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1 / 2)

夜深人静的荒原,再加上要逃命,根本寻不到什么村舍。但眼下一人一鬼身体均已受创,想要继续赶路也来不及了。好在山壁外有一处隐秘的山洞被树藤挡住,才让他们有了栖身之所。

洛浦抱着结衣进去,靠在石壁上力气就没了,慢慢坐倒下去,脸­色­灰白。结衣在他怀中,挣扎着爬起,看他的状况,“你好不好?”

“不好。”洛浦低喘,压抑着喉间酸痒的咳意,眼前一团金光烧得神经空白,忙闭目歇一会儿,睁开眼时,结衣还趴在他怀里,双眉间的血,还在往下滴着,妙目一动不动地望着他,承载着外面的满天星光。

明知道是幻觉,他还是伸手到她面颊,雪白细腻的肌肤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血,但那血,却也是存在的,只不过凡人碰触不到而已。他微笑,“孤男寡女啊。”

结衣本来心里难受,听他一语,噗嗤笑出声,斜着眼呸一声,再绷不住依到他怀中,寻个舒服的姿势。当然她了解洛浦的脾气,无论她如何折腾,他也是没意见的。却是这一番动作,已经让她的脸更白了。最后一下,简直是软倒下去。

幸而是在洛浦怀中,被人轻轻环住,她的手被托起,青­色­血管纤细,苍白无力。裙裾被掀起,看到被石屑扎得鲜红的双足,可她根本感觉不到痛楚。

结衣可怜兮兮地抬眼看他,“洛浦,我冷。”

他目光一顿,把她紧紧抱在怀中,下巴搁在柔软漆黑的发丝上,低哑着声音,“睡吧,明日醒来,再想办法离开这里吧。”

现在失去了法力,保持体力很重要。结衣乖顺地嗯一声,闭上眼。她脑仁却疼得很,白日的许多情景又在眼前浮现,不由睁开眼大叫,“我睡不着!”目光向上,眼中波光流媚,自己却毫无所觉,惨兮兮道,“怎么办?”

洛浦身子倦怠得很,却还要硬撑着管结衣。叹口气,换个姿势把她抱得更紧些,手覆上她明亮的眼睛,轻轻滑过卷长的睫毛,手心微痒。“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你在说什么啊?”

“哄你睡觉。四只羊、五只羊、六只羊……”

结衣发窘,乖巧地闭上了眼。在洛浦低沉的声音催眠下,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而洛浦的声音也消失了,他的手离开她的眼睛,看着怀中美丽的女子好半晌。

明月洒进来一斑清辉,地上孤零零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他看着她,想了好久。直到意识实在支撑不住,才闭着眼昏睡了过去。

“洛浦、洛浦,醒一醒啊,”是被女子哭哑的喊声和脸上的拍打声吵醒的,他微微睁开一条眼缝,看到模模糊糊的红衣,“洛浦,清醒一些没?”

洛浦重新闭眼,歇息片刻,才手扶着额头,欲站起,声音沙哑,“天亮了?”但他没有成功站起,重新摔倒下去,被结衣七手八脚地抱住。

两个一起摔倒下去,结衣愧疚,“你发烧了……夜里天寒,恰恰又是到了深秋。是我不好,忘了你只是凡人之躯,还要你来照顾我。”

“无妨,”洛浦低声,闭眼靠在山岩上,喘气,凭着一线清醒吩咐,“你寻个树枝什么的与我……我们总是要走出这里的。”不然,那真的是死路啊。

结衣咬牙,道,“我背你。”

“艳……”他才说了一半,声音便弱了下去,感觉结衣慢慢撑起他的身体,将他的手臂搭在肩上,竟真的把他背了起来,叹声,“结衣,何苦?”

“你身体没有好全,为了找我,才追了出来。我和鬼差打架,又惹上道士,又是托你解决。我还那样不醒事,晚上只管自己累得睡过去,没想到你其实比我更需要照顾,”结衣眼泪啪嗒往下掉,手背用力一擦,“我没有那样混账,你发着烧意识不清,还让你一个人走路。”

“……你现在没有法力,背不起我的。”洛浦喃喃,他想挣扎着下地,却是真的没力气。

“能的!我以前就背过你的……虽然那时不甘愿,但这次,我心甘情愿的。”结衣吃力地向前迈步子,为怕他担心,边哭边笑,“你一场大病,瘦了很多,我怎么就背不起你了?”

她说的那样轻巧,洛浦意识昏沉,也辩驳不得。他偎依在她背上,闻着她身上清香,只迷迷糊糊地想到:谁说这是个杀人如麻的艳鬼呢?分明只是个我行我素的小姑娘。

什么都不懂……还要留在人间。

一步步向前迈,背上背着一个人,结衣脚步越来越艰难。她膝盖颤抖要软下去,可她又告诉自己不能倒下去。抬头看前方的路,荒原广阔,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呢?

她回头,洛浦闭着眼苍白的脸­色­映入眼中,轻轻唤他,“洛浦,你还醒着吗?”凡人身体都是很虚弱的——可她想着别人,没发现自己的脚上才上碎石,也沾满了血,她已经和凡人无异,可她并没有凡人对疼痛的感知。

男人模模糊糊地应一声,就让她喜极,更有动力向前走。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太阳越来越毒辣,这荒原好像看不到尽头般。结衣不停地回头和洛浦说话,先前还有回应,但后来,已经没有声音了。

她急的眼中发红,恨不得立马飞出这无际荒原。可越是急,越是走不到尽头。被坑坑洼洼的泥泞地绊倒,她先扑着去看被摔倒在边上的男人,“洛浦、洛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