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比拼,教官并不知道。他对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呵护备至。尽管男生们常常说,他更偏爱我们这些动不动就喊痛的女孩子,但他们怎么会明白,我们付出的,远比他们所看到的,要多得多。那些歌声和舞蹈的背后,所遮掩住的,是一种无声的较量,亦是心力上的折磨。青春里的甜蜜与忧伤,竟是以这样的形式,在大学的帷幕拉开后,徐徐地展现在我们面前。我们记得教官说过喜欢喝热烈的大红袍,家住本地的女孩子,便千方百计地央求父母买到最好的茶叶,送到他的住处。我们知道他喜欢听王菲的歌,就跑遍整个小城,把王菲最新的专辑买来,认真签下我们8个人的名字,而后送给他听。而我们一向鄙夷的敌党,亦没有闲着,她们给广播台一篇篇地写诗赞美教官,她们在无需穿军装的片刻休闲里,盛装打扮,只为给他最鲜亮的一瞥。她们甚至动用了生病的伎俩,因为这样,教官便会踏入宿舍,看护问候,兼陪她们漫无边际的闲聊。
两个宿舍,就这样成为老死不相往来的敌人。没有人去想,这场战争,有没有意义。我们只是固执地守护住一份不肯与外人独享的爱恋,还有青春里与生俱来的嫉妒。是的,是嫉妒让我们无法容忍,会有另外一群美丽招摇的女孩子,来争夺教官其实毫无偏倚的关爱。亦是嫉妒,突然让我们气极败坏地,看到了自己在敌党们的眼里,原是如此地蠢笨又可笑。小小的摩擦,不断地来了又去,像那微弱的火花,忽明忽暗,以为它无关紧要,却终于将那心底愤怒的炮竹,砰地引爆了。
记得那天因为大雪,训练暂时中断。我们便喜气洋洋地去买了许多的零食,打算将教官邀请到宿舍来搞个小型的party。教官在电话里有一阵犹豫,但还是答应下来。像是打了一场胜仗,我们急切地想要将得意展览给所有人看,尤其是对门的敌党们。于是大敞了宿舍,又把录音机里王菲的歌,调到最响。我们以为敌党们会难过会气愤,却没想,她们也砰地一声,打开了房门。我们看到的,竟是几乎一模一样的温馨场面。
教官的足音,很快地在楼梯口响起,然后几秒钟后,他站在两个宿舍间的走廊里,突然地不知该进哪一扇门。是我们舍长柔声来了一句:教官,今天是我们宿舍小妹在大学里过的第一个生日,你可一定要从头陪我们开到尾哦。教官笑道:那你们两个宿舍合起来庆祝一下,不更好吗,也不枉你们一起军训一场的情谊。舍长又是柔声一句:那怎么行,这场生日晚会,我们答应小妹只让最亲近的人为她祝贺呢。教官终于在这句柔中带刚的恳求里,对着敌党们道声抱歉,转身走进我们宿舍。欣喜若狂地关门的那一刻,我听见对面,有摔东西的声音一阵阵响起。
不过是舍长的一句谎言,便让我们两个宿舍,自此结下了深深的怨恨。而且,即便是后来教官在告别的时候,让我们答应他要彼此友爱,其中的隔阂与忿懑,依然长久地滞留下来;且在以后的时光里,时不时地,就跳出来,将可有可无的矛盾,一点点扩大。
是到毕业的时候,全系拍集体照,无意中与对门许久不见的一个女孩子,靠在了一起。手指意外相触的那个瞬间,我们看向了彼此,然后,突然间就在对方没来由的一声抱歉里,笑弯了腰。没有人知道我们为什么而笑,只有我们自己才明白,三年前那场让我们心痛的争斗,此刻回望过去,已是布满了时光温馨的足印。
是谁曾经说过的,如果军训在毕业的时候开始,那么,我们有过的那些忧伤、嫉妒、疯狂、喜悦,或许都会一一地减弱。因为,这时的我们,已经懂得了舍弃年少时的轻狂和虚荣,懂得青春里的卖弄和招摇,其实,只是一层华丽的外衣。
可是,即便青春已经散场,谁又能够否认,这样疯狂的嫉妒,你不曾走过,且如此依恋不舍?
错的是人,不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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