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玲珑镇到广东,需要在玲珑镇坐汽车到省城,再从省城坐火车到广东。钟子路早已经了解路线,可他忽然觉得前进是那么的困难。他有些犹豫,有些进退维谷的徘徊。
等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他感到了空虚与害怕。依旧是个没有阳光的日子,外面有些清爽的风。小镇没有忙碌的时候,只有偶尔的车鸣唤醒这里沉睡的人们。
钟子路盯着窗外,余露很安静地睡在旁边,像只恬静的小猫。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无路可走,他有些害怕了。他看一眼身边这个还未成年的女孩,长得那么可爱,那么美丽。虽然小小年纪就学会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但她其实是那么的单纯。
也许搭上车过后一切就都会成为定局,可是就在不远处的家却让他感到那么陌生,又那么遥远。他换了一张电话卡,父母不曾知道的一张。电话卡上唯一的聊天记录是几分钟前他与那个彪哥的通话。一个介乎古惑仔和流氓之间的人却成了他心目中的偶像。他一直以为带一班兄弟在街上打打杀杀是一件很光荣的事。但是现在他开始迟疑,开始有点怜惜身边的小姑娘,开始有点害怕。一声长长的鸣笛吵醒了余露。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静悄悄盯着倚靠在床上的钟子路。
“怎么了?”余露很小声,沙哑的声音跟环境很相配。
“睡不着了。”
“你好像有心事。”
“没有,”钟子路微微一笑, “我刚刚在想,你怎么长得这么漂亮?我一定要努力记下你的面孔,我怕有一天,会想不起你的模样。”
“怎么会呢?傻瓜。”
“你说人之初,是性本善还是性本恶?”
“干嘛忽然间这么问呢?少抽点烟。”
“我是想人干嘛要长大,而且长大以后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利益相互争斗。”
“真的傻了。”她又静静闭上眼睛。
几十分钟后他们坐上了去省城的汽车。钟子路给那个彪哥打了电话。
“喂,子路?”
“彪哥,我们已经上车了。”
“好好。你小子果然很能干,是干大事的料。就是上次你发给我的那几张照片上的那个女孩子吧?”
“嗯。”
“好极了。”彪哥忍不住笑了一回, “你小子,一大笔财富就要到手了。”
“彪哥,我们事先说好的,以后她如果想回家得放她回来,她可是自由人。”钟子路瞟一眼余露,她静静地看着车窗外。
车上很吵,有些闷热。
“司机,把空调打开啊,这样怎么行?”一个男人大声抱怨道。
“会的会的。哎,你小子该不会叫高考整坏脑袋了吧,干嘛一下子这么婆婆妈妈的?好了好了,我还有点事,不跟你闲聊了。上火车的时候给我来个电话。”彪哥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钟子路似乎有点茫然,他愣了一会儿,收好电话。空调已经打开,运作的声音很大。他扭过头去看看余露,她静静地坐在车窗边,望着窗外。一条蓝色又带点浑浊的水带出现在眼前,水很宁静,宁静到让人误以为它没有流动。高高长长的石壁守护着这些柔弱的水。有时候一只水鸟从水面掠过,水面顿时泛起圈圈的晕。水鸟却飞到石壁上停住了。水鸟那毫不张扬的颜色与石壁融为一体,让人很难将它们分开。一只由一根贯穿大河两岸的铁丝牵引着的小木船停靠在近岸的浅滩,随着水波一荡一荡。
“怎么了?”钟子路将嘴凑到余露耳边。
“外面的景色好美。”
“是啊。这水是从我们那个小镇流下来的。”
余露扭过头来盯着钟子路:
“刚刚你跟谁通了电话?”
“广东一个朋友,到时候他会来接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