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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人天涯 Twentine 30676 字 2022-02-25

请假原因:因被拖去参加比赛,急着赶作品,要20号才能有空,事发突然,实在对不起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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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走在回去的路上,风天涯晃了晃胳膊,揉了揉肩膀。起先走的时候怒气腾腾,现在气消了,剩下的全然是想见浪人的心情。只不过……

“总觉得会生气呢……”虽然走得时候没有回头,但是按照风天涯对燕孤鸣的了解,她这般出门,浪人那倔脾气定然会发作。

走着走着,她又想到了琉璃夜。她回想起刚刚琉璃夜与燕孤鸣之间的谈话。

珑玉是谁,梅月居在哪,血燕又是什么……

风天涯觉得自琉璃夜出现之后,她好似没有从前那样了解燕孤鸣了。从前她与他在天涯峰上的生活,让她觉得似乎浪人就该是如此,漂泊不定,四海为家。可是现在她发现,即使是浪人,也会有过去。

回到右山人的山崖上,风天涯先去偏屋瞧了瞧,发现右山人已经睡下了。她做了个鬼脸,想着今日右山人见了屋里那般景象该作何感想。她心道明日去赔个罪好了。

走到小屋门口,风天涯先把耳朵贴过去听了听,听见里面匀称的低沉平缓的呼吸。“原来睡下了……”风天涯把门推了个小缝,小心翼翼的尽量不让门发出动静。

进了屋,里面一片漆黑。风天涯将门关好,来到床边,发现床上躺着两个人。

“嗯……”风天涯看着双目紧闭的琉璃夜,她当时没有留手,那一记手刀至少要让这浪人晕过十个时辰。而后她又看向燕孤鸣,燕孤鸣的脸­色­灰白,眉头紧锁,嘴­唇­上还有淡淡的血痕。风天涯伸出手,在浪人的嘴角轻轻擦拭。

“既然醒着,为何不睁眼。”

一语道出,床上人却还是没有反应。

风天涯:“你不想同我说话。”

燕孤鸣不语。

风天涯:“打伤你朋友是我的不对,你不要同我计较如何。”

燕孤鸣睁开眼,与风天涯直直相对,目光深沉­阴­霾。“你觉得,我计较的是琉璃夜的伤。”

风天涯移开目光,燕孤鸣的声音越发的忍耐,“……丫头,你真的觉得我在意琉璃夜的伤?”

“……”风天涯淡淡道,“那你在意什么。”

燕孤鸣手掌撑着床板,颤抖地坐了起来,他把手抬起,伸到脑后。风天涯听见撕拉一声——浪人用袖剑上的小勾将包扎紧实的布条撕开了。他用手指胡乱一拉,将头上的伤布尽数拉下。等他再抬头时,风天涯看见了他残破的半张脸——那半张脸颊上,有两道深深的刮痕,一道从额头到脸侧,一道从眉弓到下颌。两道刮痕皆是极深,表面粗糙不平,不似树枝之类的软物,而像是尖锐的石棱刮伤的。

这半张脸还染着血,伤痕处还未愈合,赤红的血­肉­翻出,夜里看着,就像是­阴­森的鬼面,越发的恐怖。

而且,这两道刮痕都贯穿了眼睛,风天涯看到,燕孤鸣的左眼有些­干­瘪,已经睁不开了。

“……吓人么。”燕孤鸣看着风天涯,目光捉摸不定。

风天涯抬眼,“还可以,反正你从前也是一样的凶神恶煞。”

燕孤鸣:“我断了一臂,瞎了一目,仇家都是谁,你清楚么。”

风天涯:“酆都,蝉岳。”

燕孤鸣:“……你知道,原来你还知道。”

风天涯:“你想说什么,直说吧。”

燕孤鸣伸出手,拉着风天涯的手腕,风天涯觉得那手有千斤重。

“这世间有无数的可怜人,你愿意帮谁,愿意助谁,我都不管。可你为何一定要参在这件事里。”

风天涯看着浪人,淡淡道:“因为你在这件事里。”

燕孤鸣:“……”

风天涯:“只要你还在这些事里,我就永远不会抽身。想让我离开,除非你离开。”

燕孤鸣断然道:“不可能!”

风天涯:“既然如此,那你也不用劝我了。”

燕孤鸣:“你要保他们。”他的声音已经带着愤怒的颤抖,但风天涯却没有理会。她反问道:“你打算如何报仇。”

燕孤鸣­阴­森道:“杀。”

风天涯冷笑一声:“杀?杀上艳楼还是杀向番疆,燕孤鸣,你不是蠢,你是疯了。”

“……”

燕孤鸣觉得自己有些怪——平日里,他非是这般鲁莽之人,行走江湖近三十年,他早已明白嘴上的逞能是最为无用的。他曾受过那么多次的挑衅,受过那么多次的轻辱,有哪一次他没有忍下,又有哪一次不是他站到最后。

可是,就是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当那些本无法动容他的话从她的口中说出,便成了这世上燕孤鸣最难忍受之事。

他声音嘶哑道:“你觉得我疯了?”

风天涯:“我从没有不信任你,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用那些拼死的招数。”

燕孤鸣冷笑道:“我用了又如何。”

风天涯:“你已经捡回两条命了,你不知道么。”

燕孤鸣咬紧牙关,脸­色­铁青,那半张伤脸显得更加可怖了。他一字一顿:“就算死,浪人也要拉他们陪葬!”

风天涯:“你要是杀不了他们呢。”

燕孤鸣看着她,“那就死在复仇的路上。”

风天涯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成拳,她深深地看着燕孤鸣,道:“你一定要酆都和蝉岳死,即使放弃一切也在所不惜?”

燕孤鸣移开目光,­干­枯冰冷地坐着。一语不发,却似言了千万。

风天涯松开手,轻轻点点头,“我懂了。”

说完,她转身,朝门口走。

燕孤鸣转头看她,眼中的背影娇小而决绝,燕孤鸣的心中顿时有了一种预感。

“站住!”

风天涯人停下了,却没有回头。

燕孤鸣低沉道:“你要去哪。”

风天涯:“找人。”

燕孤鸣:“你要去哪!?”

风天涯转过眼,“如你所愿。”

燕孤鸣验证了心中的想法,一时着急,话还未出口却牵动了胸口的伤势,咳了起来。风天涯听得心中难过,回身走到床边,一手顺着他的背,另一手放到他的胸口,为他渡气。

而她刚刚伸出手,便被燕孤鸣握住了。

燕孤鸣一时还说不出话,只有一只眼睛死死盯着风天涯,目光中的含义,风天涯全都懂。

过了一会,伤势渐渐稳定,燕孤鸣气息不匀,断断续续道:“你……你不要去。”

风天涯:“为何。”

燕孤鸣手上的力气好似大了一点,他喘息着,小臂轻轻颤抖。“……别去!”

风天涯不说话。燕孤鸣见她不应,声音更大了,“浪人的仇与你无关!我不需要你动手!”

风天涯轻笑一声,“与我无关?”

燕孤鸣:“……”

风天涯:“你已经捡回两条命。第一次是我救你,第二次是蝉岳放你,第三次你打算如何脱身。”

燕孤鸣声音冰冷,“我不管。”

风天涯四下看了看,道:“你可以不管,但我不行,我不能让你死。”她眼睛看了一圈,最后又回到燕孤鸣的脸上,淡淡道:“不知不错,不情不错。知之便错,情之再错。”

燕孤鸣眉峰皱起,“什么意思?”

风天涯摇摇头,“没什么。”

她收回手,站起身,燕孤鸣岂能放她离开,他伸出长臂,拦在风天涯身前,“……丫头,你不能去。”

风天涯笑道:“怎么,不放心我的身手?我帮你踩一条路出来,如果连我都死在这条路上,那我劝你还是多养养伤再去动手吧。”

死。

燕孤鸣在听她说出死的时候,胸口处就像是被巨石狠狠压住了,一时间酸涩疼痛竟比伤势还难以忍受。

——浪人漂泊半生,终于在这心疲身残之时,在这偏僻的山角中,尝到了放不下的滋味。

而当一个人开始牵挂,刀剑,便开始沉默了。

“丫头……你先不要去,我们先离开这里。”

风天涯看着他,“离开这里?你伤势还没好,怎么离开。”

燕孤鸣:“无妨。”

风天涯想了想,道:“为何要离开,你想去哪里。”

燕孤鸣侧过脸,看了看躺在一旁的琉璃夜,道:“你若不愿让他多管闲事,那就得将他彻底安置好,不然等他醒来,还会再去。琉璃暗里功夫很好,如今对你有了防备,再想脱身你恐怕拦不住了。”

风天涯:“安置,你要将他安置在哪。”

燕孤鸣:“这世上能安定他的,只有一个地方,一个人。”

风天涯想起什么,笑道:“梅月居的珑玉么?”

燕孤鸣:“你听到了。”

风天涯:“梅月居在哪,离此地有多远。”

燕孤鸣:“岭南夷城,大约要走十五日。”

风天涯:“你赶个路是想把自己的骨头都拆碎么。”燕孤鸣:“……二十日。”风天涯点点头,“那好,就这样说定了,明早我去镇上找辆马车,再同两个老头告辞,我们午时便出发。”

“好。”

“对了。”风天涯又想起一事,问道:“血燕是什么。”

燕孤鸣知道她将自己与琉璃夜的对话全部听了去,他也不想隐瞒,对风天涯道:“血燕是我从前的兵器,是一把剑。”

“原来如此。”风天涯点点头,又道:“这把剑现在在何处。”

燕孤鸣:“我不能确定,不过该是在艳楼。”

“哦?”风天涯道,“是你最后一战的时候落下的?剑在酆都的手里?”

燕孤鸣:“也许。”

风天涯坐到床边,低着头看着燕孤鸣的手,道:“那剑好用么?”

燕孤鸣低声道:“那柄剑是我二十岁时,在剑阁夺来的。”

“呵。”风天涯轻笑一声,没有说什么。

燕孤鸣:“血燕极重,从前用起来的确很顺手。不过此剑除却用途,更代表了实力,剑阁的镇阁之剑,分量很重,持有它也代表着剑的主人在江湖中的位置。”

风天涯:“是么。”

燕孤鸣:“你也是用剑的人,剑对于剑者来说有多重要,你该知晓。”

风天涯又笑了一声,“是么。”

燕孤鸣:“……”

风天涯长舒一口气,对燕孤鸣道:“时辰不早了,还有要整理的东西,我先回了。明日午时,我来找你。”她站起身,又伸手在琉璃夜身上点了几下,道:“他到明晚也醒不来了,我走了。”

风天涯出了屋,在漆黑的夜­色­中深深吸了口气。她手掐着腰,摸到腰间空空的。她笑了笑,往左山人的山崖走去。

☆、第六十四章

第二日一早,风天涯去镇上雇了一辆马车。

与左右山人的辞别花了不少功夫,风天涯好说歹说终于将燕孤鸣和琉璃夜拖了出来。燕孤鸣伤势未愈,风天涯又不能将马车弄到山崖上,只能半扶半提地搀着浪人下山。

左右山人给了风天涯不少食物和草药,还告诉了她一条隐秘的出山之路。

“从后山下去,有一条小道,虽然山路有些坎坷,不过马车还是可以过的。从那里走会绕些远,但是可以避开封山的人。”

风天涯笑笑,同左山人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要躲着人走。”

左山人哼哼两声,道:“小老儿在这山里生活了几十年,山中多了什么人,闭着眼睛都知道。”

风天涯道:“好,我们就走你说的路。”

左山人:“小姑娘,一路小心。”

风天涯跳下马车,朝两个老头深深鞠躬。“此番多谢两位前辈,大恩难忘,以后若有机会定当拼死相报。”

“哼。”右山人冷哼一声,左山人哈哈笑起来,“以后有机会你带着相公回来看看便好了。”

“一定。”风天涯跳上马车,“告辞啦!”

马鞭挥起,清脆的一声过后,马车朝南边驶去。

琉璃夜还晕着,被风天涯扔到马车最里面,燕孤鸣本是靠坐在马车中,可没一会,便掀开门帘出来了。

风天涯减慢速度,“你做什么?”

燕孤鸣坐到前板上,靠着马车门边,闭上眼睛静静休息。

风天涯:“你想睡的话去里面睡哦。不然等下你在这睡着了,马车要是一晃把你弄下去了怎么办。”

燕孤鸣没说话,眼睛也懒得睁,他伸手将风天涯的小手拉住,搭在自己的腿上。

风天涯撇撇嘴,将马鞭换一只手握住。

平稳静谧的山林中,风天涯与燕孤鸣安静地赶路。虽无言语,可相握的手中散发的安稳与坚定,却为深秋的寒凉平添了一丝暖意。

这两人昨夜刚刚闹了脾气,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情意。

风天涯悠悠地赶着马车。过了一会,她动了动手,道:“蠢燕,你饿不饿。”

燕孤鸣睁开眼,风天涯转身,从马车里取出一个包裹来。“这是左山人给我们带的,你要不要吃一点。”

“嗯。”

风天涯将包裹打开,取出一个馒头和几块咸­肉­给燕孤鸣。燕孤鸣接过,没几口就吃完了。风天涯笑着道:“果然野人还要野着养,给你关那小屋子里,你吃的都变少了。”她又拿出一个馒头,燕孤鸣吃的没有刚刚那么快,不过也全部吃下了。

风天涯道:“饱没饱?”

“嗯。”

“感觉伤势如何。”

“无碍。”

“可还有疼的地方?”

“……”

“想不想睡觉?”

“……”

风天涯明知道燕孤鸣不喜说话,自己依旧忍着笑一遍一遍地问他。最后看着燕孤鸣的脸­色­越来越不耐烦,她笑出了声来。“哈,让你不说话。这深山老林里,现下就我们两张人嘴,你闭上一张,剩我一张找谁说话去。”

燕孤鸣看了她一会,缓道:“我却是有些不懂了……”

风天涯:“不懂什么?”

燕孤鸣哼笑一声,道:“从前在天涯峰,你不一直是一张嘴,那个时候你要同谁说话。”

风天涯:“同天地说话。”

“哦?”

风天涯嬉笑一声道:“那个时候天涯峰上没有人,我就同天地说话。同天说累了就换地,同地说累了就换天。”

燕孤鸣:“那你现在为何不同天地说。”

“嗯?”风天涯一挑眉,抬起小腿踹了踹燕孤鸣,还专挑了带伤的地方。不过她力道掌握的很好,不会加重伤势,却偏偏让人觉得疼。

燕孤鸣腿疼得一缩,眉头皱起,眯着眼睛看着风天涯。

风天涯哼哼一声,“再敢对师傅胡言乱语,小心惩戒。”

燕孤鸣撇开眼,靠在车沿上休息。

他脸上的伤布已经全部拆下,之前风天涯劝他再养几日,但燕孤鸣执意拆开,风天涯也没有阻止。

风天涯侧过脸来看他,道:“蠢燕哦,等下进城,我买个斗笠给你吧。”

燕孤鸣睁开眼,冷然道:“你要我盖住脸。”

风天涯:“嗯。”

燕孤鸣咬了咬牙,将脸撇向一边。“你觉得这脸难看么。”

风天涯:“你觉得好看?”

燕孤鸣冷哼一声,“既然你觉得难以入眼,自可以给我买个斗笠遮住。”

风天涯嘻嘻地笑了两声,朝燕孤鸣的方向挪了挪,道:“怎么,生气了?堂堂一个男人,怎么这么在意脸皮。”

燕孤鸣:“是我在意么。”

风天涯伸手拍拍他,道:“别吃心,师傅见多识广,你这两道口子算得了什么。我让你带上斗笠是为了行事方便。”

燕孤鸣:“行什么事。”

风天涯挥动着马鞭,道:“我私自从酆都手中救下刀首,艳楼众人一定会以你我为目标。所以我们行事一定要隐秘。而且我听说艳楼势力庞大,各地均有耳目。”

燕孤鸣:“那又如何。”

风天涯:“意思就是说,我们要低调低调再低调。你本就凶神恶煞,再配上这张脸,谁见了记不住。”

燕孤鸣冷笑一声道:“遮上了便记不住么。想要找总是能找到,端看找的人是不是有心。”

风天涯挑挑眉,也没有反驳。

燕孤鸣道:“江湖路自古就是笔直的,杀人人杀,一条路到头。”

风天涯撅撅嘴,没说话。

燕孤鸣坐起身,将风天涯的手往自己这边拉了拉,低沉道:“丫头,我知你不喜纷争。但是行走江湖,不杀人便是善么。你不杀人,也会有人想杀你。你若一味的躲避,只会让敌人将试探变为真格,越发的猖狂。”

风天涯:“所以呢。”

燕孤鸣的手微微用力,握在风天涯的手腕上。他道:“杀!”

风天涯:“……”

半响,风天涯叹了口气,无奈道:“说了半天,你还是这一个字。”燕孤鸣道:“一个字能解决的事情,何必再言他。”

风天涯抬头,看着远处山林,幽幽荡荡,云雾缭绕。

她对燕孤鸣道:“蠢燕,我师父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这世上的事,全然套在一个因果的圈子里。你遇见一个人,救或不救,杀或不杀,全在一念之间。可就是这一念之间的决定,却会开启下一段故事。”

燕孤鸣:“这个武林每天都在死人,死的太多太多,多到已经没有人愿意花费心思去考虑后果。”

风天涯:“武林是武林,你我是你我。”

燕孤鸣:“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规矩,我们身在武林,就要行武林的规矩。”

风天涯:“你若这样想,就永远只是武林中的一枚小小棋子。就算一时得胜,最终也会被这些所谓的规矩勒住喉咙,慢慢拉下,最后被江湖没顶。”

燕孤鸣低沉道:“那你道如何,躲避忍让就能长久行事么。”

风天涯摇摇头,道:“我不是让你忍,而是让你谨慎。你活了三十年,也该知道木板和铁板的区别。而且……”风天涯顿了顿,接着道:“有的时候换一种态度,换一种目光,在同一件事情上,也许也能看出不一样的结果来。”

燕孤鸣冷然道:“什么样的目光都是同样,浪人不可能放弃!你道因果循环,酆都断了我的臂,我要杀他的人,这就是因果!”

风天涯斜眼看着他,道:“原来你的因果,只追溯到自己想要的位置。”

燕孤鸣眼睛一眯,冷冷道:“什么意思。”

风天涯:“酆都断你的臂,你要杀他,这的确没话说。但酆都为何要断你的臂……”风天涯句句平淡,却又清晰无比。“他断你臂,是因为你去艳楼闹事。你闹事,是因为你要救琉璃夜。他被擒,是因为他对朝廷的贡品下手。”

风天涯每说一句,燕孤鸣的脸­色­就黑下一分,说到最后,燕孤鸣已经怒不可遏,他赤红着眼睛瞪着风天涯,道:“那又如何!浪人一生都在烧杀抢掠,三十年是,六十年依旧,你到现在才知道么!?”

风天涯道:“才知道又如何。”

燕孤鸣一字一句,“你想反悔么!?”

风天涯挠挠脸,道:“你让我反悔?”

燕孤鸣攒紧手指,手臂一拉,将风天涯整个拎了过来,他厉声道:“你敢——!”

风天涯毫无防备,被他拉了个满怀,她倒在浪人坚硬的胸膛上,咯吱咯吱地笑。

“蠢燕啊,冷静点冷静点。”

燕孤鸣恶狠狠地喘着粗气。风天涯放下马鞭,双手放在身侧,撑起身子,头探到燕孤鸣的脸前。她与他贴得很近,近得都能嗅到浪人脸上淡淡的血腥味。

“嚷什么啊,师傅又没说什么。”她轻轻开口,蜻蜓点水一般在浪人的脸上啄了一下。燕孤鸣僵硬地­干­坐着。

“我没后悔,也不会后悔。以后莫要再这样说了。”她抬起一只手,将浪人的大手拉过来,敲敲打打间,随口道:“至于我刚刚说的那些话,你也不必太在意。我说的是我想的,你做的是你想的。”

她轻松道:“我说服不了你,你也改变不了我。”显而易见的事实,让燕孤鸣也无话可说。

“不过……”风天涯话锋一转,笑道:“这也影响不了我们在一起。”

燕孤鸣看着面前的笑脸,半响,轻叹一口气。他手臂一弯,将风天涯翻身拉下,躺在自己的身上。

“伤呀伤呀。”风天涯叫道。

燕孤鸣手一用力,将她话头截断。

“无妨。”

“嘁。”风天涯扭扭嘴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马车在一片安静的氛围中,朝着南边缓缓驶去。

☆、第六十五章

赶路一天,到了傍晚时分,风天涯将马车停了下来。

她跳下车,伸了伸胳膊。停下的位置处在一片开阔的山道之中,周围是高耸的群山。巍峨飘渺,云雾缭绕。

山间的夜要比外面来得更早一些,日头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便沉了下去。风天涯深深吸了口气,转头对车上靠坐着的浪人道:“蠢燕,今日就走到这里吧。”她指了指旁边的林子,接着道:“那边林子很密,容易藏身,而且地势复杂,如果真的遇到事情,方便脱身。”

燕孤鸣睁开眼看了看,点头。

风天涯走到燕孤鸣的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怎样了,累了?”

燕孤鸣摇摇头。

风天涯轻笑一声。她知道燕孤鸣永远也不会说累,就像他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的苦楚。但是,不说并不代表真的没事。燕孤鸣身上带着那么重的伤,现在又赶了一天的路,要说一点事没有,怎么可能。

风天涯道:“你就是熟了的鸭子。”

燕孤鸣看着她,不说话。

风天涯:“就剩下嘴硬了。”

燕孤鸣:“……”

风天涯走过去,拇指轻轻地擦着燕孤鸣坚实的脸颊,脸上带着笑意,双眼更是弯弯的像是月牙。天边最后一丝晚霞萦耀在他们身边,带着寒凉山林也跟着温柔了。

燕孤鸣被那小手摸得心中酸软,他抬臂,拉住风天涯的手腕,将她的身子慢慢的拉了过来。

残阳血­色­,留下多少红艳。薄­唇­轻点,平添几许芳香。

夕阳下的两人,在淡淡的山风之中,轻嗅着对方的味道。光,渐渐没落,人,渐渐忘情。

风天涯整个人飘飘的,她闭上眼睛,感受着男人­干­燥温热的气息,一点点地喷吐在她的脸上。她能闻到燕孤鸣身上浓浓的血腥味,在这透凉的山林间,这股味道比平时更加的明显。而这男人的血腥和女子的娇香掺杂在一起,非但没有突兀,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同时萦绕在两个人的心头。

浪人的手臂渐渐抬起,托在风天涯的脑后。他在引导着风天涯,慢慢的,细致的。

而就在他们忘情一瞬,两个人忽然都有了一瞬间的停顿。燕孤鸣头未抬起,眼睛轻轻地张开。“丫头……”

“我知道。”风天涯轻道一声,她也没有动作,两人的嘴­唇­还是紧紧地贴着。风天涯双手伸出,环抱着燕孤鸣,不着痕迹地往马车里面靠。燕孤鸣的身体微转了一下,正好挡住风天涯的手。

“只有两人,应该是探路的。”风天涯在燕孤鸣的耳边轻轻说道,“等下我动手,你顾好马车。”

“嗯。”

风天涯摸到马车边沿,贴着车门的地方,放着风天涯从琉璃夜身上搜出来的琉璃片。她没有拿多,两个人,两片。

摸到兵器的一瞬,风天涯豁然转身——朝着后方的山林急速掠去。在山林间形成一道淡黄的剪影,看不清步伐,更看不清身形。

随着风天涯的掠出,后方藏身的两人知晓自己已被察觉,心惊之余,连忙抽兵出手!

要说这二人,皆是艳楼的高手。而且,能率先找到浪人一行人的所在,这二人更是高手中的高手。但可惜,他们遇见的是风天涯。

一个能在艳楼主人眼皮子底下救人的人,又怎能折在两个艳楼的部众手下。在他们刚刚抽出兵器之时,风天涯的琉璃碎片已经到了他们的面前。

“唔——!”

闷哼一声,兵器落地,两人的手掌皆是鲜血淋漓。

风天涯暗器出手之后脚下不停,一眨眼的功夫便冲进了矮木林中,再出来,已经是一手提着一个人。

她点中二人­茓­道,将他们扔到地上。风天涯将这二人从头到脚审视一番,开口道:“你们是艳楼的人?”

这两人看起来同燕孤鸣年龄相当,面容普通,穿着同样的青­色­衣裳。虽然被人制住,两人也不见什么忧虑之­色­。

风天涯等了一会,不见二人回答,她笑了一声,道:“怎样了,不能说么。”

这时,其中的一个男人抬起头,看着风天涯,道:“我们的确是锦兹部众。”

风天涯又问道:“酆都派了多少人来找我们。”

男子面容平淡,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无,只有那一双薄薄的眼睛,里面暗藏着深深的杀意——那种只有杀贯了人,看透了生死的人,才会有的杀意。

他道:“派出多少人,结果都是一样。”

“哦?”风天涯挑眉道,“看你们现在的‘结果’,你莫不是在夸奖我。”

男子却不似在开玩笑,他看着风天涯,“被锦兹楼盯上的人,没有任何人能逃脱。”他的声音异常平缓,平缓得让风天涯有了一种他说的的确是事实的错觉。

风天涯:“没有任何人能逃脱?我这不是从你们手里逃下来了。”

男子轻声道:“主人对你下了锦兹令,你逃得一次,逃得两次,逃得过千千万万次么。”

风天涯:“锦兹令是什么。”

男子嘴角轻轻一弯,“其他的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是杀你的命令便好。”

风天涯静了一会,轻声道:“酆都要杀我,不是抓,是杀?”

男子看着她,缓道:“锦兹令出,不见血不收锋。”

他一语毕,猛地顿了一下头。“作甚!”风天涯察觉有异,连忙掐住他的下颌,奈何为时已晚,当她握住男子头部时,男子已经浑身无力倒了下去。于此同时,另外一个人也同样,眨眼间便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风天涯手臂颤抖,将男子的嘴巴打开,里面有一股浓浓的刺鼻味道散出。

“是毒……”风天涯闭息,拎着两具人尸到刚刚的矮木林中。回到马车边,燕孤鸣闭目靠坐,一点也没有担心的意思。他听见声音,睁开眼道:“放走了?”

风天涯摇摇头。

燕孤鸣顿了顿,直起身子道:“你杀人了?”

风天涯又摇了摇头。

燕孤鸣了然道:“自行了断了。”

风天涯道:“酆都要杀我们。”

“呵。”燕孤鸣嗤笑一声,“怎么,他要杀我们,你很惊讶?”

风天涯老实道:“确实,我一直以为,他是想抓我们逼出刀首,没想到他下的命令是杀。”她目光钉在马车板子上,一时愣神,让人猜不出想法。

燕孤鸣冷然道:“你在想什么。”

风天涯茫然地摇摇头,“没想什么。”

燕孤鸣:“他要杀你,你觉得难过?”

风天涯想了想,道:“说不清楚。”

燕孤鸣咬了咬牙,不再说话。

夜里,他们在山林中过夜。风天涯生了一团火,将琉璃夜抬到一边,燕孤鸣看着她,道:“在这里生火,你是想招来什么人。”

风天涯劈开树枝,往火堆里扔了扔,无所谓道:“招就招来了,怕什么。”

“呵。”燕孤鸣靠着树­干­,轻笑一声,脸颊上的梨涡若隐若现。“我倒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不过说的好……”他闭上眼睛,缓声道,“来便来了,怕什么。”

风天涯坚持不让燕孤鸣守夜,浪人现在的身体也的确撑不了一晚,便直接睡下了。风天涯坐在­干­草上,看着火堆。

暖红的火苗一窜一窜,在地上,同样也在少女的眼中。

不知是不是因为入夜的原因,风天涯的目光显得有些冰冷,她看着火堆,又好似透着火光看到了其他的什么。

风天涯在想。

她在想很多事情,关于燕孤鸣、艳楼、刀首,还有酆都。这些一环套着一环,就像是一个没有尽头的洞­茓­,洞内漆黑一片,摸不清方向,也找不到出口。

酆都下令要杀我们……风天涯歪了歪头,淡淡地想着,这件事,叶淮山知道么,这是他们两人一起决定的么。他们当真下了这样的命令?

风天涯一次又一次地想,并不是因为她觉得酆都和叶淮山不该如此绝情,而是她觉得这件事中有着很奇怪的地方。

“酆都不像是会做赔本买卖的人……”风天涯心道,“他与我交过手,知道我的实力。想要杀我不花费一些功夫根本不可能。”

“而现在番疆与中原交恶,朝廷正是缺少人手的时候,酆都怎么会在此时做这费力又无果的事情……”

风天涯想来想去,四更天时,终于轻笑一声。

“弄了半天,还是想引人出面吧。我可以随你的意,不过现在不行。”风天涯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她透着凉薄的山雾看向躺在一边的燕孤鸣。浪人的脸在熟睡的时候似乎没有那样凶恶了。

每次见到这个浑身是刺的浪人在她的面前睡得如此之沉,风天涯就忍不住地想笑。她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来到燕孤鸣的身边,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怀里。浪人微微动了一下,换了个姿势,又睡了过去。

风天涯哼哼地笑了两声,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天亮。

☆、第六十六章

又过了两个时辰,燕孤鸣醒了。他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风天涯的怀里,他动了动,想坐起身来。

风天涯早就察觉他醒了,她结结实实地把燕孤鸣抱住,没有让他动。

燕孤鸣:“作甚。”

风天涯一夜未睡,但­精­神却不差。她抱着比她整整大了两圈的浪人,轻松道:“你醒了。”

“嗯。”

“饿不饿?”她一边说一边腾出一只手,把一旁事先准备好的包裹拿过来,从里面掏出一个馒头。“来,吃东西。”

燕孤鸣接过馒头,看了两眼,对风天涯道:“你先让我起来。”

风天涯收紧手臂,“不,你就这么吃。”

她在燕孤鸣的后面,燕孤鸣看不到她的表情,他皱眉沉声道:“你又胡闹些什么。”

风天涯嬉笑道:“哪里有胡闹,让师傅亲近一下又如何,昨晚我抱了一整晚呢。”燕孤鸣听了这话,脸上一热。好在他现在脸上红红黑黑狼狈不堪,也看不清楚。他也不再同风天涯计较,拿起馒头吃了起来。

风天涯在他吃东西期间,在他胳膊和腿的关节位置乱摸一气。“怎样,感觉好些了么。”

燕孤鸣:“无碍。”他闷头吃馒头,风天涯安静了一会,忽然开口叫他,“蠢燕。”

燕孤鸣嗯了一声。

风天涯道:“你这伤要好利索最快也要两个月,这两个月我们不能让艳楼的人找到。你说的那个梅月居,那里适合养伤么。”

燕孤鸣顿了顿,道:“梅月居的主人同我是旧识,她会收留我们。不过……”风天涯道:”不过什么。”燕孤鸣垂下眼眸,道:“我们不需在那里养伤,只要将琉璃夜送到那,然后我们离开便可。”

风天涯:“为何,你不想留在那里?”

燕孤鸣:“没有留下的必要。”

风天涯点点头,道:“无所谓了,你不想留便不留。”她笑了两声,又道:“蠢燕,同师傅讲,你想在哪里养伤。”

燕孤鸣想都没想,道:“天涯峰。”

“哈哈。”风天涯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开怀大笑起来。她拍拍燕孤鸣的肩膀道:“你怎地现在嘴变得这么甜了。”

燕孤鸣嗤笑一声,没有说话。风天涯接着道:“从前你硬得同石头一样,半点趣味也没有。现在好了,会顺师傅的意了,要保持下去。”

燕孤鸣道:“保持下去又如何。”

风天涯把嘴凑到他耳边,道:“保持下去就给你好处了。”

燕孤鸣:“什么好处。”

风天涯摸了摸浪人的脸,意味深长道:“问那么多作甚,总之便是好处就是了。”

燕孤鸣笑了一声,道:“你同常人不同,你的好处有时浪人吃不消。”风天涯道:“吃不消是你功力不到家。放心,早晚有一天,你不仅能吃得消,而且还吃得爽。”

燕孤鸣:“……”

“至于现在……”风天涯话锋一转,慢慢动作,将燕孤鸣靠在一旁的粗树­干­上,自己站起身,弹了弹衣上的灰尘。又抱起手臂,好整以暇地看向躺在一旁的人。

“算算时间,有些人也该醒一醒了。”

她话音方落,躺在枯草堆中的琉璃夜手指便蜷缩地动了两下。风天涯的认­茓­功夫到家,点­茓­功夫更到家。在这样的手法之下,被制之人会昏睡多久,又该何时清醒,风天涯一清二楚。

燕孤鸣靠在粗树­干­上,看着躺在不远处的琉璃夜。

琉璃夜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些迷茫。昏睡了一日多,现在头脑醒过来了但身子也没完全恢复。他躺在地上,眼睛看着上方。他头顶上是浓密的枝杈,现在入了深秋,树枝上的叶子渐渐枯黄,但还是整整的一大片。

风天涯和燕孤鸣很默契地一声未吭。

再看琉璃夜,到底是武人出身,没一会功夫便觉得周围气氛有异。他撇过眼,看到一旁站着的风天涯。一瞬间,双眸紧缩,琉璃夜猛地从地上翻身而起!

不久前,风天涯虽制住他,但是却未出手伤他。现在琉璃夜浑身上下只有手上的一点外伤,还是他自己握上风天涯的剑所致。

所以现在他翻身起立退步抽刀的动作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要说唯一的问题,便是他的兵器不见了。

琉璃夜:“……”一摸之下,琉璃夜发现腰间空了,怀中也空了。自己身上的琉璃片被全数拿走了。他舔了舔牙,看向风天涯,缓道:“……美人。”

风天涯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包,抖搂开,里面哗啦哗啦地掉出十几片琉璃叶。

琉璃夜眯起眼睛,“你想如何。”

风天涯没答他,转身走到燕孤鸣身边,抱着膝盖坐了下来。她对琉璃夜道:“你怎么不问问这里是哪。”

琉璃夜看了看四周,深山野林,杳无人烟。他道:“是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做甚。或者说……”他说着说着,把目光移向一旁的燕孤鸣,后者目光平淡,隐约透着不耐烦之意。琉璃夜又道:“或者说,是你们想要作甚。”

风天涯摸了摸脑袋,对琉璃夜道:“我不想瞒你,也没瞒你的必要。我和蠢燕要将你送到梅月居,找人管制你,叫你别去艳楼添乱。”

琉璃夜长长地哦了一声,“梅月居……”他斜眼看向燕孤鸣,一脸玩味道:“原来是梅月居。”

风天涯:“怎么了。”

琉璃夜摇摇头,“没什么。小爷是感叹有些人开了眼,终于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风天涯皱眉道:“什么意思,说清楚。”

琉璃夜接着摇头。风天涯觉得自己不懂他的意思,但又不是完全不懂。她看向燕孤鸣,道:“蠢燕,他的话是何意。”

燕孤鸣没有看风天涯,而是看向琉璃夜,低声道:“琉璃,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此行我们仅将你送到梅月居便会离开。”

琉璃夜:“你要去哪。”

燕孤鸣没有具体说明,只是淡淡地道了两字,“离开。”

琉璃夜看着他,半响,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而后他又看向蹲在一旁的风天涯,笑道:“美人,小爷便随你们走一路。”

风天涯奇道:“我还以为你会跑。”

琉璃夜两腿一岔,大大咧咧地坐到一旁,“跑,小爷为何要跑。”他坐下之后刚好看到一边放着的包裹,里面装着白花花的馒头。琉璃夜大喜,他快两日没吃东西,现在早就饿得头晕眼花,看见吃的问也不问便抓过来往嘴里送。

风天涯看他狼吞虎咽地啃馒头,又把水袋递给他。“没有人同你抢,你可以慢慢吃。”

琉璃夜接过水袋,一饮而尽。

他大口大口地吃东西,风天涯和燕孤鸣就在一旁看着。琉璃夜旁若无人,没一会功夫,把剩下的馒头全部吃掉了。

风天涯看着他,道:“这是一路的粮食,你全都吃光了。还有三四天的行程,口粮你要负责。”

琉璃夜吃饱了饭,心满意足地靠到后面,衣衫大敞,露出坚实的胸口。他满足地眯起眼睛,对风天涯道:“美人,你的粮食包在小爷身上。”他说着说着眼神就开始不正经起来,瞄到风天涯细­嫩­的脖子和领口下纤细秀致的锁骨。慢慢道:“你想吃什么,同小爷讲讲……”

风天涯:“……”

天­色­已亮,晨雾稀薄,深山之中静谧非常,只有不时的飞鸟野兽,在山谷深沉之处嘶鸣。

气氛一时不对劲,燕孤鸣目­色­深沉,看着琉璃夜又好似没有看他。风天涯拍拍手站起来,道:“莫要再闹了,你们在这里等着,我把水袋装满便上路了。”她走到琉璃夜面前,把水袋拿过来,拾起之时,琉璃夜动了一下,似是也要站起来。风天涯明白他的意思,看了他一眼,道:“你不用去,你留在这里。”

琉璃夜哼笑一声,又坐了回去。

风天涯把水袋拿走,开始找寻山泉。琉璃夜在风天涯走之后,脸上笑容也渐渐淡了下来,他看向对面坐着的燕孤鸣,道:“你为何忽然想开,要回梅月居。”

燕孤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不是我回,是我们将你送回。”

“哈。”琉璃夜痞笑一声,道:“随你如何说,你肯回去,总归是件好事。燕子,既然你决定回去,那我也退一步。”他低声道,“这一次,我愿意收手。等你把伤养好了,我们再一同报仇!”

燕孤鸣听了他的话,一丝表情也没有,他没同意,也没反驳。

琉璃夜:“你为何不说话。”

燕孤鸣依旧不语。

安静得久了,琉璃夜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死死地盯着燕孤鸣的脸,道:“燕子,我觉得我不认得你了!你开始畏事了!”

他句句逼迫,燕孤鸣静默一会,眼睛瞟到地上一团黑乎乎的灰烬,那是昨夜风天涯生的火堆。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或许吧。”

琉璃夜猛然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燕孤鸣。从前,别说是承认,就连被人问出“你畏惧么”这四个字都会冷剑以对的燕孤鸣,此时,竟然在这粗鄙的挑衅中点了头。

“你真的变了。”琉璃夜道,“你我相识近二十年,我今日方知原来你也有怕的事情。燕子,你怕死么。”

燕孤鸣:“怕。”

琉璃夜冷冷地笑了一声。燕孤鸣淡然地看向他,声音冷漠低沉。

“我怕死,怕她会死。”

☆、第六十七章

“我怕死,怕她会死。”

燕孤鸣说完这句话,琉璃夜愣住片刻。似是没有明白这话中的“她”究竟是谁。想了一番之后,他缓缓开口道:“你口中的这个‘她’,听着不像是珑玉。”

燕孤鸣:“的确不是。”

“吼。”琉璃夜手掐着腰,点点头道:“我懂了,这个‘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刚刚的那个小姑娘。”

燕孤鸣没说话,琉璃夜道:“不说便是默认了。”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牙,眼珠子四处乱转,­精­明显露,不知在想些什么。

燕孤鸣抬眼看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低沉,里面又隐约透着一股狠辣。“琉璃,你若是敢打她的主意,老子就宰了你。”

琉璃夜呵呵地笑了两声,目光油亮,戏谑道:“燕子,你何时开始好这一口。那小姑娘多大,我瞧着你做她爹都不过分。”

燕孤鸣眼神瞬间沉了下去。琉璃夜又道:“怎么,脸­色­为何越来越难看。莫要这般瞧着小爷,瞧也没有用。”

琉璃夜向前几步,走到燕孤鸣面前,弯下腰,道:“不过话说回来,燕子你的眼光不差,那小姑娘是难得的美人坯,虽说脑子有些问题,不过假以时日,定能出落个……唔!”他刚说得起劲,燕孤鸣却已不愿再忍,他抬起手臂,一掌击在琉璃夜的腹部,后者没有防备,被结结实实地击中,瞬间便弯腰跪落在地。

“燕子你……”

燕孤鸣手腕缠着琉璃夜的领口,将他提到自己面前。狠戾道:“我再说一次,你若是敢打她的主意,老子就宰了你。”

琉璃夜看着近在咫尺的燕孤鸣,裂开嘴角,道:“这是怎样了,从前我倒没见过你这般挂心一个人。你莫不是对那小姑娘动了情吧。”

燕孤鸣:“……”

琉璃夜见燕孤鸣不说话,嘴咧得更大了。“哟,真让小爷猜中了。”

燕孤鸣听着他的调侃,半响,忽然道:“琉璃。”

琉璃夜:“嗯?”

燕孤鸣抬眼,看着面前的人,目光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她是我内人。”

“……”

山风呼啸,时间一时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琉璃夜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燕孤鸣平静地把刚刚的话又说了一遍。“她是我的内人了。琉璃,我成家了。”

琉璃夜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你……你成家了!?”

燕孤鸣点点头,“是。”

琉璃夜张着大嘴,要合不合,想说又说不出。

燕孤鸣:“你同我相识一场,虽谈不上义气,终归还有些交情在。我将此事告诉你,是让你明白我的底线在哪里。”

琉璃夜瞪着眼珠,张着大嘴,整个人滑稽无比。他惊异道:“你成家了,你成亲了!?”

燕孤鸣:“……”

琉璃夜抿抿嘴,手掐着腰在空地上来来回回地走了几圈,最后站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斜眼看向燕孤鸣,轻笑道:“不管怎么说,我要道一句恭喜了。”

燕孤鸣这时的表情才微微地松懈下来,他轻轻点点头,道:“多谢。”

琉璃夜回到原位,蹲了下来,手搭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他好似还没有接受燕孤鸣成亲了的事实。

“燕子。”

“嗯。”

“我从前,一直觉得你我是一种人。”

“是么。”

琉璃夜抬头看天,广阔的天空被一团一团的树枝枯叶遮挡起来。“从前,我觉得我们是一种人——无父无母,无牵无挂。生无所生,亡无所亡。……但是现在,我发现就算同样身为浪人,每个人与每个人依旧是不同的。”他垂眸,看向燕孤鸣,缓道:“你为何想要成亲。”

燕孤鸣没有看他,而是看向地面上的那团灰烬。他淡淡道:“不是我,是她想要成亲。”

“哦?”琉璃夜一挑眉,嗤笑道:“她想成亲你便成亲么。燕子,有很多女人想同你成亲,为何之前你没有这般好说话。”

燕孤鸣:“……”

琉璃夜轻松道:“你动心了,也定心了。”

燕孤鸣不语,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地面。琉璃夜拍拍衣裳,又一次站起来,这一次,他背对着燕孤鸣,朝着远处宽阔的山路眺望,一边望着,他一边道:“燕子,酆都之仇,交予我吧。”

燕孤鸣抬眼,“你要作甚。”

琉璃夜:“小爷说,酆都和艳楼与你我的过节,交予我来处理吧。”

燕孤鸣:“我说过,不用你多管闲事。”

琉璃夜笑了一声,道:“燕子,你可知,就在刚刚我还在想,这世上没有任何的理由,能让一个冷漠的浪人放弃仇恨与尊严。但是现在,你给了我一个理由。”

燕孤鸣:“我没有说过要放弃。”

“哈。”琉璃夜大笑一声转过头来,看着燕孤鸣,道:“燕子,我与你相识这么久,你骗不了我。小爷只需看你一眼便可知道,你早已经开始犹豫了。”

燕孤鸣眉头轻皱,一语不发。

琉璃夜收敛笑容,轻声道:“你不用动怒,犹豫也不见得是坏事。”说完,他语气又变得轻松了些,“艳楼之险,你比谁都清楚。你同那小美人成亲有多久,一个月?两个月?总不能让人家年纪轻轻便开始守寡。”

静默片刻,燕孤鸣道:“……我以为,你会……”

“嗯?”琉璃夜道,“我会什么。”

燕孤鸣摇摇头,“没什么。”

琉璃夜还要开口再问什么的时候,风天涯回来了。她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脚步,大摇大摆地拎着水壶走回来,琉璃夜听见她的声音,一下子便把话咽了下去。

风天涯走过来,将燕孤鸣扶了起来。

“走了走了赶路了!”

琉璃夜手Сhā在敞开的衣裳里,晃晃荡荡地跟在风天涯和燕孤鸣的后面。

“壮士,有劳了哦。”风天涯把马鞭往琉璃夜手里一塞,自己扶着燕孤鸣坐到马车里。琉璃夜晃了晃手里的马鞭,朝风天涯道:“美人,小爷赶车,你做什么呢。”风天涯从马车里伸出小脑袋。“怎样,你不想赶车?”

琉璃夜:“凭什么我来赶车。”

风天涯:“好哦,我们公平一点。”

琉璃夜道:“怎么个公平法。”

风天涯从马车里出来,挽起袖子。

“来打一架吧。”

琉璃夜:“……”

就这样,风天涯和燕孤鸣坐在马车里,琉璃夜赶着车,又过了五日。

这五天里,风天涯一直小心翼翼地注意周围的动静,不过让她奇怪的是,自那两个人之后,他们再也没遇见艳楼的人,一路上平平稳稳。

只是琉璃夜的表现偶尔会出乎她的意料。风天涯在路上也在盯着他,她觉得琉璃夜不像是会老老实实跟着他们走的人,风天涯随时做着抓他回来的准备。

只不过,琉璃夜一路上真的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除了夜宿和找寻食物,他从未离开马车五丈以外。

一日,风天涯照顾燕孤鸣在马车内休息,待燕孤鸣睡着之后,她钻出马车,坐到前面。琉璃夜正赶着车,见她出来,冲她痞痞地笑了笑。

风天涯道:“你怎地这么老实。”

琉璃夜笑了一声,而后夸张地叹了口气,道:“小爷不老实的时候被人说,老实的时候还是被人说,唉,做人真难。”

风天涯:“……”

琉璃夜侧眼看风天涯,眼神弯弯的,满是笑意。“小美人,你了不得哦。”

风天涯听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奇怪道:“什么?”

琉璃夜抿着嘴,笑道:“小爷说,你真是了不得。”

风天涯:“你指什么。若是我的身手的话,那此番赞誉我欣然接受了。”

“哈。”琉璃夜笑道,“不知谦逊的小丫头。”

风天涯:“哟,你竟也知道‘谦逊’。这个词从别人嘴里说出我还听得进去,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实在没有说服力。你可知道,这几日我经常在想,你和蠢燕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琉璃夜轻松道:“小美人,你当我与燕子活到现在,全凭了运气么。”

风天涯撇撇嘴,没有说话。

琉璃夜:“小美人,如果你想杀一个人,你会用什么办法。”

风天涯想了想,“我是使剑的,自然是用剑杀。”

琉璃夜:“你不想接触一下新事物么,比如毒,触之即死的毒。或者火烧,再或者钉板,我曾在番疆见过这种刑具,上下两张钉板,把人放到中间,然后每天把板子往下压一点,这样到最后人可能是被扎死的,可能是被饿死的,还有可能是流血过多而死的。”

风天涯皱起眉头,道:“真恶心。”

琉璃夜笑了,道:“还可以,我们还遇到过更毛骨悚然的死法。”

风天涯:“‘你们’?”

“嗯,我和燕子。”

风天涯:“……”

琉璃夜道:“你觉得,杀一个人,一共有多少种方法。”风天涯道:“如果只是让人死,那该有无数种。”

“是了。”琉璃夜道,“无数种。你可以用刀杀,可以用剑杀,可以用药杀。还可以用恩杀,用仇杀,用情杀。可以用自己的手杀,也可以用他人的手杀。”

风天涯:“你到底想说什么。”

琉璃夜侧过头看着她,目光深沉无比。

“小姑娘,这世上有无数人想要燕子的­性­命,但他依旧活到今日。你觉得,他凭借的单单是运气么。”

风天涯:“……”

琉璃夜:“你错了。他能把命留到现在,靠的绝不是运气。他这一生,断送过许多人的­性­命,见证过许多人的死亡。换做是旁人,许是早就疯了,可他没有。他是从那种地狱一般的生活中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他能活到现在,靠的不是运气,而是自己。”琉璃夜的声音平稳而低沉,一字一句窜入风天涯的耳朵里,钻进她的心中。

“在浪人之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天为持物者奏杀,为无物者开路’,你可知其中的道理。持物者,或持金银财宝,或持恩义情仇,身上挂有太多的东西,这样的人,终是没有活路。就好比番疆刀首,武艺天下无双,可他一样要输,因为他身上挂着太多东西,沉得让他惧怕,沉得让他再提不动弯刀。”

琉璃夜挑起嘴角,接着道:“而燕子,他的强大之处,便在于他不会惧怕这个世间。”

风天涯觉得山风有些凉,她抱紧手臂,轻声道:“你是说,他是‘无物者’了。”

琉璃夜:“没错,天为无物者开路——小姑娘,天道苍茫,老天只会眷顾那些与它同样无情的人。”他放下马鞭,抬起手。风天涯不知在想什么,一直到他的手拖起自己的下巴才反应过来。琉璃夜捏着风天涯细­嫩­的下颌,轻笑道:

“所以,小爷才说你了不得……”

☆、第六十八章

“所以,小爷才说你了不得……”

风天涯­干­看着琉璃夜,半响,噗嗤一声笑出来。

“作甚哦,神神秘秘。”

琉璃夜扭过头,笑道:“小爷极少夸奖人,你竟还不领情。”

风天涯伸直腿,向后躺下去。“莫讲些有的没的,老实赶路要紧。”

琉璃夜一鞭挥下,马儿拉着车不紧不慢地在山路间穿行。又过了一会,琉璃夜对风天涯道:“小美人,你可知道我们要去的是什么地方。”

风天涯正闭目养神,闻言答道:“梅月居哦。”

琉璃夜:“燕子同你提起过?”

风天涯:“没有。”

琉璃夜抿着嘴,笑意连连。风天涯本等着他接着说,但琉璃夜似是咬定了风天涯会再问,偏是不开口。

风天涯久等不下,叹了口气坐了起来。她歪着脖子看着琉璃夜,道:“你可知,我发现浪人有个共同的特点。”

“哦?”琉璃夜道,“什么特点。”

风天涯:“幼稚。”

琉璃夜:“……”

风天涯边说边伸了个懒腰,道:“你真想让我发问,我问就是了。说吧,梅月居是什么地方,珑玉是什么人。”

“哟。”琉璃夜斜眼一瞥,“你还知道珑玉。”

风天涯:“不能知道?”

琉璃夜目光古怪地看着风天涯,“你都知道些什么,燕子同你讲的?不可能啊……”

风天涯说得不耐烦了,她皱着眉头道:“你说还是不说,不说我就歇着了。”

琉璃夜眨眨眼睛,“不说。”

“……”风天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好,好。”说完两字,她闭上眼睛不再说话。琉璃夜赢了一局,心情大好,手上马鞭挥起,一路向南。

其实,不用风天涯问询,因为就在第二天,他们便来到了岭南夷城。

夷城三面环山,只有一个城门,是个极为幽深的小城,。镇周围的山脉地势特殊,盛产珍贵药材,所以夷城虽然不大,可是却异常富裕。

踏入岭南地界,琉璃夜心情轻松,可燕孤鸣却越发的沉默了。风天涯能感受到他的变化,但她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问。

进了城,琉璃夜­干­脆从马车上下来,徒手牵着马匹走。他伸出一只手,朝前面的一条小径指过去,问风天涯道:“小美人,看着前面的那条道了么。”

风天涯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在巷口处,生长着茂密的树丛,在树丛中间,隐约有一条青石路。这里几乎走到了最深处,人烟稀少,也不见有商贩来往。

风天涯眯起眼睛看过去,道:“那是何处。”

琉璃夜:“到了就知道了。”

他们走到巷路的尽头,马车再不能向前,风天涯从马车上跳下来,朝那青石小路看过去。石路埋在树丛之中,蔓延到山坡上,一眼看不到头。

另一边,琉璃夜后退几步,来到燕孤鸣身边。燕孤鸣靠坐在马车边沿上,眼睛看着风天涯的背影。

琉璃夜抱着手臂看着他,道:“怎么,重回故地,有何感想。”

燕孤鸣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嘁。”琉璃夜嗤笑一声,“走了。”

“我们不同你一起去。”燕孤鸣忽然开口道。

琉璃夜转过头,“哦?你的意思是,现在便要走?”

“嗯。”

“呵。”琉璃夜匪夷所思地笑了一声,道:“你还真的只是送我回来?”他转过头看向风天涯,道:“小美人,你不想去看一看?”

风天涯砸吧砸吧嘴,“有什么好瞧的没。”

“有啊。”琉璃夜挑着眉道,“珑玉善养毒,梅月居里有许多新奇的玩意。”

“养毒?”风天涯道,“毒怎么养,是养毒虫?还是养蛊?”

琉璃夜摇摇头,道:“不是毒虫,也不是蛊,只是养毒,药毒。有很稀罕的东西哦,不想去看看?”

风天涯圆溜溜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琉璃夜。浪人想留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看人倒是通透,知晓风天涯会喜好新鲜东西。

风天涯的确在犹豫是不是要上去。不过,吸引她的并不是毒,而是药。

是药三分毒,药毒自古不分家。这座梅月居里既然有毒,自然也有药。风天涯想了想,燕孤鸣现在的身体想要快些复原的话,需要许多药材。他们临走时,右山人送给他们的药材马上就要用光了,他们也没有带太多的银两,如果此时离开,想要药材的话就要费些功夫了……

“嗯……”

“丫头。”风天涯刚想开口,身后燕孤鸣低沉的声音传来。风天涯转过头,看见浪人目光深沉,静静地看着她。

风天涯看了看琉璃夜,转身走到燕孤鸣身边,小声道:“蠢燕,要不我跟他上去拿些药怎样。”

“不必。”

风天涯:“很快的……”

“丫头。”燕孤鸣抬眼,与风天涯直直相对。“已经送到了,我们这就离开。”

琉璃夜见燕孤鸣如此坚持,脸­色­也渐渐有些难看。他道:“燕子,你现下如何想我大概能猜到。但不论如何,过往情分总还在,你当真一步也不愿踏进梅月居?”

“……”燕孤鸣沉声道,“琉璃,非我无情,你自该懂得。”

琉璃夜看了一眼风天涯,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燕孤鸣对风天涯道:“我们走吧。”

风天涯:“可你的伤……”

就在风天涯打算劝他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他若不想留,你如何说也是没用的。”

“嗯?”在场三人同时怔住,风天涯回头,看见巷口的方向走来一个女人。她慢慢走近,在马车前站住了脚。

风天涯打量面前的女子。她已经有些年纪了,未施粉黛,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迹。可是这毫不掩饰她绮靡的风韵。女子的柔顺的长发轻轻盘起,被一根发簪挽在脑后,她穿着宽松的灰白绸衣,目光同墨一样黑。

女子走到燕孤鸣的面前,经过风天涯身边的时候,风天涯嗅到了风中淡淡的药香。

女子站定,低头看向燕孤鸣。她的脖颈如同被清风吹弯的苇枝,顺滑而纤细。

“世上有两样东西是留不住的……”女子开口,声音平平淡淡。“一是流逝的光­阴­,二是想走的男人。你说对么,燕郎……”

飞燕啼雨夜,郎君何时归。

风袭过,过得枯叶沙沙作响。叶滑落,落得地面点点情殇。

燕孤鸣抬起头,女子的容貌逆着午后的阳光,朦胧不明。

不知过了多久,燕孤鸣终于开了口。

“珑玉。”

珑玉轻道:“好久不见了。”

燕孤鸣:“……嗯。”燕孤鸣的声音很低,也很平淡。话语里似乎没有多余的情感。而与他恰恰相反的,珑玉的声音里,那慢慢的情意似乎都要溢了出来。

珑玉的手臂上挽着一个竹篮,篮里装着几根­干­枯的树枝。风天涯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待她近了再看过去,便认出了那样东西。

在燕孤鸣与珑玉相顾无言之际,风天涯指着竹篮道:“那个,是魂草吧。”

珑玉转过头,看见风天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竹篮。她点点头,“是呀,这确是魂草。”

风天涯猜对了,啪地一下拍了手。“魂草生骨,对断骨再好不过了!”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燕孤鸣,“蠢燕……”

燕孤鸣转头看她,目光带着一丝探究,奈何风天涯的眼神里除了兴致勃勃以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含义在。燕孤鸣轻笑一声,埋下头,一时也道不清自己是放心多一些,还是无力多一些。

他没说话,风天涯又催了几句。

“蠢燕,蠢燕?”

燕孤鸣低着头,虽然没有说话,可微微松懈的肩膀似乎道出了妥协。

风天涯走过去,戳了戳他。

燕孤鸣一把握住了风天涯的手,“随你好了。”

“真的?”风天涯见燕孤鸣应了下来,兴奋地转过头去。她本想感谢珑玉,却见珑玉双眸轻轻地看着她与燕孤鸣握在一起的手,柔­嫩­尖红的嘴角似张未张。

“珑姑娘?”风天涯试探地开口,珑玉回过神,看向风天涯,道:“还没有请教姑娘芳名。”

风天涯道:“我叫风天涯,多谢你收留了。”

珑玉轻笑一声,“姑娘客气了,来吧。”

马车不能再向前,琉璃夜将马车停靠在山脚下,风天涯扶着燕孤鸣向山中走去。

步上青白的石阶,风天涯一路张望着。珑玉走在最前面,轻软瘦弱的背影印在空山树影之中,远远看着就像一幅画一般。

风天涯看着那道背影,喃喃道:“好漂亮的女人……”

燕孤鸣一顿,低头看她。

风天涯没有注意燕孤鸣的动作,自顾自道:“当真是好漂亮的女人。”

燕孤鸣低声道:“你一共才见过几个女人。”

风天涯摇摇头,“非是我见识浅,她真的很漂亮,我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人。蠢燕,你觉得她不美么。”

燕孤鸣低头不语。

“嗯?”风天涯转头看他,道:“怎么不说话。”

又过了一会,燕孤鸣终于开口。

“她,的确是个很美的女人。”

☆、第六十九章

拾阶而上,一座简朴陈旧的小院藏于青峰梅林深处。

风天涯本也没觉得梅月居会同艳楼一样华贵,但现下这座小院子却也朴实得出乎她的意料。别说艳楼,这座小院甚至还不及城镇中普普通通的民居。要说跟哪处相像的话,风天涯只能举出她的天涯峰了。

不过,风天涯站在梅月居前,环顾四周。她心道,这里青砖灰瓦,朴实无华,但是却别含一番沉静之意。

同天涯峰不同,人站在天涯峰上,感受到的是辽阔与豁达,而站在梅月居面前,人只能感受到孤寂,没有亲朋,没有邻里,甚至连鸟兽都少有声息——铺天盖地的孤寂。

梅月居前,有一小片梅林,此时正值深秋,梅树上结了点点的花苞,陈旧颓靡的深红,点缀在周围枯黄衰败的树林间。

珑玉走在最前面,轻轻推开院落的木门,转头对众人道了一句,“来吧。”

琉璃夜跟在珑玉后面,“走了走了,赶了这么久的路,身子快要散掉了。珑玉你快预备些好酒。”

风天涯扶着燕孤鸣也进了院子,她看着前面两人,小声对燕孤鸣道:“燕子,你以前在这里落过脚?”

燕孤鸣:“怎了。”

风天涯:“这里真不错。”

“呵。”燕孤鸣低声笑了一下,风天涯感到他胸口轻轻的颤动。

“怎么了,你笑什么。”

燕孤鸣低声道:“你知道这家院落原来住着何人。”

风天涯:“我哪里知道。”

燕孤鸣:“这里原来的住户是一个疯子。”

风天涯惊道:“疯子?”

“嗯。”燕孤鸣道,“是一个疯子,一个疯了的老尼姑。那老尼姑练了一种邪门的功夫,后来走火入魔,功体大损。每到月圆之时,便会祭杀一名童子,饮血疗伤。你看到门口的那片梅林了没有,每棵梅树下面,都埋着一具童子尸。”

“……”风天涯听得哑口无言,半响道了一句,“梅月居之名,该不会是这么来的吧。”

燕孤鸣低声轻笑两声,算是作答。“现在你知道,为何这附近没有人烟了。”

风天涯­干­呵几声。梅月居听起来如此柔媚风情,想不到居然源自这么让人毛骨悚然的原因。她对燕孤鸣道:“那现在老尼姑人呢。”

燕孤鸣:“死了。”

风天涯瞥了他一眼,燕孤鸣毫不隐瞒。“是我杀的。”风天涯道:“有人出钱买她的命?”燕孤鸣摇摇头,“没有,是我自己想杀的。“风天涯点点头,道:“很好,这老尼作恶多端,你杀的对。”

燕孤鸣:“因为我想要这间院子。”

风天涯:“……”

风天涯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燕孤鸣的脾­性­,她拿手肘敲了敲燕孤鸣,道:“为何想要这间院子。”

燕孤鸣犹豫了一下,道:“这里人烟稀少,也较为隐蔽,我要将……将珑玉安置在这里。”

“原来如此。”风天涯道,“不过这里这么偏僻,门口还埋着一堆人尸,珑姑娘一个人住在这里不会怕么。”

燕孤鸣:“呵,她当然不会怕。”

说话期间,珑玉已经将人带到房间门口。这座小院落一共只有两间住房,珑玉对燕孤鸣道:“燕郎,你和风姑娘住在这里吧。”

燕孤鸣抬眼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道:“多谢。”风天涯朝珑玉行了个礼,便扶着燕孤鸣进了屋子。

门口,珑玉静静地看了一会关上的房门,转身便要离开。可刚一转身,便与抱着手臂站在后面的琉璃夜四目相对。琉璃夜朝外面抬了抬下巴,珑玉低敛眉角,轻轻地点了点头。

两人向门外走去,出了院门,才开口说话。

琉璃夜道:“你看出来了。”

珑玉脸上并没有过多的神情。“你指的是什么。”

“吁。”琉璃夜白开一眼,道:“女人就是喜欢装傻,你说我指的是什么。”

珑玉:“我看出来了。”

琉璃夜细细地看着珑玉,似想抓住她脸上每一丝每一毫的表情。

珑玉察觉他的目光,轻笑一声,缓道:“你怎么这般看着我。”

琉璃夜摇摇头。

珑玉转过身,又道:“小弟,你可知,我从前觉得浪人的身边注定是留不下什么人的。”

琉璃夜:“的确。”

珑玉:“就算一时忘情,也会有淡然的一日,就像他对我……而只有那无边无际的天下,才是浪人最后的归宿。”她说着说着,轻轻低下头,墨黑的眼眸看着地面上一片­干­枯的树叶。“但是人啊,恣意一生,终究还会有累了的时候……”

琉璃夜:“浪人很少会累。”

珑玉:“很少,也就是说还有。”

琉璃夜哑然。

珑玉淡淡道:“如果一个累了的人,连一处歇脚的地方也没有,是不是太过悲惨。”珑玉转过头,看着琉璃夜,风中散发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不只是他,还有你……小弟,阿姊老了,不愿走了,阿姊就等在这里。”

琉璃夜看着面前的女人。她老么,按年岁来讲,她的确不再风华正茂。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琉璃夜走遍大江南北,阅人无数,他见过那么多貌美如花风情万种的女人,又有哪一个能同珑玉相比。

而这样一个女人,竟然以如此卑微的心态,在这荒山野林里,独自度日。这样想着,琉璃夜心底竟窜出一股火气来。他两步上前,站到珑玉面前,咬紧牙关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

“你不气么!你等了他这么多年,到头来他为了那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连一步都不愿踏入梅月居,你难道不怨恨么!?”

琉璃夜火气冲天,珑玉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她静了一会,不知在想什么,琉璃夜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淡淡的水纹。

“他回来了,已经够了……”

珑玉说完,向后退了几步。对琉璃夜道:“我去镇上打些酒,你在这里等着。”

“你……”

珑玉顿了一步,又说了一遍,“你在这里等着。”这一句,话中柔软依旧,却在柔软之中隐含一股不容拒绝的狠戾,琉璃夜似乎是追寻到了过去的记忆,一下子就把嘴闭上了。

送走了珑玉,琉璃夜砸吧一下嘴,摇摇头。

“女人啊……”

没过多久,珑玉提着酒回来,两个浪人见了酒就像濒死的鱼见了水一样,忘我地喝起来。燕孤鸣身上还带着伤,不过风天涯没有劝阻他,珑玉也没有,琉璃夜更没有。

珑玉似乎是知晓他们二人的酒量,打了整整四坛酒。屋子外面,院落中间有一处小石桌,石桌很矮,没有凳子。燕孤鸣与琉璃夜二人坐在地上,一人捧着一坛酒,不停地饮。

院子角落里还有一大块石头,石头面十分平坦,看起来是供练功之人调息打坐用的。放在这里已经有些年头。风天涯不想喝酒,便在大石头上躺着看天。

另一边,珑玉安静地坐在两个浪人的身边,她也不喝酒,只是安静的坐着。

整间院落中,只能听到琉璃夜吵吵嚷嚷的声音,他已经有些醉了,嘴里乱七八糟没有章法地乱说些什么。风天涯一耳朵进一耳朵出,完全没有听出他在说些什么。

另一边,珑玉和燕孤鸣皆是一句话都没有,风天涯没有朝那边看,不过她想也想得到那老燕子一脸的面无表情,冷冷硬硬地饮着酒。

山里静极了,天边的月也亮极了。

即使门口有那惨不忍睹的尸林,关上院门,院子里面的月却一如天涯峰上的静谧。风天涯看着看着,慢慢闭上眼睛。

她喜欢这里。

这里有一股,让她想要留下的气韵。

夜近三更的时候,两个浪人终于醉了。珑玉站起身,将东倒西歪的琉璃夜扶起,琉璃夜嘴里还在嘀咕些什么,旁人听不清,只有珑玉在不停地对他说“好,好……”,就像是在哄没长大的孩子。

风天涯睁开眼,坐起身,看向珑玉。

她一身灰白的衣衫,在月­色­下,显得更加的飘忽轻柔,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一样。

珑玉将琉璃夜靠在石桌上,靠稳之后,她又去扶燕孤鸣。她的手很稳,虽然手臂看似纤细无力,可她的手非常稳。只有在碰到燕孤鸣的一瞬间,她整个人不可清见地轻轻颤抖了一下。

却也只颤抖了一下。

再抬眼时,珑玉发现那个小姑娘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晃荡着小腿,正在看自己。风天涯的圆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

风天涯见珑玉看过来,笑道:“怎么这样看着我。”

珑玉:“你若不喜,便过来自己抬吧。”

风天涯:“我为何不喜哦。”

珑玉看着她,轻道:“他不是你的心上人么。”

风天涯:“不也是你的么。”

珑玉微诧,看着风天涯,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风天涯跳下石头,走到珑玉面前。珑玉比她高一些,她仰起头,从下往上看着她,道:“你喜欢他,对吧。”

珑玉看着面前的小人儿,半响,轻笑道:“心思倒是很细。”

“不不不。”风天涯一边摆手一边摇头,道:“我也是受过高人指点的,不过在那之后,我发现我好像懂了些。”

珑玉:“懂了什么。”

风天涯:“这个哦。”

珑玉:“哪个。”

风天涯:“就是这个哦……”

“呵呵。”珑玉见她天真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她一笑,眼睛淡淡地弯起来,似乎整个夜都跟着温柔了。风天涯呆呆地看着她,道:“你真好看。”

珑玉:“是。”

风天涯嘿嘿地笑了两声,道:“蠢燕真有运气。”

珑玉轻声道:“有别的女人心属他,你不难过么。”

风天涯:“若谁都不喜欢他,我才要难过。”

夜风静静地吹,过了许久,珑玉终于又笑了。她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风天涯的头发,一句话也没有说。

☆、第七十章

一夜大醉,梦醒不知身何处。

或许是赶路太过劳累,也或许是梅月居独有的那份孤凄与宁静,让两个浪人整整醉了一日。

风天涯与燕孤鸣在一间房里,燕孤鸣醒了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下去了。屋子里没有点烛火,有些昏暗。

燕孤鸣躺在床上,风天涯搬了张木凳坐在床边。浪人醒的时候还有些迷糊,睁开眼睛看见风天涯,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风天涯嘻嘻地笑了两声,伸手从旁边拿过一个油纸包,里面散着热气。她把纸包打开,里面包着三个包子。

风天涯将包子递给燕孤鸣,道:“已经凉了,谁让你这个时辰才醒。”

燕孤鸣看了看包子,手臂撑着床,慢慢坐了起来。风天涯见他辛苦,伸出胳膊搭了把手。燕孤鸣坐起来,接过包子,两口一个,眨眼间就吃没了。

风天涯拄着床边看浪人吃东西,边看边道:“蠢燕,你知道么。”

“嗯?”燕孤鸣刚刚醒过来,声音还带着宿醉的低沉暗哑,懒洋洋的。

风天涯:“我昨夜没怎么睡,一直在看你。”

“……”燕孤鸣最后一口包子咬了一半,听见风天涯的话顿了片刻,才把剩下的吃下去。

风天涯:“你醉的跟死了一样。”

燕孤鸣:“……”

“哈。”风天涯笑了一声,道:“从前我见你喝的比这次多,怎么没有醉得这么厉害。”

燕孤鸣吃了几个包子,肚子里踏实了些,他调整了一下姿势,靠在墙边,眼神平淡又深沉。

“醉了又如何。”

风天涯:“你喜欢醉酒么。”

燕孤鸣伸出胳膊,拉住风天涯的小手,道:“不喜欢。”

风天涯:“那么多人喝酒,不就是为了求醉么,你怎地不喜欢。”

浪人垂眸,一直看着被自己的大手包裹住的小手,随口道:“危险。”

风天涯懂得他的意思。“哦,醉了容易被人钻空子。”燕孤鸣挑了挑眉,算是答复。风天涯道:“可是,从我见到你,你已经醉了好多次了。”

燕孤鸣:“刀剑永远无法真正的醉,诗书才可以。”

风天涯努努嘴,看到自己的手被燕孤鸣来回把玩,道:“好痒哦。”燕孤鸣不语,风天涯又道:“好玩么?”

燕孤鸣这时才抬起眼睛看向风天涯。虽然脸上的伤势未愈,可燕孤鸣已经将头上的伤布全数拆下了,半张脸上满是挫伤,风天涯离得近,那伤痕看得无比清楚。

风天涯抬起小手,挑着没伤的地方摸了摸,道:“来,蠢燕,笑一笑。”

燕孤鸣:“……”

风天涯见他没动静,又道:“现在这张脸实在是太凶了,笑一个,师傅看看能不能好一点。”

燕孤鸣偏了偏头,错开风天涯的手,“莫要胡闹。”

“嘿。”风天涯收回手,道:“说正事,等下去珑玉那里换药,药材都已经准备好了。”

“……”燕孤鸣看了一眼风天涯的脸­色­,复又垂眸,低声道:“丫头,我们离开这里吧。”

风天涯:“为何。”

燕孤鸣默然,他不知该如何同风天涯解释,犹豫间,只听风天涯一声轻笑,她伸出手掌,轻轻擦了擦燕孤鸣的脸颊,道:“不管你如何想,我只会将你平日常说的两个字还于你。”

燕孤鸣看向她,“哪两字。”

风天涯:“无妨。”

“……”燕孤鸣静默,风天涯又道:“在你与琉璃夜睡着之时,珑玉带我看了她采集的药材和炼制的丹药。”

“呵。”燕孤鸣轻笑一声,道:“她的那些个丹药,碰一下就上路了。”

“呃……”风天涯­干­笑道,“的确是毒居多,不过毒药不分家,只要有材料,想怎么炼制都可以。所以呢……”风天涯拍拍燕孤鸣的肩膀,又道:“所以,你不要想些没用的,专心把伤势养好才是正经。”

燕孤鸣静静地看着风天涯,眼神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风天涯被他看得脸上发热,戳了他一下。“作甚这么看着我。”

燕孤鸣:“怎么,我不能看你么。”

风天涯:“别看了别看了。”

燕孤鸣哼笑一声,胳膊轻轻一用力,将风天涯拉了过来。他们脸挨得极近,彼此嗅到了对方的呼吸。

风天涯身子轻颤一下,道:“你又发什么疯,都要撞上了。”

“要撞,不是还没撞上。”

论欲调情,风天涯哪里是浪人的对手。

燕孤鸣的声音低沉嘶哑,一字一句缓缓道来,温热的气息吐到风天涯的脸上,夹杂着他身上的血汗味道,凝结成了一股男人特有的气韵,让风天涯的脸越来越烫。

不过,调情风天涯不见得是燕孤鸣的对手,但论武学,风天涯却能将燕孤鸣踩下去。

就在燕孤鸣嘴­唇­要贴到风天涯的脸上时,风天涯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作死啊!”

“唔——!”燕孤鸣撞到身后的墙上,吃痛地闷哼一声。

风天涯鼻翼微张,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燕孤鸣平复痛楚,抬起头。

风天涯:“你……你­干­甚这么看着我。”

燕孤鸣:“……”

风天涯看着燕孤鸣,忽然,风天涯注意到什么,眼神向燕孤鸣身下瞟过去。看到什么之后,风天涯瞪大了眼睛,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点着浪人。

“伤势未愈,你竟瞎想些什么……静心养伤,静心养伤你懂不懂!?”

燕孤鸣喘息一口气,慢吞吞地坐起来,戏谑地看着风天涯。“每个人养伤的方式都不同,我养伤,便不用静心。”

风天涯:“……”她看着燕孤鸣,看了一会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白了他一眼,道:“不要胡闹了,赶快起身,我带你去换药。”

燕孤鸣坐直身子,风天涯从一旁的桌子上取来一样东西。

“来,这是珑玉今早去镇上给你买的衣裳,你这件太破旧了,不能再穿了。”

燕孤鸣看了一眼衣服,又转过头看风天涯。

风天涯把衣裳抖开放到边,然后开始帮燕孤鸣脱衣。她手放到腰带上,解了一半就停下了。燕孤鸣:“怎了。”

风天涯眨眨眼,看向燕孤鸣,另一只手朝他下面指了指。

燕孤鸣慵懒道:“怎了。”

风天涯瞧他那样子,哈地一声,道:“没事。”

解开腰带,风天涯将他外衣脱下。刚一脱下风天涯就皱起了眉头。

“现在伤了快一月了,能碰水么。”

燕孤鸣:“你想如何。”

“你说如何。”风天涯道,“当然是给你这只老燕子涮涮毛。”

燕孤鸣随意道:“你想洗便洗好了,我的伤势无碍。”

“好。”风天涯点点头,道:“那我就去烧些热水了,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风天涯转身欲离开。岂料刚一转身就被燕孤鸣从后面揽住了。

风天涯笑道:“别闹哦,师傅说了很快回来。”

“不用热水。”

“嗯?”

燕孤鸣道:“不用热水,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风天涯扶起燕孤鸣,出了屋,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凉风吹过,燕孤鸣还开着的衣衫随风飘荡起来。风天涯道:“珑玉去山里采药了,琉璃夜该是还没有醒。”

燕孤鸣手指了一个方向,道:“朝那边走。”

风天涯顺着燕孤鸣手指的方向,一路向前。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山林中蒙上了一层青黑­色­的湿气。

走了一会,便没有山路了。

风天涯看着前面一片树林,对燕孤鸣道:“还要往前走么。”

“嗯。”

风天涯点点头,扶着浪人小心翼翼地穿过树林。林中枝杈繁茂,风天涯走得很小心。又过了一会,他们走出了树林。

就在步出树林的一刻,风天涯抬起头,看见眼前之景,她轻呼了一声。

只见树林下方不远处,一汪雾气腾腾的白泉沉静处在开阔的山壕中央,月­色­照耀,泉水飘渺而银白。

“哇哦。”风天涯看到这景­色­,笑了出来。“了不得,是温泉哦。”

“嗯。”

“走,我们去看看。”

风天涯拉着燕孤鸣往下走,来到温泉旁,她让燕孤鸣坐到一边。“我先去看看。”

燕孤鸣:“不用查看,这水温刚好可以沐浴。”

风天涯:“你之前来过?”

“……”燕孤鸣低下头,道:“来过。”

风天涯戏谑道:“同谁来的。”

燕孤鸣无奈地一抬眼,道:“丫头……”

“好了好了,我不同你说笑了。”风天涯走过来,要帮燕孤鸣把衣裳脱下。燕孤鸣伸手一拦,道:“我自己来吧。”

燕孤鸣只脱了上衣便下了水,温泉不深,他靠在泉边看着水里扑腾来扑腾去的风天涯。

风天涯本是要帮燕孤鸣沐浴,但奈何碰见温泉,玩心大起,没在岸上待多一会便也下了水,她没有脱衣,就那么直挺挺地在水里玩得不亦乐乎。

“哈哈。”风天涯从水里哗啦一下出来,站到燕孤鸣的面前,“蠢燕!”

“嗯?”

“没事,师傅叫叫你哦,哈。”风天涯往上一蹦,又要扎向水底。忽然,燕孤鸣伸出手臂,将蹦了一半的风天涯揽了过来,风天涯一时不稳,被他整个带了过去。

燕孤鸣将人按到泉边,自己翻身欺了上去。

“蠢燕……”

燕孤鸣手指勾着风天涯的下巴,轻轻抬起来,声音沙哑道:

“我的名字,你想随便叫叫就完了?”

☆、第七十一章

“我的名字,你想随便叫叫就完了?”

燕孤鸣身子压着风天涯,风天涯被那结实坚硬的胸膛紧紧贴着,浪人的目光闪烁不明。过了一会,风天涯渐渐平静下来,她挑起一边眉峰,调笑道;

“要么,你待如何。”

燕孤鸣:“你觉得呢。”

两人一来一往,你问一句,我问一句,慢慢悠悠谁都不往下说。夜越来越深,月也越来越亮,此地无风,那温泉里蒸腾的热气便飘忽地向上,在远处看得久了,就好像是天边的云落了下来。

泉中两人紧紧贴着,双眸隔着朦胧的水汽,将对方烙进心中。

这样的相持,到底谁先认输。风天涯知道,燕孤鸣更知道。

没过多一会,风天涯感觉到什么,笑嘻嘻地轻声道:“蠢燕哦。”她这一句,话尾轻挑,就像是轻拨了胡琴的小弦,声音在燕孤鸣的耳朵里来回地转圈。

燕孤鸣腹下一片燥热。风天涯见他下颌坚硬,笑了一声,道:“这么用力作甚,别把牙咬碎了。”

燕孤鸣瞧她那得意的小样,心里再也按捺不住,他脚步微微向前,这下便与风天涯一点隔阂都没有了。

“我说过没有,再有下次,我就不一定收得住手了。”

“啊,让我想想。”风天涯故意将头抬起来,双眼望天,小嘴微张,好似真的在回忆一样。

“你……”

“对。”风天涯想了一会,又把头低下来,做认真状地同燕孤鸣道:“你的确说过。”

燕孤鸣:“……”

他看着风天涯,半响,扯着嘴角冷笑一声,道:“小丫头,你真当我拿你没辙了是么。”

风天涯也跟着笑了,她抬起一只手,在浪人腰上掐了掐。

“有辙就拿出来瞧瞧哦。”

她这一句刚说到一半,燕孤鸣便已经压上来了。风天涯被他手臂一挽,从水里捞了出来,上半身铺在泉边的石头上,那石头被温泉常年冲刷,平滑又温热。

燕孤鸣个头极大,站直身子便能俯视地看着躺下的风天涯。

风天涯躺在石头上,浑身像没有骨头一样,脸上也是笑眯眯的。浪人低着头,风天涯看不清他的容貌,山间夜­色­昏稠,只能照出浪人那一圈迷糊的轮廓。

浪人的头发胡乱绑着,大部分都披散下来,滴着水滴,结扎在厚实的肩膀上。

因为昏暗,风天涯看不见他脸上那些伤痕,只有那无论如何也隐藏不了的断臂,在月­色­下,如此的突兀。

他的身材如此魁梧,如此结实,就像隐于深山老林中的山鬼一般。

只不过,风天涯心想,山鬼不会像他这样孤戚。一个人究竟走了什么样的路,才能有这样一幅——即使只看着剪影,便能感受到无边苍茫冷漠的模样。

风天涯轻轻一笑,开口道:“蠢燕子。”

燕孤鸣不语。

风天涯伸出一根手指,朝他弯了弯。“你挡住月亮了,下来哦。”

她朝他微笑的一瞬间,浪人的眼底温热了。

相抵的­唇­角,相缠的软舌。荡的谁的心酸,睨的又是哪家的风情。

浪人的手一层一层地褪下风天涯的衣裳,少女的身体在温泉的浸泡下,泛着红润的光泽。燕孤鸣牙齿轻轻抵着风天涯的下颌,将她的头抬高,再一丝一丝地向下。

风天涯感受到燕孤鸣缺失手臂的不便,她抬起手,从后抱住浪人,她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可已经足够让燕孤鸣松开手也不会倒下。

燕孤鸣察觉风天涯的动作,嘴­唇­停在她的脖颈后,声音沙哑道:“怎么,腾出我的一只手,是想让我碰哪里。”

他离得太近,那声音仿佛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在风天涯脑中自己产生的。

“鬼……鬼知道你想碰哪里。”

“呵。”燕孤鸣嗤笑一声,手从风天涯胸口处慢慢下滑。风天涯常年习武,腰腹虽然纤细,但却很结实。而再向下,风天涯双腿轻颤,燕孤鸣的手掌虽无力紧握,却仍旧能整个张开,他手掌宽大,在风天涯的腿根处轻轻抚摸。

没一会,燕孤鸣手指向内,在那隐秘之处来回挑拨。燕孤鸣手指本是无力,可这点软弱轻柔的力道用在此处却是刚好。

风天涯身子微微抖起来,随着燕孤鸣手指的韵律而喘息。

没一会,燕孤鸣手指一弯,慢慢抬了起来,拿到风天涯面前。双指相互一蹭,那其中的湿滑绸腻感受得清清楚楚。

风天涯看着,面红耳赤道:“你……你作甚。”

燕孤鸣抬起头,垂眸看着她。浪人虽动情,可他毕竟红尘来去诸多次,要比什么经验都没有的风天涯镇定的多。

他眼眸中带着调笑,脸上却没有太多的表情。

“你不是想喂我药么。”燕孤鸣开口,声音缓慢而嘶哑。“来哦。”

说罢,手指一转,在自己坚实的­唇­角便轻轻摇动,晃晃荡荡之间,舌尖在手指上一划,就好像那些嗜杀的江湖客在舔舐自己兵锋上的血迹一样,在冷漠之间享受。

这景象,饶是风天涯心再宽也受不住了。

“燕孤鸣!你这是……你疯了是不是”

浪人挑起她的下巴,低声道:“又叫我的名字?”他俯□子,高挺的鼻梁在风天涯的脸上蹭了一下。

“是你让我吃药养伤的。”

“我!”风天涯怒道:“我是让你吃药,谁让你吃……吃……”风天涯说不出,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就算知道,她可能也说不出。

燕孤鸣支着手臂,看着风天涯,道:“这个药比那些草管用多了。”

风天涯瞪着眼睛,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憋得无法,眉眼纠结到一起,大叫了一声——

“啊————!!”

“哈。”燕孤鸣被她逗得仰起头大笑一声。

风天涯叫完,看向笑起来的燕孤鸣。在风天涯的记忆里,燕孤鸣很少会笑,即便是笑,也是冷笑假笑皮笑­肉­不笑。而就算有过真笑,也是浅尝辄止,清清淡淡。

像这样的开怀大笑,风天涯第一次见到。他这一笑并不足以洗去一身沧桑,可是却能在这沧桑之中,添加了一丝柔情,能在这条漫无边际的血路上,刮一丝的暖风。

风天涯也笑了,她埋下头,伸出手,轻轻环抱燕孤鸣的腰身。

这是一个动作,也是一个邀请。燕孤鸣风月里来去数十年,自然比谁都懂。

他解开腰带,轻附上去。

无人曾教销魂,只怪当时情深。

月­色­当下,风萧过后,燕孤鸣有些牵动身上的伤势,自己在靠着岸边休息。另一边,风天涯还是很有­精­神,她自己滑到水里,在温泉里游来游去,时不时来到燕孤鸣这边,朝闭目休息的燕孤鸣脸上洒水玩。

浪人慵懒地躺着,懒得理她。

终于,风天涯自己也累了,她游到燕孤鸣身边,燕孤鸣自然地抬起手臂,将她搂了过来。风天涯靠着浪人的胸口,仰头看天。

天边一轮月,白亮得惊人。

“难得见你这么安静。”

风天涯转过头,浪人虽然开口了,却依旧闭着眼睛。她躺了回去,懒洋洋道:“蠢燕哦。”

“嗯。”

“以前,你同珑玉也经常来这里么。”

燕孤鸣睁开眼,不自在地动了动,犹豫道:“丫头,我……”

风天涯语气倒还是很平常,“怎了。”

燕孤鸣:“我……我和她从前的确来过这里。”

风天涯转头看他,噗嗤一声笑出来,道:“说话怎么忽然有气无力了。”

“丫头……”

风天涯淡笑一声,道:“蠢燕,我比你更喜欢她,你放心好了。”

燕孤鸣:“……”

风天涯躺了回去,接着道:“你可知,来到这里之后,看到梅月居,看到琉璃夜和珑玉,我觉得踏实了很多。”

燕孤鸣:“是么。”

风天涯:“是哦。”

燕孤鸣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真好。”风天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这清凉的夜在身体周转一圈,又缓缓吐出。她仰望夜空,心胸如同天际一般开阔透彻。

“你有一个真正的落脚之处,真好。”

一个真正可以落脚的地方,一个真正愿意等你的女人,一个算不上朋友的朋友。

还有一座幽静的山,一片飘舞的梅林,一轮亮白的月。

这些能让你埋在心底的东西,对我而言,同样深刻。而比起这些,那些无谓扰心的小小妒忌,又能算得了什么。

“呼呼。”风天涯想到这里,嘻嘻的笑了两声,道:“蠢燕,我有些怕了。”

燕孤鸣:“你怕什么。”

风天涯手指圈着燕孤鸣的一缕头发,来回转着。

“我看书上讲,‘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好日子过得太多,是不是会出问题哦。”

“呵。”燕孤鸣轻笑一声,道:“你觉得,我们好日子过得太多了?”

风天涯:“是哦。”

燕孤鸣动了动,风天涯以为他不舒服,自己坐起来。燕孤鸣拉住风天涯的手臂,将她转过身,面对自己。

“怎了?”

燕孤鸣不语,只是同她面对面待着。风天涯看着面前的静默残缺的身影,看着看着,渐渐无言了。

这时燕孤鸣才开了口,声音随意,带着些自嘲。

“丫头,你不用担心,‘好日子’从来离我就很远。”

风天涯听着,心里一酸,她身子向前,将浪人整个抱住了。燕孤鸣一动不动,任由她抱着。

“你这只蠢燕子哦……”

☆、第七十二章

又过了一会,风天涯与燕孤鸣披上衣裳,按着原路回去了。

回到梅月居,院子里依旧安静非常,一个人也没有。但是主屋却是亮着,昏黄的微光透着薄薄的窗子,在漆黑一片的山间,显得分外的柔和。

风天涯扶着燕孤鸣回到自己的屋子,燕孤鸣坐在床上,风天涯对他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问珑玉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好。”

风天涯走出屋子,朝珑玉的房间过去。她站到门口小声叫了叫珑玉的名字,却听到了琉璃夜的答话。

“小美人,进来哟。”

风天涯推开门,发现珑玉不在,只有琉璃夜一个人坐在桌边,桌子上放着一盆烧好的菜,琉璃夜捧着饭盆大口大口地吃着。

“珑玉呢?”

琉璃夜:“炼药去了。”

风天涯点点头,也跟着坐到桌边,看着那盆菜,道:“这么大一盆,你吃得下么。”

琉璃夜嘿嘿地笑了两声,道:“本来吃不下,可是见了你之后胃口大开,变成吃得下了。”

风天涯不理会他的玩笑,接着道:“这哪里是一个人的分量,你先吃着,我去拿个碗来盛走一些。”

“喂喂喂。”风天涯站起身,琉璃夜也不吃了,挺起胸叫风天涯,道:“你们都当小爷说话是耳旁风哟。”

风天涯没回头,但还是摆了摆手,敷衍道:“哪有哪有。”

“嘁。”琉璃夜也不吃了,手肘支在桌子上,手掌托着下巴,朝风天涯离开的方向看着。“这些个女人,眼睛都是长在脚上。放着小爷这么俊俏潇洒的男人不爱,偏去喜欢那头顽固的笨牛,真真有够蠢。”

没一会,风天涯捧着一个饭盆进来。

“哟,你吃完了?那正好,剩下的都给我吧。”

“喂喂,谁跟你讲小爷吃完了。”琉璃夜一手支着头,一手按住饭盆。“小爷没吃完,小爷才刚刚开胃了而已。不过,话说回来——”琉璃夜语气一断,纠缠着眉头审视风天涯,缓缓道:“话说回来,小爷怎地觉得看你有些不同了。”

风天涯:“什么不同。”

琉璃夜邪魅一笑,道:“好像,长大了一些。”

风天涯:“……”

琉璃夜吊着眼梢,满眼都是欲笑还无。“小美人,怎样,小爷从来没有走过眼。”

风天涯:“你就这么无聊?”

琉璃夜晃晃脖子,将脑袋转了一圈,脖颈嘎嘣嘎嘣地响。“你说对了,小爷无聊,小爷真无聊。所以美人,你要不要陪我玩一玩,我知道珑玉藏酒的地方,我们喝一壶去怎样。”琉璃夜说完,觉得自己的提议极好,他往前探探身,又道:“小美人,你要是陪我喝酒,我以后就不再调笑你了。”

风天涯把空饭盆往桌子上一放,好整以暇道:“你若真闲得无趣,就去找珑玉给她打打下手。”

琉璃夜:“珑玉炼药时旁人最不喜旁人靠近,我若去闹她,她生起气来我可是会被吓破胆。”

“吼。”风天涯挑眉,道:“若是她生起气来你会破胆,那我生起气来你可是会破脑哦。”

琉璃夜:“……”

气势被压,琉璃夜一时气恼,他拍了一下桌子,啪地一声站起来。

“你真当小爷怕了你!?”

风天涯趁他拍桌子的功夫,手往前一伸,把那饭盆捞了过来,转过身,边走边道:“别激动别激动,我说着玩而已,告辞了。”

“哼!”琉璃夜冷哼一声,声音到了最后,却是呵呵地笑了出来。“趣味的丫头,那老燕子福祸一起来了……”

风天涯从琉璃夜这里出来,转身便回到自己的屋子。

燕孤鸣在刚刚那段时间里点燃了火烛,又自己将新衣裳换好,风天涯进屋时正站在地上背对着门口系腰带。

昏暗的油灯下,燕孤鸣的身材显得更为高大了。而刚刚沐浴过后,浪人的头发绑起,血腥也淡了下来,整个人显得活泛不少。

风天涯一进屋就看见他的背影,她关好门,靠着门板调笑道:“前面那位壮士,回个头看看来。”

燕孤鸣转过身,看向风天涯,漆黑的目­色­在油灯的衬托下显得有些柔和。

风天涯啧啧两声,道:“这是哪家的武生,好辣的身段。”

燕孤鸣:“你这是在做什么。”

风天涯往前两步,走到燕孤鸣身前,把饭盆往桌子上一放,转手覆在浪人的胸膛上。

“这么宽的胸,这么窄的腰,这么阔的背,这么长的腿,壮士浑身好结实。”

燕孤鸣:“再摸,我就不保证接下来了。”

风天涯:“怎样。”

燕孤鸣往下一摊手,揽住风天涯的腰,往自己身上一带。风天涯与他紧紧相贴,自然感受到了他身上的热气与躁动。

“如何,还要再摸么。”燕孤鸣低下头,声音低沉。“我不介意你再摸下去,夜还很长,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风天涯在燕孤鸣的怀抱里抬起头,虽然身上还有伤,不过燕孤鸣的­精­神很好,风天涯仰着头,看了一会又低下头,叹了口气,道:“唉,脖子酸了。蠢燕,你好久都没有这么直直地站在师傅面前了,我好不习惯。”

燕孤鸣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风天涯听着他的笑声,感受着他胸口淡淡的颤动,道:“今日就不再往下摸了,待壮士养好伤再说吧。”

燕孤鸣:“伤势已经无碍了。”

“我说无碍才是真无碍。”风天涯从燕孤鸣的怀里出来,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说的对,夜还很长,日子还很长,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至于现在,先把肚子的问题解决了。”

吃过饭,风天涯伸了个懒腰,把桌边一早就放着的一碗黑乎乎的药汤端过来,道:“来,蠢燕,喝了这个就歇下吧,这是珑玉之前准备好的。”

燕孤鸣也没接,直接就着风天涯的手将药汤喝下。喝完了药,燕孤鸣与风天涯双双躺到床上。这间房本就是珑玉为燕孤鸣准备的,所以床很宽很大,现在躺两个人也不觉得拥挤。

风天涯睡在燕孤鸣的左手边,拉扯着他的手,渐渐入睡。

夜,很深。

燕孤鸣喝下的药汤带有安眠的作用,所以他睡得很沉。

风天涯也睡着了。但是,她却睡得很浅,睡得依旧保持了一个武人的直觉。

所以,当门外有那么一点点的动静的时候,风天涯便醒了。那声音很突兀,却也突兀的奇怪。风天涯睁开眼,几乎是一瞬间便清醒过来。她转过头,看了看睡得沉沉的燕孤鸣,轻轻起身。

门外有人。

这是风天涯的第一感觉。

门外有一个外人。

这是风天涯第二个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