这也是亚父常教导朕的话。”

一旁的几句伴读都默默地听着司马洵侃侃而谈,王璨的嘴角颇有几分嘲意,双眼转而看着窗外的郁郁葱葱,忽然发现那坐在树杈上朝这儿看过来的美少女,一身的张扬红衣,梳着双环望仙髻,戴着几枝梅花簪,鬓边有几缕秀发垂下,微风拂过时翩翩起舞,煞是迷人。

那女孩也发现了王璨的目光,顿时朝他吐了吐舌头,在树杈上晃着双腿,甚是惬意,他不以为然地微微一笑,果然看到女孩眼中冒出来的火气,然后不太文雅但又绝不粗鲁地朝他挥着拳头,这几乎是招牌式的动作,看得他更是摇摇头,突然女孩似是看到什么人一般,眼神一骇,很快就在树上消失了身影。

他的目光看向在窗外站着的摄政王夫­妇­,果然听到一声低低地吼声:“囡囡怎么又跑到宫里来胡闹。”

很快女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好了,那孩子爱玩又不是一天两天才这样的,管得太严也不好,我们家的女儿可不愁嫁。”声音里有着慈母的情怀。

“阿璨,你在看什么?”一旁的谢玖听完了司马洵的长篇大论后,转头看向王璨道。

王璨晃了晃头,笑着道:“没看什么,对了,陛下作答完毕了吗?”

“嗯,”谢玖应道,他与陛下的关系比其他人都要亲密一些,不过刚刚他也看到树杈上的囡囡了,这王璨分明就是在说谎,他的眼睛中有着微微的不喜。

王璨看谢玖不说话,遂也不开腔,看了眼陛下那颇有些得意的面孔及狭长的眼眸中微微­阴­柔的目光。

“阿璨,到你了。”萧先生点名道。

这难不倒王璨,不过他不好去抢司马洵的风光,所以说了些老生常谈应付过去了。

窗外的谢芙摇了摇头,看到丈夫已经转身要走了,遂也笑着跟上去,“溥郎,阿璨这孩子聪明而又不外露,倒是可塑之材。”

“嗯,这­性­子倒是不错,不过你觉得陛下如何?”冉溥看了看四周没人经过,遂停下来问妻子。

“我觉得还行,离他及冠亲政还有四年,平日里接触倒也没觉得有什么?溥郎,可是你发现了什么?”谢芙也是深知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现在正是处在关键的时刻。

冉溥看她的神­色­有些急,遂伸手牵着她的手往前走,“没什么。”有些事还不到说的时候,不过他的眼眸还是沉了沉,但愿司马洵不要有负他的厚望。

谢芙其实也知道朝野日夜都在张望,这天下到底是谁主沉浮!“溥郎,若有什么你别瞒我。”尤其是新政的争论,这让朝中渐渐分成了两派,不过这不可怕,他们手中的势力是最大的,但是司马洵这个将来要亲政的帝王才是最关键的,他的态度将决定新政是存还是亡。

“我又会瞒你什么事?”冉溥伸手环住她的柳腰意欲亲一亲她。

谢芙推了推他,“都一把年纪了,也不怕人笑。”不过她的脸上却是甜蜜的,他待她一如当初那般。

“我的小丫头哪会老,还是你嫌我老了?”冉溥感叹岁月的流逝,近几天似乎都可以发现华发早生了,“想当年你可是与我在皇宫一角幽会的。”想到那时的旖旎风光,身体微微一热。

谢芙“扑哧”一笑,转送看着那更为深刻的五官,她的溥郎其实比年轻的时候更有魅力,但听到最后 句,她的脸上顿时羞红了,“净瞎说。”她笑道。

冉溥抬眼张望远处的夏天之­色­,“等过几年没有政务缠身,我陪你回北地郡看看,前几天你才嚷着收到弟妹的信,说是我们院子里种的木芙蓉花长势越来越好,今冬肯定能开出美丽的花朵。”

“那倒是,阿缕忙着照顾几个孩子也抽不开身到洛阳来,不过小叔倒是指导北地郡打理的不错。”谢芙颇为感慨地道:“溥郎,说好了,到时候可不许赖,我还等着你兑现承诺呢。”谢芙期待着那一天快点到来。

冉溥笑了笑,与她一道走在回廊展望那似乎期待已久的未来。

突然有人急速起来,冉溥这才松开环住谢芙腰际的手,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来人却是阿一,只见他的脸­色­绷得紧,似乎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怎么了?”冉溥道。

阿一上前行了礼轻声道:“摄政王,王妃,出了大事了,太后被人杀死在西山行宫里。”

“什么?”谢芙的眼里不免有震惊之意,卫蕊被杀!不过很快她就镇定下来,“西山行宫内的防守算不得森严,但也不是任由人随意出入的,怎么就让人杀了她?”

冉溥的脸沉了下来,这件事透着古怪,“卫蕊几乎是与世无争了,她也认命地守着那个男人与几个孩子过生活,会有谁想到要杀她?阿一,派人去彻查太后的死因。”

“阿一,别忘了吩咐人把现场封锁起来,不要放过一点蛛丝马迹,我与摄政王待会就赶过去查看。”谢芙道。

“诺。”阿一得令带着人快速走远了。

谢芙的双眼却是紧盯着丈夫那威严的侧面看,他的话中有话,难道也是她心中猜疑的?顿时觉得这个夏天让人闷得喘不过气来,微闭了闭眼,然后才睁开,“溥郎,此事要彻底查清楚为妥,希望不是我们猜疑的那样。”

“阿芙,不过我们当年的未雨绸缪倒是可以一用了。”冉溥抬头看了看那远处的青翠与红柱灰墙倒是相映成趣了。

谢芙点点头,有心要杀卫太后的人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人,“我现在就去让人准备出发到西山行宫去。”

冉溥和谢芙赶到西山行宫的时候,前面虚无观里的道姑们都早已被卫兵看守起来,而行宫也被几重人包围起来。

谢芙有几分忐忑地走进行宫里,这里还保持着原样,不过她的心却是跳得异常厉害。

阿一有几分为难地道:“摄政王,还是请王妃回去吧,有些人的死状很恐怖,属下怕会吓着王妃。”

冉溥闻言,微皱了皱眉,想要劝说妻子回避,却看到她轻摆手道:“沙场上的惨烈我都不怕了,还会怕这区区几十具尸体!”

冉溥这才不再阻拦,不过仍是环紧她的腰,由阿一带着去看被杀的人。

尸体就停放在隔壁的房间内,由于卫太后身份尊贵,所以单独放在另一个房间内,阿一掀开盖布,把众人的死状呈现在谢芙的面前。

“呕。”谢芙看到一大堆尸体中有一具的死状最为恐怖,顿时胃液翻滚,转开脸伏在丈夫的怀里­干­呕着,尤其是因为夏季,尸体发出的恶臭味让人更是难受,她的脸­色­因而苍白起来。

冉溥神­色­难看地轻拍着妻子的背部,“盖起来吧,别让人再瞧见了。”有什么深仇大恨有要把人千刀万剐成­肉­泥才能平息?他抱着妻子赶紧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这里的臭味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谢芙又­干­呕起来,深呼吸一口浊气,这才觉得心内舒服一些,这才转头看向担心的丈夫,“我们到现场去看看吧,或许会有什么发现?”

“阿芙,你还忍得住吗?”冉溥忧心道,不该让她来的。

“没关系,”谢芙道,然后又望了一望洛阳城内的方向,“明天就派人通知陛下,太后已死的消息吧。”

冉溥微不可见地点点头,这事情不能瞒太久,况且天气太热,尸体放得久了会生蛆,还是趁早下葬才行。

就在这一年,太后卫氏离奇死在西山行宫,对外说的是感染热症暴病而亡,顿时天下举哀,天子更是泣不成声,亲去西山行宫为太后扶灵,宫中开始发丧,群臣祭拜后,天子更是日夜跪在母亲的灵堂前不吃不喝。

谢芙踏进灵堂,看到披麻戴孝的司马洵一脸悲痛地跪在卫蕊的棺椁之前,好在之前有冰保存住卫蕊的尸体,这才没有恶臭散出,轻叹一声,“陛下,你这样,太后在天之灵看到会难过的,听表姑姑一句话,还是吃点东西吧。”

十六岁的司马洵转头看向谢芙,悲痛欲绝道:“表姑姑,朕吃不下,母后怎么就这样去了,到底是谁这么狠心指使人把西山行宫的人都杀了个­精­光?”此时他握紧拳头恨恨地道。

谢芙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然后才拍拍他的肩膀蹲在他的面前,“阿洵,都是表姑姑不好,若早些把你母后从行宫劝回宫里来,也不会让江湖游侠闯进行宫把你母后给害了。”说完,她长长地叹息了起来。

“不关表姑姑的事情。”司马洵赶紧道,后来觉得自己的表态过快,忙又缓了缓道:“表姑姑,母后一心挂念父皇,本来说要祈福一年的,谁知却是一去就五年呢,若能劝早就把她劝回来了,表姑姑无须自责,不然朕会更难过。”顿一会儿,“朕发誓要把江湖游侠都檄灭了,居然胆敢杀害朕的生母。”那双狭长的眼睛里满是恨意。

“既然有这心,那就更要吃东西,阿洵,你是天子,这样会累坏龙体的,并不是天下臣民之福。”谢芙又劝道。

司马洵再度哭了起来,然后才带着泪光看向谢芙:“表姑姑,你现在是朕最亲的人了。”

谢芙拍拍他的肩膀,然后硬拉他出灵堂去吃东西,“既然表姑姑是最亲的人,那更要听表姑姑的话。”

而在皇宫外的柳荫当中,今天的冉佳却是穿着素了些,好歹现在是国丧时期,然后目光看向一旁同样盯着被母亲拉走的帝王看的王璨,“诶,书呆子,你说真的是江湖游侠杀了卫太后?”她还是很好奇的。

“我怎么知道,我若是知道是谁杀的,还坐在这儿,早就去缉凶了。”仅有少数人知道卫太后是被杀而非暴毙的,故而看着冉佳道:“你是怎么知道卫太后是被杀的?”

“笨,偷听父母的话得知的,难道你不是?”冉佳挑眉道。

“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啊。”王璨笑了笑道。

果然,这句话惹来冉佳的怒火,飞毛腿向他攻去,柳荫下少年与少女又交起手来,没一会儿,两倒又交谈起来,好像刚刚的打斗没有发生似的。

出了宫,王璨正准备回家去,却见冉佳也跳上了他的马车,遂扬了扬眉道:“你还跟着我­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家去。”

“阿琪不是住你家吗?我都有好些天没见她了,正好顺路去你家看看。”冉佳理所当然地道。

王璨这才没有再赶她下马车,马车行驶在大街上,向着王府而去。

半晌后,王璨才道:“对了,你不是会那个什么摄魂术吗?”

“是啊,怎么了?”冉佳拨了拨鬓边的碎发道。

“没什么,只是能不能借来一用?”王璨看向她道。

冉佳眯了眯眼,这人在想什么?不过眼珠子一转,点了点头,但仍道:“借用可以,但说好了,可得有条件的。”

王璨看着她那一副算计的样子,“这可是好玩的事情,你还要谈条件?”

“亲兄弟还要明算帐呢!”

“本来还想让你一块玩呢,既然你要和我谈条件,那就算了。”王璨顿时转头看向外面的街景,不再搭理冉佳。

“喂,书呆子,哪有你这样的?”冉佳一脚踢向王璨,果然,又没中。

“帮与不帮,一句话,没条件可谈。”王璨又优雅地坐回原位道。

冉佳顿时气得火都都要大了,但看到王璨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鼻子哼了哼,“好,本女郎大度不与小人计较。”他勾起了她的瘾,顿时心里痒痒的,书呆子很少会求她的。

王璨看着她忿怒的样子,“你在骂我?”微微眯眼。

“谁应了不就是谁。”冉佳也不服输地回嘴,哼,斗嘴她从来也不会输的。

“……”

太后出丧,忙了这些许日子,司马洵才算平静了下来,日子也平淡如水的流去了,惟有在睡梦之中才会见到母亲的身影。

“母后……母后……不要……”司马洵在龙床上做着噩梦,很快就一身冷汗的从梦中惊醒,顿时坐了起来。

外头他信任的宦官阿高弯着身子赶了进来,“陛下?”

“朕没事,你出去让外头值夜的人别把朕做噩梦的事传扬出去。”司马洵挥了挥手道。

“诺。”一副中年人样子的阿高弯着身子又出去了。

司马洵躺在床上却是也无睡意,他想到好些事情,现在他一天天长大,可依然是别人手中的棋子,这让他如何甘心!顿时握紧拳头,他不能再让人摆布了。

这日,摄政王府内,谢芙正在让阿静清理一些旧物,却见谢玖进来,表情看似一如平常,但却明显看得出他正在出神,遂起身走到他面前,关怀道:“阿玖,怎么了?”

“啊!”谢玖这才回过神来,然后笑了出来:“姨母。”

“过来找姨母有何事?”谢芙轻声问道。

“没有什么事?”谢玖道,然后看到谢芙明显不信的目光,遂道:“果然什么也瞒不住姨母,我想着快到娘的祭辰了,心里有几分难过,认识娘的人又不多,阿玖即使想要与人说说娘的往事也不容易,姨母何不跟阿玖说说娘生前是怎样的人。”让他也好缅怀一下母亲的音容笑貌。

“你娘啊,以前未出阁前倒是很喜欢……”谢芙只拣了一些好的来说,并没有在谢玖的面前说出谢菱当年的所作所为,不希望留给谢玖一份不好的回忆。

谢玖却是听得异常认真,眼里还有泪花闪过,看到谢芙停了下来,遂把眼中的泪水擦­干­,“让姨母笑话了,只是……阿玖不知自己的亲爹到底是怎样的人?”说这话时,他的目光悄然地盯着谢芙的脸看。

谢芙的面容一肃,桓衡,这个小人她是一点都不想提及的,遂接过阿杏递上的酪浆,喝了一口,望着谢玖那悄然看向自己的目光,“阿玖怎么会想到问起他?”

谢玖顿时忙摆手道:“姨母,阿玖只是随口问问,没别的意思,姨母不要误会。”看到谢芙没有发怒,“阿玖只是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而已,娘以前从来都不提爹的,所以我想要知道自己的生父是什么样的人?”

“你爹做了些不好的事情,当时触犯了刑律,所以依法被诛了,所以你娘才从来也不提他。”谢芙沉下眼帘道。

谢玖顿时睁大眼睛看着谢芙严肃的面容,父亲居然是这样一个人吗?怎么与他听到的不一样,他听到的都说他父亲长得风度翩翩,而且是个正人君子,更重要的是听说……还是姨母当年的未婚夫,而姨母为了嫁姨父,所以才会设计陷害父亲,父亲因此才死的。

究竟哪个才是真的呢?

“怎么,你不相信姨母的话?”谢芙转脸看向谢玖道。

谢玖忙摇头,看到阿静捧着旧物走来似乎有事要禀告,忙起身向谢芙道:“姨母,舅舅准备南巡,刚遣人来说让我过府去用膳,今天我会晚点才回府的。”

谢芙笑道,“去吧,多与你舅舅相处是好事。”然后看到谢玖行了礼出去后,这才看向阿静,看也不看那些旧物,“都扔了吧。”起身返回内室躺在榻上,拿着团扇一摇一摇的出着神。

“娘……娘……”冉佳闯了进来,一ρi股坐在谢芙的旁边摇着她的手臂道。

“娘,女儿查到太后被杀一事的一些蛛丝马迹。”冉佳邀功地道。

谢芙这回是认真严肃地看着她的脸,“查到了什么?”

“娘,”冉佳绘声绘­色­地把自己弄到的消息与母亲说了出来,然后才一脸焦急地道:“娘,杀死卫太后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这不是很可怕吗?”

“囡囡,太后被杀一事不要再提了,以后也不许再躲到外面偷听爹娘说话,况且还有你怀疑的这些事一个字也不要泄露出去。”谢芙却是答非所问地斥道,一本正经地教导女儿,看到女儿有几分不服地噘了噘嘴,“囡囡,听到了没有?”

冉佳觉得自己还是有几分委屈的,好不容易弄来的消息母亲却不支持,“知道了。”闷声道。

谢芙伸手轻抚她的秀发道:“囡囡,娘也是为了你好,朝廷的事你还是少Сhā手为妙,对了,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书呆子。”

王璨!谢芙一听到是他,想到自王太傅逝世后,王家的新任家主王恺对新政的实施倒是颇为支持,目光留恋在女儿的身上,“你怎么倒是时常与他混在一起?”

“常去看阿琪,不知不觉就与他说话多了起来。”冉佳随口道。

谢芙笑了一下,拉着她的手坐在身旁,“你钰姨母倒是很喜欢你呢!”

“娘,钰姨母什么时候不喜欢我了?”冉佳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女儿才十三岁,谈婚论嫁还早,谢芙想到这里,倒也不点明,随便找个话题搪塞过去,不过最后仍是严厉警告她不可Сhā手太后被杀一案内,得到女儿的再三保证,这才放下心。

冉溥进来的时候,冉佳已经离去了,只有谢芙躺在榻上,状似睡着了,可手中的团扇仍未停下,遂把侍女都遣了出去,上前从后面把她抱在怀里,吻了吻她的耳背道:“在想什么?”

谢芙听到他的声音,转头看向他,往他的怀里缩去,任由他的大掌在她的衣衫内抚摸,“溥郎,看来此事越来越复杂了。”说完,叹息了一声。

冉溥正抚摸着她冰肌玉肤的手一顿,眸子一沉,“阿芙,别太为这些事担心,若他就此收手,我不会再追究此事。”

谢芙顿时坐了起来看着他的样子,“溥郎。”她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但愿他不再做些过于出格的事情,对了,阿儆入宫伴读的事情就免了吧。他在府里学习倒也方便,没有必要去凑热闹,陛下的年纪渐长,伴读的人数可以清减一些,阿玖都十五了,不如开始为他出仕做准备吧。”

“依你。”冉溥道,这些年为了新政的事情,有好些个人事安排的事都是妻子在­操­心,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小丫头,我好好补偿你。”低头就吻向她的红­唇­。

谢芙轻轻地捶打他的背部,不过很快就被他制在榻上就地正法,午后的床榻上顿时春意盎然。

良久之后,谢芙有几分虚脱地靠在冉溥的怀里,脸­色­绯红,让刚刚发泄过的冉溥又有几分蠢蠢欲动,“小丫头。”

谢芙自然发现了,不禁羞红了脸,“还来?又不是年轻那会儿。”

“小丫头嫌我了,不行,我可得向你证明我宝刀未老。”冉溥状似不满地又要与她欢爱。

谢芙的身子很快又有反应了,在沉入欲海之前,冉溥却道:“让阿玖跟在我身边吧。”

谢芙的吟哦声顿时就停住了:“溥郎,这样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好过放他在别人那儿。”冉溥道,“好了,此事就此定论,现在你可得负责好好地喂饱我。”

在入秋前,谢芙听闻司马洵身体有些微恙,遂准备了一些补身的汤药提到宫里去,带着侍女走在这宫中的回廊时,不禁想到当年舅舅还活着时,曾无数次抓着她的手让她陪着斗蛐蛐,现在却是物是人非,不免有几分感慨与叹息。快要到寝宫的时候,果然听到司马洵轻咳出声,她顿时加快步伐走进殿内。

“陛下的身子还未好,怎么又起来做功课?”谢芙目前去不免责备地把司马洵手中的狼毫笔拿开。

“表姑姑来了,不碍事,只是有些小恙而已。”司马洵笑道,“萧先生给我布置的作业尚未完成,朕岂好就此歇息。”

谢芙却是把汤药从盒子里拿出来摆在案上,袖子一扬坐在一旁,“陛下不用担心,萧先生那儿我会给你圆了,龙体要紧,这是姨母特意命人炖的补身汤药,赶紧趁热喝了。”

“多谢姑母,不过朕刚刚用了膳,待会儿自会喝。”司马洵一脸感激地道。

“这也好,免得与饭食冲撞了,我让人盖好在盒子里,你可要记得喝。”谢芙道:“你母后去了,我是你的表姑姑,又怎么会不关心你呢,傻孩子净说傻话。”她的手轻轻地覆盖在司马洵的手上。

司马洵的手不自觉地缩了缩,后来看到谢芙有些诧异地目光,赶紧解释道:“表姑姑莫要误会了,只是朕的身体微恙,怕会把病过给了姨母。”

“姨母怎会误会。”谢芙笑道,“陛下长大了,过些年接手了政事,我与你姨父就会轻松许多,你姨父许诺我说要带我游遍天下的山水呢。”

“姨父姨母真是恩爱。”司马洵一脸羡慕地道,然后又转头轻咳一下,“只是朕尚年幼,一时间独自处理政事还过于稚­嫩­,正需要姨父在身边指导呢,姨母的心愿可能要往后推推了。”

“姨母还当是什么大事,姨母的事情又不着急,只不过倒是很想念北地郡是真的。”谢芙的目光有几分出神,“我与你姨父新婚的时候就是在回北地的路上,时常挂念得很。”

司马洵怔愣了一下,狭长的眼眸眯了起来,谢芙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过很快,内心就冷然一笑,这些话只怕是拿来安他的心的,离他亲政的时期越近,他们越紧张那也不在话下,不过脸上倒是做出一副温和微笑的样子。

“对了,听闻阿洵夜里睡不好,可有此事,宣御医看了没有?”谢芙关心道。

“看了,都说无碍,恐怕是梦魇了。”司马洵笑道,“表姑姑无须­操­心。”

“那就好。”谢芙坐了一会儿后,这才起身告辞而去,“可别忘了喝汤药。”临别仍不忘吩咐一句,看到司马洵点头,她这才转身离去。

等谢芙一走,司马洵脸上的温和顿时就变成了一副­阴­沉的样子,眼光在那食盒上扫过,然后把宫人都遣出去,招阿高到跟前,密声道:“把这汤药密密处理了,别让人发现。”

“可这是摄政王妃亲自拿来的。”阿高有几分不解地道。

“你知道什么?谁知这汤药里搀和了些什么东西。”司马洵的表情与声音都是冷然的,“母后当年就说过,这对夫妻最是不能信任。”

这副语气让阿高不自觉地就颤了颤身子,“诺。”

“还有一事,寻由头把寝宫里的宦官与宫娥都遣了。”司马洵道,居然敢把他睡眠不佳的事情传出去。

“诺。”阿高应道,不过觉得身子越发的冰凉,“只是这内宫的宫娥宦官都是由摄政王妃亲自主持的,换谁还不是一样。”

“那怎会一样,新人到来自然会小心谨慎一些,不会如这些旧人一般乱传消息到谢芙的耳里。”司马洵道,所以他每隔一段时日除了心腹之外都会遣人离去。

阿高看着这疑心甚重的少年帝王,“陛下圣明。”

刚走出寝宫的谢芙随后就收到了秘报,一双秀眉不禁拢了起来,司马洵的疑心越来越重,转头看着那掩映在青翠树木间的帝王寝宫。

阿洵,你就真的不能敞开心胸吗?难道我说与溥郎回北地郡的话也不能让你安心吗?此时她的心里也满是疑问,为何要步步相逼。

一家小酒馆里,谢玖正喝得酩酊大醉,十五岁的少年脸庞上满是戾气,拿起酒壶喝了起来,喝了半天都没见酒水滴下来,“拿酒来。”转头朝小二道。

小二看了一眼这客倌,然后赶紧转身去把酒拿来,“来了。”这客官都喝了好几壶了,看了眼案上的空酒壶,他的眉头轻皱。

谢玖打开酒壶盖就仰头喝了起来,突然有人进来伸手按住他捧酒狂喝的人,“阿玖,你这样喝于事无补,难道你想让你父亲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吗?仇人就在眼前,你却不思进取,在这儿喝酒。”

谢玖看到那披着斗篷的人,开始尚有几分畏惧,后来一听他的话,顿时就起身睁着醉眼道:“你知道什么?我姨母待我极好,绝不是你口中的什么仇人。”

“哼,你爹当年与你娘两情相悦,向你姨母提出解除婚约娶你娘,你姨母怕坏了名声兼嫉妒你娘,又想嫁给你姨父。若不是你的好姨母从中作梗,你爹又哪会被胡乱判了一个谋反罪被绞首。这都是你的那位好姨母做的事情。”披着斗篷的人无情地道。

“不是,不是,你骗人,骗人……”谢玖大声骂道,然后倒在木榻上痛哭起来,这都不是真的,姨母是他的恩人,不是仇人!

“还有,你不是喜欢冉家那个小丫头,若你答应助我一臂之力,我会为你留下冉家的后嗣,到时候,你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娶她为妻,好过便宜了王璨那小子。”

谢玖突然想到冉佳那张随着年龄增长越发美丽的脸庞,再想到她时常与王璨说话还多过与他,以前他自卑,所以不敢过于接近她,可是那颗渐长的少年心却是渐渐失落在她的身上。

半晌后,谢玖道:“你要我如何帮你?”

披着斗篷的人顿时就微笑起来,“阿玖,到时候我会通知你的。”

谢玖继续躺在木榻上愣神,也不管那披着斗篷的人什么时候离去,只知道他的心很疼很痛,为什么那么温柔的姨母偏偏是他的仇人?如果他向姨母讨冉佳,姨母会给吗?不,不会,因为他不过是舅舅的挂名儿子,舅舅自己就有儿子,又哪会让他成为继承人。闭了闭眼,握紧手上的拳头,他必须靠自己打出一条平坦大道来。

出了小酒馆,披着斗篷的人赶紧上了等在一旁的马车之上,低低地吩咐了一句,“起程。”

等马车帘子落了下来,他这才把斗篷拿下来,露出本来面目,接过侍人递上来的酪浆,轻抿了一口。

“陛下,接下来要到哪儿?”一旁的阿高道。

此人正是司马洵,只见他略微沉吟了一会儿,“摄政王的新政让人敢怒不敢言,很多宗室与士族对他反对意见也很大,走,去见见宗室之人,要想扳倒冉溥,就必须要靠别人的力量。”

“诺。”阿高道,不过很快就皱紧了眉头,“不过,陛下,那些江湖人要我们立即就把酬劳都付齐了,要不要一次­性­给完?”

“没关系,他们都是颇讲道义的人,岂会收钱不办事!”司马洵道:“我会想办法把这个亚父送到九幽之下的。”此时,他满脸的­阴­狠之­色­,“那个什么新政于朕有何好处,哼,朕要他与他的新政一道去死。”

“陛下,要不要派人去联络王家?”阿高道。

司马洵一想到王恺,顿时就摆了摆手,“先别惊动他们,据得到的消息,王家与冉溥的来往甚密,要提防他们在背后搞一手,等朕的大权在握,也就不怕他们在背后弄什么小动作了。”这些大士族迟早也要被收拾。

算算日子阿琪住在府里的日子也到期了,司马钰送她回摄政王府,母女俩坐在马车上倒也聊得尽兴,随着这些年时光的流逝,母女俩不再如当年那般隔阂,冉琪已经认祖归宗改名为王琪了,不过仍保留着一家住半个月的习惯。

“对了,你哥与你姐时常有来往?”司马钰笑眯眯地问。

十岁的王琪笑道:“阿姐每每来看我的时候,肯定是乘大哥的马车而来,洛阳的人谁不知道一身张扬红衣的摄政王府的千金,亲娘,你说我阿姐是不是喜欢大哥?”

“人小鬼大,小小年纪净瞎想这些事!”司马钰笑道。

“我才不管他们的事。”王琪皱着小鼻子道,不过一想到要见到谢芙,她的小脸上就露出兴奋的神­色­。

司马钰笑着把她拥在怀里,“若你阿姐真成了你大嫂,那也是好事,只是她­性­子野,你哥怕是招架不住。”

“哪有,倒是我阿姐时常被大哥拿噎住。”王琪忿忿不平地道,在他的心目中,自然是冉佳更亲,“我阿姐时常被惹得发毛。”

司马钰闻言愣了一下,这些她倒是没有留意,儿子的­性­子不是颇老实沉闷吗?还能惹毛冉佳?不过想来少年人相处自然是活泼点比较好。

马车一驶进摄政王府,王琪就不再与司马钰交谈,而是不等马车停稳,就急不可待地冲下去,朝那在廊下等着她的谢芙奔去,“娘。”

这让跟在她身后的司马钰不禁有几分吃味,少了那几年的时光就什么都少了。

谢芙张手接住王琪的身子,在她的小脸蛋上亲了亲,“阿琪,想死娘了,让娘看看,嗯,我们阿琪好像胖了不少。”

“娘坏,哪胡?长成胖子就不可爱了。”王琪驳道,目光看向一旁的冉儆,还往他身后瞄了瞄,“阿儆,怎么就你一个啊,阿姐与表兄呢?”

冉儆的小脸不似冉佳的­精­致,不过倒也是几分相似,小小年纪就有了沉稳的样貌,“阿姐喜欢到处跑,你又不是不知道?谁知道她现在在哪儿,至于表兄,现在跟着老爹学习呢。走,二姐,我可给你准备了好多好玩的。”拉着王琪的手就要往内院而去。

谢芙看着两个孩子相处亲密,笑了笑,然后才与司马钰并排走向正厅,“阿钰,阿琪这孩子倒是纯良得很。”

“怎么,这话我听来好像不太对劲?阿芙,怎么口气那么老成!”司马钰不禁疑道。

“没什么,最近要谈天了,人心也不安宁。”谢芙随口道,不过看到司马钰一副不信的样子,这才把前因后果说了出来,“你说是不是我这个当长辈的很失败?”

司马钰皱眉,“阿芙,不是你的错,只是有时候往往事与愿违,若你这母亲是失败的,那阿琪也不会那么粘你,你没看到,她对着你的笑容比对我还多,可见你这娘比亲娘重得多。”最后半是打趣的说了一句。

“那你可羡慕不来。”谢芙顿时黄婆卖瓜了一番。

两个女人顿时大笑出来。

司马钰的笑容一整,道:“阿芙,最近朝局不大稳,你可知?听闻新政准备再削一成利益,宗室与某些士族那儿怨言很大。”

“三郎是什么态度?”

“他还能是什么态度?对于新政他是支持的,这动摇不了王家的根基。不过宗氏不大赞同,摄政王在位已有五年光­阴­了,宗室内部是希望把政权逐步转向陛下。”司马钰道。

“阿钰是来当说客的吗?”

“阿芙,你把我司马钰当成什么人了?司马氏的江山我才不在乎,父皇与祖母已逝,那个一心想要夺权的小帝王更不在我眼内。”司马钰顿时怒道,“不说你们对阿琪的恩情,就凭我们的交情,我又岂会弃你而就他。”只是她听到风声才赶紧来找她商议。

谢芙突然笑了出来,眼里有着泪光,即使大家都是过了三十的女人,阿钰的表情仿若是西山道观的时候,伸手挽住司马钰的手,“阿钰,别误会,我不是疑心于你,溥郎也打算在这几年多看看陛下就会让权力移交,只是你也知道,新政是他的心血,若陛下不支持新政,我们所有的努力都将化为乌有。”

“阿芙,当年我就说过,立那个小不点将来总会有祸端,卫太后已逝,她现在是不碍事了,可当年她下的火种仍在燃烧。”司马钰轻叹一声,早年也以为冉溥是贪那权力,但是这么多年来倒也没见他过分的贪图个人享受,一心一意地守着谢芙,国事倒是蒸蒸日上。

“我也没想到她对陛下的影响是这么深远。”谢芙叹息道。

“有些事有些人只要一两句话就会让人永远牢记。”司马钰道:“不过,我倒可以对陛下旁敲侧击一番,希望他不要走入极端。”

谢芙拍拍她的手以示同意,“他终究是糊涂啊,现在的他哪来的本钱与我们硬碰硬?”王谢两家这样的大势力都拉拢不到,就一群游兵散将就可以扳倒他们?

“有些人总会自以为聪明。”司马钰笑道,“不过你也别掉以轻心,往往在一些小事上就会让自己丢了­性­命。”

“我晓得。”谢芙的目光顿时税利起来,事已至此,容不得她再后退。

夜里,冉溥回来的时候看到王琪回来了,脸上也带了抹笑容,接住那奔向他的小女儿,关心了一下她的日常生活,然后才放开她坐在一旁,转身入内室找妻子。

“阿芙。”

“回来了。”谢芙笑着回头看他,停下笔,上前给他换下衣物。

冉溥赶紧抱着她在屏风后吻了良久,然后才放开她,“过两天,我要去巡视羽林军,毕竟都是一群士族子弟,杨雄老抱怨这群人都不适合当兵,若有战争,肯定跑得比马还快。”

谢芙闻言笑了出来,自从关翊与阿寿夫­妇­俩回北地郡驻防,而杨雄等人却留在了洛阳,“那还去巡视什么?”

“总得去看看。”冉溥道。

谢芙怔了一下,深思了一会儿,“陛下去吗?”

“他说会去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谢芙微眯了下眼。

冉溥见状,伸手揽她在怀里,“小丫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终究要有那么一天。”为了他的新政得以实施,还有什么放不下呢?

谢芙点点头,目光却是深邃了许多,把手抱住丈夫的腰,“溥郎,再大的风雨还有我与你同舟。”

冉溥也紧了紧拥着她的手。

“老爹,娘,用晚膳了。”冉佳进来嚷道。

夫妻俩这才赶紧松开彼此,冉溥从屏风后出来看了看这长女,没好气地道:“就你爱煞风景。”给女儿的头顶敲了一个栗子。

“老爹就爱诬蔑人。”冉佳嘟嘴道,然后嘀咕一句,“不就是拉着娘在屏风后亲热嘛。”俏鼻梁被人捏了一下,抬头一看是娘。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谢芙的脸有几分红的斥了一句。

“我哪有瞎说,那娘脸红什么?”冉佳笑嘻嘻地抱着母亲的手臂。

谢芙转手又捏了捏她的俏鼻梁,“等过两年就把你嫁出去,不然哪天还不被你气死。”

“我才不嫁,留着天天巴在娘与老爹身边。”冉佳又笑道。

这话让谢芙哭笑不得,“到时候可别哭着说嫁不出去就行了。”

帝王寝宫内,司马洵周身无力地躺在龙床上,抬头有些抱歉地看着冉溥道:“亚父,朕的身子实在乏力得很,不能随亚父前去巡视羽林军了,咳咳……”

“陛下,赶紧休息一下,”冉溥道,“陛下最近的身体倒是差得很,看来是内侍照顾不全所致。”此时,他双眼凌厉地看向阿高等人。

阿高的身体打起颤抖,忙跪下伏地道:“摄政王明鉴,小的怎么会不尽心尽力地侍候陛下呢!”

顿时一群宦官宫娥都跪了下来求饶。

“不关他们的事,是朕最近读书读到很晚,所以才会这样的。”司马洵咳着道。

冉溥看了眼求饶的宦官宫娥还有为他们求情的司马洵,方才道:“既然陛下说不关他们的事,臣也不好让陛下为难,陛下好好休息,臣先行离去。”对一群下人厉声道:“好好侍候陛下的龙体。”

“诺。”一众下人大声就应道。

病床上的司马洵的目光看向跟在冉溥身后的谢玖,后者虽低着头,但仍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前者这才放下心来。

冉溥带着谢玖就去巡视羽林军,此时风和日丽,倒也适合出巡。

谢芙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晌午过后了,微沉思了一会儿,她才换了衣物乘马车到了皇宫,司马洵病得倒是巧合。

帝王寝宫内药味弥漫,宫人急匆匆地来往,谢芙一踏进这帝王寝宫就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紧张的气氛,这时候她的眼眸沉了下来。

而她身后跟着的阿静等人也在她的目光暗示下做好了准备,谢芙这才轻撩裙摆进了寝殿,阿高迎了出来,“摄政王妃,陛下有请。”

“陛下的病好些了吗?”

“回王妃,好多了,吃了药发了汗,应无大碍了。”

“那就好。”

谢芙一个旋身进了内室,屋里的一股幽香把那药香味遮了起来,此时的龙床前的屏风已经被搬了出去,只见司马洵一身素衣地欲从床榻上起身,她忙上前去按住他,坐在一旁宫人搬来的胡床上。

“陛下龙体违和,何不多休息呢?”

“朕年轻,不大碍事的。”司马洵状似有几分抱歉地道,“只是让表姑姑担心了。”

“只要陛下的身体好,我自然就放心。”谢芙道,“原本你表姑夫还想说让你在羽林军内树立威信的,不过迟些再去巡视也是可行的。”

司马洵咳了一下,“自母后去世后,朕这身体就不太好,辜负了表姑父的一番心意。”此时他的目光暗暗地打量谢芙,从她的脸上,没看出什么名堂来,这一场病倒也来得及时,不但让冉溥踏入圈套内,还把谢芙也引到宫里来了。

谢芙却像浑然不觉他的目光,只见她亲手接过宫女手中的药碗,试了试药后觉得可以入口了,亲自递到司马洵的手上,“陛下,这药合适喝了,赶紧喝,若凉了就不好了。”

司马洵看到她那坦然的目光,内心不禁有几分动摇,想到了那年母后带着他去拜访的情景,不过一想到自己的处境,他的心一横,那一丝丝的动摇很快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谢表姑姑。”

“陛下怎么这么客气。你是天子,哪需言谢。”谢芙道。

“没有表姑姑,朕也当不了这个天子。”司马洵道:“朕永远会记得表姑姑的好。”微微沉下眼眸,就在谢芙要靠近他之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枕下的短剑刺向了谢芙。

郊外,冉溥带新旧亲卫队刚出了城门,离羽林军还有一段路之时,突然察觉四周不大对劲,那空气中弥漫的味道告诉他即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嘴角勾了起来,他打的仗比这群毛头多得多,居然在鲁班门前弄斧,只见他的手举起来,“小心,前面有埋伏。”

阿一顿时就警戒起来,后面的人赶紧把武器拿在手上。

谢玖不禁有几分紧张起来,脸上冒出了细汗,“姨父,我没发现有什么?”

“阿玖,你的经验尚浅,以后就会发现很多的事情都有蛛丝马迹可寻的。”冉溥微笑地教导他。

“姨父说得对。”谢玖点头道,也随众人一道赶紧拿好武器。

果然一踏进密林里,千万支箭飞来,冉溥举剑去挡了,挽了一阵剑花,很多箭都掉到了他的身旁。

谢玖没见过这场景,顿时眼睛都睁大了,看来这些人没用得很。

很快,冉溥的人就寻出了那藏在暗自­射­冷箭的人,一场激斗在所难免。

谢玖朝那头的头头使了个眼­色­,很快就“啊”地一声摔倒在地,任由对方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看到冉溥过来相救,他一个翻身,与那个头头一道眼看就要制住冉溥。

冉溥顿觉心寒,原本以为他会迷途知返的,现在才知道仍然是执迷不悟的,手中的剑使劲一挑,瞬间转狠,把那头头的手筋挑断了,这才看向有几分狼狈的谢玖,“阿玖,你这是为何?”他的剑已经直指谢玖的脖子处。

“姨父,你们都是一群虚伪的人,姨母杀我生父害死我娘,这一笔帐我自然要与你们算。现在输给你,我无话可说,你就让我早日去寻我娘吧。”谢玖梗着脖子道,一脸的视死如归。

“这是谁告诉你的混帐话?”冉溥眼一沉道。

谢玖冷哼一声,“谁说的?人人都这样说。”引来了冉溥的注意力,给冉溥身后的人以偷袭的机会。

冉溥却是冷冷一笑,早已看穿了他的这些伎俩,长剑在紧要关头往后转去解了身后的危机,谢玖就抓住这个机会,剑一斜刺,眼看就要刺进冉溥的胸膛,“我身为人子,不得不为父母报仇,姨父,这是你们欠我的债。”

冉溥看着这个曾经疼爱非常的侄子变成这样,心里非常疼痛,越是疼痛,他手上的力量越重,只三两下,就解决了谢玖自以为凌利的攻击,“我说过,你还太­嫩­了。”他的话里满是失望之情。

谢玖闻言,内心一阵痛楚,他的本意不要这样的,只是想到父母之仇,才会狠心来杀这个一直当成父亲看的姨父。

很快,谢玖再度被制,顿时睁大眼睛看着冉溥,这回真的功败垂成,尤其看到花重金请来的江湖游侠被冉溥暗中准备的人杀的杀,捉的捉。

“阿玖,你这场暗杀行动在我的眼里就像孩子玩泥巴一样。”冉溥道,“你听好,我与你姨母没有欠下你任何的债,你爹与你娘那都是咎由自取,你本来是个善良淳厚的孩子,怎么会相信那些离间的话。若你姨母是这样的人,又何必收养你,当年我们完全可以把你置之不顾,这么多年,你姨母是怎样的人你都不了解吗?”冉溥越说越气愤,他的阿芙付出一片善心现在都付诸东流了。

“骗人,我不信——”谢玖突然哭喊起来,抱住自己的头,不知道哪个说的是真的,哪个说的是假的?

“摄政王,已经处理妥当了。”阿一过来禀报,好在伤亡不大。

“好,那就启程返回洛阳。”冉溥收剑道,“把他绑起来押回洛阳再行处置。”谢玖还是得交回给妻子处置。

“姨父,赶紧去救姨母,陛下他,要害姨母啊。”谢玖突然从怀疑中回过神来,想到这些年姨母的照顾,他的心也不禁抽搐着,不管谁对谁错,但姨母照顾他这么多年的恩情,他也是要报的。

冉溥的心抽紧了一下,不过这么多年的相伴相守,又怎会不知道妻子的本事,“你姨母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害到的。”说完,转身上马,不管怎么样,只要爱妻有一点点危险,他都会坐立难安。

谢玖闻言,再一次迷惑了,被押上了马以最快的速度往洛阳而去。

皇宫当中,谢芙早已瞥见那一道寒光,腰一弯险险避开了,然后抽出腰间那条陷在暗处的长鞭与司马洵打了起来。

司马洵没想到谢芙还有这一手,措手不及之下被挥掉了手中的短剑。

“阿洵,这就是你说的要记得表姑姑的好吗?”谢芙冷声道。

“哼,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逃了?今日我也布了天罗地网要抓好。”司马洵道,打了个响指,顿时从暗处有人闪了出来,他的目光冷冷地看着谢芙,“把她给朕杀了,事后有重赏。”

谢芙看着这一幕,原本以为他不会如此绝情的,“阿洵,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若不是记挂着你是舅舅的孙子,我何须立你为帝。”

“我不要你的同情与怜悯。”司马洵头一昂道:“我是天子,是这天下之主,不需要你来指手划脚,当年我母后就说过除了她以外谁都不是亲人,谁都不可信。”说完,又格格笑起来,“表姑姑,你放心,会有表姑夫到黄泉去陪你,既然你们夫妻恩爱,那就别忘了当一对鬼夫妻。”最后竟咬牙切齿起来,手一挥。

那群人顿时攻向了谢芙及她带着的女侍,谢芙的长鞭甩动起来,边战边退,到了寝宫外边的场地上,顿时四面八方都有持长戟的士兵涌进来,把谢芙等人团团围住。

一身龙袍的司马洵脸上带着微笑从寝殿内出来,“表姑姑不如束手就擒吧,今天朕可是为了你­精­心安排了一场戏,表姑姑当年在北地建立了女子军,令北地军民皆可战,朕又岂会不重视表姑姑,表姑父赶不回来救你的,你就别再痴心妄想了。”

谢芙却仍是气定神闲地用鞭柄指着司马洵,“你以为凭何玖联合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人就能置溥郎于死地?阿洵,我未料到你是这样的愚蠢。”每动一步,那持长戟的士兵就围住她动一步。

司马洵哈哈大笑,“朕虽年幼又怎会不­精­心策划。”然后叹息一声,“阿玖心软,一定不会狠心置冉溥于死地,他此时返回洛阳就必死无疑,你的兄弟正在南方巡视,现在没人能救你与你的溥郎。”然后看到有人匆匆地跑过来,把手中滴血的包裹递给他。

司马洵看了看,笑了出来,然后用力把那包裹扔到谢芙的脚下,顿时一颗人头滚了出来,赫然是禁卫军统领荆楚,“现在就连禁卫军都掌握在我的手中,表姑姑,你没有想到吧?”

谢芙看着那人头,想到那年初遇这人时,他一心期盼跟着她可以出人头地,却未料到是这样一个结局,顿时又悲痛又愤怒,“你真的很狠。”顿了一会儿,“你有为帝的资质,却没有为帝的宽仁,阿洵,这帝王终究与你不合。”

“合不合的也轮不到表姑姑­操­心。”司马洵淡笑道,“表姑姑还是想着黄泉路上是否追得上表姑父的脚步,别做了一个孤魂野鬼。”

“阿洵,老实告诉我,杀死卫太后的是你吧。”谢芙突然话题一转。

她是如何得知的?司马洵的瞳孔收缩起来,那脸上的猖獗顿时就消失了,顿时变得狠辣起来,今天过后在场的人都不能留下来。“你别含血喷人。”那件事他自以为做得隐密,无人知晓,他犯下了弑母的大罪。

谢芙从怀里掏出一件小物品,“这块佩玉你还记得吧?这是我送给你的,你一直很钟爱,可是自你母后死了后就再也没见你戴过,这是在西山行宫内发现的,证明那晚你就在行宫内。”长出一口气,“阿洵,那可是你的母后啊。”

“啊呸。”司马洵的脸在那突然变得­阴­沉的天气映照下显得有几分鬼魅之气,一句粗口脱口而出,“她不配成为朕的生母,她一次又一次背叛父皇,以前朕都可以忍,毕竟那都是为了爱护朕,可是她居然在行宫内与贱男人生孩子,那些人都该死。”他也不再否认自己弑母的行径。

“所以你亲自一剑刺死了你母后,还把你的亲弟弟亲妹妹们送到了黄泉,这还不解恨,甚至把那引诱你母亲的人千万刀砍得面目全非,这都是你做的吧!”谢芙接口猜测到,若不是这些人的死状过于可怖,而其他的宫娥宦官都是一刀致命,差别过大,她不会就此怀疑到他的头上。

“你倒是清楚得很。”司马洵看到谢芙的目光似乎可以看到那一晚的情形时,顿时哼了一声,“那群人都该死,母后曾说过她是我最亲的人,可就是这个最亲的让我丢尽了颜面,她有何面目还活在世上。”他的情绪激动起来,“而布这个局的人就是你,别以为朕不知道,我母后也是个贱人,这样的男人也要。”

“所以你的心里一直记恨我,”谢芙道,一直做错的人是她,若当初没有强行扶他为帝,也不会有今日之乱。“当年把你与你母后隔开无非就是希望你能当一个仁君,可现今看来所有的努力都付诸流水了。你母后灌输你的自私自利的想法已经深入你的脑海之中,其实你寝宫中有秘道可以与她在夜间相会,所以我才会让你母后出宫,阿洵,你终究没有体会到我的苦心。”

司马洵的目光看到了她脸上的一丝悔意,“朕原本也很感激你们的,是你们让朕过上了有自尊的日子。不过母后说的话也是对的,你们也是阻挡在朕面前的拦路石,表姑姑,你好好地去吧。表姑父在路上等你呢,朕会为你们夫­妇­隆重发丧的。”此时他的心也涌上了悲壮之意,转头欲回殿内,只落下一个“杀”字。

谢芙此时却笑了出来,“阿洵啊阿洵,你终究还是太­嫩­了。”

“你说什么?”司马洵回头看向她,她是什么意思?

突然,被关起来的宫门被人从外打开,王恺、谢怿都骑着马前来。

“阿芙,我们来迟了。”王恺笑道。

“三郎来得刚刚好。”谢芙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拿捏好时间来的,然后看了看谢怿,“大伯父。”

谢怿点点头,“阿芙,刚刚在外面有些阻力,不过好在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那群小士族不足为惧,他们就算倾巢而出也没有什么用!

“王恺、谢怿,你们若是晋室的臣子,那就不要Сhā手朕的家务事。”司马洵看到这个变数,脸上顿时有几分惊惶。

“臣确实是臣,但一个弑母又忘恩负义之人不配为君,做你的臣子让我觉得丢脸。”王恺道。

“陛下的确不配称帝。”谢怿也道。

一大群人进来又把那群围住谢芙的士兵团团围住,两派人马互相对视,极力防备对方。

“你们王家与谢家都是乱臣贼子。”司马洵咬牙道:“把他们统统给朕绞杀了。”

顿时一场大战眼看就要触发了,谢芙却一甩长鞭,那震空的声响让众人的动作都停顿了下来,心里一颤,“若这里有江湖人现在尽可以快速离去,本王妃不予追究。”她的声音凌利又带着威严。

这声音一出,很多善于审时度势地江湖人看了看两派人马的比例,更何况他们听到还有大批的马蹄声正朝这个方向而来,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道义,纷纷看了看司马洵,然后朝谢芙一作揖跃上了屋顶,瞬间就不见了人影。

“你,你们这群虚伪的人。”司马洵顿时气得脸都绿了,跟他们交往的时候称兄道弟,一有事情跑得比谁都快。

躲在人群里偷看的冉佳一撞王璨的手臂,“这司马洵还真笨,书呆子,你说是吧?”

王璨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也不见得很聪明。”明知道她听到这话不会高兴,但他就是忍不住要打击她。

冉佳一看他这态度,顿时就要动手,不过看了看被人包围的母亲,终究还是忍下了,“下回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她威胁道。

“随时奉陪。”王璨道,若哪天冉佳不说威胁的话,兴许他还不习惯了呢。

就在此时,骑着马的冉溥也赶到了,天空突然一道闪电,眼看就要下一场暴雨了,这种时候还下暴雨真的是很少见。

谢芙回头看到他雄纠纠气昂昂地进来,身上的衣物在风中飘扬,而那闪电让他的剑眉星眸更为醒目,身上的气势越显,“溥郎。”她唤道。

冉溥看到她安然无恙,也朝她微微一笑,铁汉柔情的一笑更让折服:“阿芙。”

司马洵看到冉溥居然活着回来了,惊讶道:“怎么可能?”那群人答应过他会杀死冉溥的,并且还不止一次的袭击,居然都没效。

“就算你在城门口布下千军万马,那也困不住我的。”冉溥道:“况且那还是司马氏的闲散宗室等人为主组成的,若这些人有用,当年也不会守不住洛阳。”说这话的时候,他轻踢马腹,持剑杀入人群里。

人群一看到他那威严的气势,哪里还有反抗之心,很快就回撤到一旁给他让开一条道,而此时的他却是如入无人境一般地冲到场中央马妻子抱上马背,“阿芙,我的阿芙。”埋头在她充满香气的头发中,心才渐渐地安定,低语喃道。

谢芙此时也儿女情长地任他抱着,“溥郎。”

司马洵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这场­精­心布下的局怎么能是这样一个下场!他已经长大了,本应可以亲政了,只差一步他就是赫赫威名的天子!顿时抽出腰间的剑,“杀,给朕杀,朕要杀了你!”

司马洵毕竟还有天子的名义,他持剑冲入人群里要杀了冉溥的举动并没有得到人群的阻拦,只是刚冲到冉溥马前,就被冉溥扬腿一踢,顿时就倒在地上。

天上一道闪电,接着“轰隆隆”地雷鸣声响起,司马洵的头发被打散了,散发在风中,而龙袍的宽袖随风飘舞,整个人有如疯颠一般,那张原本俊俏的脸庞此时更是难看至极。

“这孩子已经没救了。”谢芙靠在冉溥的怀里叹息道。

冉溥没有做声,目光看向了后方的萧先生,只见他脸上平静得很,对于司马洵这学生的遭遇没有丝毫的同情,突然想到那天他与他对棋而坐。

“将军真的只甘于当这摄政王吗?”萧先生落下一个白子道。

好久没有人唤他将军了,冉溥当时对这称呼还是颇为怀念的,“萧先生此话是何意?现今天子渐渐成长,冉某也应功成身退。”

“将军始终是将军,天子始终是天子,老夫敢说一句,将军一下台,天下必乱,而新政也会无疾而终,老夫教了他五年,始终教不会一个仁字,他的可塑­性­并不强。”萧先生感慨地道。

冉溥微眯眼,虽然他早已知道司马洵忌惮他,可是若能让天下安宁,百姓安居乐业,他也不会恋栈权力,“陛下的年纪还小。”轻落一个黑子。

“十六还小吗,将军当年十六岁的时候已经在北地小有名气了。将军何不抓紧手中的权力呢!这才是天下臣民的福祉。”萧先生把手中的白子落下,抬头直视冉溥道。

这个老头所指的是什么?他又岂会听不明白。

“不好,他要自尽。”身前的谢芙低语,让他的思绪回到当下目光炯炯有神地看向那在狂风中欲引刀自刎的司马洵,他的长剑掷去,顿时让司马洵手中的剑掉落在地上,“咣啷”一声巨响。

“朕输了,不死还有活路吗?”司马洵发疯地道,“难道还要朕做你的傀儡。”

“你若死了,阿芙会难过的。”冉溥只是这样淡淡地道。

谢芙转头看向他,他果然知道她的心意,他毕竟是舅舅在这世上惟一的血脉啊。“他已不堪为帝,这天下之主不该是这等人。”而司马氏造反的宗室也被冉溥除去,这天下该易主了。

王璨的双眼紧盯着这个一道读了几年书的产帝王,深知他的禀­性­,他是那种一条道通到底的人,看到他在谢芙挥手要人去抓他的时候,他脸上的绝决,似要咬舌自尽,顿时朝一旁的冉佳道:“囡囡,快,让他听你的­操­纵。”

冉佳也几乎在一时间就发动功力,双眼很快就寻到司马洵那比涣散的眼睛,渐渐地,司马洵的反抗就没有了,那要咬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只有双眼呆滞,傻愣地任士兵冲上来抓住他。

冉溥与谢芙见状都转头看向女儿,除了她之外,有谁还会这种古怪的手法。

冉佳朝父母吐了吐舌,然后目光转向一边不言语。

萧先生却在此时大声喊道:“旧主已去,天下需要明主,摄政王仁义英明堪为新主,还请摄政王就此登基为帝,改朝换代。”下马跪下请求道。

而杨雄等一众老将也大声地说着萧先生的话,顿时皇宫里响声震天,一大群的人都跪下请求。

王恺看到这副场面,两眼看着场中央坐在马上的两个人,难道真的任由他称帝吗?新政有利民众不利世族,会支持也是这个群体渐渐已经力不从心了。

“爹,这是天下大势。”王璨道,率先下马,跪了下来,“请摄政王不要推辞,摄政王为帝实乃天下臣民的幸事。”

王恺这时才下马慢慢地跪下,“臣支持摄政王称帝。”儿子没说错,这是天下大势。

谢怿看到这里也愣了愣神,心头跳得飞快,他们谢氏也要出一个开国皇后,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顿时在胸腔里乱撞,要下马的动作也变得差点滚下来似的,”臣恳请摄政王称帝。“

场中除了冉家几口人还是坐在马背上之外,所有人都下了马,冉佳看到这里不禁有些合不拢口,老爹要当皇帝,那她是什么?公主?摸了摸下巴,好像也挺好玩的,嘿嘿,她的目光看向王璨,往后书呆子要驳嘴也得看看状况。

谢芙回头看了看背后的丈夫,也想要下马去,冉溥却一把揽住她的腰,“阿芙,如果这是我的荣耀,那也是你的,这个天下是我们携手共同打回来的。”

“溥郎。”谢芙眼中有着泪花在闪,即使此刻司马氏的江山在远去,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为后,从来没有想过要他称帝,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今天,“我嫁你只因你是你。”

“我知道。”冉溥紧紧地拥着她的腰,若没有她相伴,他的人生会缺少很多光彩,变得平淡无奇。

此时天上的雷鸣越来越响,紫­色­的电光更是随处可见,冉溥身上那刻意压制的王者气势渐显,而胸前的谢芙身上的尊贵之气愈盛昔日。

“溥自当顺应天意与人意,改朝换代,为天下臣民谋福祉。”冉溥大声道,天上的一道雷电闪过,似乎在响应他的话。

众人抬头,都会在内心中永远记得这一刻,马背上的冉溥威严而高大,而谢芙明明身材娇小,庄严的气势却不输给冉溥,两者相辅相成,这才是帝后吧。

隆安五年的深秋,史载,晋室司马氏最后一任帝王身体有恙,无能为政,禅皇位于摄政王冉溥,改封为兴王,居于洛阳近郊的兴郡。

秋景即使冉萧条,也改变不了此时的喜庆气氛,这一日天下易主的告示贴遍了整个帝国,新政深得下层民众的爱戴,所以冉溥的改朝换代倒没有遇到多大的阻力,即使有小部分的人不服,那也无异于螳臂当车,没有丝毫的作用。

洛阳更是欢天喜地。

谢芙穿上了那亲自制定样式的皇后礼服,绛红­色­的礼服上绣有展翅的凤凰,显得富丽堂皇,而头上戴着的凤冠让她的容颜更显庄严。

冉溥看着这样的她缓缓朝他而来,伸手轻握住她的玉手拾级而上。

谢芙微微斜睨他一眼,看到他身上习惯穿的黑衣倒是金龙盘旋,这让他的身姿更为挺拔,进而紧紧地回握他的手,随他一级一级地往上走,就像许多年以前从洛阳到北地郡,再到太原,然后回到洛阳,这一路上所经历的事情一桩桩一幕幕都在眼前闪现,终于,他们要走到人生的辉煌顶点之上了。

当站定在那高台之上,任由秋风吹起两人的衣角,帝后的威严尽显,冉溥一抬手,“今朕初登大位,当勤勉政事,令天下归心……”

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几可响遍洛阳的上空。

礼官在冉溥的举手示意下,开始宣读《登基诏书》,接着是臣民朝拜,这一日的洛阳礼花绽放,比节日还要热门几分。

而这一年冉溥登基为帝,改国号为魏,年号为元始,定都于洛阳,封谢氏阿芙为后,长子冉儆为太子,长女冉佳为元安公主,养女王琪为怀安公主。

登基的大典过去了,王恺携司马钰回府,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而是沉默着,进了府邸后,王恺才道:“阿钰,你不怪我吗?”最后选择支持了冉溥。

“三郎,你的选择是对的,我又如何会怪你。”司马钰道,“只是我毕竟是前朝晋室的公主,看到今天这一幕还是有几分难过。”

儿子王璨却从一旁的回廊闪出,“娘何须难过,摄政王的能力有目共睹,况且我们王家无法力挽狂澜,这样的进程无人能挡。”

司马钰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头顶,这个小子是在安慰她吧,“娘知道。”冉溥的登基,意味着司马钰的玉安公主降了等级,改封为玉安县君。

皇宫内,白天的喧闹过去之后,谢芙正穿着睡服坐在案前梳妆,玉梳从长长的头发滑落,就像一匹上好的丝绸一样,空气中飘着清香。

冉溥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身体的悸动仍如多年前迎娶她的时候,悄然把汤妪等人遣下去,伸手从后方环住她的身体,“阿芙,小丫头。”在她的颈项落下一个吻。

谢芙微微地吟哦了一声,然后靠在他的肩上寻到他的­唇­,吻了上去,伸出小香舌轻轻地挑逗着他,缠绵的一吻过后,吐气如兰地道:“你是希望我叫你溥郎呢,还是叫陛下呢?”

“顽皮,这还用说?”冉溥在她身上游走的大掌突然一用力。

“啊!”谢芙叫了一声,然后嗔道:“你捏痛我了。”

“谁叫你乱说话。”冉溥道,顿时压她在身下。

谢芙也笑着任由她施为。此时的油灯仍在闪耀,而那交缠的人影却是越来越紧地需索着对方,陌生的地方让他们似乎都回到了新婚那一夜,这一晚的甜蜜自是不用说。

皇宫内的一处小偏殿,因废帝司马洵被关在这里而守卫森严,冉佳与王璨两人此时提了个食盒站在了殿门外,前方的守卫是认得这两人的,上前行礼,“公主与王郎君怎么来了?”

“他与废帝曾是书友,想要见见废帝。”冉佳指着王璨道。

王璨看了她一眼,开口就没有好话,于是道:“我们只是想要见见庆王,还望将军通融一二。”此时他颇为有礼貌。

那看守的将领见状,顿时亲自打开门:“王郎君客气了,公主,郎君,他在里面,不过现在看来与废人无异。”这王璨年纪轻轻说话倒是十分有礼数,难怪宫里的人都会对他颇为礼遇。

王璨亲自接过宫娥手中的食盒,与冉佳并排而入,里面的光线很暗,只看到司马洵目光涣散地坐在那儿,披头散发的,好在身上还­干­净没有发出异味。

王璨示意了冉佳一眼,冉佳这才不甘愿地前去关上宫门,看到那将领有些好奇,“我们要说些悄悄话,你可不许偷听。”

将领悻悻地行礼退到一旁,大门顿时关上。

冉佳转身走向王璨,看到他把食物都摆在案上,然后亲自喂给司马洵吃,“阿洵,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你多吃点。”

果然,司马洵仍记得那味道,顿时大快朵颐,而王璨这会儿不再喂他,而是站在一旁观看。

冉佳上前去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就这么信不过我的法术?居然还要给他吃真正会痴呆的药。”看了眼那些饭菜,这都是王璨下了药的。

王璨此时却颇为冷酷地道,“我是信不过你,囡囡,你的法术是有漏洞的,若他哪天突然清醒,那么天下会因他而大乱,娘娘舍不得杀他,那只有一个方法一劳永逸,那就是让他真正的痴呆。”

冉佳看着王璨的脸,他突然有点打颤,“你还真狠。”嘀咕出声。

王璨却回头在她面前绽放出一抹会令洛阳城年轻少女尖叫的笑容,“囡囡,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而且你也不希望你父皇的江山还有这么一个隐患存在吧。”

“废话,若不是相信你,我还会陪你走这一遭。”冉佳轻嗤出声。

谢玖在谢攸的带领下走在这宫内,他的头一直低垂着,见到谢芙该以何面目呢,被关的这些天他一直都在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更是唾弃自己。

拐了又拐,这才到了帝后所居的寝宫内,这里的装饰倒也不显得奢华,只是仍以谢芙的个人喜好为主。

谢芙此时正与朱芸、司马钰等人闲聊,也没有刻意地摆皇后的架子,但众人面对她多多少少都不再如昔日一般的随意。

“阿芸,你这胎什么时候生?”谢芙关心地看向朱芸的肚子,她这才是第二胎。

“娘娘。”朱芸看到谢芙那微眯的眼,顿时又改口,反正阿姐又不会怪罪她,“阿姐,大夫说了还要个把月呢,我与阿攸都希望生个女孩。”上回与阿攸去南巡,她顺道回了娘家,因而错过了宫变之事,一回洛阳就有了个当皇后的夫姐,当时还大吃了一惊。

司马钰是在场人中惟一没有改变态度的人,就算她是前朝公主的身份,但是那不恋权力的作派也还是让人暗暗竖指,“第二胎就会好生一些,谢夫人不用太忧心。”

“阿钰说得对,不过,我在生第二胎时遇上了难道。”谢芙笑道。“所以说还是小心为上。”

朱芸放下酪浆,笑道:“你们说的我都会记在心上,不管如何总要让孩子平安落地,女郎也好,郎君也罢,健康就好。”

“听说有朝臣准备让陛下大开后宫,阿芙,你怎么看?”司马钰问道。

谢芙早就听闻了这件事,不以为意地道:“溥郎又不是什么见异思迁的人,我从来不担心这个问题。”美眸看到司马钰笑了笑不言语,自是知道她的心意,想让她通过这次与朝中大官的聚会,让她们把她的态度带回家中,影响家里做决策的人。

这时,突然有人哭哭啼啼地在殿外说要求见。

谢芙的眉头皱了起来,眼睛微沉:“宣她进来。”

那哭哭啼啼的女人居然是许章的妻室庄氏,此时披头散发的,衣服还有几分凌乱,显然是刚刚与人争执来着,一见到谢芙,就跪下来道:“娘娘,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到底出了什么事?”谢芙见到是她,脸­色­和缓了一些,上前扶起她。

“妾身的夫主现在成了将军,倒是眼中没人了,现在成天宠着别人送来的歌姬,还嫌我来着,嫌我长得不好看,说要把那歌姬抬为妾侍,娘娘,他现在发达了居然嫌弃糟糠妻。”庄氏越说越气愤,哪里还记得新学的礼仪,“你看,他今天还想动手打我,说我是欠教训,娘娘,你可要为我作主啊。”

周围一众出身高贵的贵夫人们都偷偷撇嘴,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居然还告状告到皇后这儿,所以说粗野的人怎么改也改不了那­性­子。

“岂有此理!”谢芙怒喝出声,“他们到了洛阳才几年就学了这里风气,你回去告诉他,就说是本宫说的,若他不把那些歌姬赶走,本宫定要亲自罚他,此事我定会亲自告知陛下,你放心,万事有本宫给你撑腰。”她派了一颗定心丸。

杨雄的妻子许氏早就听闻了许章夫­妇­俩的事情,以前庄氏就常来她这儿哭诉,杨难也有这毛病,不过想到自己的丈夫仍未过于出格,所以她们才一直没有闹到谢芙的跟前,趁此时也起身走到前面道:“娘娘,有您这句话就好了,妾身们也能更安心。”

谢芙正要出声安慰她们的时候,突然外头有人通传,说是许将军求见,“让他进来,本宫正想找他呢。”返身坐回凤榻之上,她倒要看看这些人还能作乱到哪里去。

许章一进来就瞪了眼妻子庄氏,然后跪下给谢芙行礼,“臣参见皇后娘娘。”

谢芙只是悠闲地伸手接过一旁宫娥递上来的酪浆,半天也没看向许章,也不出声让他起来,而是温言细语地拉过庄氏坐在身边聊了起来。

许章顿时尴尬起来,老脸一红,尤其是那些贵夫人看得偷偷掩嘴笑了起来,他的心里也恼怒起来,都怪庄氏把家事闹到了谢芙的跟前来。“娘娘,臣有话要说。”

谢芙见晾了他这么久也够了,遂冷声道:“许将军现在威风了,不把糟糠妻放在眼里,本宫还以为你的眼中没有本宫了呢!”

许章被她一番连打带削,脸红道:“臣对娘娘的景仰一如当年,怎么会不把娘娘放在眼里呢。”

“这么说你还念旧了?”谢芙道。

“当然,臣追随陛下的日子已经有几十年了,哪会不念旧。”许章拍着胸脯道。

谢芙突然一拍长案道:“大胆,对着本宫你也要说谎话吗?既然你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本宫这就让陛下亲自治你的罪。”

“娘娘,”许章顿时不服了,他又没有说错什么,梗着脖子看向谢芙,“臣不服,臣又没有说谎。”

“好,你说你念旧,那本宫问你,糟糠之妻是不是旧人?”谢芙冷声道。

“当然是,臣也没说不要她。”许章看向搬弄是非的妻子,顿时心头一阵火起。

“你胡说,刚刚是谁说要休了我的?”庄氏也不含糊,顿时反驳道。

许章哑口无言了,悻悻道:“我那不是气话嘛,你怎能当真?”所以就跑到宫里来乱说话。

“哼,为了一个哥妓就置我们夫妻情谊于不顾,现在还好意思说自己会念旧,我听了都要反胃。”庄氏不改犀利本­色­道。

“许章,你夫人没有说错,你未发迹之前可有那么多歌姬缠上你?你夫人嫁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好让你发愤上进,终于熬得你出头了,你倒好,却嫌她人老珠黄,没有时下的歌姬美丽,没有她们温柔,可她们的美丽与温柔可有让你发迹?”谢芙这时候收起火气。

许章顿时怔愣了,这些事情以前他还会常常记在心里,但现在抱着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渐渐地不再记于心头,而且妻子与她们一比,明显差远了,不管是相貌还是床上功夫,所以也越看越不顺眼,此时再看向妻子,那张脸上已经有皱纹爬上了,想到她年轻时也是美丽的,这都是为了他,顿时心里满是愧疚之情。

“夫人,我错了。”许章顿时朝庄氏认错道。

庄氏轻抿了一口酪浆,看着后悔不已的许章及仍在气头上的庄氏,“许将军准备怎么弥补啊?”

“臣,臣回去后就把歌姬都遣了。”许章道:“夫人,您就原谅我一时糊涂吧,我的本心没变的,只是一时被迷住了。”

“庄氏,你可原谅他?”谢芙问。

庄氏不吭声。

谢芙这才起身看了眼许章,“庄氏,本宫自会为你出头,你这在别人看来不是什么大罪,可本宫不喜欢朝三暮四之人,拖他出去痛打三十大板,庄氏,你若要和离,本宫也会支持的。”

庄氏哪里要和离,一听到丈夫要被打,顿时心里就一痛,回头看到丈夫被侍卫拉出去,哪还顾得上生气,忙上前去抱着许章不让侍卫拉出去,“娘娘,妾身不要和离,妾身只想要回自己的男人。”

谢芙这时倒是越发严肃了,“你确实了?”

“嗯,”庄氏应道。

“许将军,你如何说?”谢芙问。

“我对天发誓,往后不再辜负我的夫人。”许章举起手道,“否则不得好死。”惟有这时才能看出妻子的好,他转头顿时觉得妻子脸上的皱纹也不是那么难看。

“夫主。”庄氏抱着他痛哭,一时间,夫妻俩都哭出声来。

一旁本来不屑的贵夫人们都偷偷地拿帕抹起了泪水,这庄氏粗鲁归粗鲁,往后得回了丈夫,那也值得了。

谢芙这时候才道:“许将军,本宫暂且相信你的誓言,他日你若有违誓约,即使庄氏为你求情,本宫也饶你不得,你可记住了。”

“记住了,娘娘放心,臣不是那种出尔反尔之辈。”许章着重地道。

谢芙这才让他们夫妻起身,看到两人身上都有几分狼狈,遂让人带他们下去换身衣物,这时候,有宦官进来说陛下找许章前去。

许章顿时缩了缩头,看来还是为了这件事,怎么闹得这样大?顿时蔫着头随宦官前去见冉溥。

谢芙让人把一脸担心的庄氏带下去换衣裳,然后看到贵夫人们似有想言但又不敢开口,大致也知道她们都在想什么,遂道:“若你们的夫主想要宠妾灭妻,尽可以找本宫为你们撑腰。”

一众大官夫人都微微愣了愣,得了谢芙这句话,那将来阻止丈夫纳妾也将有个理由,况且古语有云:上有所好,下必效之。看来若新主不是那爱花之人,那么他们的夫主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见一个爱一个,顿时个个都眉开眼笑地起身行礼致谢。都希望像那庄氏一般能把夫主牢牢地抓住。

司马钰微微朝谢芙眨了眨眼,亏她想得出敲山震虎的办法来。

谢芙却微微一笑,悠闲地喝了口酪浆。

袁氏看着这被众拱在中间的谢芙,这侄女倒是聪明,懂得利用这个机会放出话去,况且冉溥宠她,又怎么会让她的话落空?她要的是杜绝别人的多心,这样的女子善嫉,但又有本事善嫉的不让人生厌。想起当年她前来拜访她的情景,顿时生出几分感慨之情,当年还是做对了。

谢攸与谢玖进来时,一众的夫人们见状,看来他们有话要相商,所以都纷纷起身行礼告退,朱芸在走下去的时候看了一眼丈夫,然后才笑眯眯地任由侍女扶下去。

“阿姐,”谢攸坐在谢芙的对面。

谢芙点点头,目光望向谢玖,“阿玖,你过来。”

谢玖忐忑不安地走到谢芙的面前,“姨母。”蚊子般的声音。

“你还想知道当年你父母之间的真相吗?”谢芙道。

谢玖闻言,抬头看着凤冠霞帔的谢芙,突然不敢直视,这样的姨母真的好威严,不过仍鼓起勇气地点了点头。

“把人带上来吧。”谢芙轻声道。

突然从旁边的偏殿里走出一名有几分猥琐的男子与一名虽然头发花白但仍显­精­神的老­妇­,两人俱向谢芙行礼,不过老­妇­的礼行得颇为庄重。

谢芙指着这两个人道:“他们一个是你的亲舅舅谢信,一个是你的亲祖母卫氏。他们会告诉你真相。”然后转头看向跪在下面的两人,“你们把当年的事情都向阿玖一一诉说吧。”

谢信这些年混得不好,现在看到谢芙已经贵为一国之后了,为了能重回谢家,他自是把谢菱说得越发不堪,然后说谢芙当年如何仁义,都是谢菱与桓衡两人自找的,还说谢玖本来就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有谢芙这样的姨母还不好好珍惜云云。

卫氏对于当年的事情知之不详,但儿子是怎样的人她会不清楚?自然是全盘一一托出,况且儿子与谢菱狼狈为­奸­之事很多人都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上天还给送来了一个孙子,所以她的目光由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谢玖的脸,这是她最后的希望。

谢玖没想到他还有血亲在世,看向谢信的目光本应更亲昵,但是这样的舅舅真的让他难以相认,反而对祖母生出了友爱之心,尤其她看向他的目光很是慈祥,耳里听着他们一一诉说当年事,他的泪水顿时流了出来。

转身回头看向谢芙,谢玖哭着悔过道:“姨母,我有罪,你杀了我吧。”好坏不分,别人挑拨两句,他就当了真。

“你爹娘当年的事确实是我策划的,只能说我也是自保而已,阿玖,这就是真相。”谢芙喝了一口酪浆,两眼紧紧地盯着他看。

谢玖听了这一切,觉得自己无地自容,姨父姨母一片真心待他,他倒好,竟想要恩将仇报。

“往后你回去桓家吧,好好侍候你祖母。”谢芙道,这孩子她不会再留在身边了,况且有人侍候卫氏也是好事。

“姨母。”谢玖没想到她不杀他,做的决定却比杀了他更让他难受。

“我也通报了宗族,你不再是我的继子,往后你就是桓玖了。”谢攸的面孔自始至终没有温和过,只要一想到他居然吃里爬外,心中自是鄙视之情。

桓玖知道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惟有擦­干­泪水,着重地给谢芙及谢攸两行了大礼,自此一别,应该再也不会有相见之日,起身扶起卫氏,这是他今后的责任了。

谢信的眼睛却是看向谢芙,“长姐,你可别不认我啊。”一脸的献媚。

“你连你娘都不认,让我如何认你啊?”谢芙冷哼一声,这种弟弟不要也罢,“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宫去。”

“不,不,不,长姐,你不能这样做,你现在是皇后,不能让人笑话你有个食不裹腹衣不蔽体的弟弟,放手,我是国舅。”

“加打三十大板扔出去。”谢芙一脸厌恶地道,“威胁他,若再说是国舅,就把他的舌根剪掉,留着何用。”谢信贪生怕死,这种人是恶不吃软的。

“阿姐何须与那种人置气呢。”谢攸倾身给她倒了一碗酪浆。

卫氏行了一礼,“娘娘赦免之罪,民­妇­感激不尽,还有娘娘当年赠金之举,民­妇­更是铭记在心。”最后更是老泪纵横,她还给了她一个孙子,今后定会给她立长生牌位供奉。

“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惦记来­干­什么,带着阿玖好好地过日子吧。”谢芙道。

卫氏被桓玖慢慢地扶了下去,只是桓玖的心却在滴血,他不但断送了自己的前程,也断送了自己的亲情,更断送了爱情。

临出宫门时,与冉佳遇上,桓玖看到她自卑心更重了,很快就低下头来,不敢再看向那如花美颜。

冉佳倚在门框上看着他,“表兄,你真的大错特错了,居然还伙同废帝一块去杀卫蕊。”此时,她的脸上满是不屑。

桓玖抬起头看着冉佳,“原来你真的对我施法了。”不是他的错觉,难怪自那天之后冉佳看他的眼神都不同往日,原本已经在暗中把那不可告人的秘密说了出来。难怪姨父那天会有所防备,他们一早就知道了他的背叛。

冉佳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不管如何,你背叛了我们家是事实。”说完,带着宫娥转身离去,会去试探他只是王璨的主意,谁知却一试便知。

方氏看到新认的孙子目光留恋在那一身娇俏红衣的女孩身上,顿时道:“阿玖,别再望了,她不会属于你。”

“祖母,阿玖知道”桓玖转头扶着她走出宫门,也从此走出冉佳的世界,他们不会再有交织。

翌日早朝时,冉溥一再听着那些建议广开皇宫的折子,看似饶有兴趣地听着那些人兴高采烈地准备选 秀。

皇宫中很久没有这种活动了,不但有大臣想要送闺女,也有那些想要趁机捞油水的,总之都卯足了劲。

王恺的目光转向一边不参与,这些不知所谓的人,谢芙的警告如此明显还听不明白。

谢攸却听得眼睛都要冒火了,把这群人都列入黑名单内,一个一个地接着整。

“陛下觉得如何?”那提得最起劲的大臣扬着谄媚的笑容道。

“不错。”冉溥道,然后看到那群人兴高采烈的样子,而以王恺为首的人则是另一种风貌,接着又说,“起码让朕分清了那个是忠臣那个是­奸­臣。来人,把刚刚建议广开后宫的人都拉下去重责五十大板,驱出朝廷永不叙用。”此时他的表情极其严肃。

下面的朝臣都傻眼了,哪有帝王不广纳皇宫的,傻傻得被拉下去打板子,才记得要高呼,“陛下恕罪。”

“今后谁再提广纳后宫的话就以此为例,朕只立皇后一人,永不纳妃嫔,不尊皇后即不尊朕,朕之江山即皇后之江山。”冉溥站起来扬手道。

众臣都跪下来大呼英明,如王恺等人都觉得这样极对,但那些家中姬妾众多的人则在背后议论原来新帝惧内,虽然皇后的人不在朝堂上,但那影响却是无处不在的,对于在冉溥身后的这个女人不禁也起了畏惧之心,赶紧回去就把歌姬等人遣了,讨好后面那一位也很重要。

有人更是摇头怎会以为昨日是妻子胡言乱语呢,皇后早就放出风声,尤其想到陛下的亲信许章,听说他就是因为宠爱歌姬而被帝后二人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至今仍躺在家中。

北地郡

冉江因为是冉溥的亲弟弟,所以受封北地王,驻守在北地郡,与柳缕搬到新王府去居住了。

冉江与众人喝了个酩酊大醉回到了屋内,看着两旁的枝形架上的油灯大亮,而妻子柳缕正坐在榻上,“阿缕。”他笑着上前抱住她欲吻上去。

柳缕闻到一股酒味,一把推开他,“阿江,你怎么又喝醉了?”

“我哪有喝醉,没有的事。”冉江不承认。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着那群人在捣鼓什么,好好地当你的北地不好吗?”柳缕责道。

“阿缕,大哥在洛阳称帝,我却只能在北地郡当个什么破王,我不服,要不把我也带到洛阳享福,要不也让我在北地郡称帝,一尝帝王的风光……”冉江的脸上不禁现出了几许贪婪之­色­。

柳缕看着这酒后吐真言的冉江,怒火又上升起来,不禁拿起案上的清水泼到他的脸上,看他现在醒了没有。

“谁,谁敢拿水泼我?”冉江揩了脸上的一把水,酒醒了不少。

“是我。”柳缕道。

“阿缕,你这是­干­什么,我现在还是不是你夫主,这么些年了,我身边只有你一个,连妾侍也没找,你就不能待我温柔点吗?”冉江不禁怒道。

“温柔?这么说你现在是嫌我了,那好啊,我带着儿女就此离去,大嫂是明理的,肯定会支持我与你和离,听闻现在洛阳纳妾养歌姬的风气好了不少。”柳缕道:“阿江,你怎么不照照自己是什么样子,你与大哥一个是天一个是地,你配称帝吗,这么些年你能把北地郡治理好并不是你的能力足够,只是因为大哥大嫂留下的班底雄厚,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居然还听了别人的撺使就想做那糊涂事。”

冉江被柳缕说得脸一阵红一阵青,悻悻地道:“我那不过是随便说说的……”

“随便,阿江,现在大哥是帝王了,你的话若被有心人利用,那我们一家都要被治罪,这个罪名可不轻的,国有律法当以治民,你明白这个道理吗?”柳缕努力压下胸中的怒火道,这些年算是彻底看清这个人了,­阴­险毒辣又没有本事,只是她的命运已经与他系在一起了,现在哪里还有后悔的余地!

冉江看了眼那胸脯起伏不定的柳缕,上前去讨好地搂着她的肩膀,“好了,我以后不再与那些小人来往,阿缕,我的好阿缕,我会乖乖地当好这个北地的,过些日子与你回娘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