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子路带着余露回到玲珑镇 ——钟子路的家乡。一个美丽的小镇,约莫有两千人口的一个地方。小镇位于两条河流交汇处,依山而建,充分利用了那不大不小的一块山间平地。平静的水从小镇边轻轻地流过,碰撞着沿路的石头和粗糙的崖壁,哗哗作响。小镇朴素淡雅的模样便倒映其中,或飞来只白鹭站在沙滩上寻觅水虫,或掠过一只水鸟,顿时打破那幅画面。但画面很快又拼凑起来,并且完好如初。
一条旅游公路从小镇边经过,于是给宁静的小镇带来不少灵活的气息。公路与小镇衔接处,总会闪出一个、两个、一群人,或一辆两辆的车在路口摇晃两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宁静的小镇匆匆想往前赶,却总甩不掉那浓浓的历史气息:土木结构的瓦房还支起在那里,夹杂在几幢小楼房中间,但一两棵大树兴许就淹没了它的整个躯体。有一幢两层高的灰砖结构的瓦房气势颇有些恢弘,木质的窗户上玻璃早已不全。砖楼的外面没有粉刷,也没有加任何修饰,于是那严密整齐的砖便暴露无遗。 “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几个白色大字表明了它的年代。有人说它是以前的老供销社,是整个玲珑镇最大最有气势的建筑。而今观之,未免有点“烈士暮年”的感伤。老酒厂的浓烟依旧在冒。它是玲珑镇唯一的一家“工厂”,所产的白酒不需包装,也不需出口,只用很大的塑料桶子装好卖给当地的零售铺,或几斤几十斤地卖给当地人。每当赶集,是酒厂最繁忙的时候。小酒厂旁边有几棵很大的梧桐树,它们被那浓烈的酒糟和酒的味道熏了这么多年却依然茁壮,叫人不得不感叹它们的生命力。酒厂旁边便是学校,它是小镇最具活力的地方。
两条河交汇过后便顺着宽阔的河坝静静地往下游流去,约莫一百米处有一座近五十米长的大桥,桥面距水面很高,让伏在上面看风景的人不由胆战心惊。钟子路的家便坐落在桥头,一座很有些老的四合院。院子周围有很多竹子和大树守卫着这一座古老的住宅。
重重叠叠的山苍苍茫茫延向远方,没有终点。起伏的山脊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清晰可辨又略显神秘。枫树林苍翠的叶子此刻也变得如同油画里的景物,映衬着这山,这小镇,还有静静流淌的河水。
钟子路把余露安顿到小镇的一个旅馆内,自己便提着两大箱东西一颠一簸往家赶去。刚一踏进四合院的大门,那条大黄狗便迎面扑来,双腿搭到他前胸,拼命用舌头舔钟子路的脸。钟子路忙左避右躲,箱子也掉落到地上。
“走开!”他用手把大黄狗从身上拨开。
黄狗又要扑,他一躲,让那狗扑个空。钟子路提上东西便往里赶,大黄狗在后面不停地甩着尾巴,嗅着钟子路的脚。
“回来了?”母亲从房间走出来。
“嗯。”钟子路边应着边进屋去。
“考试怎么样?”
“不知道。成绩还没出来。”
“吃饭没有?”
“早饭吃了。”
钟子路进了房间,将东西放下,打开风扇和电视,自己坐到沙发上看电视。母亲进了厨房。一会儿他也站起来进去厨房。
“婆婆呢?”
“在睡觉。”母亲一惊。
“爸爸打电话回家没有?”
“前段时间天天打,可这两天没打。”
钟子路折身进去婆婆房间,一个瘦得如柴的老人躺在床上休息,钟子路进去,她似乎感应到了,便睁开双眼。
“婆婆!”
“嗯?”她笑着努力地起身坐到床沿上,用力看着钟子路。
“我啊!你认不出我了?”
“呵呵。”老人家傻傻地一笑。
“子路!你孙子啊。”
“老了,不行了。”她笑着, “放假了吗?”
“是啊。高中读毕业了 ——读完了。”
“那这个念完还念其他的什么不?就在家里了吗? “
钟子路停顿了一会儿:
“不了。”
钟子路又回去电视屋看电视,不多时母亲端着一碗面条出来,上面盖着两个荷包蛋。
“我自己来端啦。”钟子路站起来去接碗。
母亲将碗放到桌子上,用眼睛盯了回电视又转过脸去:
“估计能上大学吗?”她用力笑一下。
“能不能也就那么回事,有那么重要吗?”钟子路显得有点不耐烦。
“我们为你倾注了那么多精力,你爸爸在外面风餐露宿,不就指望你能上大学,能改变现在的状况吗,怎么就不重要呢?”
“你让我先休息一会儿好不好?”钟子路放下碗盯着母亲,很不耐烦地说, “一回家就大学大学的,现在上不上,试都已经考了,基本都已经定型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等成绩出来了再说不行呀?”
母亲的强笑也一下子被打落掉,她又将脸朝向电视那一方。屋子里便只有电视里发出的声音和钟子路的咀嚼声音。大约过了几十秒钟,钟子路又开口了:
“明天我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