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从医院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我觉得心情很好,我想,不管怎么样,我都按照淑百的安排,帮了淑百的忙了,尽管我和合新之间的交流存在障碍,但这毕竟仅仅是开始。
出了医院的大门,我在门口的一家超市买了几支挂面和一些调料,还买了白菜,我想为自己好好做一顿吃的。其实,我是一个在生活上不好将就的女人,除了那些年,在四处漂泊的时候,我没有办法来好好安排我的生活。我想我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母亲给了我这样的条件。我母亲不仅是小镇上最妩媚的女人,她还是最能干的女人,她烧了一手好菜,从凉拌菜、炒菜,到炖菜、蒸菜,她样样都做得好。似乎她天生就是该当客栈的老板娘似的,我们家的客房总共只有15张床,无论是旅游的淡季还是旺季,我家的客房都是满满的。我家的客栈是远近闻名的,那些从外地来的客人,住了我家的客栈,就在网上发帖子,谈感受,所有的客人都叫我母亲玉娘,如果用我们的本地话,“娘”的尾音是上扬的,就好像一个女人的长裙,被风吹起了一角。
又是一个好天,我打开宿舍的门就看到了阳光的痕迹,这个房子最让我心动的就是整整一面墙,都是落地玻璃的,中间有一扇推拉门,可以通到一个小阳台上。在这面玻璃墙体上,我挂了一幅双层落地窗帘,靠外的一层是|乳白色的亚麻布料做的,里面的一层是玻璃丝面料,上面绣了浅色的花朵。平时我外出的时候,我就把最里面的那一层拉上,每次我一回来,都有一种进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一样的感觉,我喜欢站立在一进门的地方,看着那一层透明的薄纱被外面的阳光穿透的样子,我总要伫立几秒钟。
这一天,阳光很强烈,到了傍晚的这个时候,阳光是累了,但是还是有浅浅的影子挂在薄纱般的窗帘上,我喜欢这样的感觉,我在门边换上了拖鞋,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厨房,我接着把手洗干净。我懒洋洋地向沙发走去,就在我的ρi股刚刚挨到沙发时,手机的铃声就响了起来。我取出手机一看,是本地的一个陌生号码,我心里想着会是谁呢?
“你好。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一个女人的声音,听得出来,她的声音有些紧张。
我急忙回道:“你好,请问你……你是哪位?”
“我叫孙萍。两天前我们在医院才见过面的。在合新的病房。”
“哦,知道知道。怎么?你找我有事吗?”我心里想,我的电话号码她是怎么知道的?她找我又有什么事呢?
“我……”孙萍说到这犹豫了。
“你说。”
“我……你……你真的不要觉得奇怪,我想和你聊聊。”
“和我?”
“是。和你。”
“我……我能帮上你什么忙呢?”
“不,我也说不清,我只是找个人聊聊。”
“哦,你就找了我。”
“是,我知道这样很唐突,但是,我一看到你,我就觉得可以把心里的话跟你说。”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有些沉重的感觉,我想她会和我说什么呢?十有八九十因为合新呗,我连合新的情况都知道得一知半解的,我能给她什么帮助呢?
我支吾着:“哦,你……你觉得找我合适吗?”
“求你啦。”孙萍说着,像是要哭了一样。
我一下子谴责起自己,我不是一再说,只要有人需要我帮助我就要毫无条件地去帮助他吗?因为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帮助天一,我也应该尽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别人。
我说:“好的,好,我去。在哪里呢?”
孙萍说:“你住在万科,我们就在万科的‘橡皮酒吧’见面吧。”
说实在的,我尽管入住万科已经四年了,我只知道万科有很好的配套设施,我却不知道这里有一个什么“橡皮酒吧”。这也没有什么,万科有我的房子,却不是我的家。
我们在约好的时间见面了,我从我住的房子来到小区的主要公共社区,我才知道,“橡皮酒吧”离我住的地方很近。挨着“橡皮酒吧”的还有别的一些酒吧和网吧,一排有着阔大的窗户的房子,看上去很像上海的某一个街道。
“橡皮酒吧”是一个大约有30平米大的一个小酒吧,主人把它布置得很有情调,与普通酒吧不一样的是,这里文化的味道多一些,商业的味道少了一些,灯光也不是那么昏暗,却又有很隐秘的感觉。
孙萍显然是很早就来了,我到的时候,她面前的一张长条形的小桌子上已经放着两瓶嘉士伯啤酒了,其中一瓶已经空了,另一瓶空了一半。她见了我,马上站了起来,在灯光的作用下,我看到她的身材修长,一条牛仔裤,一件短袖体恤衫,淡蓝色的。一头披肩发在灯光的映衬下成浅黄|色,是有了这个时代所有女孩子的清纯和时尚。
我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这样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的整个样子了,与她的身材相比,她的容貌要逊色一些,她是那种长得很普通的女孩,要是挑剔地来看,她还有些丑,她的下嘴唇比上嘴唇长出一截,下巴显得特别大。但是因为这个年龄和她受的教育,看上去还比较舒服。
我们坐下来以后,她问我喝什么,她说话的时候还有些羞涩,我能感觉到她的脸红了,因为灯光的关系,也因为她已经喝了酒,她的脸色是粉红色。我说:“就和你一样吧。”她听了以后,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接着,她就叫来了服务生。
酒吧里人很少,除了我们俩,在另一个角落还有一男一女,背景音乐是大提琴拉的曲子,很低沉,如果不去细心感受,这个音乐就不存在,但是,它的确是存在的,低沉的旋律,竟然给人一种很可靠,甚至温暖的感觉。我暗暗地想,我喜欢这样的环境。我想,这也一定是孙萍的爱,看得出来,她经常到这里来,或者到类似的地方来。
啤酒很快就端上来了,孙萍把酒瓶提起,一只手握着一只玻璃杯,把玻璃杯斜起,接着,她把酒瓶里的酒缓缓地倒进杯子里,看上去她很有经验。她把倒满的杯子放在了我的面前,我却发现她没有杯子。当我们碰杯的时候,我才发现她直接对着酒瓶的瓶口喝酒,真是很有个性。她喝酒的时候,头扬得很高,手肘抬得高高的,腋窝几乎被拉平了,连带着腰也立了起来,很优美。尤其是酒瓶由于不断地有空气进入,发出“咕噔咕噔”的声音,而她又表情平静,喉咙也平平的,真不知道那酒是怎么进到她肚子里的,看得我都有些入迷了。
我喝了一口,她把刚才剩下的半瓶全都喝了进去,她放下酒瓶,上下嘴唇轻轻地抿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这个不经意的动作,让我的心紧了一下,我又一种另外的感觉,尽管她处处显了潇洒和时尚,其实,她的内心是卑微的。
她依然不放弃她要表现的潇洒和时尚,她甩了一下她飘逸的长发,从一个淡蓝色的坤包里拿出了一包香烟,是英国出的一种女士烟,其实,这样的烟在某一个圈子里是带有Se情意味的,或是一个圈子里的标志。她弹出一颗,然后很时髦地叼在嘴上,然后点燃,还没有来得及吸一口,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了一样,她一只手夹住了叼在嘴边的香烟,一只手把那盒烟举到了我的眼前,说:“来一颗?”
本来抽烟对我来说是可有可无的,我并不是一点烟都不会吸,如果遇到一些情投意合的朋友,我也能抽上几颗,并且抽了烟大脑会格外的清晰,言语也会充满睿智和幽默。但是,当看了孙萍的一系列动作以后,我突然不想抽烟了,再加上我们本来也谈不上什么情投意合,我摆了摆手,她显然感到意外,愣了半秒钟后,才把手收了回去。
我眼神专注地看着她,我在等她说话。果然,她贪婪地吸了一大口烟,目光从我的耳边擦过,然后说了起来。
“其实,你已经看出来了,我喜欢合新。确切的说,我爱他,我想成为他的妻子,想和他共度今后的人生。”
孙萍一开口就说得这样直白,令我有些吃惊,但正是她的率真,又让我莫名地对她有些好感了。
“合新是走进我生活的第一个男人。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四岁的时候,父亲就离开了母亲,原因特别俗套,他爱上了另一个女人,他像中了邪一样迷恋那个女人,可是所有的人都知道,那个女人是只能玩玩,而决不能一起生活的。可是,我父亲一点也看不清,别人帮他看清了,他也不听。那个女人和父亲一起离开了我们县城,他们到了省城。我父亲是一个极好的厨师,在烹饪圈子里非常有名,他很快就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个大酒店里,老板还给他租了房子。父亲心满意足,以为从此以后就能过上幸福的日子。当然,还是一个俗套的故事,那个女人因为整天没有事情可做,加上人也有几分姿色,很快那些苍蝇也就围拢来了。父亲为此很苦闷,或许他想过回家,但是,碍于面子,他还是只有挺下去,后来悲剧就发生了,他过马路的时候,让一辆卡车给撞死了。
“我母亲本身是一个农村妇女,由于我父亲如此绝情,母亲受到很多人的同情。父亲原先的食堂把母亲招为临时工,做一些洗菜、打扫卫生这样的杂事。你可想而知,我童年时代过得是很凄惨的。我父亲的桃色事件,让我无法抬起头来,我一上学就遭到了同学的奚落,如果不小心惹到了谁,那么,所有污辱人格的话都可以浇到我的身上,我真是痛苦极了。但是,我们无处可走,我哀求母亲离开那里,但是,母亲只会抹泪。我长大一些才理解了母亲,如果离开那里,母亲就没有办法养活我,在那里我每天是可以吃饱饭的,我和母亲都在食堂吃饭,都不花钱。长年累月,我和母亲相依为命,家里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出现。学校是那样的情况,家里又阴沉得像生活在地窖里。我真的觉得生不如死,我14岁的时候,曾经自杀过一次,没有得逞,我母亲不知道。我母亲含辛茹苦养活我,因为父亲的原因,她憎恨所有的男人,她在很多时候都是善良的,但是,她对于男人的恨却是难以想象的,我想如果父亲不是被汽车撞死,他只要出现在母亲的眼前,母亲也会有勇气把他杀死的。由于母亲的缘故,我也恨男人,如果一个男人多看我一眼,我会在心里诅咒他一百遍。如果,不是合新的出现,我想我会成为一个失去爱的能力的女人。像我的母亲一样,任生命枯萎下去。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被一个到我们学校来实习的音乐老师发现我有声乐的天赋,她鼓励我将来报考音乐学院,她为了我,付出了恨多心血。为了检验她的判断能力,她还把我带到了卡拉OK厅里去,我第一次唱歌,就被那个歌厅的老板认可了,他说可以随时到他那里上班。就这样,在我高中毕业的时候,我居然真的考上了音乐学院。这在我们县城完全是没有过的事,母亲觉得我终于有饭吃了,在我进大学的第一天,她就喝了农药,三天后才被别人发现,她的尸体已经发臭了……”
说到这里,孙萍说不下去了,眼泪已经爬满了她的脸颊,接着,她一埋头,扑在桌上,呜呜哭了起来。
我没有想到孙萍的身世这样不幸,随着她的声音的滑动,在我的眼前漂浮着一个心里装满了苦楚的女孩,她有丰富的内心,但是她又是无助的。有时,那个女孩的模样竟然是我自己年轻时的样子,还有一会儿重叠了天一那天穿着美丽的演出服,在台上光彩照人的样子。
一个女孩的成长是要经过何等的折腾、是要跨越多少看不到的陷阱啊。
我看着眼前半个身子伏在桌子上面,因哭泣颤抖不已的孙萍,我觉得我就好像一个不会游泳的人,面对一个溺水者的呼救无能为力一样。一时间,我竟然找不出一句可以说的话。
还好,哭泣了几分钟以后,孙萍抬起了头,我扯了几张纸巾递到了她的手里,她把眼泪揩干了,接着,她低垂着眼帘,顺手举起了一瓶啤酒,像刚才的姿势,一口气灌进了半瓶酒,她这才抬起了眼皮。
“就是这样的,你想也可以想到。刚刚开学,我家庭的变故就上了学校的橱窗,学生会为我发起了募捐活动,有不少好心的同学,他们送来了钱,也有一些人来看我。但是,大家毕竟都是学生,杯水车薪,我对于自己的前途也感到非常不安,我总觉得不知道在哪一天,我就将失去继续学习的机会,也不知道在哪一天又有什么不幸降落在我身上。就在这个时候,合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他向学校提出,我在大学期间所有的学费、生活费都由他负责,他还交代具体办事的人员,不要告诉我他是谁。有了他的资助,我才得以可以安心地完成学业,我也才平身第一次有了安全感。
“我非常想知道他是谁,这样的念头随着毕业的临近越来越强烈。也有同学对我说,这个资助你的人一定是对你有所图,等你毕业以后,你就是他手心里的一块泥巴,他想怎么捏你,你都得受着。有时,我也会顺着同学的说法想下去,他这样资助我,就完全像一个父亲为自己家的孩子所做的一样。的确,我想,就是我的父母都活着,他们也做不到这一点。学费不说,它总是一个看得见的数字,可是生活费就很难说了,据给我送来钱的人说,我的资助者要我吃最有营养的伙食,他还细心到我的日常开销,他怕我羞于花别人的钱,就非常固定地每个月给我五百块钱的零用钱,这样,我作为一个女孩子,从来就不会再为生活中的一些小东小西尴尬了。但是,关于他的身份对我来说一直是一个迷。在校园里,我时常能遇到他,我们都知道他是学校最好的调律师,再加上他与众不同的气质,其实,好多女生是会议论他的,但是,他从来没有和哪个女生说过话,他来调琴的时候,都是我们不上课的时间。也许因为是一个迷,所以,在我没有揭开谜底的时候,我就对我的资助人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想象,我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想象中,我的心里有了一个专门存放我想象中的这个人的地方。在这样的想象中,我也进入了一个女孩子情窦初开的岁月。在我的眼里,再也没有别的男人可以进入我的心里了。尽管,我想象的只是一个影子,我不知道他多大,他的婚姻状况和他的一切,但是,我就这样莫名地活在一个影子里。当这个谜底终于揭开的时候,我惊喜万分,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就是合新。这个谜底给了我巨大的幸福感,是我从出生以后,从来没有的幸福感。”
孙萍说到这里,兴奋得脸越发红了,我感觉到她的目光有了光泽,尽管灯光偏暗,但是,从她的目光中透出的光是很打动人的。她又喝了一口酒,这次她只是用嘴唇碰了碰瓶口,她又抿了抿嘴。我心里又紧了一下,我知道事情并不如她一厢情愿。
“除了嫁给他,照顾好他的生活,给他一个男人该得到的幸福,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才能报答他了。”孙萍说道。
我说:“我理解你的心情。合新是不是觉得你们年龄相差太多,怕耽误你?”
孙萍点点头,说:“应该说这是一个原因吧。他从来没有结过婚,他也从来不说他的感情生活,我总觉得他被女人伤害过,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把他伤得太狠了。正是因为这样,我一定要为他做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一个最爱他的女人。”
我看着孙萍,她在说这个话的时候,眼睛放光,身体颤抖,似乎只要她想,就没有不能做到的事。我忽然很羡慕她,只有二十多岁的人才有这样的豪情。
我说:“是啊,我能理解你。合新不仅是一个优秀的男人,也是一个对你有恩的男人,你爱他是天经地义的。”
孙萍听了我的话显然很高兴,她尽管没有哈哈大笑或是手舞足蹈,但是,我还是能看出挤满了她整个胸腔的幸福。一个女人有了恋爱的感觉,就会情不自禁。
我问:“这些你都对他说了吗?”
孙萍听了我的问话,情绪一下子变了,她点点头,说:“他没有接招。”
“哦。”我轻轻点了点头。
她停顿了一会儿,说:“你帮帮我吧!”
“我?”
“是啊。我在医院的时候,一眼就看出,他很在乎你,你说的话他一定很听。”
“什么?一眼就看出来?错了,你错了。孙萍,实话跟你说吧,那天是我第二次见他。”
“不会吧。我怎么感觉你们已经认识好长时间了,很长,十年或者以上。他不是也这样说吗?你们是老朋友。”
“是吗?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我哈哈笑了。
“不是吗?”她很认真地问我。
“当然不是。”
“那我怎么会有那样的感觉?真的,你没有注意,他看你的眼神和我平时见到的不一样。”
我想孙萍一定是陷得太深了,犯了所有在恋爱中的女人所犯的毛病,觉得出现在自己梦中情人身边的每一个女人都是自己的对手。我摇摇头,说:“那可能是你的感觉,奇怪的感觉。我真的第二次见他,说了不到十句的话。”
孙萍睁大了眼睛,接着,眼睛小了,一副很失望的样子,“看来我也有出错的时候,我一向对女人敏感。”
“哦,对男人呢?”
“对男人我总是很迷茫,我觉得男人是一道最难解的物理题。”
“物理就是无理,也许吧。”
“看来你是帮不了我了。”孙萍无不失望地说。
我听了她说的话,有一种很内疚的感觉,真是恨自己没有早几年认识合新,再熟一些也许就能帮上眼前的女孩了。
孙萍再次举起了酒瓶,我端起了杯子,她说:“对不起,耽误你这么长的时间。”
我说:“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如果有一点可能,我都会帮你的。爱情毕竟是人类最美好的感情。你很勇敢,我想所有的人都会帮你的。”
孙萍笑了,她一笑下巴又长了,把她的弱点显现得很明显。我的心又莫名紧了一下,我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在等待着她,并不是每一个心诚的女孩都能如愿获得幸福的。
我们分手的时候,孙萍说:“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要追到他。”
我看着她,点了点头。我认为,勇气是一种很好的品德。
我离开了孙萍,就立刻回家了,我心里惦记着天一,莫名的有一种不安。我一进门,鞋还没有完全换好,就给淑百打了电话。淑百没有像平时一样,还不等我开口就滔滔不绝地和我说一大堆关于天一的话题,她说:“是玉香啊?”真是奇怪了,我的电话号码她熟悉得就像她的电话一样,能一眼就认出来。怎么会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我的心忽然咯噔了一下,一种难以说清楚的直觉告诉我,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果真,淑百停顿了一下,说:“我知道你惦记着天一。”
“怎么了?天一她怎么了?”还不等淑百把话说完,我就急不可待地发问了。
“不,不。玉香。天一她很好。只是……只是她今天上体育课的时候,又出现了上次在剧场的时候发生的事情。老师给我打了电话,我和李南一起去学校把她接回来了。”现在她又什么事都没有了,正在做作业。
我舒了一口气,我问:“不会有什么吧?”
“不会的。李南说女孩到了这个年龄,身体会有一些变化,比如累啊,紧张啊。”
“哦,那就好。”
“今天把我也吓了一跳。才见到她的时候,脸色白得和云彩一样。还是小孩子,过了一会儿就好了,脸色也缓过来了,又说又笑,还和李南闹个不停。说星期天要去看合叔叔,要听合新讲笑话,还说如果再不听听合新的笑话,笑神经就会生锈了。”
我笑了起来。说:“看来合新也就会哄哄小孩。”
淑百说:“那不一定,你是没有听过他说笑话,你也会笑破肚皮的。”
我突然想起了孙萍,我把刚才孙萍约我的事,一五一十地对淑百说了。
淑百说:“这不奇怪,合新这个人看上去阳刚得像是一块大石头,可骨子里心特别软,乐善好施是他常做的事。好啊,现在有你的事可做了,人家女孩子都求到你了,你还不好好地当政治指导员,好好做做合新的思想工作啊。”
我说:“啊,我可是来完成你教给我的任务的。像我这样的人,自己还是一个问题少女呢?怎么能做别人的工作啊?”
淑百哈哈大笑起来,说:“是,是,少女。还少女呢?都已经是少女的妈啦。”
我也哈哈大笑起来。
淑百又说道:“合新也该有个家了。”
我问:“你见过孙萍吗?”
淑百说:“没有。也从来没有听合新说过。他还资助了三个边远山区的小孩上学,他也没有跟我们说过,是李南在报纸上看到的,我们才知道。好看吗,孙萍?”
“你也以貌取人了啊。好看倒是算不上,但是,我看她挺真的,据我观察,是一个做老婆的女人。”
“其实合新也不是以貌取人的人,我也说不清楚,他就是不想找女人。”
“啊,那是心理有病啊。”
“也许吧。可是他其他什么都好好的,我是说外表。也没有发现他喜欢男人啊。”
“真是奇怪了。”
“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你不是到现在还待字闺中吗?”
“我是一个受伤的女人!”
“那万一他是一个受伤的男人呢?”
“那就是你让他受的伤。”
“瞎说!这可是原则错误啊。”
我哈哈笑了,“就你讲原则!”
“所以,我不是艺术家啊。”
和淑百逗嘴是我最愉快的一件事,可以想什么说什么,想到什么就说出什么。
“明天能见到你吗?”我问淑百。
“当然。我会去看看合新的。再检查检查你的工作。”
“哇。好恐怖啊。”
要是没完没了的说下去,真不知道会说到什么时候。挂了电话以后,我就立刻给阿明去了电话。当然还是很详细地汇报了白天发生的事,就连孙萍的约会也说了,阿明说:“哦。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说:“我当然要帮她啊,但是人家合新也不见得会听我的。”
阿明说:“合新过去不想找女人,现在也许改变主意了。”
我说:“那当然好。”
“那你努力努力吧。”
“好啊。”
我不想再和阿明说合新的婚事了,我打岔:“你今天都干什么了?”
阿明嘴笨,他把他做的事一件一件仔仔细细说了。
“还有呢?”
“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