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子路躺在床上,燃一支烟。桌上的闹钟“嗒嗒”地走着,上面布了很厚一层灰尘。已经九点过了,外面没有阳光。微风穿过纱窗吹进来,撩起墙上就快脱落的画,碰得“啵啵”作响。
“子路?”
钟子路吸了一口烟,向空中吐去。
“子路? ——”接着是敲门的声音。
“啊?”钟子路应道。
“你还在睡吗?”是房东,一个五十上下的女人。
“是啊。”
外面静了一会儿,但那女人马上又喊起来:
“房子 ——你还会住吗?”
钟子路颇有些气愤,他深深吸了一口烟。
“不了!”烟从他的嘴里喷出来, “今天我就搬走。”
“不是 ——是因为刚刚有人问房子 ——所以我想看一下你还要不要继续住。”房东吞吞吐吐地说。
钟子路没有理会她,扔了烟头起身来穿好衣服。草草地洗漱一遭,看上去有些狼狈。然后整理屋里的东西。这一间屋子,伴随他走过了两年时光。墙角的烟头兴许还是第一天来的时候扔的。墙上的每一张画都是自己贴上去的,可是既然不能扯下来拿走,便只好让它留下来给后来人了。 “珍惜光阴”四个大楷挂在床头,他以为每天醒来第一眼便可看见它,让它来激励自己,鞭策自己。可是两年过去了。两年前刚住进来的时候,还是个容易管教的人,还容易被激励,被鞭策,被影响,对学习还抱有多么单纯的态度。可是两年来,自己一步步走向堕落,迈向懒散。于是时间在不经意间溜走,走得那么干脆,那么利索。一声感叹是最后的所得。
那只扁平的圆蜘蛛不知什么时候不见的。记得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自己用笔Сhā它,可好几次都让它灵巧地躲过,于是便作罢,允许它与自己同居。墙角上那个大块头家伙的网又变大了,可是现在它不知去了哪里。它总是能捕到很多蛾子之类的小虫,它也很挑食。那只扁平的家伙不知是因为不结网,没吃的被饿扁的,还是被压扁的。
桌上的小音响已经好久未碰了,它身边依偎着一堆磁带, 《take my breath away》的旋律又在耳畔响起。或者很静的寒夜,静到外面没有一丝风,寒到外面没有一辆车的时候,自己一个人蜷缩在被窝里听《最浪漫的事》。声音调得很小很小,小到那只扁平的家伙也听不到。
棉被就留着吧,留给下一个租房的人,兴许他能用得着。棉被上有女友的长发,香味早已经不在,也有不知哪个女人留下的污渍。那个女人的面容早已经模糊不清,或者早已经被混淆。但是她身上浓浓的芦荟的香味却令人记忆犹新,那是一种令人作呕的犯罪的香味。那个女儿的肌肤并不像之前想象的那样光滑,当触及的时候,再没有那样异常的兴奋。
项羽“好美姬”,可别人是项羽,而自己是什么?可是女人终究是一个令男人无法逃避的东西,女人的胴体足以击败任何一个钢铁般的男人,而女人的香味却足以毁掉任何一个民族。他一张一张翻过那些女人的面容,可没有一张能教人辨认得清楚。
他屏住呼吸想听一听那些失败声音的召唤,可是都遥不可及。
厚厚的一摞书,坚守住了自己最后一块阵地。虽然书上的灰尘也厚到让人难以开启。 《小王子》的那份简单而真挚的感情又一次触及了自己的灵魂。两年前看到《红楼梦》的第三回,两年后又从第一回开始看。不过《老夫子》和《乌龙院》却不禁让人翻了好多遍,每一遍都忍俊不禁。书啊!你们还能守住这块阵地到什么时候?自己其实早已经没有了享受书本的那份宁静的心态,也早没了对书本那份如饥似渴的思念。天呐!
钟子路又燃起一支烟。
所有的教科书都早已卖了,现在却又翻出几本,他将它们扔到墙角。其他的书都需收拾好,兴许某一天自己的心又回归了呢?
忽然敲门声又响起,没等钟子路回应,门便被打开。房东进来,穿着拖鞋。
“今天就走吗?”
“嗯,现在正收拾东西。”
“哦 ——”女人将“哦”字拖得老长,并将屋子环视了一遭:
“都收拾好了?今天就回家吗?”
“是啊。”
“你走了后我就给这间房子涨价。以前也有人要我给这间房子涨价,可你一个学生,用大人的钱,又没有经济能力,我怎么能涨呢?”女人说完笑了笑。
钟子路也应和着笑了一下:
“这些棉被什么的我就留下了,都还挺新的,后面租房的人也许会用。”
女人过去翻了翻棉被,又笑了一回。她再次环视了一遍屋子便移出屋去:
“你继续收拾吧。走的时候给我说一下。”门被“咚”一声关上,压住了“下”字的发音。
钟子路给刘泽发一个信息过去:我回了,你们保重。今后多联系。
很快周斌便打电话过来。钟子路拿起电话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接通电话:
“周斌。”
“你真的要回了?我们不是说好要送你的吗?我们几个人现在在一起,正打算过去你那里呢。你干嘛这么急着要走,我们再在一起玩几天呐?以后还会有多少机会相聚?”
“玩几天过后呢?”
“我们一起送你回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