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1)(1 / 1)

寡居的一年 约翰 792 字 2022-02-27

一九五八年夏,泰德的“年轻母亲”是鬼鬼祟祟的冯恩太太,长得瘦小黝黑,一脸狞恶。整整一个月,爱迪只看见泰德画里的她,而且他看见的画中,她都跟儿子一块儿,那小孩同样的瘦小黝黑、满脸凶相,让爱迪觉得他们很想咬人。冯恩太太小妖­精­似的脸庞和过分年轻的小­精­灵式短发,都掩盖不了她与生俱来的戾气,或至少是不安定。她儿子则像一头被逼到墙角的猫,随时准备吐口唾沫、嘶嘶怪啸——也许他不喜欢摆姿势作画。

冯恩太太第一次单独来当模特儿时,动作——从下车到进柯尔的房子,事毕再回到车上——格外地鬼鬼祟祟。她对来自任何方向的任何声音都要瞄上一眼,仿佛一只预期遭受攻击的动物。她当然是在防范玛丽昂,但对冯恩太太充任­祼­体模特儿一事全然不知——更别提车屋枕头上的浓烈香水味来自冯恩太太了——的爱迪,还误以为这个小女人紧张得快崩溃了。

更何况,爱迪满脑子只有玛丽昂,没时间注意冯恩太太。即使玛丽昂没再恶作剧地在租屋的床上布置一个魅惑的化身,爱迪自行摆弄那件沾满她令人愉悦的香味的粉红­色­开司米毛衣,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爱迪活在手Yin的天堂里。他应该待在那儿——永远不要离开。他不久就会发现,拥有比现在更多的玛丽昂,并不会让他更满足。但他们的关系­操­纵在玛丽昂手中,一切的进展都是出于玛丽昂的主动。

开始是她带他出去晚餐。她开车,不问他要不要开。爱迪出乎意料之外地感谢父亲坚持在他打包时,带了几件应酬用的衬衫和领带,还有一件“全方位”的休闲外套。但玛丽昂见他穿上传统的埃克塞特制服,就会叫他拿掉领带或脱掉外套——他们要去的地方,用不着这么装扮齐整。东汉普顿那家餐厅并不豪华,远不如爱迪预期的,侍者显然习惯了见到玛丽昂来光顾,他们不断地上酒——她喝了三杯——一个字都不必交代。

她比爱迪意想中更健谈。“跟泰德结婚时,我已经怀了汤姆斯——当时我只比你大一岁。”她告诉他。(他俩年龄的差距是她谈话中经常出现的主题)。“你出生的时候,我已经二十三了。等你到我这年龄,我已经六十二了。”她可以一直这样说个没完。她还两度提到她送他的礼物:粉红­色­的开司米毛衣。她问:“你喜欢我给你的小惊喜吗?”

“非常喜欢!”他结结巴巴地说。

她很快换了话题,告诉他泰德并非从哈佛退学,而是校方要求他休学——“因为‘缺乏表现’吧,他好像是这么说的。”玛丽昂说。

每本书防尘套上的作者简介,总说泰德是被哈佛退学的,显然他很欣赏这半真半假的说法:这代表他够聪明,进得了哈佛,但又极具创意,没有兴趣长期待在那儿。“事实上,他不过是懒惰,”玛丽昂说,“他从来不愿意努力工作。”顿了一下,她问爱迪:“你觉得这份工作如何?”

“没什么事可做。”他老实告诉她。

“是没有,我想不出任何要做的事。”她答道,“泰德雇用你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司机。”

玛丽昂遇见泰德时,高中还没毕业,就被他搞大了肚子。但那些年来,汤姆斯和提摩西成长期间,她通过了高中同等学力鉴定,在新英格兰多所大学陆续修完了大学学分。她花了十年,在一九五二年于新罕布什尔大学毕业——就是她儿子遇难前一年的事。她大部分修的是文学和历史课程,修完的学分数远比取得大学学位需要的学分数多,她不情愿上其他必修课程,延迟了取得文凭的时间。她告诉爱迪:“到头来,我要一张大学文凭,无非是因为泰德没有。”

汤姆斯和提摩西都以她毕业为荣。“他们去世时,我正打算开始写作。”玛丽昂对爱迪推心置腹,“这下子一切都完了。”

“你也写作?”爱迪问她,“为什么停笔?”

她告诉他,她无法面对自己内心的想法,因为她想的都是儿子的死,她无法自由想象,因为所有想象都会回到汤姆斯和提摩西身上。“你想,我本来很喜欢跟自己的思绪独处。”她告诉爱迪。玛丽昂怀疑泰德从来就不喜欢跟自己的思绪独处。“所以他的故事才都写那么短,而且是写给小孩子的。所以他才画了又画,画个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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