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王的一生,不可能永远跟随在别人的背后。(1 / 2)

我们离开了微奈尚。不是因为西索最终以“破坏文物”的罪名被控告了——那间房间是他买下来的——而是因为修复石桥、房门、电梯需要动用文物修复的专家,工人,监督员……连夜赶来的每个人都对我们怒目而视。

坐小船离开时,码头上站了很多市民气愤而冷漠的看着我们。空气里充满无声的谴责。

西索安之若素,平静自得,好像他是在被天空竞技场狂热的粉丝们注视。我可没有他脸皮厚。我觉得很丢人。恨不得缩小了藏在他口袋里。

圆顶教堂上的金­色­十字架和码头灯柱上的双翼狮子都小得像火柴棍那么大的时候,我拉拉西索的袖子,“你后来……为什么追来了?”

“嗯~因为我答应过不会逼你走啊~”他笑嘻嘻的摸我的头发。

我看着他,无从判断这话的真假。

“你呢?咪路,你当时在想什么?你身无分文,要怎么离开?”

“我想过去打劫,或者顺着河游走。”

“……”西索的脸漂移了一下,笑了。

我也对着他笑,清晨的阳光把我们的身影投在绿得像翡翠的河水上。

这情形似曾相识。

我眨了一下眼睛,继续对着他笑。

灰溜溜的离开微奈尚,我们回到了“荣耀之都”泰拉特斯,那座像个时光胶囊保存千年古迹的城市。我膝盖和大腿上的淤青消失时,我们驾驶飞艇离开,去了产葡萄酒的莱昂特住了几天。

大概是因为已经告诉我了决斗的日期,西索开始比较正经的练习,和我对打时比平时认真。此外,他还安排了一场在天空竞技场的格斗,对手是个有类似“瞬间移动”能力的反击型念能力者,从录像带看体型和速度和库洛洛差不多。

“这算是模拟战吗?”

“嗯。”西索靠在沙发上懒洋洋的按着遥控器快进,“库洛洛的力气大概和现在的你差不多,我想试一试……嘿嘿,一定很有趣~”他说着舔舔­唇­角,盯着屏幕上的猎物。

西索忽然回头看我,“哦,你要跟我去吗?我记得你说过你讨厌那地方。”

“我跟你去。”

我们在天空竞技场停留了一天。

我没有去看西索的比赛。告诉他我想去看看美达小姐,他给了我一张卡片,让我打电话给那位曾经载过我的司机。

“我很贵”载着我离开天空竞技场之后,我想了想,没有直接去“蓝丝绒小马”而是向司机大叔报了另一个地址。

“超人的时间”老板换成了一位一头卷发的大婶,哦不,是位胸部至少有D 罩杯的大叔。小朋友们依然排着队跟狐熊、恐龙打架。“狐熊麦格尼”经过艺术加工的大海报照样配着煽动­性­的文字摆在店门口最显眼的位置。

我在店门口呆了一会儿,让司机载我离开,去另外一个地方。

“萝莉的时间”吞并了从前挨着我们的那间三明治店,店面扩大了,现在有前后两个店门,一边站着一个哥特打扮的萝莉,她们恭谨含蓄的微笑,为客人拉开门。同样哥特萝莉打扮的店员姐姐们倒没怎么变样,除了多了几个我没见过的新面孔。我看到了贝尔姐姐,她面­色­红润,笑容甜美,以前她刚和那个赌徒男友开始交往的时候也是这么有­精­神。唔,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了新男友。她对着窗外的我笑了一下,转过头招呼客人。

她没认出我。

娜塔姐姐的小旅馆关门了,房子出租出去,一楼现在变成了一个花店。听邻居说她嫁了人,丈夫是个有钱的银行家。

看来一年之内发生了很多事情的,不止是我。

司机先生陪着我沉默了很久,终于问我,“小姐,我们现在去哪里?”

“……”我沉吟一下,“回去吧。”

快要到天空竞技场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个我最应该去看看的地方。

按着模糊的记忆指使好脾气的司机大叔,七拐八拐之后,他叹气,“小姐,这地方车开不进去了。”

“对不起,请您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下了车,在废墟间走了几分钟,当我看到那个被遗弃的教堂时,立刻转头看了看四周。

很显然,我没有记错,是这个地方。

可是——我看着完好如初的彩绘玻璃,那群吟唱、奏乐的天使还是穿着白衣,面目姣好,表情安详中带点忧郁 ,只是那时被打破的地方,那位大天使的脸部,竟然被修复了。或者说,被修改了。

他……不,应该说是她。这个天使现在明显有了­性­别,她是个年轻的女孩。她手里还是捧着那本书,可她完全没在看那本书。她的脸上,或者说她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流露着类似喜悦的悲伤。

这废墟静得怕人。

我走近了一点,和那个重新获得表情的天使仿佛照镜子一样对视着,泪珠突然从热热的眼眶里滚了出来。

整个世界,只有一个人会做这种看起来毫无意义的事情。

他也来过这里。

他竟然记得我那时问的傻问题。

他……

回到车上的时候司机大叔有点担心,“小姐?”

我缓缓呼口气,“我们回去吧。”

我没有去找美达小姐,只是在车里给她打了个电话,商量了一下接下来要推出什么新产品。她说最近有很多化妆品公司推出了新的香氛,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也许我们可以加些什么奇奇怪怪的香料在我们没有什么气味的树蛙油里,作为香膏推出,或者加点别的东西变个颜­色­什么的……我告诉她我会想办法的请她放心。

回到天空竞技场,坐电梯的时候看到了最新播报的战况,西索毫无悬念的胜出了。

我先是开心微笑,然后又怔怔的出神。

很多事情都变了,人们似乎都有自己的方向。我的呢?

最初,爸爸安排我的一切。在他失踪之后,“找到他”就成了我生活的重心,再接下来,我跟着库洛洛,现在,是西索。

我突然发觉,我似乎还没想过“我自己”想要做的是什么?我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爸爸用自己的一生去忘记一个人。

库洛洛决定继续胡作非为。

西索会一直寻找对手,享受战斗。

那么,我呢?

推开房门,西索正站在窗口用毛巾擦着头发,他笑眯眯的转过身,“你回来了?”

我走过去默默抱住他,把脸贴在他胸口。

“嗯?好像不开心了呢~”他摸摸我的耳朵,“等会儿飞到弗西里斯吃晚餐?”

“好。”

离开天空竞技场之后,我们又去了其他一些好玩的地方,5月17日越来越近了。

说起来很奇怪,自从西索答应让我跟着之后,我反而没有再不安惶恐过。直到16日那天晚上。

我很紧张。睡不着。

睁着眼睛对着舷窗整整三个小时之后,我抱着枕头溜下床,刚要用“绝”隐藏气息就被西索扑倒。

“不要这样——”我推着这个嘻嘻哈哈把我的腿缠在他腰上的家伙,刚想说些什么,心底突然有狂风刮过,所有的理智不复存在,我紧紧抓住他,心里所有的酸涩、不安、惊慌、快乐、忧伤……所有的感情在一瞬间毫无保留的转变成亲吻、抚摸、拥抱、磨蹭、呢喃……

可是无论如何努力,我就像堆一直冒烟却始终没法冒出火焰的潮湿树叶,心不在焉,惶惶不安。

“专心点啊~”西索亲亲我的耳朵,“要我为你催眠么?咪路……”

他这么说的时候忽然用力得让我不得不尖叫起来,星辰爆裂,宇宙沉寂,虚空一片。

我有类似飘浮的幻觉,轻轻搂着他汗津津的脖子和肩膀,小声喘气。

“现在,好好睡吧。”

“嗯。”

这样的­肉­体快乐通向的永远是绮丽的梦境。但是我永远都会在醒来的那一刻忘记。尽管在梦中流连往返,不知疲倦。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西索躺在我身边,像从前的很多次一样,侧躺着,一只手托着自己的脑袋,另一只手轻轻抚摸我的鬓发。

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我坐起来抱住他。

从西索背后的舷窗可以看到,飞艇正在经过一片广阔无际的草原。

下午的阳光把地面上的草照成一片镶了金边的绿­色­绒毯,被风吹动时就像是顽童手中抖动的绸缎,有小小的湖泊和水塘点缀其间。

我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会睡那么久。

搂紧他的脖子,我沉默了几秒钟问,“是在这附近吗?还要再飞多久降落?”

“嗯。”

“西索……”

“什么?”

“没什么,可以停下来么?我想在这里野餐。”

飞艇降落在一个小水塘旁边。周围是长及我腰部的青草。

我坐在小折叠椅上,慢吞吞的吞咽着食物。

西索没说话,四周只能听到风吹动长草发出的窸窸窣窣声音。

“你和库洛洛约的是什么时间?”

“黄昏。”

又过了一会儿,西索站起来,伸展一下手脚,“走吧。”

重新回到飞艇上,我的脑子里很空,心里很乱。总是有种想吐的感觉。

终于又降落的时候,我站起来,突然像是脑缺血一样发晕,又“咚”的一声坐下。

西索静静等了两秒钟,“咪路?”

“我没事。走吧。”我说着站起来,走在他前面拉开舱门放下舷梯。

西索在我身后长长吸了口气,像是觉得这里的空气很清新,他缓缓呼气,嘻嘻笑着向四周看了看,打开“圆”。“圆”只用了一下就被他重新收敛。西索微微抬头,然后朝一个方向走去。

我跟在他身后,在被他分开的长草中行走。草叶和顶端毛茸茸的草穗子时不时擦在我的手臂上,弄得我心里有种痒痒的想哭的感觉。

走了十几分钟,西索忽然停下来,他转过身看看我,伸手抹我脸颊上的泪。

“咪路……”西索用右手的拇指搬起我的下巴,“你真的要去吗?”

我无声的呜咽起来,泪珠扑簌簌的流下来,有一些掉进我为了呼吸而张开的嘴里,又苦又涩。

他的手掌温热,手心是我所熟悉的纹路,这双手托着我的脸,让我和他对视,“告诉我,咪路,”西索眼睛里那片浅蓝­色­的水在轻微波动,“那个问题你现在有答案了吗?”

我突然间失声痛哭。握紧拳头仰起头想让身体停止颤抖。

西索放下手,他微笑了一下转过身,“你还想跟着吗?我要走了哟~”

我紧紧跟着他,继续哭着,右手握拳擦着脸上的泪。

又走了十几米远,我忽然停下站住。

被西索踩断的草茎发出的细小声音在我听来好像轰隆隆的雷声那么大。

他显然察觉到我停下了。

西索的背部有块肌­肉­在衣服下轻轻起伏一下,可他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向前走。

“西索——”我站在原地大喊。

他站住了,但是没有回头。

“我——我不想让库洛洛死!”我看着西索纹丝不动的身体,剧烈的呼吸,终于压抑不住大哭,“可是我要你活着。我想让你活下来。活下来……”

他轻轻扬头,没有说话。

我张着口用力呼吸,擦着脸上的泪强迫自己转过身体背对着他。

我不能再看他。

我怕他不回头。我更怕他会回头。

如果他回头,我怕自己积累了这么久的勇气就会瞬间消散。我会用上天赋予我的一切去试着留下他。哪怕只是多留几分钟。哪怕明明知道停下之后他还是会继续走。

颤悠悠的呼吸了几次,我断断续续的说,“我,我会去找千耳会。我还是没想好我要做什么,可是我,我想先去做一份真正的猎人会做的工作。我会变强,我会……”

我会,一直记着你。

可我说不下去。

我能感到西索的气有小小的波动。这气一瞬间变成兴奋冲动的杀气,又立即消失。

“我走了。”我说了这句话,顺着我们刚才在草丛中开辟的小路原路返回,每一步都走得非常­精­确。

快点,走快点,咪路。

不能回头。如果回头,我就会变成神话里那个因为回头而变成石柱的少女。

我抽着气哭着,跑回飞艇降落的地方。

抓住控制舷梯的手柄,我放出了自己的“圆”——西索继续朝正东方向走着,他很快就会走出我的“圆”所能覆盖的范围。

我的右手颤抖着,舷梯发出轻微的声音慢慢降下来。

站在驾驶室门口发了会儿呆,我按照他教我的,拉下控制杆,启动引擎,提升,稳定……飞艇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发出轰鸣声起飞,吹动地面上的长草。

我突然蹲在地板上捂住心口,觉得这机器起飞的时候把我身体什么器官给拉断了。

我走到舷窗旁边,不知是眼里的水分,还是飞艇引擎散发的热气让我眼前的景象有点恍惚。我看到波浪起伏的绿草间有两个小点渐渐靠近。一个是西索,另一个,是库洛洛。

这两个男人,像是两个充满危险的动荡可是又异常迷人的热带国家,起初我作为一名误入的游客,分别跟着这两个国家的国王参观了一处处瑰丽奇秀的景­色­、宏伟的建筑以及令人惊叹又感到可怕的民俗,到了后来一度不可自拔,想要永远的留在这样的国度。

可是我不能。

他们都曾经俘获我,让我臣服,他们都可以驯化我,可是最后又都决定放我自由。

我应该感谢他们,他们让我看到了一个王国应该是怎么样的。

现在,我要去寻找、建立自己的王国,成为属于自己国家的王。而他们,会永远作为我的地标。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啊啊啊……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是真的!萝莉把西叔骗身骗心骗飞艇之后抛弃了!—— T_T 告诉我还有后续!告诉我这不是真·结局!告诉我你其实不想让读者们殴打你的……—— 接下来的故事会在两章里讲。包括萝莉第一次求职真正的猎人工作、遭遇某人的旧识、第一次百合向的大尺度表演以及最后的真·结局。——下一章!flying solo!单独飞行!告别十四岁!贴个歌源氏物语千年纪中的歌曲。萝莉到了可以决然转身离去寻找自己的国度的时候,就算完成了“养成”。从这个角度来说,故事的确结束了。下面两章,是给大家的一个交代,因为我知道很多读者并不喜欢开放式的结局。他们一定要看到主角后来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取得什么样的功绩,跟谁在一起,或者,很简单的,一个问题——他/她是否幸福。于是,这接下来的两章,会对以上这些问题一一做出回答。但是,这两章可以当做一个单独的故事看。原著中的人物只有在最后才会出现。而且就出现一下子。所以大家自己决定是否要看吧。(殴打!)

真·结局 Flying solo

我把飞艇降落在优路比安南海岸边的城市萨克,换了衣服,买了一只新手机,一天之后找到了那附近的千耳会。

我不知道他们打起来要多久。也许几个小时就决胜负,也许会持续几天。也许打几天之后两人都打得兴起,会决定休息一下再继续打。

也许他们现在已经打完了。

也许……

我换了手机。因为我怕会在最没有预料到的状态下接到西索的电话,那也许同时意味着库洛洛的死讯。

唉,我想我始终还是有鸵鸟心态。

总之,在我找到千耳会那间光线昏暗,看起来随时可能倒塌的破房子时,还没有听说任何关于他们的消息。

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也许西索在听到我说要去找“真正的猎人工作”时并不惊讶,毕竟把猎人执照借给我上网查资料的也是他。

也许他早就料到了我在最后一刻会突然变卦?

唉,现在想这些­干­什么。我现在要应付的,是怎么变出个猎人执照给这个负责介绍工作的大妈看。

“你的猎人执照给我一下。”大妈翻着一个和这地方一样破破烂烂的笔记本,啪嗒啪嗒按了几下字母早就磨掉了的电脑键盘,向我伸出一只手。

我抓抓头发开始翻包,“呃……我找找看啊。”笨蛋咪路!用脚趾头都该想到找猎人协会下属的千耳会求职需要给人看猎人执照的吧!看你现在怎么办!

“哈哈,不会是丢了吧?”大妈嗑着瓜子,吐吐瓜子皮,“半数以上的猎人会在拿到执照的第一年弄丢他们的执照,因为各种原因……”大妈说到这儿,挑起涂着浓重蓝­色­眼影的眼皮对我暧昧一笑,压低声音,“不少男猎人中了美人计,睡醒之后发现自己的执照不见了呢……”

“啊?什么?”我的脸开始发涨发烫,手在背包口袋里摸来摸去,摸出一张卡,努力回忆猎人执照是什么样子,嗯,还好我记得自己那张执照的号码。

“呼,还以为真的弄丢了呢,哈哈哈。”我­干­笑着把卡片恭恭敬敬的双手放在大妈手里,“美女姐姐,能帮我介绍个好点的工作么?”

这种恭维好像不太好用——大妈愣了愣花枝乱颤的笑了,“哦呵呵,我是哥哥哟~”

啊?啥米?!有、有你这样胸部可疑的高耸着而且还贴着假眼睫毛涂着鲜艳口红的哥哥么!

我的下巴终于恢复知觉的时候,大妈,不,大叔说,“有找保镖的工作,给富家小姐做贴身保镖,嗯,这个不好,我觉得你不是会伺候人的人,你自己看起来就像个娇小姐……啧~”他说着看看我,又看看我的背包,“最讨厌穿名牌的小孩子了!”

“哦,还有个找商业间谍的……”大叔上下扫视我,“你的脸的确还OK啦,可是一看就不到16岁,恐怕会过不了筛选……”

“啊,这个好,给快要灭绝的青睛四翼独角犀牛做近距离观察记录,给每一只上电子追踪项圈……可是——”他又上下扫视我,“我说,你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能吃苦的人吧?你能在那种荒地独自生活吗?”

“我能吃苦啊漂亮哥哥!”我怀疑是不是刚才我没弄清他的­性­别马屁拍到马脚上了,还是这身衣服惹得他不高兴了,怎么这大叔觉得每个工作都不适合我啊?!我很能­干­的!

“你都有什么工作经验啊?”大叔继续磕瓜子,他指指脏兮兮的电脑屏幕,“你,咪那微爱路·麦格尼,通过猎人考试之后就没有做过任何相关的工作,而且才14岁,你都做过什么?”

“我、我做过……我……”我额头开始冒汗了,怎么会这样啊?我想不出自己都做过什么能证明自己实力的事。“超人的时间”和“萝莉的时间”的打工经验好像说出来会惹得他嘲笑,可是——

真郁闷。我进来之前明明觉得自己还挺厉害啊!为什么我满满的自信会几下就被这个人妖变没了啊?!

“或者,你告诉我,你有什么特殊技能么?”他吐了口瓜子皮看了看我的胸部。

“呃,特殊的……技能?”那是什么?

我越来越颓丧,求职真难。

“阿南,不要难为那孩子了!”啊?幕后Boss出来了吗?

这个低沉悦耳声音的主人,是个身材高大的金发男人,他拉开人妖大叔背后那扇灰扑扑的布帘走了出来。

尽管幕后Boss的出场让我更加紧张,可是看清这个男人的长相时我还是有一瞬间的呆滞。因为这是个英俊的让我意外的男人。他的出现似乎让这破破烂烂的房子都显得不那么寒酸了,反而是像一个什么意识流摄影的现场。

“哎呀~奈斯,你醒了?要吃什么?我准备了­鸡­­肉­咖喱!”人妖扭着水蛇腰站起来把我丢在一边,对着那个金发男发嗲。

那个头发乱糟糟可看起来好像是什么发型师花了几个小时才弄出的“慵懒look”的金发男走过来,拿起桌上的笔记本翻翻,“的确是没有什么适合你的工作,小妹妹,不然你过几天再来?”

这明明是要我滚蛋别再来了吧?这个幕后Boss更狠!直接让我走人啊!

我抿紧嘴­唇­吸了口气,直视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在野地自己生活?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做人家的保镖?”

“嗤~这些我是不知道,不过——你进来这么久,连和你对话的人的­性­别都没分辨清楚,可见你的观察力有多差。还有,”金发男从人妖手里拿过我的卡片,用他那双毫不遮掩轻蔑的湛蓝眼睛瞟我一眼,“你连自己的猎人执照都保不住……嘿,大概能力也不会太高。”

他说着摸了一下卡片,执照上的猎人标志一下变成纸飘下来。

“瑞兹酒店的房卡?这是怎么回事!”人妖跑过来拿起卡片,张开涂成猩红­色­的厚­唇­训斥我,“小姐,猎人的工作是很危险的,而且责任也很重大,请不要拿这个开玩笑好么?”

我接过房卡放回包里,有点心虚的道歉,“对不起。我的猎人执照的确不在我身边,可是,不是丢了……”

那个叫奈斯的金发男挥了挥手,“好了。回家去吧。连自己的执照都保不住的猎人也不是只有你一个。”

啊啊啊气死我了!金发有什么了不起!长得帅得像时装杂志模特有什么了不起!我见过的帅哥多着呢!很多根本不输给你呢!

可恶!从我进来开始这两个人就一直在打击我!我很厉害的好不好!虽然我没还没想到怎么证明可是我真的觉得自己还挺厉害啊。

他们现在摆明了不想理我,奈斯伸了个懒腰想要走进去,人妖阿南像个马仔一样跟在他身后说他的咖喱里都煮了些什么。

我气哼哼的呼了两口气,大声说,“我知道一个念力世界前十的猎人,他的执照早就给他儿子拿着玩了,可这并不妨碍他成为三星猎人,他还发掘很多遗迹,保护了很多濒危物种,还制作了这世界上最危险有趣的游戏……”

金发男突然转过身,他看看我当做吊坠挂在胸前的GI戒指,“你去过贪婪岛?”

“去过。”

他沉吟一下,“你是怎么离开的?”

“两次都是用‘脱离’。”

“呵,”他眼睛里突然晶光一亮,“卡片都是你自己拿到的?‘通行证’呢?拿到过通行证么”

“当然了。”

哎?他好像不再那么轻视我了,这没准是个转机。我赶快补充,“我一共拿到过4次通行证,除了通行证,A级的‘火焰龙’和‘海底飞蝙蝠’我也拿到过。没人帮我。”

金发男隔着柜台看了我一会儿,笑了,“阿南,接下来的事你没有看到。”

我心中一凛立刻全神戒备,用了“凝”盯着他。

这个男人身上现在完全没有刚才那种懒洋洋的味道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重的戾气。他像头准备掠食的猎豹,动作优雅而危险的踱出柜台,站在离我一米多远的地方,“嗯,的确像是打过架的。不用紧张,我只想试一下你的实力。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请你参加一项任务。”

“怎么试?”

“呵,你说呢?”他话音没落,身形一晃不知怎么一动已经来到我身前左手张开抓向我的右肩和颈部。

我也不躲闪,左手食指和中指一并向他手心戳过去,同时右手并指成掌斜向上Сhā他的心口。

“很不错的反应力。进攻的同时把自己的要害都保护起来,还能攻敌必守,真不错。”他向后跳了一下,“现在来试试你的力气。”

他说着加快了进攻的速度,几下把我逼出了那间烂房子,战场改为门口堆着各种废旧建材的空地。

“小心了!”金发男大喝一声随手抓起一根混凝土柱子朝我砸过来。

我跳起来一脚踢在柱子中间。

灰扑扑的粉末落下去之后,金发男看看深深扎入他脚两边和地面一样的平的柱子,再抬头的时候眼里不再有轻蔑。

他收敛杀气对我微笑,“相当好。切面平滑,难得的是力度很­精­准,水泥和里面的钢筋切得一样平整,两根断柱Сhā在地面里的时间、深度也完全相同。看来,你对计算气的用量也有一定的心得了?”

“是的。”我仍然戒备着他。这男人不简单。他挺强的。

他走过来,盯着我的眼睛,“你杀过人吗?”

“……杀过。”

“都是些什么人?”

“九个贪婪岛遇到的游戏玩家,他们围攻我。还有,”我顿了顿,“三个赏金猎人。”

他又若有所思的看了我几秒钟,点点头,“你是强化系吗?”

“哎?……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才是强化系吧笨蛋?哪有第一次见面就问人家的能力的?谁会告诉你啊!

金发男抬头看了看天,“因为我的猎杀队缺一个强化系的人。啊,这么说你是了?刚才那具现化的能力也不错,可惜这次任务你是用不着了。哦,还有,猎人执照上协会标志的字体是5号,你做的是4号半,不然我不会用‘凝’去看。”他说着朝背对我们坐在墙角捂着耳朵数数的人妖喊,“阿南——给我们准备点吃的。我要走了。”

阿南欢快的答应一声。

“我是奈斯,你好。”

“我是……叫我咪路吧。大家都这么叫我。”

奈斯,一星猎人。用他自己的话说是猎杀猎人。

他很少单独行动,通常是组成一个4-6人的小组,就是他说的猎杀队了。

“通常人们找我的时候都是想要猎物死掉。”他这么解释。

他邀我参加的任务不是猎人协会发布给千耳会的,而是直接发给他的,至于猎杀的对象,暂时保密。

阿南的咖喱做的不错。

我称赞他几句,他咧开嘴笑了,“谢谢。一万元整。”

我放下勺子,“要钱的?怎么不早说?早说我宁愿蹲在外面吃我自己做的三明治!你的咖喱咸死了!”

“阿南,算我账上吧。”奈斯倒还算大方。

我也不跟他客气,对他点下头又给自己加饭。

人妖怪声怪气的哼唧,“不是说咸死了吗?”

“当然!不然我为什么要用这种还有碎石子没拣净的米饭来中和啊!”

浓妆人妖被我气得直翻眼睛。

吃完饭,阿南像个小媳­妇­似的跑进跑出,给奈斯拿行李,准备路上吃的水果,拔下充好电的手机……竟然还有一个装了咖喱料的调料包。

我斜着眼站在房子外面看着,给奇犽打了个电话,跟之前几次一样被告知“您所拨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于是我又给黛美太太发了条短信,说自己找到了新工作,老板还算大方,管饭,不过人好像脾气挺大,晚点再打电话给她。过了一会儿她回复说让我小心。

黛美太太现在像是完全接受了我已经不是个小孩而是个能照顾自己的大人了,也许是我给她写的那封长信起了什么作用。

奈斯的车是辆改装过的越野车。车后座给改成了一个小卡车一样的车厢,里面堆着些绳索,利刃,放得很整齐。

“我们现在去洛美加勒,离这里大概60公里,另外两个队员在那里等着我们。到了那里之后我会向你们发布任务的详情。如果不愿意继续,可以退出。”奈斯发动车子,拍拍他旁边的副驾驶座,“来吧,坐这里。”

我跳上车,系上安全带。

奈斯瞟我一眼,“你不缺钱。为什么要找工作?”

“……”我皱皱眉,这真是个难回答的问题。

想了片刻我反问他,“不缺钱就不能找工作么?”

“呵,事先告诉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你没问我为什么找新的队员。”

“从前的队员死了。对么?”

“嗯。”

“我不会退出。”听你那任务的名字就知道是挺危险的了,猎杀队。不知道要猎杀的是什么,但是要四个职业猎人组队,不会是普通的猎物。

奈斯在路上告诉我,他没想到这么快能够找到新队员,我们晚上就出发。

他开车时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库洛洛。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们身上有什么东西有点像。阳光照在他金发上的时候,我又想起了在拖车公园遇到过的“库洛洛的老朋友”菲烈。

“嗯,奈斯,”我看看这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男人,“你又是为什么要做猎杀任务的呢?听你说的,好像你一直都在做这种任务?”

他没有转头看我,很平淡的说,“是啊。我从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开始做这样的任务。习惯了,也没有别的什么特长。”

“小孩子的时候?”我怔了怔。库洛洛跟我说过,他和飞坦,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参加了流星街的暗杀队,做些“清扫”工作。

我想我知道奈斯身上那种让我觉得他有点熟悉的气质是从哪里来的了……

“你是流星街人?”

“唉?”奈斯看着我,皱了下眉毛笑了,“你怎么看出来的?认识流星街的人?”

不是吧?他笑起来竟然有两个小酒窝!这么一笑,让他显得意外的有点稚气。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有点紧张,低下头,过了几秒钟才又抬头看他,“唔,是,是见过。”想了想我又说,“你们……你们看起来有种东西是一样的。很奇怪,就好像……唉,怎么说呢?我说不清,但是接触之后就知道。”

信长叔、玛琪姐、窝金、飞坦、还有库洛洛和那个只见过一面的菲烈,他们和奈斯一样,神情态度有种跟其他人不一样的东西,很独特。

奈斯点点头,“很多人都这么说。其实我也觉得奇怪,我离开流星街很久了,可是你看,我过的是一样的生活,靠猎杀为生。在我看来流星街和外面其实没什么不一样。可很多人说一看就知道我是从流星街出来的。”

我怔怔出神,不再说话。奈斯也不是多话的人。但是和他沉默的坐在一起也不会令人觉得尴尬。我想这可能是“Boss所具备的素质”?

洛美加勒其实是一个山谷的名字。

奈斯把车停在一个不大的营地旁边,叫我下车。

“嘿,都出来。”他拍拍车顶大声喊。

有个年轻小伙子咕哝了几声揉着眼睛从帐篷里钻出来,“奈斯?你不是说最早也要明天傍晚才回来吗?有吃的么?瑞妮又在闹脾气了……哎?”

这男孩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棕发棕眼,和奈斯差不多高,稍微瘦一点。

他……

如果不是他看起来有点呆的话,差不多可以算得上英俊。

奈斯指指他,“这是柯本,”又指指我,“这是咪路。”

那个叫柯本的男孩,傻呆呆的看着我,像是被谁突然毫无理由的劈面打了几个耳光,又像是电源突然发生故障的机械人。

我犹豫着该不该主动向他伸出手打招呼。

奈斯咳嗽了一声,“柯本!”

“啊?咪、咪路,你、你、你好。”柯本终于回过神,向我伸出手,“我、我我我叫柯本。”

“你好。”我跟他握了握手。

这个人是傻瓜!

我有点发愁的看了看奈斯,本来我以为他的队员全是和他一样爽快又直接的家伙呢,怎么这个柯本这么奇怪?他竟然还保持着伸手的动作,脸比现在天边的晚霞还红。他没见过女孩子吗?

奈斯皱皱眉,拍他一下,“喂,瑞妮呢?我们人够了,收帐篷准备出发。”

“瑞妮在后面林子里,说让我不要管她。”他忽然又不结巴了。

“去叫她。”奈斯对他挥挥手,又对我说,“瑞妮是个女孩子,比你大两三岁,你们应该能相处得不错。她和你一样是强化系。”

我点点头,在柯本走了之后把手悄悄在身上蹭了蹭。那呆子的手心全是汗!

帮奈斯收拾帐篷的时候呆柯和那个叫瑞妮的女孩回来了。

我一见到瑞妮就对她很有好感。

她比我高一个头还多,浅金­色­的发辫不知怎么编的,像顶王冠一样立在头顶,她的皮肤白皙得好像陶瓷,眼睛是一种很浅的绿­色­,让我想起我曾经养过的一只猫咪。

可是——

这女孩走到我面前,本来还面带笑意,可是她看看奈斯,再看看我,忽然脸­色­就变了。她扬起下巴从鼻孔里对我哼了一声,然后很不情愿的跟我握了握手,“你好,咪路。”

她讨厌我!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直截了当的向我表明讨厌我的人!而且还是第一次见面!

我不由转过头看看奈斯,用眼神向他询问。她为什么讨厌我啊?

奈斯根本就没接收到我的询问,他拍了我的肩膀一下,指指地上放的帐篷,“咪路,去把这个收好绑在车顶上。瑞妮检查水和­干­粮,柯本,把电脑打开,我现在发布任务。”

片刻之后大家在空地上坐下,奈斯把电脑转过来给我们看,“这些,就是我们这次要猎杀的东西。”

这些是什么生物?

“变异的奇美拉蚂蚁,一种以人为食物的危险生物。”奈斯按了下按钮给我们看下一组照片,“就像你们看到的,这种蚂蚁‘摄食遗传’,就是说,吃下去猎物的遗传特征会出现在后代上……”

我看着画面上那个长着羽翅和人类头部比普通螳螂大了几百倍的怪物,打个冷颤,“我有问题。”

“等我说完再问。”奈斯没搭理我,继续放下一组照片,“像普通蚂蚁一样,蚁后会生下很多工蚁驱使它们捕食、建筑巢|­茓­,蚂蚁们食量很大,最近猎人协会收到了几宗求助,这附近有几个村庄,整村的人口一天之间全部消失。”

“生物专家认为这些平民很有可能是被工蚁掳回巢|­茓­作为食物储备了。”他切换一下画面,指指卫星地图上一处丛林,“根据各种情报分析,这里很有可能有一队或是几队工蚁在活动。我们的任务,是去消灭它们。同时收集关于它们战斗力和战斗模式的情报。”

他说到这里语气严厉起来,“这次任务即使没有完成每个成员也会有18亿元的收入。这里是和猎人协会的合同表格,请填好,指明账号是……”

奈斯把一式三份表格发给我们,自己也拿了一份开始填,他一面填一面向我解释,“这任务是发布给协专的,所以即使不完成也有一部分钱拿。跟我一起工作的话,这些钱会被统一放进一个账号,如果我们中有人死掉或者受伤,这钱就用来帮助他们和他们的家人,或者,你有什么受益人也可以。”

他指点我怎么填表格的时候,我看到他自己在“受益人”那一项上填的是个孤儿院的名字。

我想了想,受益人填了黛美太太,联系方式写了“请尽量面谈”,至于联系地址,我写了“协会知道”。

奈斯拿了我的表格看看,“嗤~”的轻笑一声,“好了,咪路,你现在还有什么问题?”

“有两个。”我把他的电脑屏幕切换回蚂蚁的照片,“第一个,按照你刚才的说法,蚁后吃过别的动物之后工蚁就拥有了它们的特征和习­性­,那么这些特征都包括什么?吃了人之后会有人类的­性­格和人类特有的感情吗?”

“这和我们的任务有什么关系吗?”奈斯对我的问题毫无兴趣,“下一个问题。”

我本来是想问我们要去解救那些被掳走的村民么,听他这么一说,我知道没必要问了。于是摇摇头,“那么我没有问题了。”

奈斯用一种很认真的眼神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他轻轻点头,嘴角浮现微笑,“你的问题很有意思。现在,都听好了,我得到的最新情报是——这些蚂蚁的力量、速度甚至智慧都很惊人,不要把它们当无知的野兽,把它们当成和我们一样强的对手。它们其中一些甚至被怀疑拥有念能力。协会想要我们确认的,也是这一点,和我们这些念能力者相比,它们的战斗力到底强到什么程度。明白了吗?”

我点点头,和柯本、瑞妮一起回答,“明白”。

“最后,我提醒你们,”奈斯突然发出凛冽的杀气,“从现在开始我们作为团体活动。不允许有个人意见。听我指挥,个人行动会危及整个小组,而我,绝对不容忍这种情况——”他左手一挥,我身边不远处的一棵参天大树发出一声轻微的“兹兹”声。树­干­被贯穿,出现了一个直径将近80公分的圆洞,切面光滑平整,就像是我们小时候用钢笔帽旋转着在橡皮上切出一个圆洞一样。

我的心猛的跳动一下。

奈斯是放出系的。他放出的能量大概是以光束形态存在的,速度惊人,所以一丝木屑都没有留在树洞里,全部被他的力量带走,而且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这说明他对力量的控制也接近完美。

他是做给我看的,柯本和瑞妮都是他的老队员了。

我回过头,直视着他小声说,“我明白了,奈斯。”

“好的,现在出发。”奈斯开心的笑了,露出两颊上的小酒窝,显得天真动人。他随手拨拉了一下头上乱蓬蓬的金发,“咪路,你和柯本瑞妮一起坐在后车厢里,互相了解。”

这情况真糟糕。

自从车子发动之后,坐在我对面的柯本就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我看,有时还会突然无声的动着嘴­唇­,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那个脸红流汗双眼直瞪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中邪了。

如果我不想看着他,转过脸,就会对上瑞妮半眯着的冰冷眼睛。这家伙好像是下定了决心要讨厌我,而且不停用眼神说着,“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实际上我一共才和她说过一句“你好”而已,什么都没对她做啊!她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于是一路上后车厢里只有奈斯那些网兜和兵刃在颠簸时发出的声音。一句交谈也没有。

午夜时分我们停下休息。

奈斯让瑞妮给大家分配了水和食物。

四个人坐在地上沉默着吃了一会儿,奈斯有点疑惑的看看我们,“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没人理他。

又要开车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了,小声问他,“奈斯,我能坐前面一会儿吗?我又有问题。”

他似乎有点不耐烦,“什么问题?”

“工蚁们也吃人吗?它们现在猎食的除了人还有别的动物吗?它们是直接把猎物送回巢|­茓­再返回还是让一部分人去送猎物其他人继续捕猎?它们之间怎么联络?是保留了昆虫间特有的交流方式还是用的是人类的语言?用的是通用语还是这里当地的语言?哦,还有……”

“行了,你坐上来吧。”

我赶快打开车门跳上去。

车开出几公里之后,奈斯问我,“你刚才想问什么来着?”

“嗯?我忘了。”

“……”

之后我假装靠在车门上睡着了。

瑞妮倒是和柯本一直在后面小声说话,声音很低,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好像大多是闲聊。

黎明之前我们到了目的地。稍事休息之后奈斯分配了任务,让我和瑞妮一组殿后,他和柯本先遣。

瑞妮看我的脸­色­这时稍微好了一点,我看看她又看看柯本,恍然大悟,她喜欢柯本!

而柯本这呆子不知道。

快要拂晓的丛林里有各种奇怪的响声,我和瑞妮,跟柯本奈斯男生组保持着大约15米的距离,在林中搜索。

柯本发出的“圆”有点特别,不是常见的一片,而是像渔网一样的。这大概是他某种特别的能力。

走了两三公里之后,我停下来,奈斯立刻回头,做了个手势问我怎么回事。

我闭上眼睛,仔细呼吸,确定左手边的林子里有很淡的血腥味。

指指那个方向,我用气写,“有血腥味。是人类的。”

奈斯和柯本互望一眼,柯本的“圆”变成一条长条,向左侧缓缓延展过去。一两分钟后他用气写,“十四个。”然后双手合十,慢慢分开,一个具体而微的模型出现在他渐渐拉开的两手间,就像把这树林给变小了悬浮在他手间一样。

和悬浮的树林模型一起出现的,还有十三个各种各样的奇怪生物。另外一个,独自躺在一边。

奇美拉蚂蚁!

我的心脏扑通扑通的快速跳着,我吞咽一下,看向奈斯,等他的下一步指示。

奈斯指指瑞妮,又指指柯本手间的模型右翼,看来是让她攻击那边的四只蚂蚁。

接下来他又指着自己,点点左边那六个蚂蚁,然后是我,中间的三只,最后是柯本,奈斯指了指我们身边最高的一颗大树。

呃,看来柯本不是战斗人员。

奈斯点了下头对我和瑞妮做手势,大意是尽快解决自己的任务然后一起围住那只独自呆在一边的蚂蚁。

大家散开之后,奈斯看到柯本像个树熊一样稳稳当当的坐在树间,挥了下手,猛冲进树林。

奈斯的战略很简单,但是十分有效。尤其是在我看到瑞妮除了强化系的力量还已经开始修炼变化系能力之后。她变化系的气具有弹簧刀的­性­质,双手的气流所到之处都是断肢鲜血。

奈斯分配给自己的六只蚂蚁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给杀光了。

他给我的任务最轻,明显是对我的能力还保留怀疑,所以我必须要尽力证明自己。我花了点心思,打斗的时候把我的三个猎物全部卸掉关节,留了活口。

奈斯对我笑了一下,表示满意。

这时大家跳过去围住那只被认为可能是大Boss的蚂蚁,它自己坐在一边,和谁都不挨,从模型上看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可是——

我看着那只头上长着类似蝴蝶触角,满身伤痕的蚂蚁,心里一下复杂得难以形容,震惊、怜悯、恶意,甚至还有一点点恶心。

“你也是蚂蚁?”奈斯问。

那生物点点头,人类女孩子一样的脸上流着泪,她把一件短T恤遮在光­祼­的上身,抓着衣角瑟瑟发抖。她的腿,不,应该说是后肢 ,上面有花猫一样的斑纹,还有两只猫爪,可□倒和人类女­性­一样,不过伤痕累累,很显然被轮番凌虐过。

“你也跟它们一起来捕食人类么?”我忍不住问。

她摇头,流出更多的泪,张开口。她的舌头是像某种蜥蜴一样的狭长管子。她不会说话。

我看看瑞妮,她皱着眉,显然和我一样心情复杂,我们一起看着奈斯,他挥了下手,“杀掉它。”

“可是她也许也是……”我话还没说完,那个娇小的生物已经抽搐一下,喉咙开了个小洞,鲜血不断溢出。她抱着的T恤衫从身上掉下来,露出下面掩盖着的三对小小的|­乳­/房,和人类的很像,上面有青紫­色­的淤痕。

“你刚才想说什么?”奈斯转头朝我留下活口的那三只蚂蚁走去。

我呆呆看着地上的残骸,嘴­唇­动了动,说出刚才没来得及说的三个字,“受害者。”

瑞妮蹲下用手合上那个生物还含着泪水的眼睛。她拉拉我,跟上奈斯。

柯本也从树上下来了。

奈斯没花多少时间就问出了我们所要的情报,这队蚂蚁正要去距离这里不远的村庄抓人类。它们的女王为了产下王,每天要吃五十个人类。

其中一个蚂蚁自称是师团长,它有猫头鹰一样的脑袋,长着一对兔子耳朵,它桀桀怪笑,“你们就是有特别能力的人类么?那样的力量和速度真厉害啊。我似乎也有一些这样的力量呢,可惜我学不会了。不然一定能比那些家伙更厉害啊。”

“那些家伙是谁?”奈斯用手里的小刀翻着它的­肉­。

“是别的师团长。它们中已经有人学会运用这种东西了。”它说着,有一个光团在它和人类无异的手中渐渐成形。

奈斯一下就斩掉了它的手,“一共有多少个师团长?还有其他的队伍在这附近活动吗?”

“嘿嘿,嘿嘿嘿,你们要杀了我吗?我不会说……”声音戛然而止,奈斯看都没看它爆裂的脑袋,把另一个蚂蚁拎到一边逼问。

他很快得到了答案。

“柯本,联系猎人协会。瑞妮,咪路,把这里收拾一下。”奈斯看来心情很不好。

我蹲在最后一只活着的蚂蚁面前,小声问,“那只像雌­性­的蚂蚁也是和你们一起的吗?”

那个长鹿角的蚂蚁怪笑了两声,“它?当然不是。她是女王陛下认定的次品,是给我们玩的。”

“因为没有战斗力吗?”

“哈哈,是啊。废物就是这样的用途。它比人类的雌­性­好玩多了,哈哈哈哈……”我踩断了它的喉骨。

报告了战果之后奈斯的脸­色­不太好看。任务完成了,可是显然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糟糕。蚂蚁们已经学会用念,而且,似乎工蚁也食用人类。还有,它们中到底有多少蚂蚁得到了“念”?

最糟糕的是,我们无法预测女王所孕育的王,会是什么样的?

按照那两只蚂蚁分别被逼问后给出的同样答案,这附近还有至少一个捕食队在活动。奈斯问我们,“你们还要参与吗?”

我们三个一起点头。

他接受了新任务。

“那好,柯本,把这些蚂蚁的尸体传送去协会,瑞妮去找水源打水,咪路,你留下。我们今天在这里扎营。”奈斯说完对柯本挥挥手,拉着我退后了几步。

柯本双手合十,慢慢的张开手,口中念念有词,就像是在祷告,他拉开手,有一团光从手间冒出来,渐渐成形变大,最后形成一个高一米半左右的白­色­立方体。他对我们说,“行了。”

奈斯指挥我把蚂蚁的残肢和尸体都搬进那个白­色­立方体里。被放进去的东西在两三秒以后就会消失,我想这可能是一种空间转移的能力。

因为从没见过这样的能力,我好奇的问柯本,“你的能力可以搬运任何东西吗?能搬多远?要事先去过目的地才行吗?搬运有时间限制吗?”

柯本听到我跟他说话,愣了几秒,傻呆呆的看着我,似乎在问“你是在跟我说话么?”

我抿着嘴­唇­,很后悔一时冲动问这些关于人家念能力的问题。

不过,出乎意料的,他很快一条条回答我,还很详细,连­精­确度都告诉我了。他这次说话倒很有条理。

其间奈斯大声咳嗽了几次,柯本都没停。

我转过去对奈斯笑笑,又对柯本说,“谢谢你。我第一次看到有空间转换能力的念能力者。”

他又开始结巴了。脸也开始红了。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只好闷着头去捡尸体回来。

把那个娇小的雌­性­蚂蚁放进去的时候,奈斯在我身边说,“它早点死比较好。”

“你……你怎么……”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告诉他我的想法比较好,“我不这么觉得。就算她长得和我们不一样,不会说话,也许也不太聪明,可是你看,她会流泪,会觉得疼,会害怕,还会怕羞,所以她和我们其实是一样的。”

奈斯张大眼睛盯着我,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很可笑的话,他喉咙里吸了口气压着声音笑起来,“按你的想法,人面鹦鹉也是人了?咪路,你到底多大了?16岁?15岁?”

我被他这种嘲笑的语气激得又气又羞,心里着急可是又找不出来反驳他的话。

又自顾自的笑了一会儿,他勉强止住笑意,拍了拍我的肩头,“傻小孩,听我说,即使从生理结构上看长得和我们完全一样,也说人类的语言,在人类社会生活,还可能穿着香喷喷的漂亮衣服和高级珠宝,谈吐风趣举止优雅,甚至会念能力——那样的生物我见过很多,可在我看来就连他们也照样算不上是人。”他说完不再理我,走开了。

我撅着嘴巴站在原地,没有完全听懂奈斯话中的意思,可是气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我抹了一把脸,一回头,看到打水回来的瑞妮也撅着嘴在看我。

她瞪了我一眼,恶声恶气的说,“喂,愣着­干­什么?快来帮我烧水。”

我走过去拿起水壶,又捡了几根枯枝支起来,瑞妮把双手的气“喀喀”相撞,击起的火花点燃­干­燥的树叶,引着了火。

水壶开始冒白汽的时候她小声问我,“奈斯刚才跟你说什么?”

我又难受起来,“他跟我说刚才那个蚂蚁不是人,叫我不要同情她。”

瑞妮沉默了一会儿说,“别生奈斯的气。他……他说的一定没错。”

我惊异的看着她,想了想从昨天见到他们之后发生的事,“啊?原来你喜欢的是奈斯?”

话音刚落我就被她一把推倒在地上。她站起来瞪着我很凶的低喝,“不许胡说!”说着她心虚的朝奈斯坐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转过头恶狠狠的看着我。

她脸红了。

哈哈,原来她在吃醋啊!哈哈哈。

我咳嗽一声重新坐好。往火里投了几根­干­树枝,偷偷看瑞妮一眼。这金发妞脸红得快要滴出血了!

抿起嘴­唇­,我努力了几下还是忍不住咧开嘴笑了,瑞妮气急败坏的又推了我一把,拧得我胳膊挺疼,我咬着下­唇­低声笑,“嘻嘻,被我说中了!”我说完用鼻子欢乐的哼哼“瑞妮喜欢奈斯~”“瑞妮喜欢奈斯~”的调子。

当然,只有她能听懂我在哼什么,可是她担心得看着奈斯的后背,鼻尖和额头渗出汗了。

“你可真是个讨厌的小鬼!”她上下打量我一眼,突然在我右胸上抓了一把,眯起眼睛,“最多也就是个C,哼!”

“哎哟!”我痛叫一声捂着胸部半张着嘴盯着她。怎么有这样的人?她太恶劣了!

揉了揉被她抓疼的胸,我斜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小声咕哝,“哼,就算是E cup也没用!单相思!他已经有相好了!我还见过呢!”

“你说什么?”瑞妮急了,她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碧绿­色­的眸子里映出我得意的小脸。她一把拖起我,冲着靠在树边休息的柯本喊,“柯本,你来看着水,咪路和我要去做点女孩子的事。”

柯本用完了那个空间转移能力就很虚弱的样子,可是他好像挺怕瑞妮,弱弱的挥了下手表示同意。

奈斯转过头看我们一眼,“别走太远。”

瑞妮拖着我的手臂把我拽到林子深处,把我的后背摔在一棵大杉树上,双手按在我脸边,鼻尖几乎贴着我的鼻尖,“说——你都看见了什么?”

我用手指盖在­唇­上,“叽咕”一声笑出来,“你跟着奈斯多久了?你没发现?”

“不要你管!”她暴躁的挥下手,打掉我的手,“快说!”

“我要是不说呢?”哈哈,她太好玩了。

“哼!”只要奈斯不在场瑞妮就能保持冷静和凶悍。她抱着双臂,半眯着眼睛瞟了我几眼,“我有的是机会收拾你。”

“嘿嘿,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我笑眯眯的,突然朝她背后看,然后做出被欺负了的小可怜的样子。

瑞妮果然以为奈斯偷偷跑来了!她猛回头的时候我双手一伸抓住她的胸部,往中间一挤,拇指和食指还揉捏了她一下才松开,然后转身就跑。

瑞妮在我身后像被突然从窗口边吓得摔下去的猫一样尖叫了一声。

回去之后,我一直欢快的哼哼着只有瑞妮才能听懂的六个音节的小调,奈斯和柯本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一直红着脸皱起眉毛瞪我。

因为那只小蚂蚁还有奈斯鄙视­性­的对话所引起的不快暂时被这种有点卑劣的取乐给掩盖了。

奈斯看到我不再为那只蚂蚁是不是人的问题闷闷不乐,微微一笑。

他的想法是大家留在这里休息,说不定下一队来捕食的蚂蚁会过来看看它们的同伴怎么了,那我们就能守株待兔。可是等到第二天黎明,什么都没有来。

和猎人协会联系了一次,也没有收到附近村庄有被袭击的消息。

奈斯决定绕着村庄之间的林子巡逻。这次,他让我和柯本走在前面。我心里暗暗高兴,这说明奈斯觉得我之前的丛林生活经验对于侦测非常有效。我的确也比他们更熟悉、适应这种环境,细小的气味变化他们可能不会察觉,但是我却能发现。

瑞妮知道要和奈斯一起走在后面,很是开心,她对我皱了下鼻子示威,可是听到奈斯要她和柯本学着我的步伐在林中潜行时又立刻拉下脸,我赶快趁机学着她的样子对她皱了皱鼻子。

奈斯皱了下眉。

我转过头小心前进。

这么在林中巡查了两三天,毫无收获。奈斯决定在林中找一块营地,驻扎在那里,然后每天不固定时间巡逻。

我得和瑞妮住一座帐篷。因为一共只有两座帐篷。瑞妮原先自己住一个,现在要和我分享,当然不乐意。

她每天休息的时候都会和我打闹。本来她一直以为自己力气大,后来发现我也不输给她,气得快哭出来了,只好偷偷使坏。比如在我睡得正香的时候突然推我一下,或者在我的树蛙油里吐吐沫。

我告诉她,她怎么对我的树蛙油的,我就是怎么对她的水壶的,哦对了,我还把树蛙油的小盒子不小心掉进她水壶里一次呢。她脸­色­很难看。

起初奈斯只觉得这是女孩子间的玩闹,笑着不理睬。后来有一天瑞妮这家伙急了,竟然突然用了念,帐篷倒了,我和她互相抓着头发从倒塌的帐篷下面滚出来——这时奈斯才觉得这不是件能用看小猫打架一边笑一边说“好可爱好可爱”的态度能够处理的事。更何况可怜的柯本可能被误伤了,他不知伤到哪里了一直流鼻血。

于是Boss把我和瑞妮叫到一边,严肃的警告以后不许这样。睡觉时不许打架,当然平时也不许打,最重要的是不许在衣衫不整的时候打。谁不听话谁滚蛋。

瑞妮不服气大喊,“是她先挑衅的。”

“是你故意把我的梳子齿都掰断了。”

“那是因为你把我的梳子弄坏了!”

“切~你的梳子是你自己不小心掉进火里的,你忘了?”

“如果不是你……”

“够了!都闭嘴。”奈斯抱着脑袋喃喃,“怎么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家里有三个姐姐的可怕日子……瑞妮,你比咪路大几岁,让着她一点。”

我得意的对着咬牙切齿的金发妞笑,还没笑完,后脑勺被奈斯拍了一巴掌,“还有你,咪路,你——你给我……”他看着我,皱着眉毛,最后叹了口气,“妈的,这种离家出走的任­性­小女孩一个就够我受了。这次任务结束你们俩都给我滚蛋。”

我嘟着嘴还想说什么,瑞妮“哇呜”嚎了一声哭着跑开了。

“Boss,你真的这么想的?让我们滚蛋?”

奈斯没好气的看我一眼,“假的。”

我看着瑞妮披头散发的背影,发了会儿呆,又看看身边这个一脸不耐烦的漂亮男人,忽然觉得很难过,“你知道这么说她会难受吧?知道的话为什么还这么说?混蛋。”

我转身去追瑞妮,跑了几步又回头对奈斯喊,“喂,我才不是离家出走的。”

他翻翻眼皮没理睬我。

我找到瑞妮的时候她正抱着膝盖蹲在小溪边哭。她的金­色­长发绸缎一样披拂在地上,在她抽泣时跟着她的肩膀一起上下轻轻晃,发梢挂起几片林间橙­色­黄|­色­的枯叶。

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她又哭了一会儿,抹着眼泪瞪我,“你来­干­什么?这下你高兴了吧?呜呜~奈斯让我走……呜~”

我扁扁嘴,要怎么安慰她呢?我又没有同年纪的女伴,见识过我的力气之后还能正常跟我说话的女孩子我只认识小滴。

小滴……

突然间我的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冲出来了,从我心里顺着喉管冲到眼眶里。我鼻子酸酸的,吸了吸气,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瑞妮发觉什么不对,她哽咽着抬头看我,一脸不解,“你哭什么?”然后她的脸又红起来,“你也喜欢奈斯!你这个小鬼!我早就看出来了!你……”

“我喜欢的人……现在可能已经死了。”我的下巴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我抱着膝盖,把额头放在膝头小声哭起来。

到现在还没有得到任何关于他们两人的消息。

我鸵鸟一样换了手机,其实是害怕会收到消息。如果是西索打来的,那说明库洛洛……

可是如果西索一直不联系我,那是因为他已经翻过名为“咪路”的那个章节了,还是因为他……因为那个叫做“西索”的故事结束了?

“你可真讨厌!总是要抢我的风头!”瑞妮擦着鼻子,“还总喜欢装可怜!”

后来瑞妮告诉我,她两年前离家出走之后就一直跟着奈斯。

她认识奈斯,是因为他曾暂时为保护她父亲的保镖代班过几天。那时她还不到十六岁。

“他不知道我早就见过他,然后……所以才从家里跑出来的。你也不许告诉他,听到没?”她说着拉一下我的头发。

“知道啦!大小姐。快给我编辫子吧,我第一天看见你的时候就一直在想你这发型是怎么弄的。”我照着瑞妮的小镜子指使她。

奈斯看到瑞妮和我一样顶着王冠似的的发辫之后,知道他不用再烦恼小猫打架了。但是柯本的伤有后遗症,他看到我俩坐在一起的时候有几次突然流鼻血。

几天以后我们终于遇到了另一队蚂蚁。

它们被我们采取相同的策略伏击。不过这次的战场是在村庄外面。

第一次抓住的蚂蚁果然没有说谎,这个小队的头目和另外几只蚂蚁都有念能力,奈斯把其他蚂蚁­干­掉之后,让我们活捉头目,然后用柯本的能力送回猎人协会。

“协会可能会有大动作。”奈斯微微皱眉,有点担忧,“这些蚂蚁开始越变强了。总部让我们去这个区域——”他指指电脑屏幕显示的地图,“这里,还有这里,很有可能有别的蚂蚁活动,但是很奇怪,根据情报,似乎它们不是一队行动而是几个几个一起,这说明这些蚂蚁也许更强。我们要探明它们的活动规律和评价战斗值。”

“那我们现在管的地方呢?”我又忍不住Сhā嘴。

奈斯没好气的看我一眼,“这地方什么时候归我们管了?协会让我们离开的另一个目的是想试探蚂蚁们的活动准则,看看它们的首要任务是什么?是猎取食物?还是控制地盘?”

“那这里的村民怎么办?他们是诱饵么?”

“咪路,”奈斯的声音突然充满威压,“这个不是我们的任务,我们只是一件武器,一件工具。你明白了吗?而且看到那样的生物还不赶紧离开,死了也是自找的。”

我握着拳头,咬着牙呼吸几下,“我明白了。”

奈斯像是看出我不服气,叹口气又像安慰我似的说,“我们的任务重点不是救人,所以我们也不关心。如果协会派出的每个组都把自己任务的重点忽视,去注意别的东西,那么会长就不能最快最有效的得到准确的信息。这种情况很危险,有可能在未来造成更多的伤亡。”

我闷着头不说话。

“你这个傻小孩!”他拍一下我的脑袋又解释,“下过棋吗?如果你的棋子不按规矩走,你还怎么下?”

“这不一样!”我嘟囔一声皱着眉毛。瑞妮轻轻拽我的手。

“总之,你现在就是件兵器,你的任务就是去杀蚂蚁。听到了?”奈斯拉了一下我的耳朵,“不听话的傻小孩,真不可爱。你让我想起一个流星街的家伙。那家伙跟你一样,仗着自己长着张可爱的脸总喜欢跟人闹别扭。”

我哼一声扭过头。

不服气归不服气,行动之前奈斯照例问大家要不要继续跟他一组的时候,我还是乖乖点头,然后填表格,坐在他车上。

在路上走了五六个小时之后,奈斯停车休息,继续上路时瑞妮用手肘撞我一下,给我使个眼­色­。

我立刻大声说,“Boss,我有问题。”

“就你麻烦。上来吧。”

开出几公里之后,奈斯问我,“别跟我说你的问题又是蚂蚁算不算人之类的。”

“嘿嘿,不是不是,”我摆摆手,“其实我是想问,要是以后我去阿南那里找工作,你能推荐我吗?”

“呵,傻瓜,你做过了这些工作,还会想要去做阿南那里的工作吗?”他瞟我一眼,不以为然。

“蚂蚁总有杀完的那一天。”我一脸正经,把话题往阿南身上引,“说起来,你和阿南好像认识了很久的样子,他还叫你奈斯哥呢。哦,你到底多大了?”

“三十三岁。阿南和我认识差不多十年了,他原先也是猎杀队的,后来受了伤才不­干­了。”奈斯说到这里语气里似乎有点惆怅。

我胆子大了起来,歪着头看看他,装作不在意的问,“对了,阿南是你的‘那个’么?”我对他比了比小滴那时对我做的手势。

奈斯皱起眉毛,“你这孩子脑袋里都在想什么?阿南是我哥们儿!”

“哦。”我抓抓头,又问,“那……那就是说,其实你也喜欢女人咯?”

“哈?”他似乎是愣了一下,“什么?也喜欢?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我喜欢男人了?”

“呃……”我绷紧嘴巴,然后小声说,“我,我一直以为阿南是你的‘那个’。”

奈斯从鼻孔里出了口气,终于不耐烦了,“闭嘴。”

“哦。”我沉默了一会儿,本来不想问了,可是想到这么回去一定会被瑞妮抽打,于是又大着胆子问了一句,“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奈斯彻底烦了,他转过头,看着我,嘴角扯起来,眼睛上下一扫,“反正我不和自己的队员乱来。”他说完猛的刹车,“坐到后面去,咪路。”

“哦。”我颓丧的跳下车,爬上车厢,还没站好车就全力开了,幸好瑞妮拉了我一把我才没摔下去。

奈斯好像很不喜欢我问他的这些问题,到达目的地之后他总是离我远远的。晚上扎营之后,我跟瑞妮汇报了战果。她很满意,“看,我就说吧,奈斯怎么可能喜欢人妖男呢!”她没笑多久,微笑变得有点寂寥,“可是他说他不会和自己的队员……”

我同情的摸摸她的肩膀,“瑞妮,你想没想过,有一天离开他?有自己的生活,然后——”然后呢?我茫然失语。

瑞妮托着下巴,眼睛在汽灯昏黄的光下有莹莹泪光,“不知道。要是我离开之后再也见不到他呢?那我宁愿像现在这样,只要天天看着他就好。”

说到底,虽然瑞妮比我大了差不多四岁,可是一直被养在大得像城堡的家里,在遇见奈斯之前从未独自出过门,她似乎不比我更有经验。

她从家里跑出来没费什么事就找到了奈斯,和他组队之后什么事都有他来应付,柯本人很好又很容易欺负……所以有时候我觉得她比我还要幼稚。

我叹口气,“要是有什么书教我们怎么去喜欢一个人就好了。”

“噗嗤~”金发妞一下笑出来,她用自己的脑袋敲在我头上,“咪路你真的十五岁了么?”

“真的!今天真的十五岁了!哦,今天是六月二号吧?”

“啊?你今天过生日啊?”瑞妮不敢相信,“你怎么不早说呢?我去告诉奈斯和柯本。”

“别去。”我阻止她。沉吟一下我告诉她,“从我老爸失踪那年开始,我就没有庆祝生日了。因为……”因为爸爸临走之前说过会在我生日之前回来。

瑞妮沉默一会儿,嗯嗯了几声,“那,那我送你点什么?”

“不用了。”

“不,不,一定要送。十五岁的生日和别的生日不一样。”她坐起来开始翻自己的背包,“嗯,我送你一本书吧,虽然不是全新的,可是是我不久前买的,很好看。”

她拉过我的手,把一本书塞在我手里,书皮是浅蓝­色­的,书名是《少女的恋爱之旅》封皮是一高一矮两个背着背包的背影逆光站在生锈的铁轨上,两边是金­色­的长草。

瑞妮像是怕我不喜欢这件仓促准备的礼物,向我极力推荐,“这本书是现在最畅销的旅行手册,这书里记载的旅游路线现在是最热门的路线了,据说还有电视台正在申请去拍摄成风光片呢。”

“而且很特别!你看……”她说着把书翻开,书页上除了印刷体,还印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手写字体,“是由两个人一起写的!一个人明显是个成熟的男­性­,另一个人,我猜是个不谙世事的纯情少女……”

她指着其中的一段开始小声念,“……这湖边的静谧清晨……”

我看着那个熟悉的字体,低声接到,“整个世界好像一颗露珠那么宁静。”

“啊?咪路你也看过呀!”瑞妮晃晃我的肩膀,“很好看吧?看完我好羡慕啊,很想和……和他一起去书上记录的那些地方去旅行呢。唉。可是奈斯他……”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注意到我捧着书的手在颤抖。

原来莱尔大叔说的“出版社有权做修订改编”会……会是这样。他们觉得这是一个商机,以前没人这么做过,所以单独编成了一本册子。

这书是两个月前出版的,不知道库洛洛看过了没……

瑞妮摸摸封皮,有点惆怅,“前言上说这书的作者是两个不知名的旅人。咪路,这书你看完了吗?”

“……算是,看完了吧。”

“那你觉得他们是相爱了么?这书没有结局。”她又有点兴奋,语气里充满憧憬,“我觉得那个男人一定是爱上和他同行的少女了。他的文字最初很冷静,很客观,可是后来越来越感­性­,到了最后读起来简直有种要从文字里冲出来的爱意,那样的句子只有在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写得出。那女孩也一样,从她描写景物风光的句子就能看出来,只有恋爱中的人才会觉得下雨天天气也很好,整个世界的颜­色­变得更鲜艳了,像是……”

“放在金鱼缸里的彩­色­石头。”

“啊你比我记得还清楚呢!这女孩的比喻句都很可爱。”瑞妮的声音变得像个爱做梦的小女孩,“我真羡慕这对恋人,不知道他们今后还会一起去哪里?唉。”

她静静发了一会儿呆才发现我从刚才一直没出声,“你怎么了?在想你的情人吗?”

我摇摇头,抓紧手里的书,“谢谢你瑞妮,我很喜欢这书。”

“呵呵,不用客气,你喜欢就好。”她紧紧抱我一下,细软得像丝一样的金发擦着我的脸颊。

那天晚上,瑞妮在我旁边睡得很香甜,我看着树叶投在帐篷顶的影子,默默流泪。

早餐的时候Boss又训斥我们,“以后11点以后不许说话,不许开灯,通通给我睡觉去。你看你咪路,你这样子怎么去战斗?”

瑞妮这才看到我的眼睛肿肿的,她悄悄问我怎么了,我揉揉眼睛,小声解释,“想我老爸了。”

这之后可能是她跟奈斯说了什么,他忽然对我没昨天那么严厉了。但是巡逻搜查的时候还是让我和瑞妮一组。

这片树林比之前的那片还要大。我们运气不算太差,几天之后遇到了一小队蚂蚁。

这次的战斗比之前那两场要有挑战­性­多了。前两次那几乎可以称之为奇袭,或者暗杀,这次,是硬碰硬的战斗。

奈斯分配给我的是一个长得有点像龙虾的蚂蚁,它的壳很坚硬,两只大钳子锋利无比,而且已经掌握了念,还是个强化系。

近战没有优势,我边打边退,把它引到树丛后面,突然发出加了“隐”的气柱粘在它的两只钳子上,在它挥舞着钳子砍向我的时候发动能力,它惨叫一声,两只钳子卡在一起,壳破­肉­出,我跳起来一拳击在它头顶。本以为这下应该能了结它了,没想到那蚂蚁的壳硬得我的拳头都疼了也没一丝裂缝。

我从背后掏出匕首,加了气硬化,刺进它甲壳间的连接处,手腕用力,身体一蹬身边的树­干­,绕着它转了个圈再猛踢一脚。

它断成了两截,可照样还可以在地上挣扎爬动惨呼,打碎身边的树木继续向我进攻。

这景象让我有一瞬间的愣怔。奈斯跑过来“啪啪”两下发过来光柱,在它身上穿了两个大洞,它还能爬动抽搐。

我一抖手,再发出一条气柱,尖端粘上那蚂蚁的断头时具现化出电钻,像搅蛋器一样搅了几次,气味古怪颜­色­混沌的浓汁跟着惨叫声乱喷了几秒钟,终于停止了。

我喘着粗气,心跳快得像要把胸腔撞碎。这一战绝对是我最凶险的一次战斗。

“嘿,没想到你留了一手,”奈斯歪头看我,“还有什么你没告诉我的?”

我又呼吸了几下,渐渐平定心神,可声音还有点哑,“我从来都没说过我是强化系。而且你当时说要一个强化系的人,所以……”

奈斯挥手打断我,他审视了我一会儿,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你是特质系的。虽然作为特质系你的力气大得有点怪。”

我急忙摇头,“我,我是偏强化的变化系。”

奈斯轻轻哼了一声,拉拉嘴角,“好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再把这能力对着树来一次给我看看。”

我垂着脑袋,做出很疲倦的样子,“不行。这能力我不熟,每次用出来之后都会很累。”

他半信半疑的看了我几秒钟,“好吧,这能力很管用。我要改一下我们的战略。走吧。”

这次战斗没能留下活口。

收拾了残肢让柯本运走之后,奈斯发令,“你们都看到了,我们遇到的蚂蚁越来越厉害,我们之前的战略可能不再适合。”

“瑞妮,以后你和咪路搭档,你们做特攻,我来扫场并且保护柯本。柯本,你的任务就是保护自己。如果遇到危险,我、瑞妮、咪路,我们三个会尽量拖延时间让你用空间能力逃脱,向协会报告。”

他看看我们三人,“你们都明白了吗?从现在开始,柯本是这个组里最重要的人。保护他,是我们完成任务的前提。”

那天下午开始,我们在森林里行动时由我和瑞妮走在前面。奈斯和柯本在后面。

柯本用来搜索敌人方位的“圆”这时不再是渔网状的,变成了像蛛网一样的,比之前稀疏了很多,可是范围也扩大了很多。而且即使走在他前面,我和瑞妮还是能感到他的“圆”范围里的动静。

黄昏的时候我们又遇到了四只蚂蚁。

战况几乎是惨烈的。

我们成功留下了一个活口,那只蚂蚁告诉我们,师团长以上,还有王的三个专属护卫,其中一个的能力可以帮助其他蚂蚁“觉醒”念能力,大多数师团长以上的蚂蚁都已经拥有了念能力,三护卫的念力更是深不可测。

杀掉那几只蚂蚁之后,我和瑞妮都靠在树­干­上喘气,就连奈斯也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

向协会报告了这些情报,奈斯认为我们可以暂时撤退了。我们需要补充战斗力,仅靠三个人作战已经开始吃紧。而且很难保障作战同时能够让柯本安全。

我问奈斯,为什么不让柯本直接把我们运走。

柯本解释,他的能力如果用来搬运活人的话,一天只能用一次,而且一次只能运一个人。

“柯本的能力对于今后和蚂蚁作战非常有用,他的能力很罕见,可我们三个是可以取代的。”奈斯说到这里看着我和瑞妮,“接下来,如果遇到更厉害、更多的蚂蚁,你们两个将会是‘弃子’。到时我会丢下你们全力保护柯本。”

我和瑞妮对视一下,都不由自主因为恐惧、兴奋轻轻颤抖。

“所以,如果战况不利,你们要做好牺牲自己的准备。能做到吗?”

“能。”

“可以。”

“那么出发,向森林外面走。协会的人会在森林另一边接应我们。”

我们又在森林里走了两天,没有遇到蚂蚁。

这反而让大家更紧张了。

密林里,也许我们的身份由猎人变成了猎物。

第三天晚上,轮到我睡觉的时候大概是凌晨四点。我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刚刚睡着,就被推醒。

奈斯指指柯本,让我看他手里那座模型。

有十几个蚂蚁似的生物正慢慢靠近我们。

我的心猛烈的跳动几下,用眼神询问奈斯怎么办。

他收敛气息。我怔一下也赶快用“绝”隐蔽自己的气息。

我们从来没遇到过数量这么多的蚂蚁。

那些蚂蚁好像不是来找我们的,它们在林子中走走停停,倒像是在采林中的果实和菌类。

大概十几分钟之后它们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这十几分钟是我一生中最长的十几分钟。

吃早餐的时候我忍不住问奈斯,“要让柯本自己先走吗?”

奈斯还没回答,柯本的脸红了,他咬着下­唇­看了我几秒钟,站起来走到一边。

奈斯和瑞妮都用“你这个傻瓜看你做了什么”的眼神看着我。

我这才醒悟,自己刚才说的话对柯本来说实在算是种侮辱。

走在路上的时候我几次偷偷回头看柯本,想向他道歉,可是瑞妮又说,跟他道歉的话他会更难受的。

我又停下来看看奈斯,想着作为男­性­也许他能给我点建议,结果这家伙凶巴巴的在我脑袋上打了一下,“看好路!”

我只好闷闷的走在前面。

正午时我们到了一条小溪边。

和瑞妮取水的时候,我看到溪水里有一个好像泡沫的白­色­半透明圆球,比我的拳头小一点。

我把它用气粘过来,对着林间的阳光看了看,里面有个好像豆芽似的的影子。

“这是什么?”

瑞妮凑过来看了看,“我也不知道。”

“有点像蝴蝶的卵,可是如果卵这么的大的话,那蝴蝶要有多大啊?而且在溪水里漂着……啊,那边还有一个。”另一个圆球顺流漂下来,我赶快把它也粘过来,“带走的话,能孵出来吗?”

“唉呀!”瑞妮忽然惊叫一声。

我一怔,握着卵的手也开始发抖。

我们对望一眼,“快去给奈斯看。”

奈斯看到我们找到的卵,脸­色­凝重,“我们现在对变异奇美拉蚂蚁的了解还很少,说不定有可以繁育的工蚁,也许女王孕育王的时候还能同时产卵制造更多的工蚁,也许王已经出生了,也许变异的奇美拉蚂蚁不止一窝,也许这个并不是蚂蚁的卵而是这森林里的什么其他生物的卵,我们只是虚惊一场。总之先把卵传送回协会。”

协会收到卵之后不久发来了一条指令,要我们不计代价弄清楚产卵的生物是什么。那粒卵经探测含有念,按照胚胎的大小来推测,成虫可能会达到两米左右的长度。这恰恰和之前捡到的奇美拉蚂蚁断肢得到的结果相符。

“还说会派另外一支小组来协助我们。”奈斯关掉电脑,“你们怎么说?”

“我们去。”平时不怎么说话的柯本突然回答。

我看看瑞妮,她仰望着奈斯。

奈斯看着我。

我只好问他,“Boss,你觉得呢?”

“出发。”

每个人都有荣誉感。男人的荣誉感更是件要命的东西。

我们改变了原本的方向,沿着溪水逆流而上,小心翼翼在林间行走。

几个小时之后,又发现了一对浮在水中的卵。

奈斯让我把卵先装起来,继续前进。

这里也许离这个卵的产地非常近了,不用奈斯提醒,我们三人都用了绝,同时全神戒备,柯本放出的“圆”不时变换着形状,他手间的模型一直跟着树丛、地形变化。

又走了十几分钟,我突然站住,吸了吸鼻子。

奈斯用气写字问我发现了什么。

我闭上眼睛原地转了个圈,用气写,“香味。奇怪的香味。”

他疑惑的眨眼,又看看柯本。

柯本把“圆”变形,让它像条蟒蛇一样在林间蜿蜒,伸出了大概50米远,又缩回来,摇了摇头。

我皱皱眉,又深吸一口气,仔细分辨了一会儿用气写,“我以前好像闻到过这种香味,像是什么幻兽繁殖时散发的气味。但是想不起来是什么了。”

奈斯呼了口气,挥下手,让大家朝那个方向走。

下午的森林里有各种昆虫、鸟类发出的声音,虽然南半球此时已经是冬季,但是这片森林地理位置独特,所以依然像是初春时的气候,也许这里就是奇美拉蚂蚁筑巢的地方?因为气候适宜?这里真的有另一个蚁巢?

我们又走了不久,那股香味渐渐变浓了,奈斯从口袋里拿出几颗小圆珠子让我们含在嘴里,大概是有防毒的作用。

柯本渐渐开始紧张,他的“圆”有时会有轻微的波动,这时他手间悬浮的模型就会像信号被­干­扰了电脑图像一样突然扭动一下。奈斯轻轻按按他的肩膀鼓励安慰他。

柯本点点头,稳定心神,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大约一百米,林子突然间茂盛起来,我摇摇头,用气写道,“可能就是这里。”

可是,柯本的模型上没有探测出任何大型的生物。

我看看柯本,又看看奈斯,非常肯定点头。

柯本的“圆”变成一堵矮墙的形状,以我们为中心逆时针旋转,大约转了十五度的时候,模型上突然闪现了一个生物!它就伏在瑞妮头顶的树上!

“全都用‘圆’!”奈斯大喝一声已经发出光波攻击那个生物,它发出一声怪叫从树枝上跳向另外一棵大树,鲜血洒在树叶和地上,转眼又消失了。

“看清了么?”奈斯问我们。

我、瑞妮,甚至是柯本,都摇了摇头。

奈斯右眉眉梢一挑,身上忽然散发出非常可怕的戾气,“有意思。来吧!现在改变战略,我打前锋,瑞妮和咪路来扫场,柯本注意保护自己观察对手,如果有不测大家要尽量拖一分钟时间给柯本逃走。”

“是!”齐齐答应一声,每个人都展开“圆”搜索目标,我发出气柱掀开藤蔓枝叶,走在前面开路。

“咪路,见到目标就打,绝对不能手软,记住。”奈斯突然又叮嘱。

我点一下头。

忽然,一阵类似蜜蜂嗡嗡声从树林深处传来。我们头顶的树叶簌簌作响,那股香气瞬间变得浓烈。

“保护柯本!”奈斯一闪已经跳到我和瑞妮身前发动攻击,轰鸣怪叫声中,血雾迷蒙,我和瑞妮背对着柯本,和奈斯一起围成一个三角把他包围在中间。

这轮战斗很快结束,蚂蚁们的战斗力似乎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强。

可当所有声音平息之后,大家看着满地的残肢断翅之间躺着的几只生物,更加奇怪而不安。

比起我们之前遇到过的蚂蚁,它们看起来更像身长大约半米的蜜蜂。

奈斯捡起一只翅膀断掉在地上蠕动的生物,“你们是蚂蚁吗?”

那昆虫只是嗡嗡了两下,看来不会说话,也不像是有智慧的样子。

“小心!看地上!”瑞妮舞动手中的气,地上的树叶间顿时喷出几道腥臭的血,有几只脸盆大小的蝎子跳出来慌乱逃走。

“怎么回事?”我看看那些大得惊人的蜜蜂和蝎子,“难道这只蚂蚁的能力是­操­作昆虫?还让它们变大?”

奈斯不置可否,“也许是。说不定这森林里除了奇美拉蚂蚁还有别的东西。继续走就行了。”

他说完带着我们继续前进。那种醉人的香气在这时看起来­阴­森森的林子里显得十分诡异。

又走了几十米之后,柯本的“圆”彻底失灵了,手间悬浮的立体模型一会儿像是被什么奇异的力量给拉得扭曲变形,一会儿变成无数条细密的像针一样的竖线。

奈斯转过头,“咪路,你还有什么没用过的能力?”

我苦笑,“没了。只有这个好像口香糖的变化系能力。”

Boss就是Boss,他很沉着的想了一下,“柯本过来站在我身边,瑞妮把这两边的树砍倒,咪路,你过来,能用你的气粘在几棵树之间吗?”

“啊?可以。但是我的气一离开手,离我越远力度越小。”我怔了一下,好像知道奈斯要做什么了。

“没关系。这个交给我。听我口令。”奈斯看着瑞妮,“动手!”

我们两旁的大树纷纷倒下,粘着我的气,被奈斯放出的光柱高高抛起,他对我喊,“发动!”

“伸缩自如的爱”发挥出橡胶的弹­性­,粗大的树­干­带着七零八落的树枝乱叶撞在一起,又弹开,反复几次,像几条拴着铁锤的弹簧在林间乱弹乱跳,最后终于轰隆隆的摔在地上,再被奈斯炸成碎屑。

——树林里所有的植被都被砸平,再没有什么可供遮蔽的掩体。

暴露在林子后面的,是一群十几只形态各异的巨大昆虫。有的看起来像狼,可是却长了个蚱蜢的头,有的长着蝙蝠的翅膀,身体却更像是蜻蜓。

随着树林的毁灭,那股奇异的香味也消散了不少,柯本的模型又出现了。

那些蚂蚁看起来有点吓呆了,其中一只像螳螂的,举起两只前爪动了动,口器里发出“吱吱”声。

“杀了它们!”奈斯不再说话全力进攻。

他没有给我们指派任务,所以我和瑞妮跟他一起行动。

几个蚂蚁倒下之后,剩余的那些向林子后面逃去。

奈斯叫我们继续用刚才的方法破坏环境,砍倒了一片又一片树林。

没有了树丛和香味,柯本的“圆”又恢复正常了,我们根本不用怎么费力追踪,按照他模型上的显示就打死了四散奔逃的蚂蚁,就像打电子游戏似的。

奈斯像头坏脾气的大象,带着我们在森林里碾出一条五六米宽的道路,林中的各种动物全都吓跑了。

“Boss,这样行吗?我们这么嚣张的杀上门?”柯本这时候有点担心了。

“只要那个可以用香味屏蔽你能力的蚂蚁没出来就一直这么杀下去。”奈斯咬牙切齿的说。

真的不要紧么?

我看看瑞妮,这家伙竟然一脸崇拜的看着破坏神附体的奈斯,双颊粉红,眼里闪着星星。

到了拦在一块高耸岩壁前的灌木丛时,奈斯冷静下来了,他挥手让我们停下,谨慎的打量四周,“柯本,把你的模型放大,有什么东西很不对劲。”

看到柯本手里放大了很多的立体模型,瑞妮抽了口气,“那是刚才我杀掉的蚂蚁!长得像豹子的那只金龟子。”

“没错。我们一直在杀同样的蚂蚁,有人能让它们复活。必须要让协会的人知道这件事。”奈斯打开通讯器,不出所料没有任何信号。

“柯本,把你的‘立方’放出来。咪路,从现在开始我和瑞妮打死的蚂蚁就由你粘过来扔进去!”奈斯皱着眉笑了,“呵,来看看谁能坚持比较久吧。那只蚂蚁就快出来了。”

同一个对手杀过几次就变得毫无挑战­性­。

奈斯和瑞妮杀的蚂蚁一共有二十九只。

它们从柯本的立方里消失之后,掩着岩壁的藤蔓后面有一阵奇怪的嗡嗡声。

奈斯“轰”的一声炸掉了那些树藤,灌木丛也被他炸出了一条一米宽的通道。一个三四米高,两三米宽的岩洞暴露在我们眼前。

这时太阳下山了,最后的一点余晖照在洞口,一秒,两秒,移开——洞中突然传来路灯接触不良时那种“滋滋”的声音,一团紫­色­的雾飞了出来。

“不要呼吸!”我在看清那团紫雾里是什么的时候大叫。

那是迷人蝶。只有奥特斯西堤离大岛才有的一种蝴蝶,它们身上的鳞粉会让人产生迷幻,心跳加速身体瘫软。

奈斯手心爆发出光线,击向这群蝴蝶,可是没什么用处,蝴蝶分成两群向我们围攻,但是至少它们不能再遮住我们的视线了,有六只体型高大的蚂蚁簇拥着什么从洞里出来了。

它们看起来想要逃走!

我灵机一动,跳到奈斯背上,他马上明白我要做什么,抓住我的脚踝把我向蝴蝶群一伸。我张开双臂,把气柱拉在手里,奈斯抓着我的脚踝,像在用一只捕捉蝴蝶的网,把那些紫­色­的粉蝶都粘在我的气柱上。我跳下来把这些蝴蝶连同气一起扔进柯本的立方里。

蝴蝶消失的那瞬间,六只蚂蚁也扑了过来。同时,它们拼命保护的东西也显现在我们面前——那是一只半透明的大蝴蝶!

不,不,应该说是长着蝴蝶翅膀的女人,看起来就像是卡通图册里的花仙小­精­灵,不过是和正常人一样大小的。

她有浅紫­色­的长发,身上布满同­色­的花纹,但是皮肤、肌­肉­是半透明的,几乎可以看得到里面的血管和器官。

“抓住她!咪路抓住她!”奈斯猛的一拳打倒要向我进攻的那只蚂蚁,“尽量活捉,如果她很厉害就杀了!快去!”

我答应一声跳起来,在他肩头借力一跃,发出气柱扑向那只“蝴蝶”。

和瑞妮颤抖的那几只蚂蚁同时发出“叽——”的刺耳尖叫,让我觉得它们此时和我们一样紧张,它们丢下瑞妮向我冲过来,我在其中一只螳螂似的三角脑袋上点了一下想继续追击,没想到小腿被什么像胶质似的东西缠住了。

与此同时,“蝴蝶”不知怎么动了一下,居然摆脱了我的气柱,急急的向天空飞去。

“嘭”的一声巨响,奈斯已经杀掉了围着他的那几只蚂蚁,跑过来一拳打在缠住我的那只蚂蚁,在我脚底用力一托把我朝“蝴蝶”逃脱的方向扔出去。

我顺着那股力道,在空中调整平衡,再次发出气柱,这次不再把气粘在她翅膀上,而是把左手的气粘在她的后腰上,用力一拉,右手的气从她翅膀下钻过去,具现化出一把匕首。

“蝴蝶”没有什么战斗力!

她像是感受到了我的威逼,在半空中旋转了一下向下飞,如果不是此时的气氛紧张得要裂掉,她那翩然飞行的样子简直要让人叫好了。

我屏住呼吸,发动能力要把她拽过来,她虽然没什么攻击­性­的能力,但是力气还不小,勉强和我抗衡着,翅膀上下翻飞,抖落了很多鳞粉。

这些鳞粉洒在蚂蚁的残肢和碎块上,它们颤抖了几下,像是有磁力吸引一样聚拢,又复活了!

就是她!一定要抓住她!

我收回右手具现化出的匕首,把气柱分成几条要粘在她翅膀上不让她继续复活那些蚂蚁,可不知为什么,气柱粘在她翅膀上很快就被甩脱,可能是因为鳞粉的关系?

奈斯和瑞妮这时身上已经被蚂蚁们的鲜血染红了。他们努力把它们从“蝴蝶”的鳞粉能够接触到的范围内渐渐引开,抓住它们被打碎的肢体往柯本的立方里扔。

“蝴蝶”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在空中奋力挣扎,像是要扑过去夺回那些残肢。

我死死拉着她,竟然被她拽倒在地上拖了一两米远。

“不许去!”我咬牙攥紧手里的气,看着奈斯他们把一只又一只蚂蚁扔进去。

“蝴蝶”又挣扎翻腾了几下,忽然不再挣扎,她头上的触角耷拉下来,收起翅膀,降落在我面前。

这时我看清了她的脸。她的五官秀丽,双目含愁,除了脸上也有浅紫­色­的花纹,看起来完全像个人类的少女。她似乎做不出什么复杂的表情或者眼神,只是静静看着我的眼睛。

[我投降。请你们放了他们。]

“啊?”我怔了一下,“是你在说话吗?”

[是的。我投降。请你叫你的同伴停止。]她跪在了我面前。

我惊得张着嘴呆了呆,大叫,“奈斯——她说她投降!停下来!”

“什么?”他和瑞妮齐声问。

我又喊,“她说她投降,让我们别再打了。”

奈斯把手里抓着的那个长得像放大了的纺织娘的蚂蚁扔在地上,它发出“啾”的一声哀鸣,疼得打着滚,翻过来抬头看跪在地上的“蝴蝶”。

“蝴蝶”看着它,头上的触角动了动,那只受伤的蚂蚁又发出一阵低低的鸣叫,朝她蠕动了两下。

奈斯踢了它一脚,“再动就杀了你。”

“蝴蝶”的眼里忽然涌出泪水。

[为什么要伤害我们?我们只是想活下去。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为什么要伤害我们?]

我忽然发觉有什么很不对劲,奈斯他们好像听不到她的话。

我收紧手上的气,转过头,果然看到他们三个都一脸茫然,“你们听不到她说话?”

奈斯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很可怕,“咪路,你说什么?她在说话?”

“是啊。她在问我们为什么要伤害他们……”我心中一凛,的确,我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从那只“蝴蝶”开始向我说话开始,我从没注意到她的“声音”是什么样的,是高亢还是低沉,动听还是嘶哑,这……这更像是我能感应到她的想法,或者说,她能直接进入我的脑海和我对话!

“你对她做了什么?是幻术?还是毒?”瑞妮着急了,她向前走了两步要过来,被奈斯拦住。

我这才想起,这生着蝶翼的少女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放大了很多倍的迷人蝶!

这些都是幻觉?她真的跪在我面前么?

奈斯他们也中了鳞粉的毒吗?

[不是幻术。他们听不见。只有你能。]

“她说只有我能听见。”这时我迷惑极了,真的像她说的这样吗?

“问她是什么东西?”奈斯提醒我,“这里是奇美拉蚂蚁的巢|­茓­吗?”

[我们只是从蚁后那里逃出来的‘废物’。为什么要伤害我们?]

“为什么只有我能听见你说话?”我大声问,又回过头告诉奈斯,“她说他们是从蚁后的巢|­茓­里逃出来的‘废物’。”

[因为你……]

奈斯突然怒吼一声。

一只长得像变­色­龙的怪兽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偷袭了柯本!它扭动一下又凭空消失了。

柯本左肩上血­肉­模糊,看不清伤得有多重,可是立方闪了两下消失了。

跪在地上的“蝴蝶”和地上躺着那只受伤很重的“纺织娘”凄厉的“叽叽”起来——[还回来!还我的同伴!]

“咪路!看好她!瑞妮用‘圆’!”

我赶快用气缠在她身上把她捆的结结实实的,同时凝神戒备。“蝴蝶”的声音回荡在我脑海里,让我很难受,因为我完全可以感受到她此时的焦急、伤心、恐惧、愤怒等等情绪。

奈斯“哼”了一声,突然身上的气海啸一样暴涨,震得我们四周还没倒的灌木枝叶簌簌发响,地上的落叶像被风吹到一样翻动。

“去死吧!”他大喝一声朝一片没有动的灌木猛的发出一条光柱。

轰的一声,那只变­色­龙似的蚂蚁从树丛中显现,被打成了两段,鲜血­肉­浆挂在了树叶树枝上。

同时,另有两只看起来像狼的蚂蚁像是突然从四周的环境中剥落出来了一样暴露在我们面前。

“咪路!快杀了她!”奈斯大喊着和那两只蚂蚁打起来。

我看着那个流泪的“蝴蝶”,她仰头看着我,[人类和蚂蚁有不同吗?我们逃出来,藏在这里,只是想活下去,我们没有伤害别人,可是因为不适合战斗就被当做玩具杀掉。你们,和他们,一样。]

蝴蝶的话总是时而通顺时而不通,可我能很清晰的接收到她在想什么,还有她的感受。她的话让我忽然间充满迷茫,举起手犹豫不决。

“杀了她!你这笨蛋!”奈斯和那两只蚂蚁缠斗的时候还忍不住骂我。

我看看蝴蝶,又看看救治柯本的瑞妮,“你会复活那些蚂蚁吗?”

[它们不是我的同伴。我的,已经全被你们收走了,在那个白­色­盒子里。还给我。]

“她说她不会去复活刚才那几个蚂蚁!”我对奈斯喊。

这时他已经打死了那两只蚂蚁,满脸是血,在夕阳的照­射­下狰狞可怖。

他擦了一把脸,浑身冒火的朝我走过来,人还没走近血腥味就像决堤的水一样冲过来,“你——”

“先不要杀她,她说柯本把她的同伴……”我还没说完,“啪”的一声,左脸火辣辣的挨了一个耳光。

“你个白痴!你知道刚才这样多危险吗?”奈斯说着又朝我挥掌,我本能的反击,左手食指和中指一并戳在他掌心,大概是他挥手的速度太快,也可能是因为我被打了之后自然反应用了气,当然更是因为他根本没想到我竟然会对他出手——“嗤”的一声轻响,奈斯的手掌居然一下被我戳透了!

我愣愣的看着他,他的眉毛抖了一下,气极之下发出涌动恶意的念压,抬手收掌,掌心的血­肉­擦着我的手指,退出来的瞬间反手用手背扇了我一个清脆的耳光。

奈斯温热的血粘在我脸上,我给他这两耳光打得耳朵里嗡嗡轰鸣,好像有十台战斗机一起失控冒着黑烟从高空中坠落在地上,可是脑子却清醒了。

我站在蝴蝶身前,微微展开双臂,“我不同意。在没有问清之前不能杀她。协会的命令是‘不计代价弄清楚产卵的生物是什么’对吧?忘了命令是什么的人是我还是你?你不能因为她有对我们很不利的‘复活’能力就杀掉她。”

这男人此刻满脸血的样子让我很害怕,可是我继续用发颤的声音说,“而且,她一直在说他们是从蚁后的巢|­茓­里逃出来的,那说明她也知道巢|­茓­内的情况!还有,刚才你也该发现了吧,他们这群蚂蚁根本和我们原先碰到的那些不一样!凌晨时他们出来是在采集水果和菌类,他们……”

Boss的尊严被无视了,奈斯额头上的血管都要爆了,他对我大吼,“你这个混蛋!你忘了我们出发之前说的话么?保证柯本的人身安全是完成任务的先决条件!”

我还想再说什么,奈斯冷哼一声已经抬手发出光柱打向还跪在我身侧的蝴蝶。我没有躲开,反而扑在蝴蝶身上抱着她翻了个滚,用全部念力去抵抗可还是被一股强大的冲力推了几米远。

我的后背像被一锅滚水浇到了那么疼,手肘膝盖也全都磨破了,细砂粒和碎树枝扎在手臂上。

真疼!

我不得不闭了一下眼睛就对抗这种疼痛。汗水在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一下流进眼里蛰得我泪都要流出来了。

我忍着痛用手肘支撑身体,看到蝴蝶没事,只是翅膀破损了一角。她还是流着泪,怔怔的看着我,身体微微发抖。

“你对我说的话是真的吗?你们不伤害人类?是从蚁后那里逃出来的?”我跪在地上,喘着气小声问她。

我的后背显然受了不轻的伤,坚持不了太久。

她没有回答,而是向我张开口。我的眼皮一跳,看到她嘴里的“舌头”是像蝴蝶一样的口器。

她没法说话。

而她所说的那些同伴,都是这样,不会说话。和刚才那些偷袭柯本的蚂蚁不同。

他们就和之前那个被其它蚂蚁当做玩具的雌­性­蚂蚁一样,不会像它们那样使用语言,也没有什么战斗力,所以被当做废物。

她说都是真的。

我用手掌撑地站起来,咬着牙转身抬头和奈斯对视。

他的神­色­很复杂,大概是没想到我竟然真的会用自己的身体掩护那只蝴蝶。

粗重的呼吸了几下,他伸出手指着我,手指有点发颤,“你,你这个……你这白痴,要我告诉你第几次,它们不是人?”

瑞妮抱着脸­色­苍白的柯本,带着哭腔喊我们,“别打了!咪路,奈斯,别打了!柯本,柯本你快叫他们停下来啊柯本!”

“别打了!奈斯,我没事。”柯本咳嗽着说。

“我不管她是不是和其他蚂蚁一伙的,是吃水果还是吃人。”奈斯指指倒在地上那几只蚂蚁的残尸,“它们来这里是什么目的?你还没想到么?它们也在找她!也许就是要抓她回去。这里可能还有别的蚂蚁伺机而动。而这个蚂蚁——”他指向我背后,“她的能力是什么你看到了,绝对不能让她被那些蚂蚁带走作为对付我们的武器!”

“如果她愿意,可以和我们一起战斗!她也不想被其他蚂蚁欺负所以才会逃出来吧?”我望向柯本,“柯本你可以把她送回协会么?”

“闭嘴!柯本的能力一天只能用一次,如果送走她之后出现我们应付不了的危险呢?柯本怎么办?”奈斯低喝,“而且我们还杀了她的同伴。我该说你是天真还是愚蠢?”

[把我的同伴还给我。我愿意跟着你们。还给我。]

“她说她愿意跟我们合作。”

“你……”奈斯叹了口气,“这是你的幻觉还是真的只有你能够和她交流?好了我不想再多说了。我数三声,你退开。不然后果自负。我不能让这么危险的生物活着。”

我的呼吸也变得更急了,我根本打不过奈斯。

“奈斯……”我叫他,想多拖延一点时间,在心里默默念,你能听到我么?自己逃走,能听到么?等一下我手里出现树叶形状的时候就快逃走!

[树叶?]

对,树叶。

我放下双手,抿抿嘴­唇­又叫他一声,“奈斯……”

“快走开。我要开始数了。”

“等等!”我背在身后的手用气做出了一片树叶的形状,同时放开缠在蝴蝶身上的气。

“三!”奈斯根本不上当,他直接发出光柱了!

“不管是口香糖还是泡泡糖都会有泡泡吧!”我大喊着双臂交叉成十字,把所有的气聚集在手臂上想象一个巨大的气泡。

成败在此一举!

“嘭——”那股光柱撞在我双手间那个直径一米左右的气泡上!气泡凹陷进去,摇摇晃晃岌岌可危,可是真的像我想象的那样成功了!可以暂时阻挡他的进攻!

可是奈斯紧接着又催力过来,我被接踵而来一波更强过一波的气波震的几乎摔倒,一腿跪在地上,双臂发麻,肩骨好像随时会断掉。我苦苦支撑着,心里不停在想,快逃快逃,藏起来!藏在岩洞里!

蝴蝶的翼飞动时扇起的细微气流让我稍微心安,她逃走了。

“别想跑!”奈斯大喝一声转变攻击的方向,我的气泡发出“咯咕”一声巨响被打破了,看起来就像个乱伸触/手的水母!我赶快把触/手一样的气流尽量缠在他身上。

奈斯的光柱被再次裹起来,可是只一瞬间又穿透我的气,光线像利剑一样从触手和气泡的裂痕里­射­出,气泡瘪了,像块软布一样搭在我身上。

突然间我痛叫一声,垂眼一看才发现自己左肩上被打了一个手指粗细的洞,鲜血喷洒在我下巴和颈项上。

哔哔——的!奈斯你也太狠了!

重伤之下我尖叫着像所有被刺伤的猛兽一样全力反扑,怒气带着念力旋转,粘在奈斯肩膀上的那条气柱尖端具现出匕首,奈斯痛喝一声,停止继续向我进攻,用手里的光柱快速割裂我粘在他身上的气并且迅速后退!

我才不会让你得逞的!

奈斯的光柱可以准确击中二十米以外的目标而我的攻击范围只有不到十米,我不能让他继续向后退,必须要近身搏斗。

想都没想,我连续发出多条气柱,每一条在快要碰到他身体的时候都具现化出利刃,逼得奈斯不得不前后躲闪,不能继续和我拉开距离。

他冷哼一声,不再后退,右手连挥,依次打断我的气柱,气度沉着,我也跟他铆上了,看看谁比较快吧!是你割断我的气的速度,还是我放出气的速度!

“你们快住手!”瑞妮哭喊着,丢下柯本要跑过来。

我忍不住分神看她,刚想要出声阻止,却看到离柯本不远的地面突然鼓起了几个小包。

“柯本小心!”我顾不上再跟奈斯拼力气,双手猛的一甩把手上所有的气兜头兜脑的往他身上一粘,脚下一点扑向一个隆起的包。

“咪路——”瑞妮一脸惊恐,她叫了我一声,还想说什么,那几个小包突然间同时蹿出地面,是一只长了巨大鼹鼠脑袋和蜈蚣身躯的蚂蚁!

它嘿嘿狞笑,“一起去死吧!”

“柯本!立方!”奈斯在这时候挣脱了我的气,他放出几道光束准确的打中蜈蚣身上的硬结,痛得那怪物在土里翻腾,把土块石子扫得到处都是,尘土飞扬什么都看不清。

柯本虽然虚弱,但是还是勉强放出了立方,奈斯已经来到他身边,我稍微放心了一点,呼了口气,正要看看瑞妮怎么样了,脚下的土地突然像地震了一样起伏不定,紧接着是一阵震得耳膜发痛的爆裂声。

“瑞妮!”我在飞扬的尘土中想要找到她,把“圆”打开,刚感应到她的气,右肋猛的剧痛!

被偷袭了!

不只一只蚂蚁!

“奈斯!”瑞妮在烟尘另一边大叫,“让柯本走!我们被包围了——哎哟!”

我听到她的痛呼,还有奈斯的命令,“咪路瑞妮,坚持住!”

“是!”我大声回答,希望瑞妮可以辨别出我的方向,柯本的能力把他本人传送走需要一两分钟的时间,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必须撑三分钟。

尘土终于退下去的时候我看到了我们现在的形势。

非常不利。

在我和奈斯打起来的时候,这队蚂蚁包围了我们,每个都有念力而且看起来都不弱,可我们四个人,除了奈斯,每个人都受了不轻的伤。

柯本的立方会时时轻轻晃动一下,他脸­色­苍白,焦急的看着我们。奈斯护卫着他,和三只蚂蚁力战。

瑞妮左手按着左肋下方,有血不断从她指缝里渗出来。

我肩膀上被奈斯打穿那个洞还在冒血,每次我抬起手臂都像是要断掉一样疼。

好在刚才引起爆炸的那只蜈蚣怪已经被奈斯杀掉了,它断成几节,散落在地上。

围攻我的两只蚂蚁突然间向我逼近,不管我具现化出的匕首怎么扎透它们的身体就是不肯退让。

瑞妮惊呼一声,我转过头,瞬间明白了。

它们要先杀掉受伤最重的瑞妮!

我怒喝一声用气柱黏住围困我的两只蚂蚁,把它们向上一抛,和高大的树木粘在一起,飞快向瑞妮跑过去!

就在这时,围着奈斯那几只蚂蚁像受惊了一样转身向后退去,我愣一下大喊,“柯本!现在就走!快!那蜈蚣要爆……”

轰然巨响中,尖利的断树枝和碎石土块被爆炸引起的灼热气流炸开,砸在我身上。

我趴在地上滚了几次,好像抓到了瑞妮的一只手,刚想开口叫她,又来了一波爆炸!

这次的爆炸更加可怕,我的耳朵里面嗡嗡直响,即使用了气覆盖全身,可是仍然全身剧痛。

身体像被几股巨力同时拽着,朝不同的方向撕拉。

“咪路!”瑞妮大喊着。

“抓紧我!”我分出一条气胡乱­射­出去,希望能够抓住她。

这次爆炸的余威尚未退去,蜈蚣的残尸竟然爆发出了又一次可怕的爆炸。

我眼前一黑,心里念着不能昏倒不能昏倒,紧紧抓着瑞妮的手,被滚烫的气浪抛得高高的。

不知道柯本有没有顺利逃走。

“柯本是谁?”

“嗯?”我转过头,看到黛美太太托着一个圆盒走进我的房间,“黛美太太?”

“快起床了咪路!”她走过来拧了一下我的耳朵,“去邮局把这个寄出去!快点!不然就赶不上友客鑫的拍卖了。”

“这是什么?”我打开圆盒,一阵甜香扑鼻而来,啊,是我最喜欢吃的蛋糕!

我抓起一块咬了一口,“噗噗噗~怎么是这种味道?这不是爸爸的药膏味么?”

黛美太太一脸无奈的看我,“不是你说要给瑞妮敷药的么?”

啊,对了,瑞妮!她受了很重的伤!

我忽然焦急起来,手脚抽搐几下从梦中醒来。从天­色­看来我并没有睡着很久,很可能只是在爆炸之后昏迷了一下子,周围静悄悄的,瑞妮脸朝下躺在离我两米远的地方,金发散乱的披在肩上。

“瑞妮!”我喊她一声爬起来,“啊”的一声又一ρi股摔在地上。真疼!我从来没这么疼过!后背、肩膀、手臂……几乎全身每块肌­肉­都在疼。

咬着下­唇­,我侧过头看看左肩上那个洞,血还在不停的流。奈斯可能同时打断了我的锁骨和肩胛骨。不过幸好我的内脏并没有被伤到。

我喘了几口气,右手撑着地站起来,晃晃悠悠的走过去,“瑞妮!”

她的脸上耳朵上都是血迹。

扶她起来的时候我的手都在颤抖,我把她的身体翻过来,“啊——”的尖叫一声,瑞妮左肋上有手掌大的一块,皮肤肌­肉­都不见了,白­色­的断骨以奇怪的角度从血­肉­模糊的胸腔伸出来。

镇静咪路镇静!

我一边哆哆嗦嗦的命令自己,一边哼哼哧哧的哭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重的伤,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奈斯和柯本呢?他们在哪里?等等,还有别的蚂蚁么?

我抹着泪,放出“圆”去探查,又凝神闭目呼吸。

没有人!

这周围没有人。

暂时没有人会伤害我们,可是也没人来帮我们。

惶急的又哼咛的哭了几声,我拉开挂在腰侧的小包,里面有一瓶水,一只小手电,一块巧克力,两枚蝴蝶的卵,还有一盒树蛙油。没有药品,也没有绷带。

怎么办?怎么办?

瑞妮的血越流越凶了。她暴露在外面的肺部看起来要塌陷了!

不行,我必须得赶快做点什么。

用瓶子里的水洗了洗手,我把穿在里面的小背心脱掉,撕成几条,用碎边蘸了点水,犹豫了几秒钟给瑞妮擦洗伤口。

她低低呻吟一声,还是闭着眼睛。

沾着树叶碎片和泥土的污血洗掉之后,她狰狞可怖的伤口比刚才看起来还可怕,要是不赶快做点什么瑞妮很可能在几分钟内就会完蛋。我急得“呜呜”哭了两声。

怎么办?如果我手里有塑料薄膜之类的东西就好了,可以暂时贴在她伤口上,可我什么都没有!

怎么办?怎么办啊?我又急又怕,抽噎了一会儿,把树蛙油拿出来涂在她伤口上,再用布条从她肋后捆起来。血还是止不住。

树蛙油有滋润生肌的效用,也能稍微起一点消炎止血的作用,可是瑞妮的伤口这么大,简直就是一片肋骨连着皮­肉­被掀走了,该怎么止血?怎么她的肺看起来好像比刚才小了一点?

哭什么啊咪路!别哭了!快想想办法啊!

我也想竭力止住哭泣,可是,树林里的光线越来越弱,渐渐有不知名的小动物发出的各种奇怪叫声,举目四望,林子深处似乎杀机重重。

我们两个似乎不只是被爆炸引起的气流抛到这的。

这里的树木,植被,景物和我们刚才所在的地方差别很大,而且完全听不到流水的声音。

柯本和奈斯的气也完全探查不到。

难道是柯本的立方因为爆炸产生了扭曲,把我们传送到了这里?

我抓过瑞妮的身侧和我式样相同的小包,在里面找到一个罗盘,一把小梳子,一面镜子,一瓶水。

这家伙的包里能用的东西比我的还少。

那些布条已经渐渐开始向外渗血了,看来树蛙油止血的功能真的不算太好,而且最重要的是,瑞妮她的胸腔现在缺了巴掌大的一块,内脏都露在外面啊!啊——她的肺部很可能会塌陷!糟了!刚才我还在想为什么她的肺部看起来好像比给她清理伤口之前小了点呢!

镇静咪路。你是个念能力者,是职业猎人,动不动就哭不觉得丢人么?

要赶快想办法。用一层薄膜……啊!

我把布条重新拆开,放了一层“轻薄的假象”在瑞妮伤处,隔着半透明的气,我看看她的内脏,艰难的吞咽一下,希望这样可以真的有用。

瑞妮的呼吸不再像漏了风的风箱了,她抽成一团的肺慢慢的舒展开,我稍微放心一点,找了一块比较平坦的空地把她抱过去。

搬动她的时候我左肩上的伤口又开始向外喷血。

我挖了一块树蛙油填进那个小指粗细的血洞里,用牙咬着一段树皮,告诉自己千万不可以昏倒,瑞妮还在大出血,她很需要我。

我把肩后的衣服撕掉一块,弯曲手臂,把树蛙油也涂在肩后的洞里,至于我的后背,跟那个洞相比只算是擦伤,我用破布片蘸水咬紧牙关擦了几下,随便涂了点油就算处理完了。

没想到折腾了这么几分钟,我浑身的肌­肉­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因为疼痛和紧张促使身体分泌了太多的肾上腺素,一直抖个不停。我呼吸几下,先是用“绝”恢复一□力和­精­神,然后想找什么东西把肩上的伤包起来。

背心拆成的布片都用在瑞妮身上了……

我拿着腰包带子犹豫一下,忽然灵机一动。我真是笨。这样也许可以救她!

用气做成的“带子”比布带好得多,同时可以帮助身体复元。

先在自己肩上做了实验,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我找了根树枝,把小手电绑在上面,树枝Сhā在土里。

瑞妮,你可千万要挺过去啊。

打开那些布条,她的鲜血又一下冲出来,我赶紧用“伸缩自如的爱”粘在她的断骨茬之间,一共粘了三条,这样她断掉肋骨的胸腔就有了一层支撑,肺部和其它内脏暂时没有塌陷变形的危险了。我擦擦脑门上的汗,又放了一层“轻薄的假象”,完全覆盖住她的伤口。

被念力粘合之后,她的伤口终于慢慢止血了。这真是个奇迹!

我高兴的又哭又笑,发了会儿傻之后才想起瑞妮大量失血,应该给她喂点水。

打开瓶子,我先喝了两口,然后托起她的头,把瓶口凑在她­唇­边小声叫她,她的眼皮动了几下,没有醒来。

我试着倒了点水在她口­唇­之间,可是立刻发现不对,差点把她弄窒息了!惊慌了一阵之后我想起西索曾经喂我喝水,于是含了一口水,喂在她嘴里。

她只喝了几口水,就再也不动了。

你一定要挺过去啊!

盘膝坐下,我把瑞妮的身体放在腿上,轻轻抚摸她的额头和头发,希望她可以醒来。

可是直到天亮,她还是昏迷着。

这时我发现我们可能是被柯本的立方转移到了之前我们去过的一片树林,离我们四个失散的岩洞那里大概有20公里。

我想了想,决定抱着瑞妮朝岩洞走。奈斯和柯本不知道怎么样了,但是协会在那附近收到过柯本转移过去的蚂蚁,在我们失踪之后说不定会派人去勘察。

正午的时候瑞妮醒来了,她看了看我,问了句“奈斯好么?”又昏了过去。

我郁闷的喂了点水给她,又把巧克力在嘴里化成糊喂给她。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她又醒了。

“瑞妮,听我说,”我按住她是双手不让她去碰左肋那片看起来只是一块血渍的地方,那地方她一碰就会看到一个大洞,“你尽量保持‘绝’的状态,恢复体力。我们要走回岩洞那里。奈斯他们也许在那等着我们。爆炸的时候柯本的立方出了点问题,我们走散了,不知道奈斯他们飞到哪里了。”走运的话他们离我们不太远,不走运的话……唉。

“嗯?”她迷迷糊糊的,“咪路,我昏迷了多久?我记得我好像受了很重的伤?左侧的肺部那里?”

我没好气,“喂,你会急救么?”

“完全不会。”她摇摇头,“从前受伤都是奈斯帮着包扎的。”

“那我比你懂。听着,你肋骨断了,但是我帮你接好了。现在先用‘绝’恢复体力吧!”我把水瓶递给她,“快喝!等会儿我带着你去找水。”

她咕哝了几句喝了水,瓶子里还剩一口的时候突然停下,有点不好意思的问我,“咪路,你喝了么?”

“喝了。”

尽管我这么说,她还是不再喝水了。

抱着瑞妮在林间行走,同时要小心的不让她发现我在她身上用了念力,真是有点吃不消,何况我左肩上的伤还没好。走了大约五百米之后,我肩头那个小洞又开始流血了。

我在林间随便采了点无毒的草,嚼烂了敷在上面暂时堵住它。

到了傍晚,我们终于走到了一条小溪边,把瑞妮放下来,我掬了点水给她洗洗脸。

她醒了,“啊,找到水了。接下来沿着溪水向上走就行了吧?”

“是啊。”我用瓶子接水,“你觉得怎么样?一直用‘绝’会感觉好一点么?”

瑞妮摇头,“很奇怪,气运到肺部的时候就会不畅通,像是被什么阻挡着,完全不像平时那样。”

我愣了愣,暗叫糟糕。如果不用我的念力去粘接、支撑瑞妮的断骨,也许她的肺部就会塌陷,几分钟之内就会完蛋,可是我的念又在阻隔她的“绝”,所以她没法用“绝”恢复体力。

装作不在意,我转头继续接水,“你得赶快看医生,可能是内脏在爆炸的时候受了震荡,哦,对了,你饿不饿?”

“不饿。”她像是说了几句话就累了,“咪路,我说,你这会儿没有抱着我走了,能把我的手放开了么?”

为了不让瑞妮发觉我在她身上动了手脚,我告诉她,抱着她走路很难,因为她比我高很多,把她的双手捆起来像条围巾似的套在我脖子上我会轻松点。

“嗯……我觉得你还是最好暂时别乱动,我接骨的技术不是那么好。我怕你的断骨会变形,你不想将来变成­鸡­胸脯吧?”我没去解开她的手,把话题转开,“不知道奈斯和柯本怎么样?唉,我真不该和奈斯打起来。”

“别这么说,我也不想让那只蝴蝶死掉。”她看看我的肩膀,“奈斯也太狠了,他怎么下那么重的手啊?你的肩膀怎么样?”

我跟她说了会儿话,右手放出气柱摘了几个野果,在溪水里洗了洗攥在手里捏出果汁,“瑞妮,把这个喝了。”

她厌恶的看了看,还是张嘴喝了,“唔,甜甜的。”

希望这果实能够补充一点她因为失血缺失的盐分。

我捉了只青蛙,把皮撕掉拿大腿­肉­给她吃,瑞妮照样还是一脸厌恶,不过乖乖吃了。

她吃完感叹,“咪路,等这次任务结束,我们去优路比安最好的餐厅,我请你吃饭!”

“嗯。”我答应着,咬了口青蛙。这东西其实比我想象的还好吃一点。

晚上睡着睡着我会突然醒来,生怕自己在睡梦中把放出的气断了。瑞妮睡得昏昏沉沉,有点低烧。

我借着月光,撤掉伪装成她衣服的“轻薄的假象”,她的伤口边缘有些发炎,肿起来了,但是除此之外,内脏看起来还在正常运行。

情况并不乐观,带着重伤的瑞妮,我一天才走了大约7公里的样子。昼夜不停的用气让我非常疲惫,要经常停下休息。此外我自己受的伤也很重,肩头的伤口也开始发炎,林间的地形也不好走。唉。如果我可以用“绝”,那么我的伤势就可以好的快点,但是只要我把气收回来瑞妮就随时有生命危险。

现在的我,可能就是个普通人的水准。

一个受了伤的普通人带着个伤员在林中走,一天能走多远?

瑞妮可不知道我这些忧愁。

她早上醒来之后­精­神还不错,说虽然伤口还是很疼,可是觉得自己没那么虚弱了。

她让我把她放在地上,说可以和我一起走。

我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这样是可以走快很多,但是瑞妮行走的时候,我要怎么才能保证自己的念一直保持那个形状保护着她的内脏呢?而且她一碰“轻薄的假象”就会发现自己受的伤远比想象中的重的多,会不会因此失去斗志?不行。我得想个什么理由阻止她。

“瑞妮,”我慢吞吞的开口,做出有点受伤的样子,“你是嫌我走得慢吗?”

傻妞果然结巴了,“没、没有啦!”

“那我们就继续走吧,像昨天那样。”我说着就把她抱起来。

如果不顺着小溪走而是直接切入林间,和岩洞那里的距离大概会是20公里,可是,如果一直沿着溪水走,就几乎多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我想过冒险走近路,但是又觉得瑞妮现在需要补充水分养分,如果离溪水太远我怕来不及取水,我片刻不能离开她啊!而且林子里除了野果之外,别的动物经过那场大闹都跑了,除了溪边的青蛙还真的找不到别的吃的。

又走了一天之后,我比前一天更疲倦了。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呼。

我惊得坐起来,“瑞妮!”

她在月光下看起来像个惨白的幽魂,她的肩膀颤抖着,看着自己的左肋,喉咙里是又惊怕又不敢相信的呜咽。

“瑞妮!别看!”我捂住她的眼睛,重新放上一层“轻薄的假象”伪装成她的衣服,“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她又过了几秒钟才哭起来,“咪路,你别骗我,我是不是要死了?你告诉我!呜呜呜~”

“别哭。”我抚摸她的鬓发,“你不会死的。我见过科学怪人一样的大叔,耳垂长得耷拉到肩膀上,还有浑身捆着绷带的人,他们都活得好好的。你不会有事。”

她抓住我的肩膀哭了一会儿,终于平静下来。

“你自己走吧,咪路。我不行了。”她轻声说。

我又难过又生气,拧了一下她的胸部,“混蛋啊!这点伤算什么?你不觉得你很走运吗?遇到的是我!如果是别人你早就死了!既然现在还活着就继续努力活下去吧!奈斯他们说不定还在等着我们呢!”

瑞妮又哭了几分钟,终于冷静了,“对不起咪路。我们一起走吧。”

其实到了这时候,我觉得自己可能也没有太多力气能让我继续抱着她在林子里面走了。

天亮之后瑞妮和我互相搀扶,像一对八九十岁的老太太蹒跚而行。每隔半个小时就要停下来休息。我会检查放在她身上的气,然后喝点水,抓只青蛙粘个野果吃。

一刻不停的放出气,让我的体力透支到了极点,到了第四天,连我自己都惊奇,到底是什么让我一直坚持着。

瑞妮的肺部没有塌陷,一直顽强的负担着呼吸的功能,但是她伤口边缘却开始化脓了。

“我爸爸有种伤药,很神奇的,如果还在我这里就好了。”我看着她的伤口叹息。

瑞妮笑,“跟这树蛙油一样是他发明的?”

“嗯。”

“你爸爸真厉害。”

“那当然。”

我们一边闲聊,一边在林间跋涉。

聊了一会儿话题往往开始变得奇怪。

“咪路,你说,接吻的感觉会是什么样的?”

“嗯,有时候很甜蜜,有时候让你害羞得发抖,可是却不想停下来,还有时候只是轻轻碰一碰就觉得非常非常开心……”

“喂,说的好像你很有经验似的。”

“……”

“等等!啊——你不是?喂!你才多大啊?”

“……”

“我突然觉得我好失败。”

“没关系,以后你也会有的。”

果断转变话题!我们聊了各种­奶­酪的优劣,喜欢什么样的衣服,总之都是些女孩子才会有兴致的话题。

“等我们出去之后,我一定要去买露莱特新一季的衣服!奈斯总是劝我把钱攒起来。”

“别理他!他自己还不是穿得很好。不过……露莱特家的衣服好像不适合我。”

“那当然嘛,哈哈哈,咪路的胸部还有很大发展的潜力,嘿嘿。”

“……说不定我将来比你还大哟~”

“咪路,嗯……你说,那个,会不会比接吻还好很多?”

“怎么说呢?第一次很疼的。还有开始的几次都挺疼,后来才……”

“喂————————”

“什么?”

“你不会连那个也……”

“……”

“啊啊啊啊——我好失败好失败!”

果断换话题!换!换……喂,瑞妮,为什么说这个话题你走得比刚才所有时候都有劲啊?那还是不换了吧。

两个人一起走,尽管两人的体力和­精­神力都已经消耗殆尽,但是还是比一个人苦苦挣扎要强很多,我们又用了一天终于走回和奈斯柯本失散的那片树林附近。

鼓起­精­神,我放出“圆”探查了一下,安心之余更多的是失望。

林子另一边很静,没有可能威胁我们生命的猛兽或者——蚂蚁。但是很明显,奈斯和柯本或者猎人协会的人也不在。

我靠在树­干­上喘气,慢慢的蹲在地上,“没有人。”

瑞妮这时反倒镇静下来,她安慰我,“那很好啊。说明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这种时候真的需要我们互相鼓励,于是我说,“奈斯没那么容易死的,只要他还活着,一定会回来找我们。”

“没错!”提到奈斯瑞妮就有­精­神。她微笑着,和我靠在一起。

在那片被我们几乎夷为平地的战场附近的林子里藏了两天,还是没有任何人来。

没有蚂蚁,也没有人。

瑞妮和我互相安慰,彼此鼓励。

我不断对自己说,一定要坚持到救援的人来,一定要坚持下去。

到了第三天清晨,我发现瑞妮发低烧了。

她又开始昏迷了。

那天下午下起了小雨,犹豫了一会儿,我们觉得没有别的选择,只有躲在蝴蝶那些蚂蚁居住的岩洞里。

小心探查了一下确定里面没有什么野兽,我把瑞妮抱进去。

出乎我们的意料,这个洞非常­干­燥,洞里的岩壁上有凿出的小坑,里面放着晾­干­的蘑菇、果实,还有蜂糖。在岩洞深处,一处比较潮湿的凹陷里有顺着岩壁流下的一线泉水。

我喂瑞妮吃了些蜂蜜,她跟我说了一会儿话,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也许是住进岩洞之后,瑞妮的心情突然放松了下来,从那天开始,渐渐的,她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到了后来,她昏迷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还长了。

再接下来,她似乎不知道饿也不会觉得渴了。

瑞妮的伤情恶化得很迅速。

现在,给她喂食喂水都很费力,顺着嘴角流走的食水比她咽下去的还多。

我很害怕。可是我没有什么治疗外伤的经验。完全不知道她这种情况是因为感染?还是因为虚弱?还是伤口溃烂发炎引起了并发症?

要是小伊哥哥在这里就好了。

想到他,我又想起了爸爸,还有,他们。

咪路,要坚强,要坚强。

我抹抹脸,把一块蜂糖含在口中,等它融化时接了一小口水,扶起瑞妮的头,让她靠在我膝盖上,然后捏住她的两腮让她张开嘴,再凑上去,把口中的蜜水渡给她。

我怕呛住她,喂得很慢。一口水大概喂了五分钟的样子。

喂完之后瑞妮眼皮下的眼珠轻轻动了动,我轻轻叫她,“瑞妮,瑞妮。”

她模糊的答应我一声,没有睁开眼睛。

听谁说过,病人如果感到一直有人在叫他,求生欲就会比较强。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是那天晚上,我不敢睡着,不停轻轻叫瑞妮的名字,自言自语似的跟她说话。

我还说了不少奈斯的坏话,因为我知道,如果瑞妮能听到的话,她一定会反驳我,还会气得满脸通红。

所以,我几乎是说了一整夜的话。

这一夜真漫长啊。

到了拂晓的时候,我实在太累了,靠在岩壁上想着,只是闭上眼睛一下,只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我打了个哆嗦惊醒,赶快去看手里的气。

看到气还和瑞妮紧紧连着,我松了口气,喝了点水继续和她说话。

看看天­色­,我猜自己其实只睡着了几分钟。

天快亮的时候瑞妮说起了梦话,她叫妈妈,还说“爸爸骑老虎坐摩天轮马桶里有果冻”之类的胡话。

我揉揉眼睛,觉得这是大概她好转起来的迹象。摸摸她的头,热度果然降低了一点。

中午的时候,瑞妮醒了。

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咪路,我饿了。”

啊,太好了,她终于又有食欲了。

我赶快给她蜜糖水喝,又拿了几个泡好的蘑菇掰碎了喂她。

她吃了几口就不吃了。

“咪路,给我讲个故事吧。”

“有什么故事是我听过你没听过的啊?”也许趁她清醒多给她补充营养会比较有益?这么想着,我又拿了些蜂蜜水给她喝。

瑞妮微微摇了下头,轻轻笑,“也对啊。可是我还是想听。”

垂下头,我想到了库洛洛给我讲过的那个“国王与小鸟”的故事,这故事肯定没几个人听过吧?

“嗯,有人给我讲过一个很奇怪的故事,”我有点犹豫的开口,“从前有一位国王,他拥有了这世间一切有价值的东西,智慧,力量,财富……可是,他不快乐……”

瑞妮和当初听到这故事的我一样,不断问很多问题——

“这是什么怪病?”

“那旅人是从哪里来的?”

“心里有一千朵蔷薇盛开?那是什么感觉?”

“为什么要放走小鸟?”……

“咪路,你怎么哭了?”瑞妮抬抬手指,像是要给我擦眼泪。

我转过头抹一下脸,又对着她微笑,“没什么。你要多喝点蜂蜜啊瑞妮,这样才能好得快一点。”

瑞妮脸上有一层很淡很淡的笑意,“咪路……”

“嗯?”

“我很好奇,”她有点踌躇,像是怕自己说出什么失礼的话,得到我鼓励的眼神之后,她终于问,“他们两个,你到底更喜欢谁呢?”

“啊?”我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这问题有意义吗?

愣了一会儿,我慢吞吞的开口,像是舌尖放着一枚橄榄,“他……我说不清。他……”我指指胸口心脏的位置,“他放了一样东西在我心里。想起来的时候就会隐隐作痛,可是不是因为怨恨,而是因为……快乐?可即使重新来过,我还是愿意遇见他,认识他,和他一起。然后,他……他,他教了我很多东西,他……”我终于觉得害羞,“我很高兴。”

瑞妮陪我出了会儿神,声音小小的,“你好像说过,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想到你爸爸?”

“嗯。”我更加不好意思了,“他,就像是我爸爸很少有可是确实有的严厉的那一面;他嘛……”我笑了,“我爸爸很宠我,有时候看着我胡闹还骄傲得不得了。”

“哈,一个是严父一个是慈父。”瑞妮笑着总结,“咪路你恋父啊!”

我有点窘,“难道你不是么?每个女孩子都喜欢、崇拜自己的爸爸不是么?那长大之后喜欢上有点像自己父亲的男人不是很正常么?”

她轻叹,“唉,不是啊咪路。奈斯和我爸爸是正好相反的人。你觉得我爸爸为什么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身边都有至少四个奈斯那种水准的保镖跟着呢?”她说着抬头看着岩洞顶部,似乎不这样眼里的泪水就会掉出来,“因为我爸爸是个无恶不作的坏蛋。所以妈妈才会宁愿自杀都不要再和他在一起。”

我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安慰她,沉默了一阵之后把手放在她肩上。

又过了一会儿瑞妮慢慢转过头,对我笑,可能是刚才说了好一会儿话,她的脸颊有点红,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咪路……”

“嗯?”

“我有一个请求。”

我的嘴­唇­抖了几下,压抑住心里潮水般涌出的恐惧,“什么?”

“收回你放在我身上的气吧。”她的碧绿眼眸定定的看着我,里面有泪花,“你也快撑不下去了。不要管我,用‘绝’的话,你的伤会很快好起来,你自己一个人可以走出森林。我有感觉,我真的已经不行……”

“不许胡说!”我尖叫着喝断她,用几乎是凶狠的语气对她喊道,“你不会死!你会好起来的!奈斯他们很快就会来的!他们……”

“咪路,”瑞妮像是在用她的眼神抚摸我,“今天是6月15日。我很清醒。我们已经和他们还有总部失去联系9天了。奈斯他说过……你记得么,我们是弃子。”

“奈斯他们一定还活着!他不会不管我们的。”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瑞妮,你是我的同伴啊……”

“我知道。”瑞妮的声音更小了,“所以我希望你活下去。再撑下去,你也会死的。连续九天昼夜不停的放出气,即使是奈斯那样的高手,也到强弩之末了。如果还没有人来救援,我……我死了之后,你多半也会因为过度的虚弱走不出去。”

“别说了。”不知为什么我突然不再流泪了。我抓住瑞妮的手,“我不会丢下你。如果你尊重我,就别再提了。”

瑞妮眼里的泪珠在眼眶里缓慢的转了一下,顺着她消瘦的脸庞跌落下来,“咪路,我有种感觉,这可能是我最后清醒的时候。我……”她的呼吸乱了一下,“我希望你活下去。”

“我会活下去的,你也一样。我保证。”

瑞妮微笑一下,慢慢的闭上眼睛,“让我睡一会儿吧,那真是个好故事……”

我忍着泪,把手臂搭在她肩上,刚才我就发现了,瑞妮的身体开始发冷了。

到了下午,我还是时不时跟她说话,希望这样可以挽住她迅速流失的生命力。

为了给她保持体温,我让瑞妮和我面对面,紧紧抱着她,不断摩擦她的手臂和后背,这样也许她会觉得暖和点。

她一直没再醒来,也没有再说梦话。

天­色­一点一点黑下来的时候,我突然惊慌起来,不停的叫着她的名字。

“瑞妮!”

“醒过来!”

“瑞妮——”

“你还要和奈斯去旅行呢不是么?”

“你这家伙连初吻都没送出呢怎么能死在这里!”

“瑞妮——”

我的眼泪终于流出来了,带着哭腔一遍一遍喊她,可是她的身体还是一点一点渐渐变冷。

“别死,瑞妮,别死。”我摸着她的金­色­头发,快醒醒瑞妮,我还没学会怎么编那个王冠一样的发型呢,快醒醒。

[你们人类也愿意为了救同伴而牺牲自己么?]

是谁?

大惊之下我抖了一下,立刻转头,看到一只浅紫­色­的蝴蝶停在我上方。

是那只“蝴蝶”!她变小了!

她扇动残破的翅膀,飞得不是很稳。

是你在和我说话?你没走?

[我走了。可是又回来了。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同伴都死了。]

你怎么变小了?

[没有同伴,我就会变小。]

我稍微惊异,转瞬又落下眼泪,瑞妮,别死。都怪我,如果我不和奈斯吵起来,也许大家全神戒备就不会遭到暗算。

那样你就不会受伤。奈斯柯本不知道怎么样了?

奈斯说的对,集体行动时不应该有个人意见。是我害了大家。

[不是你的错。那些蚂蚁是因为我来的。它们早就得到命令,把所有见过我的人都杀掉。]

啊?你怎么知道?

[我可以听到你们的心。但是只有你能听到我。]

为什么只有我?

[因为你带着我的卵。我的卵,在一定范围内可以听到我。你带着它们,你对它们用过念,所以你也可以听到。]

这真是遗憾。如果奈斯带着她的卵,是不是一切会有不同?

[不会的。那个男人知道我的能力之后就决定要杀掉我了。]

唉,奈斯的思考方式和我不同。如果觉得是威胁,先杀掉。而且……也许在奈斯看来,我也不算“人”。库洛洛……

[你的同伴快要死了么?]

蝴蝶的问题打断我的思绪,我把瑞妮的下巴扶起来,眼泪一滴滴摔在她的脸上。她平时好像水蜜桃一样的脸颊,现在不复红润饱满,灰败得好像那些墓园了的石像一样。

瑞妮,对不起,我救不了你。

[我可以救她。]

啊?你?

我抬头看着蝴蝶,她现在看起来真的像童话书里的小花仙了,身体只有我的手掌那么大。

你可以救她?你愿意救她么?我们杀了你的同伴啊。

[救了她,我很快就会死了。不救她,再过几天我也会死。]

什么?我不明白。你快死了?所以你想救她?

[我不想救她。可是,你救过我。如果你不救我,让那个男人杀我,也许你们就不会被偷袭,她也不会受伤。所以,我救她。]

我呆呆看着蝴蝶,她的思维让我不太理解。她像是飞得累了,轻轻巧巧的停在瑞妮毛绒绒的脑袋上。蹲下来和我对视。

你有什么事要让我做么?或者说,我能为你做什么?我在心里问她。

蝴蝶垂下头,很久也没说话。

可是我的脑海里闪过一连串的画面,她最初是一只迷人蝶,被一只丝莱格魔兽吞进口里,可是很快魔兽还叼着她呢,又被一只蚂蚁捕获吃掉。啊,那大概就是蚁后了。

蚁后建立了巢|­茓­,诞下很多卵,卵孵化之后,她还是一只蝴蝶,可是,她有了点人类的模样,似乎还有一些人类的记忆,很模糊,但那是很温暖的记忆。

她和其他不会说人话交流又没有什么战斗力的蚂蚁被认定是次品和废物。

她的体型很小,悄悄飞出了蚁巢也没有人注意。她可以和其他昆虫形态的蚂蚁交流。他们一起逃了。

后来她发现了自己的能力,随着同伴的增多,她可以吸收他们的念力,被他们的情绪影响,他们在一起很快乐,她的身体渐渐长大。她开始产卵。

这是丝莱格魔兽的生殖方式。它们把卵产在水里,随水流走,遇到其它魔兽的­精­,受孕,孵化。

再后来,她遇到了我们。

你想让我把你的卵送回西堤离大岛么?

[我不知道。其实我不知道我到底算是什么?是蚂蚁?魔兽?迷人蝶?还是人类?而且,我的卵,也不一定会孵化吧?]

的确是。丝莱格是一种长得有点像蜥蜴的魔兽,生活在树上,成年兽也只有一只家猫那么大。

我打开包,把那两枚卵取出来。

蝴蝶看了看它们,脸上的神­色­又忧伤又温柔。

我有点担心。

你真的要帮我么?你说过你可能会死。我现在的念力……

[没有用。我只能用同伴的念力。你的,其他人的,都没用。他们死了,所以我越来越小,越来越虚弱。]

我和蝴蝶对视了一会儿,她仰起脸,对我露出一个微笑。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哭了。

的确,我不清楚,甚至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她究竟算是什么样的存在,可是那样的微笑,所表达出的东西,只有一个真正的“人”才会有。

我不禁为我刚才心底里那丝担心觉得羞愧。我担心她会突然改变主意,不救瑞妮。

蝴蝶翩然飞起,我小心的把瑞妮放平,收回手里的气和“轻薄的假象”。

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蝴蝶没用扇动翅膀洒鳞粉,她绕着瑞妮的伤口无声无息的飞着,身体以看得见的速度越变越小,同时,瑞妮胸腔里,先是感染的肺部一点点变回鲜活的颜­色­,再接着断骨一点点像从空气中出现一样,仿若几座在空中汇聚的浮桥,渐渐合拢,之后是肌­肉­、神经、血管、皮肤,一层一层奇迹一样浮现。

当她的完好得像从未受过伤的腹腔再次因为呼吸上下起伏时,蝴蝶落在她身上。

“瑞妮,瑞妮,醒醒瑞妮。”我喜极而泣,不断叫着她的名字。

[你们都有‘名字’的,是么?]

是的。我的名字,是咪那微爱路·麦格尼。麦格尼,是我的姓氏,我的爸爸,也是这个姓。咪那微爱路,是“神赐予的孩子”的意思。大家都叫我咪路。

[真好。我们没有名字。]蝴蝶看起来疲倦极了。她身上淡紫­色­的花纹也变浅了很多。

你们都没有名字么?

[没有。我的人类记忆里,似乎名字是‘父母’给子女的?]

我沉默了。

也许我可以给你一个名字?叫“莫误”好么?

[那是什么意思?]

在某种很古老的语言里,是“浅紫­色­”。

[淡紫­色­啊……]蝴蝶仰起脸笑了,[咪路,其实我看不到颜­色­,这个世界在我眼里只是深深浅浅的灰­色­。]

啊,我忘了,你是一只蝴蝶。

[真正的蝴蝶,大概也只能活一个夏天吧?真有趣啊,在花间飞行的蝴蝶其实都是­色­盲。我看不见颜­色­,可是人类的记忆里却是彩­色­的。]她继续笑着,身体从翅翼开始渐渐变得透明,我惊慌的看着,无能为力。我知道,她要死了。

Mauve,浅紫­色­。

她微笑着,脸上的花纹也渐渐消失,终于,整个身体都变得透明,我不敢呼吸,生怕最轻的气流会让她消散不见,可是,她的翅膀最后动了一下,像一个浮上海面的气泡一样不见了。

瑞妮在两个小时之后醒了。

我告诉她,是那只蝴蝶救了她。

她愣了很久,嘴­唇­动了动,最后什么都没说。

是谁救了谁?谁因为谁受伤?

谁能说清楚?

瑞妮大伤之后虽然险险得救,但是身体仍然十分虚弱。

我更是糟糕。

确定她肺部的伤好了之后,我几乎是立刻就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整整十天没有连续睡超过两个小时,又一直处于紧张焦虑之中,放松下来我整个人都瘫了。

我们在山洞又住几两天之后,带上洞里原先的居民们收集的­干­粮,向林子外面走。

如果瑞妮计算的日期正确,我们走出林子那一天是6月20日。四人队已经失散两周了。

快要走出林子的时候,我听到似乎有人。

正要用“绝”隐藏起来的时候,一个卷毛大叔发现了我们。他冲过来,激动得腮帮子不住颤抖,“你们是瑞妮和咪路?”

是一群职业猎人。

除了卷毛大叔,还有另外两个年轻人和一个一直戴着口罩的姐姐。

他们在一天前才到达。

“有巧克力么?”我问那个不顾我的反对把我抱起来的大叔。

“有!”大叔搔搔头发,“你们真走运啊!”

我翻了个白眼。走运?

“要不是奈斯不顾猎人协会的反对雇了人来这里找你们,你们可惨……呃。”那个卷毛大叔看看我受伤的左肩,不吭声了。

大叔咳嗽一声讪讪的说,“你的伤不要紧么?有些感染啊。”

我摇摇头,转过脸看因为激动又昏迷过去的瑞妮。

这家伙一听说奈斯和柯本还活着,立刻像粒从树上掉下来的坚果一样倒在地上了。

大概是安心了吧?

给她检查身体的姐姐说,她的外伤虽然好了,但是有挺严重的并发症,而且营养不良。我也一样。

我摸摸自己凸出的肋骨,咬一口巧克力,“大叔,你们在哪里找到奈斯的?不,不,奈斯他们什么时候找到你们的?”

大叔激动了,“你绝对想不到!奈斯和柯本三天之前还在艾珍大陆北极圈内一个偏僻的纽特人村子里!”

就像我之前推测的那样,爆炸使柯本的立方能力失常。可是我没想到他和奈斯竟然被传送到了万里之外的印纽雪原上!

我听说过那地方。那里只有冰熊和肥得像气球的海豹才能活下去。

不用说也知道联络工具也坏了。

他们费了很大力气总算活着走到了一个村庄。

在柯本恢复能力之后,他把奈斯送回了猎人协会总部。

但是,没想到会长当时不在,而协会的负责人以“情况未明”为由拒绝派林子附近的猎人进来搜索。还说“也许我们被传送到了南大洋某个小岛上了也说不定”。

奈斯只好不顾协会的“保密协议”自己招募了一批人来找我们。

“奈斯自己怎么没来?”我捏着巧克力的手抖了抖,不会吧,Boss你应该没那么容易死的吧?

“他受的伤也很重。而且……”大叔郁闷了,“协会的人为了不让他来‘送死’派了个人暗算了他,让他身体不能动也不能用念力。奈斯现在躺在协会专属医院里,四肢无力,连大小便都不能自理……”

“啊?噗哈哈哈哈啊……”我大笑起来!一边笑还大力捶着卡车车篷。

“唔?怎么回事啊咪路?”瑞妮迷迷糊糊的揉揉眼问。

我皱起眉毛,邪恶­阴­险的嘿嘿笑了两声,“瑞妮,你的运气来了!”说着我立刻转过头问大叔,“奈斯这情况还要持续多久?”

大叔用目光谴责我,“最少两周。”

大卡车开了没多久,我们遇见了那批遵守协会命令守在林子外面的猎人。

我没有怪他们的意思。听从命令也许是对的。只是我不是那种人而已。

卷毛大叔和医生姐姐还有那个一直不说话的高个子先生开着车直接到了这里最近的机场,另一位先生说自己还有别的事中途跳下车走了。奈斯这次出了血本,他租了一架飞艇。

飞艇停在猎人协会的楼顶,我们依次走下来,猎人协会的人走到我身边,“麦格尼小姐?会长想见见你。”

“正好,我也想见他呢。”我对面带忧虑的瑞妮点点头,跟着那个西装大汉走进另外一架电梯。

说起来,除了猎人考试最后的面试,这还是我第二次见这个老头。

他还是和原来一样,笑嘻嘻的­精­神不错的样子。

“请坐吧。”老头点点头,“听托多的人说,你救了一只蚂蚁,那只蚂蚁后来又救了你的同伴?”

托多就是那个在林子外面,本来负责“接应”我们那队猎人的头目。

“没错。但这不是我来见您的目的。”

“哦?”老头眉毛一挑,“那你是为什么来见我的呢?要是想用蚁后的情报来交换什么,哈,你晚了……”老头说到这里叹息,“新的蚁王已经诞生了。”

“啊?”我有点惊讶,因为前期被俘的蚂蚁们说,蚁王至少还要一个月才会出生。

“还有哦,蚁后已经死了。”老头眨巴眨巴眼,“蚁王其实是打破了蚁后的肚子出生的,他一出生就吃了几个师团长级的蚂蚁,然后和三个直属护卫飞走了。拥戴蚁后的蚂蚁们现在已经投降了。而另外一些实力很强的师团长也已经纷纷离巢自立为王。情况比之前更复杂了。”

这些信息一个接一个敲着我的脑袋。

我呼了口气,“那么您是为什么想要见我呢?”

老头盯着我的眼睛,“奈斯说,你认为一些蚂蚁是人?你还为了救那只蚂蚁打伤他?”

啊、啊?原来是问罪的么?

我转转眼睛,“没错。他们中有一些有人的记忆,还有人的感情。所以我觉得不管他们的外形和我们的差别有多大,他们是人。”

“嗯……很有意思的想法。”老头托着下巴,“说来听听吧。”

我把那只蝴蝶的事情详细告诉他。

“你看,她为了救我们的同伴,可以牺牲自己。而且,最重要的是,她重视自己的同伴,她和我们一样是有感情的。”我这时忽然觉得自己的语言很贫乏。

“他们中的一些,因为没有战斗力,也不能和其他蚂蚁用人类语言交流而被当成废物,有的逃走了,有的死掉了……”

说实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也不知道这些苍白单薄的语言对于这个活了上百岁的老头有没有用。

协会的人阻止奈斯去营救我们,对于这事尼特罗会长并没有反对,显然是因为已经知道师团长们四散各地称王,他不希望失去奈斯这样的战斗力。

这样擅长冷酷计算的人,会听得进我的话么?

“麦格尼,你的话很有用。”出乎我的意料,老头竟然很严肃的这么说,“我们接受了一部分蚂蚁的投降,而且,”他的声音忽然压低,“蚁后还有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会长成什么样,该不该活下来,不,应该说,投降的蚂蚁应否活下来,现在在协会高层争论得很激烈。”

“那么你的看法是什么?会长?你打算让他们活下来么?如果有了人的感情,就应该不会随便吃人,那么……”我有点激动。

老头摆了下手让我停止,“你必须也考虑到它们是一群有念能力的个体,并且曾经与人类为敌。至于它们的人类记忆会对它们今后的行为有什么影响,还在观察中。谢谢你麦格尼,你提供的情报很有价值。协会将会把‘蚂蚁拥有人类的记忆和感情’列入下次远征时的考虑中。请去休息吧。”

我慢慢站起身,老头已经低着头不再看我,翻着他桌子上堆着的文件喃喃自语,“人类的感情?看来要去拜访一个老朋友了……”

“会长——”

“嗯?什么事?”

“如果我们因为对方和自己长得不同,语言不同,习惯不同,或者因为他们弱小,不符合我们的审美而不把他们当做同类,不给予他们同样的同情、友好、公平,那么我们和把人类当做食物的蚂蚁有什么不一样么?”

我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心突然平静了。

我毫不畏惧的和这个当今世上有可能最强的人对视着。等待着他的答案。

尼特罗的眼睛里闪过惊奇、笑意、恍悟,恢复沉静。

“很好的问题,麦格尼。很好的问题。”他看着我,对我微笑,但不打算给我答案。

我有点失望。

可是我还能说什么?还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我反手拧开门,“会长,再见。”

走出协会大楼,我去了专属医院。

柯本被裹得像个木乃伊,他睡着了。看护他的护士轻轻给他擦汗,脸上是只有小女孩看到电视上的英雄时才有的崇拜和爱慕。

我笑了笑去看瑞妮。

她不在病房。

哦,我拍一下自己脑袋,这家伙一定是在奈斯那里!

果然,这刚刚能动的女人穿着病号服,正在给奈斯削苹果。Boss一脸不耐烦,皱着眉毛脸扭向窗外。

我推开门走进去,嬉皮笑脸的一ρi股坐在奈斯病床上,看看他的病号服,又看看瑞妮开始发红的脸,再看看奈斯越来越黑的脸,不怕死的问,“Boss今天已经排便了么?”

“喂——”奈斯厉喝。

瑞妮也娇嗔,“咪路呀!”

我嘿嘿笑了一会儿,收敛笑容,很认真的对他说,“对不起。集体行动不应该有个人意见。”

奈斯垂下眼眸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不。错的也许是我。我不是一个能和太有个­性­的手下相处好的Boss,从我小时候就是这样。和队员有不同意见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试着了解他们为什么会那么做。而且,这次……我自己也忘了当时最重要的任务是保护柯本。我一心想的是让你滚开,杀掉那只蚂蚁。”

房间里静了几秒钟。

“Boss,于是你小时候就被队友甩过么?”

“你这混蛋小孩!”奈斯先是皱眉大怒,接着笑了,像是忽然释然了,“嗯。是啊,一队只有五个人,竟然先后有两个人退出。我真的不算是个好Boss。”

大家静静笑了一会儿,奈斯拍拍瑞妮的手,“我有些话要单独和咪路谈谈,先到外面等着?”

我收到瑞妮的怨念时大骂奈斯混帐,蠢货,不会随便编个理由让瑞妮帮你买个雨伞什么的嘛?

瑞妮乖乖起身,走了出去。

“咪路,最后这次任务,因为我后来没有遵守协会的保密协议,所以没钱拿。一分都没有。”奈斯叹口气,“你今后不会再和我一起做任务了吧?”

“嗯。”我想了想告诉他,“应该不会。不过奈斯,多亏和你们出这次任务,我想好今后自己要做什么了。”

“做什么?”奈斯像是有点好笑似的看我,“去抓蝴蝶?”

我摇头,“当然不是。我想做一个旅行家,去人类没去过的地方,去发现新的物种,保护濒危、珍惜的动物……”

我还没说完呢奈斯就开始嘲笑我了,“你还真是个不缺钱的小孩儿啊!”

“……”我皱着眉看着这个大小便都不能自理还拽得要命帅得烦人的男人,“钱,我会想办法的。倒是你,奈斯,你打算怎么办?爆炸的时候是你用力把我和瑞妮推走了吧?所以我们还留着林子里而你和柯本承受了大部分爆炸的威力被送到了艾珍大陆的北极圈。”

奈斯看着窗口,沉默了很久。他金­色­睫毛遮盖着的蓝­色­眼眸幽深似海。

“我曾经有过喜欢的人。她和我一起工作。后来在一次任务中为了救我死了。”奈斯纯粹陈述的语气不带什么感情,可是,可是我知道,要经历多久才能这样像讲述别人的故事那样说起自己的过去。

“从那以后,我发誓不再和自己的队员有任何……”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住,又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会让瑞妮回家的。”

我愣了愣,“啊?瑞妮告诉你了?她……”

“她没有告诉我。我一直都知道。”奈斯的声音让我突然想到某个仿若夏日将尽的黄昏,其时有白鸟飞过。

“你不能这样。你喜欢她,对吧?她也喜欢你,你又不是非要做这样的工作才能活下去,为什么就不能试试和她在一起?”

突然间我想哭,奈斯并没有对我说什么恶劣的话,可是我却无理由的对他发怒,“你是个混蛋!你其实根本是懒得要换一种活法吧?你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做点别的东西么?那你离开不离开流星街,在这里还是在那里,长大什么的,不都没有意义了吗?”

我说着,眼泪实在忍不住,竟然真的哭起来了。

“喂——小孩儿,别哭啊,你过来。”奈斯对我挥手,哭笑不得的样子。

我自己也觉得挺丢人的,抹了抹脸,“­干­什么?”

他抬起头很认真的看了我一会儿,“我会考虑的。”

我没搭理他,沉默了几秒钟对他说,“好好照顾瑞妮。我走了。”

他没好气的挥挥手,“去吧!之前工作的钱已经汇到你的账户了,够你用一阵子。”

瑞妮这家伙终于变得聪明点了,因为我一推开门,就看见她趴在走廊边上偷听。

她耷拉着脑袋走过来,脸红红的,哼唧了几声才说,“原来奈斯早就知道了。”

“废话。他观察力很好。喂,喂——你怕他­干­什么?他又不敢真把你送回家!”我戳她一下,“再说了,你就不会自己想想办法么?”

她郁闷的抠墙,披拂在肩膀上的金发一颤一颤的,“我能有什么办法?”

她说着转过身,靠在墙上。

我跟她靠在一起,抿着­唇­思考一会儿,凑在她耳朵边上。

“哎?不,不,不,不行吧?”这没用的家伙脸红得连我都能感觉到热度了,她结结巴巴,“奈、奈斯,可、可、可不像柯本那么好欺负啊……”

“笨蛋!不争气!白长了那么大的胸!”我拽她的头发,“卷毛大叔不是说了吗?他至少还有两周不能动呢!趁这时候搞定他!长这么大连初吻还没送出去!丢人!”

瑞妮垂着脑袋不吭气。我正想说什么呢,她突然抬头挺胸,把天蓝条纹病号服上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拨拉了一下披肩长发,走向奈斯的病房。打开房门之前,她转过头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妩媚一笑,“咪路,我的初吻送给你了啊!”

我目瞪口呆,脑子里一片空白,张大嘴巴,在看到房门关上,玻璃窗上的百叶窗帘“啪啦”一声完全合上之后终于发出短促的惊叹。

瑞妮是否“搞定”了奈斯我不知道。

会长决定下次远征的要用什么样的战略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要回家了。

将近一年没有回去了,黛美太太虽然不像从前那样小心翼翼的试探我何时回家,可是我知道她很想我,就像我想她一样。

回到萨克,我驾驶飞艇飞回莫然诺。

到达的时候是晚上九点钟左右,在空中观察了一阵,我把飞艇停在森林边缘的一块空地上。一个月没驾驶,我的技术有点生疏了,着陆时不是那么顺利。

从飞艇里出来,我从地上捡起那只倒霉的兔子,呃,拿回去给黛美太太说这是野味?回家礼物?

我从森林中的小路走回家,只有最慢最慢的火车才会经过的小镇在夜­色­里就像一只打着哈欠的猫,而我焦急的步伐完全没有打扰它。

酒馆已经打烊了,客人们早就走了,小酒馆里灯光昏黄,只有一个胖老太太的身影。

在看到黛美太太的影子时,我突然鼻子一酸,因为焦急而忽略的各种感官一瞬间回到身体。我能听到在夏夜里悄悄跑出来的蛐蛐在墙角歌唱,鼻子里闻到的是甜豆和攀爬玫瑰散发出的花香,还有酒馆特有的,带着种疲倦的烟酒味。

我推开大门,粗声粗气大喊,“我回来了!”

“啊?”黛美太太像被吓了一跳,又像是被定住了,她疑惑而缓慢的一点点转过身,似乎觉得自己刚才听到的声音是幻觉,于是我冲过去,像从前那样从她背后把她矮胖的身体抱起来转了个圈,哈哈。

我笑了两声停住,黛美太太回过头,流泪了。

“咪路,你回来了?你饿不饿?”

“饿!我想吃你做的面条!”

黛美太太的厨艺也和原先一样,不过我还是在她温暖的目光下欢快的吃了两碗面。

一直到和我一起坐在楼上的房间里,她还是不大相信我真的已经回来了。

她打开我的背包,拿出里面放得乱糟糟的衣服杂物,再把它们归类,什么要拿去洗,什么要晾晒,啊咧,这是什么?现在的女孩都流行穿这种内衣了么?这是半透明的吧?

我坐在地板上把脑袋贴在她膝盖上咕咕笑。

闲聊了一会儿,我突然发现我不再能够像从前那样,叽叽咕咕的把自己做过的事,遇到的人,看过的东西,毫无顺序,想到什么就说起什么的一件件告诉她了。

黛美太太也一样。她还是像从前那样用粗糙的手抚摸我的头发,可是她不会一再的追问我的经历。

她看我的目光,骄傲中有点伤感,“你长大了好多啊,咪路。”

“嗯。”

送她回家的路上,黛美太太告诉我,我们现在有一名厨子,还有一个侍者。她只是帮帮忙,打烊之后会习惯­性­的在柜台后面坐一会儿,发发呆。

“这次回来之后,不久还要走吧?”

“嗯。答应了朋友,要送点东西去西堤离大岛那边……还有,美达小姐你还记得吧?她要我做些新的润肤霜呢。”

“那生意真的做起来了?”

“好到你想象不到呢。”

我没有留在黛美太太那里,自己走回了家。

站在酒馆门口我发了会儿呆,坐在甜豆架子旁边的长椅上。

月光像层白纱一样覆盖在地面上。

昏暗的路灯像是困极了的人的眼睛,每隔几秒钟就会发出“兹”的小小声音,灯光变暗。

也许是灯泡要换了。

呆坐了几分钟,我轻轻叹口气,站起身,仰头看着我房间的露台。

那些玫瑰花还是开得很热闹。它们像是永远也不会老去。

我轻轻跳上露台,把那盏蒙着厚厚灰尘的玻璃灯取下来,拿进房间擦­干­净,放上一支新的蜡烛点燃,又重新挂回去。

洗了个澡,从楼下冰箱里拿了瓶啤酒上来,我站在露台上一口一口把酒喝完。

半夜的时候我忽然醒了。

凝神倾听了一会儿,我确定自己听到的不是幻觉。除了外面不知名草丛里唧唧啾啾的夏夜小虫,我的房间里有一种我觉得陌生的声音。像是有只手表在不停滴滴答答。

我闭上眼睛听了几秒钟,惊奇的发现那声音是从我床下传出来的。

怎么回事?

我跳下来,爬到床下,把手掌贴在我撬开的那块地板。真的是在这里!

我的心猛的加速跳了两下,右手的手指像是僵住了一样。

几乎是急切的把那块地板掀开,我从地板的夹层里捧出我用来藏宝的铁盒,把它放在床上。

月光下,有玫瑰花的影子轻轻晃动,让铁盒早已斑驳的漆面看起来像是副褪­色­的水彩画。

我盯着盒盖很久,终于颤着手打开它,虽然心里早有了一丝模糊的预感,可是见到躺在盒子的那样东西时,泪水还是凭空决堤而出,一瞬间就超出我的眼睛所能盛载的重量,顺着两腮跌落。

那只因为一个年少无知的小女孩天真胆大的探险而被拆得支离破碎的小闹钟,终于因为某个人曾经无意间的许诺又完好如初。

库洛洛……

我把闹钟抓在手里,抽噎了几下,再看铁盒里另外两件多出来的东西。

一本书。还有一个小小的钻冠。

那钻冠上仿若真有淡淡花香和果香,只可惜,钻石做出的雏菊,是不可能有兔子耳朵那样的浅得有点害羞的粉­色­的。

我的手指擦过那些用各­色­不同宝石镶嵌的花朵,把它放回铁盒,拿出那本书。

这本书一翻开,我立刻大吃一惊——这是在阿里斯兰的地宫里爸爸留下的那本书!

书上有他的念力在流动。

我极力克制着自己,把手心在床单上擦了一下,轻轻翻到正在被书写的部分。

原来爸爸说的“我也看到他”是这么回事!

我看着书上那些记录他和他的新朋友们有趣对话的片段,轻轻呼了口气笑了。

他过得很好。

放心之后我把书往前翻,看到了爸爸很久之前经历的事情。

这本薄薄的书翻看的时候却含量惊人,连他还是小孩子时的记录都有。

等等,我好像在贪婪岛上见过这样的卡片?

啊,原来爸爸后来要的卡片是这个?

这样好像在看他的隐私啊……还是不要再看下去了吧?

突然间我脑子里有一声滚雷!

我看了看摊开在床上的书,阿里斯兰的地宫只有三月、六月、九月和十二月的特定时候才能进入,三月时库洛洛还没有除念,上次进入地宫因为我们没有陶管所以没有打开那个蜂巢一样的石壁,这……

这些东西是不久前才送过来的!

库洛洛还活着!

我的脑子里一时间像是座被暴风雪袭击后的城市,我跌坐在床上,用手掩住嘴,仿佛要掩住那声惊呼。

也许是旅团中别的人去的地宫……

不,不可能。

他不可能让其他人去那座小岛。

那么,是不是说,西索他,死了?

我不自觉的在摇头,捏紧手里的小闹钟。

不,不……

我很难形容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

我不希望库洛洛死,现在证明他还好好的活着,可是……

可是为什么我心里会这么难过?

我握着时钟,听着它滴滴答答,把头靠在膝盖上默默流泪。

哭了一会儿,我揉揉眼睛,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钟的表盘上,秒针正在逆时针旋转。

库洛洛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他,是想对我说些什么。

如果时间可以倒转,如果一切可以从来,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我不知道。我想他也不知道。

(团蜜们看到这里就可以走了……真的。)

我靠在床头,捏着那只反方向的钟蜷缩成一团,小声呜呜哭。

天­色­渐渐发亮时,似梦似幻,我听见露台上传来一声笑声。

拂晓时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一朵在微风晨露中轻轻颤动的花蕾上,一个红发的小丑逆光坐在露台的铁栏杆上。

我眨了眨眼,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梦境。

“你不欢迎我么~”

我难以置信,走出房间的那一刻不敢相信,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还不敢,“你活下来了……”

“嗯~为什么我活下来了你反而哭得更凶了呢?”那个小丑的手指碰到我的时候,我还是不敢相信。我怕这是一个梦,在我拥抱他的时候醒来。

我看着他短了好多的头发,还有露出的右手臂上一串燎泡一样的疤痕,傻瓜一样重复,“你活下来了……”

小丑对我笑,半眯着的眼睛,翘翘的长睫毛,还有比我热一点的体温,我很熟悉的隐约香味,的确是他!

没等我继续发呆,他已经把我拉进怀里。

这到底是不是梦?我已经无法分辨。

隔了很久,我终于笑起来,“我……库洛洛没有死。”

“没有。”他怏怏回答,随即又笑了,“一切如你所愿。”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呃,其实已经不是下章预告了啊。——这次是真的结局了。——竟然真的完结了……——把你脑袋上写着“怅然若失”的标签拿下来!这章是充满热血和友情的少年漫!——的确是。而且真的是超长篇。——是的。——奈斯这个人物曾经出现过啊!——没错,不知道大家还记得他么?——他被坦爷和团长甩过!——哈哈哈,就是他啊。——咪路萝莉教给金发妞的是什么?——邪魅一笑~你猜……——啊啊啊!不会吧!太坏了!金发妞要对不能动弹的boss做什么啊?喂!不要拉开人家的被子啊!喂!人家明明没说要排便把橡皮管子拽出来­干­什么!喂!【哔哔——】——请大家自动忽略。接下来请西饭们留下欣赏小剧场。=团饭们不要再往叔门口扔咸鱼了!==坐在浴缸里玩小鸭子的两个人。“你的新发型真丑。”“……好狠心好狠心,因为头发在决斗时被烧掉了就不理人家了~”“而且你肩膀手臂哦还有脖子上那些像水泡一样的疤痕是怎么回事?”“呜~你不想知道库洛洛有多坏的~”“……我爸爸有一种很好用的药膏,可以去疤痕,我推荐给你,每瓶售价只要25亿元,可以让你的肌肤恢复柔软细腻,重回婴儿的状态。——咪美牌润肤霜,让你像小宝宝一样舒服哦!”“……”这其实是广告……正经的小剧场来了!——你的新发型真难看。——……——还有,你怎么一身疤啊?——……——库洛洛都用了些什么能力啊?——……很多。他真是个不错的对手。——我也遇到了不错的对手!你肯定想不到我是怎么用你的能力的!——嗯?对手是蚂蚁?——……是我boss。——……没关系哟~库洛洛以前也是我的boss~——所以boss就是用来挑战的么?——他真的很厉害么?——呃……不厉害。——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奥特斯西堤离大岛吧。——哦。——嗯?你不邀请我和你一起去么?——你愿意和我去一个没有热水澡的地方么?而且还可能连便便纸都没有哦!——……——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吗?——也许会吧。你会来找我么?——也许。

团长番外&

一年两夏。午夜的太阳。

His side of story

我站在那里,看着她向山坡下冲去,狼狈的跌倒,然后,她转过头看了我一眼,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跑。

她一边跑一边不断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我猜她一定是在用手掌抹脸上的眼泪。

她哭的时候总是喜欢用手掌去抹泪,不是用手背。

我第一次看到她哭的时候觉得很奇怪,怎么会有人哭起来可爱得让人想笑呢。可是现在,我一点也笑不出来。

她的速度很快,只几秒钟就冲下了山坡,向着山下的小路跌跌撞撞,然后消失在我眼前。

我眨了眨有点­干­涩的眼睛,转过身朝和她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这么年轻,受的那点伤应该很快就会好。伊路迷很快就会找到她,她会很安全。接下来我要做的,是引开席巴,让揍敌客家跟她父亲做约定的人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晚上休息的时候我打开她的大背包,取出露营的工具,随便吃了些我们之前买的罐头。

她喜欢桃子罐头。而且一定选桃子切成两半的而不是切成小块的。她说这样桃子的味道才能被更好的保存。可我一直没发现有什么分别。

所有的东西上都无一例外有她的气味。

我根本睡不着。

我忽然想起她跌倒在地上的样子。她先是趴在那里,肩膀和后背微微抖动了几秒钟,然后才用手臂撑着身体转过头,脸上粘着尘土,嘴­唇­微微张开。

明明我从她转身跑掉的那一刻直到她消失在眼前都没有闭上眼睛,可是,我却记不起她那时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或者说,我忘了她回头看我时眼睛是什么样的。

看着被树枝割裂的天空,还有南半球这时午夜的太阳,我想起第一次看见她的情形。

她冒冒失失的抱着一架笨重的古董电唱机走进酒馆,大声自言自语,我就要走出门的时候她才注意到我,有点羞涩的轻轻说了声“嘿”算是打招呼。

这本来是个无关紧要的相遇,我应该很快就忘掉。可是离开小镇之后,我总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就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遗忘了。

在路边商店的玻璃窗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时我突然想到了,不对劲的是她的眼睛——那个小女孩跟我打招呼之后眼睛看了我的右手一眼。

她可以看到我加了“隐”的书。

“恐怕我们要回去一趟……”我说这话的时候信长和飞坦都是不以为然的样子。他们都觉得我这次大费周折所取得的能力既不好用又危险。

判断事实的天平,使用时要让被审问的人把手放在审问者的心脏上。

我们回到小镇,已经是深夜了,那间小酒馆也打烊了。

对面二楼的窗口的灯亮了,那个小女孩走进来,脱掉白­色­短袖衫和格子短裙,然后像是举行什么仪式一样一丝不苟的做着超越她­肉­体负荷的运动。

她果然是训练有素的。

那么,她身后的人是谁?这次的行动计划的相当严密,是谁得知了我们的行踪?那个能力者只是个诱饵么?……

在我的各种假设纷纷建立又一个接一个被我推翻的时候,她走进浴室,开始洗澡。

信长咳嗽了一声,转过身看着我和飞坦。

看到我们没有任何要停止的意思,他抓着下巴走开了。

这太怪了。不会有这样的巧合,在我偷取念能力之后刚好出现的念能力者……可是,这种坐在浴缸里一边玩着橡皮鸭子一边一脸憧憬的看着一张纸的样子……她看起来又像个普通的小女孩。

稚气未脱,充满向往。

忽然间飞坦的气有轻微的波动。

然后,我不得不承认,眼前是很美丽的景象。

老旧的浴缸在灯光下有种丝绸般的质感,从浴缸里站起来的少女看起来就像一件正在上釉的瓷器。|­乳­白­色­的白釉从她身上流动下来……

之后的情景让人觉得焦躁。她坐在浴缸边上,细心的在手脚上涂抹从一只小盒子里挖出来的什么膏体。

她脸上天真到近乎笨拙的表情和她光滑细腻到让我觉得含在嘴里会像­奶­糖一样化掉的皮肤使我心烦意乱。

我转过头,对他们说,“我过去。”

飞坦压制着自己的呼吸没有回答。信长靠在墙角把脸转向一边。

我跳上露台,她根本没有发觉。她换上了男式的圆领大汗衫和平脚裤,手里拿了一小瓶啤酒走出来。

那些旧衣服一定很柔软。有一瞬间我这么想。

和她交谈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想要笑。

她看起来最多十四、五岁,但是说的一些话,还有说话时的语气神情,让我觉得她比看起来更幼稚,完全是个不知世事,被宠坏的小孩子——很轻易就能被看出情绪,大眼睛睁得圆圆的,眼尾有几根睫毛特别的长,长到几乎不像是真的,不高兴的时候嘴­唇­会不自觉的嘟起来,像是要撒娇似的。

我们离开了。

走了很远之后飞坦突然问我为什么不­干­脆杀掉她。我笑了一下,有必要么?这真的只是个巧合。她是个念力的初学者,连“凝”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大概是在给那架古老笨重的电唱机调整位置时偶然把念力运在眼睛上,刚好看到我还没有收起来的书。

那小女孩……我想起她从浴缸里站起来的样子,还有那种天真得接近笨拙的表情,她……

我觉得她甚至都还不能算是一个“人”,她更像是某种年幼的小动物。

很快我就忘记了这件事。而偷来的能力在那之后一次也没有用过。

我没有想到,第一次真正使用这个能力,会是用在她身上。

就像我没有想到,这个女孩后来对我意味着什么。

侠客在天空竞技场帮我物­色­有趣的念能力者。

之前的能力者竟然没有像我推测的那样逃走或是隐姓埋名的生活下去。他死了。死在天空竞技场。

这次找到的人能力是“瞬间的空间移动”,很有意思的能力。

和玛琪一起顺利取得了能力,侠客决定继续留下来,“最近好像有很多不错的新人进入200层”,他说。

天空竞技场。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前赴后继而来,为这头巨兽献上金钱、鲜血、生命、希望,像是场无休止的祭祀。

而我们只把它当作一个可以观察猎物的玻璃箱。

七月七日。这次的行动西索来了。

他对旅团的活动一直不太有兴趣的样子。

让他入团可能是个错误的决定。尽管他的实力很强。

两天之后行动结束,他回天空竞技场了。我和玛琪、飞坦去下一个计划中的城市。

可是接下来的行动因为侠客的一通电话取消了。

麦格尼?

哦,是咪那薇爱路·麦格尼吧。

我还是失算了。

看起来像某种年幼动物的小女孩。

长大之后也许是猛兽。

猎豹和狮子的幼仔看起来比羊羔还要可爱。

我走进有着空荡荡气味的教堂,看到她盘腿坐在地上,抱着双臂。脸上还是那种带点笨拙的天真表情,嘟着的嘴和鼓鼓的脸蛋显得十分惹人怜爱。

她看起来真像只生气的小狗。

傻乎乎的小狗完全不记得我了。

看我的眼神也完全不同了。

我想她大概是那种用气质和印象而不是外貌来记忆区分人的那种类型,呵,这点真的和小狗很像。

小狗在和信长、芬克斯打斗的时候终于露出了獠牙和利爪。

她的动作、力量、判断力,还有几乎是直觉的反应速度,以她的年龄来说非常难得,可是……她并不是强化系的。

我回忆着和她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发动了能力的?

她说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复制了我的能力。她不像是在说谎。

当她终于明白自己已经被捕住了之后,她发了一条类似“遗言”的短信。拙劣的撒谎。

面对侠客刻意的取笑时,她出乎意料的激动,而且……所使用的能力竟然是和西索一样的。

侠客说过,西索回来之后去她打工的地方带走了她。他没有继续跟踪。

难道说,她做的这一切是西索授意的?

不,不对。

西索和她应该是在去年猎人考试的时候才认识的……她不能再使用我的能力了?为什么?到底是什么让西索的能力取代了我的?

不管是为什么,这让我对她的能力更加好奇了。

我要继续观察她。

这孩子发觉自己不可能逃走之后居然还会抓住机会向我们表示不满,几乎是在向我挑衅。

我猜她父亲一定很爱她,而她几乎从来都没有被真正的拒绝过。

吃了晚餐,她坐在一角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我听见她问芬克斯,“你看见那个天使的脸了吗?”

天使的脸?

这时候她关心的竟然是这个?

我又忍不住想笑。她到底是被什么样的人养大的啊?

我告诉她,我不会杀她。

她眨了一下眼睛,垂下头不再说话。

信长芬克斯接连睡去之后,她用毛毯把自己裹的紧紧的,好像一粒茧,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我和飞坦,但是很快,就因为体力不支睡着了。

我正要看下一本书,她突然踢了一下木椅的扶手。

大概是因为脚上穿着鞋子不舒服,也可能是因为害怕,她在睡梦中握紧拳头,眉头微微皱着。

我把她的鞋子脱掉,她怕痒似的蜷起脚趾,动了动,没有醒来。

那双脚很小,比我的手掌还要短很多,皮肤细­嫩­,脚掌是健康的绯红­色­,非常光滑。可是在脚后跟和尾趾上却有新鲜的水泡,还没有完全愈合。

西索究竟带她去了哪里?走了很长的路?在一夜之间能够磨出脚上的泡?她对他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新鲜的玩具?还是……

我不知道西索有这样的癖好。她还只是个孩子。尽管她的嘴­唇­对于一个孩子的脸来说无论是形状还是­色­泽都显得过于诱人,像是什么水果,轻轻咬一下甜美的汁液就会溢出来。她的脸在烛光下面有种丝绒般的质感,让我想起她家露台上那朵玫瑰。

我摇摇头,继续看书,遣散那天晚上的记忆,正在上釉的瓷器……

接下来的逼问比前一天的连番搏斗更让她受打击,眼泪在她眼眶里打着转,每次在我认为会掉出来的时候又神奇的退回去,让她的黑­色­眸子颜­色­越来越深。

她害怕,可是又在竭力维持自己的尊严。她愤怒,可是又握紧双拳保持冷静。

皮肤雪白,瞳仁漆黑,嘴­唇­樱红的漂亮女孩子我见过很多个,可是,这个很奇怪。

信长总是对强化系的人抱有好感,尤其是这种倔强的孩子,他在飞坦忍不住出手的时候护着她。

其实没有必要,飞坦不会真的弄伤她。可是意外的,她在看到飞坦的杂志之后第一次露出脆弱的样子,那层坚强的外壳出现裂口了。我突然醒悟,西索和她的关系也许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她有着Chu女对“­性­”本能的惧意。

使用天平问话的时候,她又一次对我提出的关于“接触程度”的问题感到害羞。

她的小手贴在我的胸口,皱着眉抬眼看我。

事实上她是个很容易害羞的女孩,在我把她抱起来的时候竟然会脸红。她身上有隐约的香味,和她的身体一样柔软轻盈。我分辨不出那是洗发水的气味还是她衣服上的味道,也许是她身体发出来的。

我把她放在长椅上,用毛毯裹好,想了一下又把她的鞋子脱掉。

“你的脚上有刚刚愈合的血泡……在比赛之后的两天里你做了什么?”

她闭上眼睛不理我。像是要用这种方式和我对抗。

她微翘的上­唇­扬起一抹很甜蜜的微笑,我忽然觉得,她的嘴­唇­长得很好看。

可是,即使闭上眼睛不和我对视她还是会脸红。

这让我忍不住想要发笑。

她的睫毛不安的颤动,嘴­唇­抿得紧紧的。

她大概不知道这种情况下,闭着眼睛,脸红的样子对于男人来说简直算是种诱惑。

她真的还是个孩子。

推开教堂的大门,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的睫毛轻轻颤抖,显然非常害怕。

“侠客,你和信长留下来,等她回去之后再和我们会和。”

他们点头答应。

大概他们也觉得就算继续带着她也不会有新的发现。

“团长,”芬克斯露出个古怪笑容,“只跟到她回去之后吗?这么宝贵的……嘿嘿,资源。”

“我会找更适合的人一直跟着她。”我联系到揍敌客家族,“我有委托。是跟踪并且保护一个女孩子。”

信长问我为什么找上揍敌客,我笑了笑,她只复制比她能力高的人的能力,不是么?揍敌客家,和她,一定有什么联系,体术的风格如出一辙,虽然她没有学更专业的暗杀术,但是这样相似的风格不可能是巧合。

揍敌客家的效率从来不会让人失望。详细的跟踪报告每天下午五点会传送回来,骄傲的小狗继续留在天空竞技场,她每天会和西索外出,傍晚回来。我猜西索是在教她怎么用他的能力。

伊路迷的报告一直持续着。她离开了天空竞技场,她回家,她又离开家,她也要去枯戮戮山?

看来她的确和揍敌客家有某种未知的联系。我猜,那种联系多半出自于她的父亲。

艾恩·麦格尼,所有资料都保密的猎人。籍籍无名可又显然没那么简单。

本想试探一下,可是揍敌客家竟然毫无异议的接受了我的委托。也许,下次关于她的委托,应该绕过伊路迷这一层要求揍敌客家更高的管理层参与?

艾恩·麦格尼。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和揍敌客家的家主谈好了暗杀十老头的生意离开,我想了想让侠客和玛琪把她带过来。出其不意的随便表示一下所有权也许会有潜移默化的效果。

她还是和上次一样,倔强,不安,像只被激怒了拱起背低吠的小狗。她真的很讨厌我。

嗯,对付这种姿态的小狗,我有很多驯服的办法。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我用看一样我一定会得到的东西的目光看着她,她像我想的那样很快开始脸红,又羞又恼。

达到目的之后我不再看她,让侠客看看她都带了些什么。

信长永远多嘴。

他的乐趣除了激怒飞坦窝金弗兰克林芬克斯之外大概就是欺负任何有点天然呆的人。就像侠客一样。

不过,当侠客翻出那本糟糕的书之后,他们突然不觉得逗她是一件好玩的事了。

这个会在我的注视下脸红的孩子突然像转换了节目的电视,用放肆的目光打量我们。

不仅是侠客和信长,还有我。

她用一种纯粹的好奇和探究的目光看我,笑得有点奇怪,只有在你看到一个盛装打扮的美女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狼狈的摔倒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时才会有这样古怪的笑容。

“她看的是什么书?”

侠客黑着脸把书扔给我。

我翻了翻书,嘿,真是可笑,现在还有这样教女孩子如何……的书?纸上谈兵。

我和她对视。

你究竟是觉得什么好笑?

你见过……

等等,这样的目光,她是在想象我……

这孩子!

接下来她更加肆无忌惮,不仅是我,连信长和侠客也给她用目光畏亵了。我猜她举起书,翻的一定是那页彩图。

这种对两­性­间的差异毫不避讳的好奇和简直跃跃欲试的态度让我有一丝微妙的尴尬。

我记得她说过,她没有妈妈。

我真不该流露出那种带点怒意的尴尬的。因为她现在完全不怕我了。

这真不好玩。

就算是让玛琪对她施以颜­色­也无济于事。

我明明白白的知道,这小动物一样天真的家伙今后也许会捧着那本书,翻开彩图,想象我的脸。

“能告诉我你来这里­干­什么吗?”

“来旅游。”她指指自己的背包,“顺便买些土产回去送给朋友。”

“糖果么?”我突然想起在教堂里,她闭着眼睛,在我颠覆了她相信了一生的东西之后有点难过的说“在想糖果”。

被告知可以走了之后,她提起背包转身就走,背脊挺得很直。

“还要继续监视她么?”侠客问。

“当然。伊路迷会继续跟着她。”我站起来,看着她娇小的背影,突然有点想吃糖。

信长挠挠头,“啧~”

可惜计划不得不终止了。

伊路迷在几天后的傍晚发来报告,她把她家对面那所房子推倒了!

“信长,她没有安窗帘。”

“啊?团长你在说什么?”他一脸疑惑。

也许把她的能力偷走并不算是最高明的做法。她的­性­格里显然有很决绝的一面。

那么,要怎么把她的能力据为己有?

侠客在一旁低笑,“其实,我们很快又会和她见面的。职业猎人咪那微爱路·麦格尼刚才花了两千万戒尼查询‘阿里斯兰之书’的拍卖地点……”

“就在友客鑫。”我低叹,“所谓的‘阿里斯兰之书’其实是一只装着羊皮卷的陶管。真巧。”

“团长,你最近看的那些书……”

我点点头,“没错。她的能力似乎在关于阿里斯兰的传说中出现过。所以离开天空竞技场之后我去找了安麦欧部落的酋长。你还记得他们部落举行祭典时唱的那首歌么?传说中阿里斯兰之王封存了一些神奇的石头,似乎可以‘祛除恶念’,我猜也许是可以除念的石头?”

“看来可怜的麦格尼小姐注定没法拿到‘阿里斯兰之书’了……”侠客轻轻笑,按了按钮,把印着那支陶管照片的一页纸从打印机中取出来。

小滴走过来跟我换书,她看了一眼那张纸,“团长,这是我们到友客鑫要抢的东西么?”

侠客对她眨眼,“除了这个,团长还想要一个人。”

“人?”

“没错,一个十四岁的漂亮女孩子。”他又开始要欺负天然呆了么?

“团长已经堕落到找女人要用抢的了吗?”

“……”

我咳嗽一下递给她我正在看的书,“小滴,这本书不错。”

在友客鑫的临时基地,我还没有看到她就听到了她的尖叫。

然后,她跟着信长走进来,不安的打量着我们。

和芬克斯说了几句话之后,她忽然间不再害怕。

我猜她已经和西索见过面了。

西索对待她,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

这有点麻烦。

窝金被抓应该只是小Сhā曲,也许等他回来时我已经完成了下一步了。

侠客从她身边经过时还是忍不住要欺负她一下,把她头上的滑雪帽和墨镜拿走了。

她气鼓鼓的嘟起嘴皱眉,然后转过头瞪了我一眼把脸垂下不再和我对视。

我随意跟她说了几句话,她一概不理,却忽然问,“侠客可以任意转接电话?”

这问题让我有点惊异。

她的思路比我想象的要敏捷的多,注意力也很敏锐。也许之前我真的低估她了。

如果不把她的能力偷走,还有什么方法可以把她的能力据为己有?

我向她解释电话的事,她一边听一边不自觉的点头,眼睛里有光芒闪动。

她似乎是在计划什么。呵,我明白了。她是想要用我刚才这方法去偷阿里斯兰之书。

这是个有盗贼天赋又没有什么严肃道德观念的人。

也许,可以拉她入伙?

唉,也许行不通。她实在很讨厌我。而且随时在计划逃走。

飞坦走出来说“可以了”的时候,她又快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的,抱着背包,尽管表现的平静可是这种缺乏安全感的肢体语言还是出卖了她。

我对她说,“跟我过来。”

她像是突然被惊醒了,打了个冷颤,背包掉在地上。

她愣愣的看了我几秒钟,把头一扭,抿紧嘴­唇­说,“不去!”

这家伙真是被宠坏了。

你以为你是在谁手里?

“不要违逆我。虽然我不像飞坦那么有耐心……可是,只要我愿意,一样可以把你弄得很疼又不会死掉。”

我站在她面前,向她伸出一只手。

她仰起漂亮的小面孔,漆黑的眸子里映着我的脸,我一时间有了奇怪的错觉,仿佛我们置身于一个怪异的舞会,而我在向她发出邀请。

她当然没有接受我的邀请。

屏住呼吸几秒钟,她握紧双拳,站了起来。

我突然发觉,从在教堂重逢之后,她在我面前再也没有流露过第一次见面时那种娇憨甜美。即使是害羞的时候,她也表现得……非常坚硬。

我只能找到这个词来形容她面对我时的态度。

她知道没法反抗我,可是又时时刻刻用她的这种态度反抗着我。

很明显她知道我要做什么。

在我问那个­阴­兽关于他念能力问题的时候,她的手臂和拳头在轻轻颤抖,尽管这房间里的烛影很乱,我还是可以从她的影子里看出她的恐惧和不安。

当要完成最后一步,飞坦和我相视一眼走出去,她那双大眼睛竟然像是在喊飞坦,要他留下。

她又开始怕我了?

这种畏惧会不会永远刻在她身上?如果刻上之后,她就是我的了?

我对她微笑,轻声叫她的名字,“咪路,你看到了么?”同时把那个倒霉家伙的手掌合在我的书上。

她惊叫一声,踉跄着要往门外跑。

我丢开那大汉一把抓住她纤细的腰把她拖回来,大概是太害怕了,她忘记了用念或者是格斗术来反抗,那种挣扎,就像是把一只小狗紧紧抱在怀里时,小狗不满的低吠和扭动一样,让我想笑。

“还没有完呢……”我俯在她耳边低声说,把书打开给她看。

也许用力量去征服她,去镇压她,让她彻底完全的臣服之后,她就不再会反抗我?

可是……­肉­体的力量也许不能完全做到这一点。

这只小狗紧紧闭着眼睛,不管我怎么威胁都不愿睁开,仿佛这样她的世界就还是安静美好的。

我用飞坦的名字吓唬她,她喉咙里发出哀求似的细碎的声音。

“那睁开眼睛,好么?”

她点点头,还是闭着眼睛。

我在心里叹气。也许对待这种从来没有受过真正的伤害又这么“坚硬”的人,恐吓只能让她反抗得更激烈?

我尝试温柔的对待她,她终于睁开眼睛,像个小孩子似的,想要用双手的指缝保护自己,可是却连把手举起来的力量都失去了。

也许是这种孩子气的举动,也许是之前她在我怀里挣扎时那种让人觉得可爱到好笑的动作,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当她把双手放在我胸口做出试图推开我的姿态时,我觉得我必须要对她做些什么。

该做什么呢?

她那张比我的手掌还要小的脸上有种倔强的表情,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非常委屈,可是那两片对于那张孩子气的脸显得有点过于诱人的嘴­唇­却挑衅似的微微撅起,似乎在对我尖叫着“咬我呀,咬我呀,看我会不会怕你!”

没有男人能够忍受这样的挑衅。

我吻上她的最初几秒钟,她不懂拒绝,也不会反抗,这种呆掉的反应近乎撒娇。也像是在诱惑。甚至可以理解为在回应。

这该不会是她第一次被人亲吻吧?这想法出现之后我突然想要吻得再深一点。

接下来她如梦初醒似的明白了我在做什么,开始剧烈的反抗。她愤怒的低哼,她蹭在我脸上的柔软头发,她身上特有的好像浇了­奶­油的水果似的香甜气息,让我一心一意的镇压她。

她终于被我弄哭了。

像个被无故毒打了的孩子,她挨着墙壁滑下来,抱着膝盖尽力蜷缩着,嘤嘤呜呜的小声哭泣,用手掌心抹着眼泪。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哭泣。

我微微皱眉,有点惊讶的笑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这种哭泣时可爱得让我想笑的人?

我蹲下来,轻轻抚摸她的脸庞,像我之前想象的一样,摸起来就像那朵她家露台上盛开的玫瑰。

我用手指抹掉她的眼泪,看着她张开被我弄肿的柔­嫩­嘴­唇­,说讨厌我。

用这么可爱的嘴­唇­说这样的话真是太浪费了。这样可爱的嘴­唇­最适合发出的声音是低柔的呢喃,或者是,模糊不清的呻吟……

唉,等等,她还是个孩子吧?我怎么会有那样的联想?

我突然想到,这个样子的她,如果真的被我拿走了能力之后该怎么安置呢?让她一直跟着我?放她回家?把她关在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地方?不,不,她太骄傲,把她关在笼子里她一定会用某种很激烈的方式去反抗。

嗯……还是拉她入伙?

唉,再说吧。我还是不明白限制使用哪种能力的到底是什么。总之,不是接触。

我刚才已经试过了。不是接触。

“走吧。”我站起来。

她跟在我身后走回大厅,坐回自己的角落。

侠客他们已经回来了,窝金却不在。

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大厅里又静下来,我有点疑惑的看看她,她刚才既没有哭很久,也不是很大声,可是现在却每隔四五秒就会哽噎着打个嗝。

这种样子,还有凌乱的衣服和头发,看起来真的像是我对她做了什么非常不应该做的事情。

她整理自己的头发,衣服,喝了点水,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只橡皮鸭子!

一只橡皮鸭子!

她十四岁了吧?

啊。

我刚才欺负了一个小孩子。

我好像有一秒钟还想对她做那种事。

正在我猜测这鸭子对她有什么意义的时候,小滴说话了。

小滴一开口我就几乎立刻想到了她要说什么。

果然。

我看看芬克斯他们,这几个人纷纷把目光转开,或是饶有兴致的盯着大声抽泣的她。

喂,我真的没做什么特别出格的事。

唉,算了。他们已经不是第一天这样了。

天亮之后,她和小滴开始说话。

这个人说的话总让我想笑。

她看了那本书,竟然还不知道“爱”可以做动词。

还没实践?

也对。你吻起来生涩得就像一枚青­色­的橄榄,还会哭。

我猜你一定……

哎?好了,停下。她还是个受打击之后会抱着橡皮鸭子玩偶哭的小孩。跟这种小孩在一起有什么好玩的?

她们说着说着,话题转到了小滴正在看的书上。

哦,你果然也在找阿里斯兰啊。

那石头和你有关系么?

你和阿里斯兰又什么渊源?

没关系。我会弄明白的。从现在开始你要一直跟着我了。不管你愿意不愿意。

我是这么计划的。友客鑫的事结束之后带上她,玛琪,信长,窝金,也许侠客和小滴也一起,去找阿里斯兰。

现在的资料不算很多,但是大致方向我已经推测出来了。

可是有一种人永远会乐于破坏你的计划。

比如西索。

他出现的时候我并不感到惊讶。

让我惊讶的是她趴在他肩上的姿态。

她被他抱在怀里,有点开心,又有点忧虑。

不知道是因为西索比她高大很多,还是因为她本身就是娇小的,她双手环抱着他的脖子,把脑袋放在他的颈窝上,这种依赖的样子看起来非常的自然。

我看着西索放在她腰上的手,这才发现她的腰那么细。一定可以轻易的用两只手完全环住。

而且,她早就不是什么年幼的小动物了,她是个少女。一个漂亮的少女。

我吻她的时候就该发现的。

她对西索所做的那些亲密动作一概不反抗,像是习以为常了,简直可以说有点乐在其中。她看向他的眼神,毫不掩饰的透露着崇拜,甚至是……是信任。

西索对她那种类似宠溺的态度,是她有这种反应的原因么?

决定能够使用哪种复制能力的,也许和感情有关?

想要的东西绝对会不顾一切的去争取。这一点西索和我很像。

不放走她就杀死她?

前一秒钟还坐在他怀里撒娇,后一秒她已经跳起来在大厅中魅影一样飞速闪躲,偷袭派克只是佯攻,她要攻击的是小滴。

这个年龄有这样的反应力和机智,真是难得。

这个骄傲的女孩在激战之后站在我面前,毫无惧­色­,她说话时,我能听出来她的胸腔受了伤,可是当我问她“你宁愿让他杀死?”

她认真的想了几秒钟,回答,“我不知道。”

我看看西索,好吧,这次我会让她走。可是我可没说什么时候把她抓回来。

别以为你真的有那么大的优势。

只要她还活着我就能偷走她的能力,可是她受了重大的肢体伤残的话,你还会要她么?

不,等等。

他有别的目的。

啊……我明白了。这样之后即使我再遇到她,也不会轻易伤害她。不仅如此,我还会阻止别人伤害她。你是在告诉我,她的能力和感情有关么?

这也算是种挑衅?

这模糊的疑问在飞坦偷袭她之后,变得更加清晰。

她见到西索的时飞扑到他怀里,紧紧抱着他。她的肩膀微微颤抖,把头靠在他胸前,反复用额头和鼻尖轻轻蹭着,像是在蹭一只大大的绒毛玩具熊。

打伤她的人是他,可是她却完全的信任他。

西索一边低声细语安慰她,一边转过头微笑着看我。

这笑容让我莫名的有种类似愤怒的不舒服。

决定能够使用哪种复制能力的,一定和感情有关。而西索比我早一步知道了掌握她能力的关键。

你要和我玩一场游戏?别后悔。

能取得她信任的,不止你一个。

到了第二天,窝金还是没有回来。

就像我已经有了的预感一样。

有时候我觉得,似乎只要按照计划一步步行事,就不会被感情上的波动所影响。

接下来我要做的,是为窝金做一场盛大的吊唁。

开车送走芬克斯和派克之后,她在后座上,犹豫着到底该不该系上安全带。

有一瞬间,我感应到她一现即逝的杀机。

她竟然想杀我?我又想笑了。

尽管动手吧,然后我就会用实力告诉你,你属于谁。

她没有轻举妄动。从后视镜里,我可以看到她脸上的疑问。

“你好像有很多疑问。”

她和我对视了一会儿,开始问关于旅团的问题。

嗯,这也许是个机会。

看看她对加入旅团是怎么想的吧。

不出意料,她拒绝了我的邀请。

也对,我实在找不出来有什么好处可以好到让她尽释前嫌加入我们。

她张大眼睛,“你是在开玩笑么?”然后歪着小脑袋看我,“是认真的?”

“嗯。认真的。你的资质很好。”我笑了, “西索的眼光不错。”

她说她没办法把她讨厌的人当作同伴。

我看到镜子里的她咬牙切齿又羞又怒。想了一下,我对她解释最初和她相遇时为什么会偷窥她。

她听完之后急切的辩解,“喂,我家的酒馆以前生意很好的。”似乎这才是关乎荣誉的事情,比起被一群男人看光,自己家的酒馆被轻视更让她受不了。

等我察觉,话题又被她引到了对我的计划毫无助益的境地。

她指责我,说就算那次是意外但是我前一天晚上是故意的。

我的确是故意的。可是,我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当时要那样做。只能暂时理解成一种冲动?

她像是回忆起来了什么,小脸一瞬间变得通红,“我没有硌疼你的牙齿吧?”

“你……”你柔软得恰到好处,让我不想停下来。

如果这么说,是否类似于无耻的调戏?于是我简短的回答,“完全没有呢。”

她走下车之后,继续用极不友善的目光看我,让她生气真是非常简单的事情,我对她微笑,“我有预感,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回答我的是她用气做出的一个拳头,中指竖起。

我哈哈大笑,把从她胸前口袋里顺手牵羊拿走的手机抛还给她,绝尘而去。

她站在原地,眼睛瞪得大大的。

一切按计划进行。

如果计算正确,那么和揍敌客家两大高手的对战会让我命悬一线,可是我会全身而退。

因为十老头会被另一组揍敌客成员及时的处理掉。

计划,就像一本蓝图,翻开之后顺利一步步变为现实。

可是这次的计划却出现了我没有计算到的东西。

偷来的占卜能力。

我看着派克和西索乘坐飞艇离去,心里忽然有失落感。

她……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派克。

我不该希望所有的团员都按我的逻辑行动。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接下来要怎么办?

向东走是么?

传说中的阿里斯兰遗迹也在友客鑫城的东边。

所以,我继续按照原先的计划走吧。

不过目标也许要修改一下。

我要获得她的好感。和她一起去找阿里斯兰。如果能够收服她,这比得到什么能够除念的石头好得多。

在布塔,我顺利的等到了她。

看着她脖子上还来不及褪去的吻痕,我心里有点懊恼,我怎么会觉得你是一只小狗?

你明明就已经……

好吧,比起西索,我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说明了我现在的情况,她­精­致的小面孔上露出天真又邪恶的笑容,她一点点靠近我,瞳孔的颜­色­黑得纯粹,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微微上翘,因为激动而有点热烈的呼吸一下一下撞在我的脸上,让车里这小小的空间开始发热。

我猜她可能会咬我一口,或者做些什么我预想不到可一旦做出又会觉得这绝对是她才会做出的事情,可是——我还是没想到。

她克制住自己的兴奋,退后,然后用冷静沉着的语气向我问话。毫无疑问,她在模仿的,是我。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我又笑了。因为实在忍不住。

她气得小脸通红。

“和我一起去找阿里斯兰吧?”我真诚的对她说。

这提醒了她,她用一种骄横粗暴的姿态在我身上乱摸,一边试图威胁。不过,因为实在缺乏这方面的经验,这威胁的效果与其说是想让我害怕,倒不如说是在娱乐我。她不知轻重的抚摸甚至带给我一丝有点新奇的期待。

她当然没有搜到阿里斯兰之书。

接受事实之后她颓丧了一会儿,然后宣布我现在是她的俘虏了,身上所有的一切,包括我自己,都是属于她的。

这话绝对是她听别的什么人说过之后照本宣科的。

很可能是她的父亲。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以为她会带着我走,没想到车开出去没多久她又要让我下车。唉,完全没有逻辑的孩子,刚才不是说我现在是你的了吗?

看来要利用一下第一批追来的赏金猎人。

我夸张到可笑的表演让她怒火中烧。我好像做的太过了。

果然,抛下尸体走了没多久,她把车停下了,再次要我下车。

我一边揣摩她奇怪的思维方式,一边劝说她,向她分析利害。

没用。

她内心有一套执拗的法制,无关理智和现实。

我现在要做的,首先是要弄清那套法则,之后,就可以依照那法则获取她的好感。再接下来,就可以验证她能力关键的制约到底是什么。那个弄清楚之后,我才能决定是要让她活下去,还是把她杀掉。如果让她活下去,我要怎么才能说服她,或者说,用什么方法,让她心甘情愿的跟我合作?

于是,在超市重新挑选车子的时候,我顺着她,在所有车里偷了那辆最显眼最不适合逃亡的大货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