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的眼泪还是我的眼泪?湿透了我的脸……她的脸热得发烫,我以为我会就这么化了,然后和化掉的她粘在一起。混乱中是她在说话还是我在说话?是她想出来还是我想进去?火光中闪动的是不是大哥的眼睛?……”
李成然的声调渐渐高起来,带了哭音,涣散而迷乱的眼神闪烁着不同寻常的光亮——
“突然间,一切都像是安静了下来!我清清楚楚地听见她在我耳边说:‘我放过你了……’那声音穿透骨髓,一直在我脑子里轰然作响。然后……然后,她就站在火里,不断地说:‘成然,我放过你了,我放过你了!你快走!快走啊!’我怔怔地看着她,她却伸手来推我,使劲地推我,我趔趄着退开了。她也一步步退开,她说:‘我不怪你,不是你不放过我,不是你想杀我!是他们,是他们不肯放过我!我就知道,他们不会放过我!’接着,又大声喊着,‘叫韦长歌快走!叫他快走!’——到最后,她还是喊着别人的名字,还是惦记着别人……究竟是她疯了,还是我疯了?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却也定了下来——那当口儿,我好像一生一世都不曾这么安稳过。火劈劈啪啪地爆开,房梁发出断裂的声音,稍远的地方,有人扯着嗓子叫着起火了。看看四周,长长的房间已是一片火海……我看不见她了,我只听见她在火里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又像在哭……”
窒息般的夏夜。
时而高昂时而低沉的叙述仿佛是来自某个万丈深渊的回音。
站在烈焰后的灰烬之中,苏妄言打了个寒战。身旁,一只手悄悄伸过来搭在他肩头上,苏妄言一颤,这一次,他却没有挣开——肩上传来让人安心的温度,不高,也不低,刚刚好,就是这个夜晚苏妄言想要的温度。
“桑青死了……”
苏妄言喃喃着,握紧了韦长歌的手。一股说不上来是什么的热流在他的身体里窜动着,一直涌上眼眶。他大步走到李成然面前,从上往下看着他,大声道:“如果我告诉你,你错怪了她,杀错了她呢,你会怎么样?”
“……什么意思?”
李成然有些迟钝地抬起头望着他。
苏妄言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拉过韦长歌:“他是韦长歌,可桑青在石头城遇到的人却是我——你说她变了心,可她甚至连我到底是谁都不知道!桑青是在害怕,但怕的却不是你;她要我带她走,不过是因为我告诉她,我能救她!一日夫妻百日恩,放火之前,你为什么不跟她问个清楚,求个明白?!”
李成然眨了眨眼,竟漠然道:“那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