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子路坐在广场的长凳上,感觉有些空虚和失落。雨停了,还吹着不小的风。余露轻轻地靠在钟子路身边,耳朵紧贴在他肩上,像在用力听着什么。
“你为什么喜欢跟我在一起?”钟子路忽然问。
“没有为什么,就是一种感觉。跟你在一起就让我觉得舒服,快乐。”余露嘴角泛起淡淡的、甜甜的笑。
“你信不信任我?”
余露“呼”地一下坐直身子,紧盯着钟子路说:
“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如果有一天我卖了你呢?”钟子路转过身来看着余露。
余露一听,顿时努起了一张嘴,把那脸朝向一边,一副很是生气的样子。钟子路见状,忙赔个笑脸,搂住余露说:
“我的小公主怎么这么喜欢生气啊?我说这些话你也生气?你倒真是太信任我了。别生气了啊,今天咱们已经憋了够多气的了,不能再生气了,是吧?”
“你说毕业以后我们还能在一起吗?”余露放下脸说。
“当然会啦。”
“你要读大学吗?”
这个问题倒难住了钟子路,他思考了一会儿,说:
“十有八九不会了。除非有特大意外发生在我身上 ——我这次高考考得特别好 ——但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想我不会读大学了,读书是没用的!我还不如早些出去闯,说不定还能更早闯出一片天地。”
“那我呢?你让我跟你去受苦,跟你去闯?我还想读大学,还想学音乐呢。”余露又努起一张嘴来。
“我是说可能嘛,可能不读大学嘛。再说你去学音乐我又不学音乐,我们怎么能够在一起呢?”
“你,我们两个可以选两所靠得很近的学校嘛。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也不学音乐了,跟你在一起。”余露激动地说。
钟子路用心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一点不像她着装所表现的那样复杂。他将目光架在她的头顶,望着广场上来往的行人。一股淡淡的百合的香味飘进鼻孔,输送到每一滴血液,每一个细胞,让他无法从被催眠的状态苏醒过来。他便只好沉醉,沉醉……
刘泽的电话打破了这份宁静,钟子路茫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得聚一下啊。高考已经完了。”
“恩,”钟子路应了一下, “当然啦。”他猛地醒过来。
“那去哪儿?酒吧?还是……”
“我想宁静一点,也许是我们这班人最后一次聚在一起了。并且,我感觉 ——”钟子路略思考一下,又换过话头, “我们这班人可以好好聊聊天。”
“疯妹妹?”
“好,不过这次我们改吃砂锅,我不想把气氛搞得那么热烈。”
“ok。那我就通知他们吧。”
“行。”钟子路淡淡地说, “哎 ——”他忽然拉高声音, “我们老一班子就行了。”
二十分钟过后,钟子路、刘泽、向齐雨、周斌、黄凤、余露六个人聚到疯妹妹火锅店,各自落座,女老板上前来:
“好久没见你们咯。”是个二十一二的女子,有些胖,着装很朴素。
“忙着高考啊,不过今天总算完了。”周斌说。
“那得好好慰劳慰劳你们自己哟。”
“那当然,不过, ‘疯妹妹’ 你总得优惠一下我们啊。你看我们高中几年只到你这儿吃饭,几乎一聚会就到你这边来。现在我们就要散了……”
“哎,别说得那么伤感嘛。”疯妹妹接过话来, “会优惠你们的。今晚你们的酒水一律免费,你们想怎么喝就怎么喝。好不好?”
“ok。”“疯妹妹真好。”“我们好爱你。”
他们兴奋了一遭,然后各自点了菜,女老板拿着菜单进去工作间。他们坐在街道边的一棵树下,没多少行人。偶尔吹过一阵风,叫人感觉到丝丝凉意。
“今晚过后,我们就要散伙了。”钟子路说。
“不是散伙,是暂时的分别好不好?”刘泽大声说。
周斌掏出红塔山来,给另外三个男生各发一支,自己燃起一支。
“对,只是离别。”向齐雨小声说。
“我感觉好不现实!”钟子路叹道, “进学校的一幕幕,还有我们一起过来的一幕幕,似乎就发生在昨天。但是今天,现在,那些都早已不在。”他声音有些低沉。
“是啊,”黄凤应和道, “昨天还在为高考焦虑,现在就一切都结束了,我们不需要再担心什么。再不用为什么狗屁高考、狗屁大学而亡命地奔波。”她停了一会儿,“可是当真正卸下这个很重很重的担子的时候,又发现自己一下子变得那么空虚。”
女老板过来,端了两碟炒豌豆放到桌上,为他们掺了茶水后说:
“菜就快来了。”然后又去了房里。
“他们为什么有这么多的感叹啊?”余露盯着钟子路问。
“你不懂。我们这班人在一起发生了太多事。好的,坏的,平淡的,出奇的。你没有真正介入我们的生活,所以你就无法了解。”钟子路说。
女老板抱着一箱啤酒过来,放在地上:
“别喝到回不了家就行了。”
女老板又回去厨房,周斌望着她的背影,吐一缕青烟。
“我发觉我们就是太多愁善感,不然我们一定会过得比谁都幸福。”刘泽说, “你看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有时候都被一些人或事感动得泪流满面。真叫人想不透。有时候我自己都无法理解我自己。”
“所以像我们这种人就成不了枭雄。”周斌说。
“不谈这些了,说点开心的,免得等会搞得大家哭成一团。”钟子路喝一口水说。
“对,我赞同。”向齐雨说完开了几瓶啤酒,给每个人的杯子满上, “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我看你醉了还怎么归。”周斌说。
黄凤听了“咯咯咯”笑个不停:
“你们真坏,弄得人家哭笑不得。”
“来,大家都说一下在考场 ——不,应该是神圣、庄严的考场上都遇到了哪些什么奇闻轶事吧。”刘泽提议。
“我旁边的女生向我要数学答案算不算啊?”周斌说。
“当然算啦。”刘泽笑着说, “你毕生都没有享受过如此高的待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