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渐渐进入尾声,宾客们在餐桌上边吃边交流,周立显和苏微送家长到贵宾休息室休息。
周母刚坐定了,便问苏微,"累不累?"
苏微摇头,说,"不累,您再等半个钟头宴席差不多该结束了,到时再让立显开车送您回去。"
周母说,"不用担心我,咱们家舟丫头有车,她送我就成,结束后,你们赶紧歇了,千万别累着身体。"
苏微转头看了眼周立显,此时他正和爷爷谈话,只见爷爷在他耳边吩咐了什么,他忙不迭点头。
而皮椅上的周淮安面容沉稳地坐着,不怒自威。
一切如常,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苏微放了心,也坐到一旁,点头应道,"好,听您的。"
这是补办的婚礼,因为苏微第一次作新娘,到处敬酒、赔笑,很消耗体力,这天气又热得要命,虽然打了冷气,可精致的妆容还是花了一些,睫毛膏落到指尖,合着汗液,晕开一个梅花样的黑点,用纸巾抹了许久还是擦不干净。
苏微走过去,和周立显说,"我到化妆间补妆。"
周立显点头,回她,"好,你先去,待会儿我找你。"
化妆间是临时租用的,在一楼的小房间内,比休息室更小,几张沙发坐满了摄影师和摄像师,大家为了这场婚礼全程拍照、摄像,扛着沉重的机器和新人到处走,忙得焦头烂额。坐定了歇息,难免要说一些闲话。
摄像师说:"这新郎可真够缺德的,司仪不过问几句隐私,看把司仪整的,现在还抱着马桶在卫生间大吐特吐,胆汁都呕出来了,简直衣冠禽兽。"
化妆师说:"就这儿还算缺德呐?"
"怎么说?"
"刚刚听男方家的妹妹说,男方是提前给了富贵礼,又答应以后有了孩子,孩子一定跟着女方姓,女方家里才点头说会嫁过来。"
"这不是和倒Сhā门女婿差不多?"
"就是说啊,更过分的是那个女的之前有个未婚夫,出来闹过好几次,肯定不会轻易放手。"
"太复杂了。"
"对嘛,这种女人千万不要生儿子,生出来一定是个渣。"
摄像师问:"你怎么知道?"
化妆师回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呗。"
众人笑。
苏微在突兀的笑声中敲门,化妆师看到站在门边的她,脸上一惊,继而面色讪讪的,垂下头。
苏微想像周立显那样眉间一派云淡风轻,冷静自持地处理任何事,可很明显,她做不到。她面无表情地走到一面菱形化妆镜前,坐下来,声音平淡,"我要补妆。"
化妆师是个小姑娘,看起来才二十出头,听到这话像是弹簧似的跳起来,拎着身旁的化妆箱,动作麻利地走到她身旁,抬头冲她扯了个僵硬的笑,去拿粉饼的手微微颤抖,小声说,"……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
苏微声音凉凉的,"有那个时间说闲话,不如多做事。"
"您说的对。"
苏微不再说话。
房间内没人敢吭声,都知道是化妆师嘴快说了闲话惹得新人不高兴,加上这位新娘又喝了酒,后劲上来了,得理不饶人。
化妆师在她脸上重新扑粉,涂上腮红,又拿睫毛膏给她染睫毛,十二万分地小心,生怕在哪里又得罪她。
苏微不是成心教训人,她那个软弱的性子,本来是不会计较的。可恰巧她撞到这一幕,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既然进门了,又说了那些话。现在让她赔笑,她肯定笑不出来。让她道歉,她更做不出来。
气氛很冷,大家沉默地离开化妆间,最后连化妆师也赔着笑脸,鞠躬道歉,离开了。
苏微觉得心烦,不知道自己在计较什么,较什么劲,更不清楚为什么周舟要放出那样的不实谣言。这么做,无论是对周立显,或者她,都没有好处。
没多久,陈子鱼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带着满身酒气,站在她身后盯着镜子里的她看,片刻后,倾唇笑,"你真漂亮。"
苏微知道他一定会出现,迟早要面对他,心底没有恐慌,没有诧异,也没有难过,声音平静无波,"谢谢。"
"微微,你在这儿多呆一会儿,好不好?"
"你想说什么?"
"让我仔细看你。"陈子鱼咧嘴一笑,很阳光的样子,菲薄的双唇却倔强地紧抿着,泄露出主人此时悲伤的心情,"现在你可美了,我要把你现在的模样拍成一张照片,放到心底……因为,说不定,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你。"
"子鱼,你别这样笑。"
"为什么不?"
"这样不好,太绝望了,你不要这样笑。"
"可除了这样,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陈子鱼看着镜子里的她,说。
"你以后不要再飙车,那样太危险。"
"已经戒了。"
"为什么突然戒了?"
"你不坐在我车上,我飙车也没意思。"
"……"
陈子鱼问,"你们去哪儿度蜜月的?"
"巴厘岛。"
陈子鱼看着她,笑,"那个地方我早带你去过了,一点儿都不好玩,对不对?"
"对。"
"除了一堆木雕建筑,没什么好看的。"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