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
绿色的湖水,冰冷沁心。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她原本下定主意要离开的,她就是不想再连累他才不见他的呀。
湖水涌现漩涡,将她卷入水中。
为什么还要救她?她不值得他救啊。
无法抗拒那强大的水流,她被漩涡带进湖心。
幽幽湖水中,他被水草缠绕著,一脸青白,冻死湖中。
不是恨我?为什么要救?为什么?
她伸出手试著想靠近,却无法动弹,只能看著他随水飘浮著。
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她在绿水中掩面哭泣。
是她的错啊,为什么罚的是他?为什么?
生不能同活,死不能触碰,为什么每一次,她都必须面对这样的结果?
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都是……她的错……
可恶!怎么回事? 右手握住小宛的云孃察觉炎儿身上的气一泄千里,经过小宛身上又窜进她体内的火龙珠,撞得她差点吐血,她难得冒出一句粗口,用最快的速度,融和了阴阳之气再转进左手握著的雾球之中,然后将另一半逼送回炎儿体内的水玉。
几次下来,那两道分流的冷熟之气,终于逐渐合而为一。
云孃在最后一次强逼那气流回炎儿体内后,睁眼看著应龙开口:“动手!”
应龙伸手按在炎儿印堂,只见一颗波光流转的蓝玉被他的掌心吸出。
在那蓝玉脱离印堂的刹那,云孃喊道:“松手!”
小宛和应龙同时抽手,云娘也抽回了握住小宛的手,然后她才吐出隐忍许久的淤血。
“云孃——”小宛吓了一跳,忙去扶她。
“我没事……”云孃捂唇轻咳著,“去看看她……”
“还活著。”蚩尤探著炎儿脉搏,心头的重担终于卸下。
他百感交集的看著眼前的三人,哑声道:“谢谢。”
“别谢得太早。”云孃擦去嘴角鲜血,冷汗涔涔地抬眼看著蚩尤,“方才出了点问题,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显然她没有什么求生意志,我劝你最好解决这问题,否则一点小病都会轻易要了她的命。”
“我晓得。”看著神色依然苍白昏迷的炎儿,他伸手轻抚她仍有些发红的眉心,坚决的说:“我会解决的。”
“这给你。”
看著云孃手中的雾球,小宛愣住了。
方才云孃将她拉出门,她还以为她不舒服,没想到她却是要给自己这个。
“这……不是蚩尤的?”
“这是条件,我要他给我。”
“为什么?”
“因为……我希望你能陪著……”
她话没说完,但小宛却晓得她在说谁。
“我们的寿命很长,收回内丹后,他会活得很久。”云孃温柔的看著她,“我不强迫你收下,毕竟——”
“你搞什么?”不信任云孃,应龙跟了出来,却听到她竟想将雾球封进小宛身体中,他火冒三丈的冲上前拉开小宛。
谁知这两个女人却无视他的存在,只听云孃继续说:“活得越久,就必须忍受更多劫难和苦痛……”
小宛看著云孃手中的雾球,深吸了口气,“但他会陪我。”
“对,他会。”云孃看著恼怒的应龙,淡淡笑著说。
“你疯了!”他怒瞪著小宛,他晓得她有多恨被人称做妖怪,他知道到现在她还是会在夜半惊醒。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就不可能回头!”
“但你会陪我。”小宛看著他说。
“废话!”他怒道。
“那就够了。”
“该死的!难道被人称做妖怪也无所谓?”
“对。”
“长年住在山中也无所谓?”
“对。”
“为什么?”
她笑了,笑得很甜、很温柔,“因为你爱我。”
他因震颤而哑口。
趁他没回神,小宛转头看著云孃问:“我该怎么做?”
“相信我。”云孃走上前,抬手将雾球按在小宛印堂上。
雾球隐没她额头,小宛因为剧痛昏了过去,应龙及时回神接住她。
“我会宰了你。”他脸色苍白的瞪著云孃。
“你会感谢我。”云孃挑眉,丝毫不在乎他的威胁,丢下这一句转身就走。
看著云娘笃定的背影,应龙暗暗咒骂一声,知道她说得没错,他的确会感谢她,不过要他承认,先等个一千年以后再说吧!
看著怀里昏过去的小宛,他既怜又恼。
“蠢女人……”
喃喃咒骂一句,他抱起昏过去的小宛,朝木屋走去。
两个女人躺在毛皮上,身旁各坐著一个男人。
两个男人互瞪著对方,同时发现最近好像常常和这家伙有同样的遭遇。
“怎么回事?”这回蚩尤先开了口。
“她要陪我。”没说废话,应龙闷声回道。
“活著?”他挑眉。
“活著。”
“你爱她?”
应龙阴郁的眯眼。
蚩尤笑了,而且还越笑越大声。
应龙有些恼火,但没多久,一丝笑意隐现薄唇,然后扩散,然后笑了出声。
难得的笑,出现在两个龟毛的男人脸上。
笑声中,千百年来的仇恨逝去,莫名的情谊逐渐滋生。
好半晌,两人停下了笑。
蚩尤帮火盆加了些柴,应龙看著那盆火,突然开口。
“她醒了后,你打算怎么做?”
“如果你可以管好你的,我会搞定我的。”
应龙轻扯嘴角,知道这些天小宛都像个母鸡一样护著炎儿,不要说蚩尤受不了,他自己也快抓狂了。
“我会的。”他说。
窗外,天色渐暗,夜幕缓缓降临,带来明亮的月,和闪烁的星子。
屋里,盆中柴火进裂,爆出几点火星。
低沉的交谈声,断断续续的响起,没有交战的火气,只有和平的气息。
然后,月上枝头,盆火燃尽。
黑夜,恢复宁静。
好暖。
深吸口气,她偎向熟源,半晌后,她发现那是具温暖的躯体。
猛然睁眼,他人在眼前。
一瞬间,以为他死了,跟著她发现他在呼吸,而且温熟。
她将脸贴在他伟岸的胸膛上,感觉他的存在,但梦中他青白的脸仍消散不去。
泪水涌现,她怕哭出声会吵醒他,但她又忍不住,只得小心翼翼的爬起,轻悄悄的走了出去。
曙色苍茫,天际泛著一丝微光,湖面飘著淡淡的雾气。
屋外没人,只有成双成对的鸟儿将头埋在饱满羽翅中,停在湖边水草里,随水晃荡。
看著那双双对对相依偎的鸟儿,她眼眶不觉泛红。
或许她该乘机离开……
这念头才闪现,身后就突然冒出一句。
“去哪?”
她猛然回身,看见了雾里的身影。
泪潸然、唇颤抖,她僵住,动弹不得,只是看著那朦胧的身影,沉默。
他靠近,从雾中走出,抬手抹去她右颊的泪,开口重复问:“去哪?”
“去……”她微微一缩,逃避他温暖的大手,“去我该去的地方。”
“你说……”他不让她躲,伸出另一只手,抹去她左颊的泪,捧著她的脸道:“我不能每一次都从你身边走开。”
她浑身一颤,垂下眼睫。
“你说……”他更加靠近,嗓音低沉,“你还以为只要是人,都会流泪……你还以为哭出来了,就会比较不难受……”
她咬紧下唇,不敢抬眼看他,只是哽咽著。
“你说……”他轻抚她的耳廓,然后将她拉进怀中,在她耳畔哑声说:“你不记得我,要我放你走……”
她像木头一样僵硬,却泪如泉涌。
“你说……”他紧紧抱著她,痛苦的道:“你真的觉得很抱歉……”
她将唇瓣咬出了血,几近崩溃的啜泣出声。
“你说……对不起……别恨你……你爱我……”
她哭著挝打著他,试著挣脱。
他不肯松手,只是依然重复著她曾说过的话,一字一句,如刀刻画在血肉之中,“你说……你一直都在,只是我不知道……”
她试著捂住双耳,却被他拉开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