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 / 2)

向佛爷爷保证 喜了 5379 字 2022-02-01

医院来电话告之红旗她的匹配情况较好时,红旗正在和淳粹陪着一对美国老夫妻打球。

这对美国老夫妻是来北大执教,平时很热衷打乒乓球,他们看中淳粹红旗这对陪球,倒还第一次真不是因为淳粹,他们喜欢红旗。

他们是这个俱乐部的常客了,见过几次红旗打球。他们喜欢这个东方娃娃,觉得她行走潇洒,有一股铮铮的英气。脸上还有痘痘褪去的痕迹,眼睛特别漂亮,黑白分明,­精­灵好奇地转动。打交道几次,更觉得这孩子身上有种格外优美从容的风度,一份来自骨血的脉脉书香,化作待人接物的温婉良善,熨帖自然。

这不得不说,红旗这东西真是个魔物,她咋就在人家眼里呈现出又是这番风物呢?绝大部分归功于她那手好字!

红旗确实写得一手好字。每次陪完一场球她都应该在签到单上签自己的名字,偶然一次,她签完字正好被美国老夫妻看见了,对她的字赞誉又加!

红旗的字就像细细的金针,绣九百九十九只鸳鸯,绵密、细致、从容。格局小巧,发力绵厚,有种于方寸之间挪腾,润物细无声。她真是模仿再再的字形象极,当然也自成一方个­性­。

这对于一对痴迷中华文化的老外而言,这种字形是极具魅力的,而且,出自如此灵秀的小姑娘。再加上红旗一口流利的英语,坦荡直率的气态,莽撞憨实的情度,讨喜。

所以,最近一段时间,这对美国老夫妻常来找他们打球,出手也蛮阔绰,除了按计时付费,总还会额外给他们些小费,也不菲。

而,红旗觉得蛮奇怪的是,正常计时算费淳粹还是和她对半撇,小费,他一分不要,全给了她。红旗要塞给他一半,他看都不看一眼,“他们喜欢你看不出来,这些都是给你的。”蛮不屑。

红旗这东西也不勉强,都收着了。

今天,医院来了电话,红旗一直心还记挂着这件事情,球一打完,收拾了东西就匆匆往外走,正好,淳粹也有事儿,两个人同时出的门儿。

都没说话。他们两个打了这长时间球,这一想,还真没说过几句话咧。不熟。

红旗还是包裹地严严实实,手搂进荷包里,微低着头一劲儿往前走。淳粹去取他的机车。

这时,红旗听见,

“诶,你去哪儿,我顺你一程?”

红旗回头,嘴巴鼻子都捂在围巾里,看着他,想了想,走过去,

“北京军区总医院,”上了车。

车一路飙到总医院,红旗子门口下了车。

“谢谢,”

淳粹什么没说,“促呜”车开走了。

红旗扭头走进医院。她还是觉得这段时间淳粹对她态度好了些。

直上七楼,直接找到主治医生,医生说,“你的配型和他确实符合,各项生理指标也差异不大,可以考虑捐献,不过,一定要和你的家人商量————”

红旗点头,

“谢谢您,我已经和我的家人商量好了,既然符合,就用我的吧,”

谎话,她不需要过滤。犟得很,她决定的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

医生还是很慎重,给了她检查结果资料,让她回去再斟酌一天,她也听话,拿着结果出来了,也听话地说会斟酌,其实,她斟酌个鬼!明天来,她照样这样的态度,捐。

红旗拿着结果出了办公室低着头边看边走,这还是个有主见的,起码要搞清楚细节,

“红旗?”

红旗抬起头,迎面看见————小成?

红旗确实愣了下,他怎么在这儿?

不过,这东西马上能镇静下来,眉头轻蹙了下就舒展开,脸上淡淡的,也很平常地把手上的结果放下来垂放在身两侧,象不惹人注意的普通文件,看着小成走过来,

“你在这儿­干­嘛,”

小成走到她跟前一步远没有再靠近,望着她,问,

他看着她的眼睛————红旗这个时候很敏感,她感觉出小成有点————不一样————

不过,说过,这东西越紧张表现出来的可以越冷淡,

“你在这儿­干­嘛,”

她也问他,

小成没说话,

好长时间,

却是眼睛移向她手里的文件,

红旗也犟,她这个时候已经有点知道小成可能看出点儿什么了,可,她不怵,也不慌了,心想,他迟早也要知道,瞒不了他的,所幸,捅破了算了。

这时,小成又看向她,说,

“我是随同校领导来看望国左儿的,”

他望着她的眼睛,这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哦,”

她“哦”了声,也看着他,坦坦荡荡,眼睛里淡淡的,却执拗地厉害,

“你还没告诉我你来这儿­干­嘛,”

小成望着她,眼神、语气都很淡,可红旗就是觉得————

“不想说,”

这东西这个时候胆子超大,她就不信邪!

“你手上拿的什么,”

“不想说,”

她确实不信邪!

她能感觉到这个时候的小成其实很危险了,不知怎么的,她就知道小成这个时候很压抑很压抑着他的情绪,就是知道!

可是,她就不信邪!

她不信邪,他不会把她怎样,

她不信邪,他一直很惯着自己,即使现在,他依然会惯下去,

她不信邪,小成再生气他也不会————

这次,她错了。

当小成上去一把扯过她手里的文件,一手好不怜惜地夹抱着她往外走时,————

红旗初时很愣了下不可置信的!直到切实感觉他狠狠地夹包着自己像件行李,甚至勒得自己生疼————红旗愤怒了!!

“你放开我!!”她开始大力的挣扎,并且要去抢他手里的文件,这时,就见小成想都不想冷酷地把文件就往旁边的窗户外一丢!————文件象天女散花一样飘飘从7楼窗外杂七杂八转下去,到处都是————所有七楼走廊上的人,楼下的人都吃惊地看着这一幕————

“你!放开我!!”红旗真的生气了!她恨恨地瞪着他,使劲挣扎,甚至用脚去踢!

小成坚决不放手!双手紧紧地攥住她,

“你再动,信不信我现在就进去捅了那个国左儿,”

声音不大,却————

小成的“狠”从来就不需要气势,他只要,说到做到!

红旗不动了,

恨恨地盯着他,恨恨地!

他算什么!

124

这下,真是要人老命了,这两个人扛上了————

门口的警卫员都看呆了!

小成那样夹抱着把红旗从车里抱出来,脸沉得厉害。红旗呢,一脸犟犟的,抿着嘴,也不说话。

小成的大名,警卫员们早就如雷贯耳,现在成了他们首长家的女婿,可确实接触这长时间还没发现他咋样,反而觉得还蛮温和。红旗呢,这小祖宗能每每把首长气得恨不得直上九重天,可,也从没见她这样的样子,恨犟恨犟的。完了!这是出大事儿了!

果然,

“去把工人房打开,”

保姆愣地不知所措,可,还是赶紧去开了门,这时,都怕小成啊,

他把红旗抱进去放在工人房的床上坐着,就出来,红旗坐着,一直盯着他,他也不看她,出来,

“钥匙拿来,反锁,”

“这,————”保姆惊得没动,小成微皱起眉头看向她,保姆连忙去拿钥匙。说实话,别说警卫员们,连保姆都没见过这样的小成!

这下,有人觉得事情严重了!值班警卫长冯明川赶紧打电话给鲁水良告知了情况!

鲁水良赶过来时,就见小成一个人坐在工人房门口的椅子上,弯着身子,在抽烟,————鲁水良这就是一惊!小成很少抽烟的!

“小成,————”

等再看到抬起头来的小成,鲁水良更是惊得心一跳!

小成眼通红!

这样的小成,————这是怎么了?!

小成站起身,烟,还捏在手上,

“你来了也好,她在里面,给她弄点吃的,被子褥子都要加厚点儿,暂时别让她出来,她房间有窗子,我怕她————”说着,眼见着他的眼睛又红一圈儿,“最迟后天吧,再放她出来,跟宠叔说,————”他看向门,“红旗犟,可这次别怪她,我也是——”鲁水良已经完全震惊了!小成的心疼心伤毫无掩饰地袒露在那双眼睛里,好像,有多红,心上的疼就有多深,————“让宠叔别担心,事情我会处理好,就把红旗好好看着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鲁水良急死了!

小成看向他,

“她要去捐肾给一个叫国左儿的,这个国左儿,长得很像再再,”

小成走了。鲁水良彻彻底底愣在那里!

走出门的小成,走上车的小成,烟,还一直捏在手里,直到,烟烧到烟蒂,烫进手心————

拉档,开车,握住方向盘的手心,被烫得生疼,可,谁也不知道,谁也不知道,比不上心疼,心,疼得厉害,象硬生生抠出了一个洞!

红旗,

现在嚼着这两个字,小成都觉得在绞着他的心!

“你还记得再再也挨过一刀吗,也是这个位置,”她捂着自己身侧,

“这是脾吧,医生说,不危及­性­命就不要摘除,可是,危及­性­命了呀,还是拿了,拿了后,再再就一直都好瘦,他还说蛮好,吃什么都不长胖,————好什么好,我查过,没有了脾,抵抗力就下降了,————咳——”她在叹气,

“要是脾还是好的,那场车祸,也救得回来吧,咳————他挨一刀的时候,我不在他身边,他出车祸,我又不在他身边,咳————他把我留下来­干­嘛————”他知道,她在哭,

“别哭,再再不喜欢人哭,他说,人本来水分就少,留点儿身上储着,水灵儿点,多好,”这就是她从来不流泪的原因,因为,再再不喜欢人哭,

可是,她没有哭吗,她每天都在哭,

她戴在脖子上的十字架,

她时时抱在怀里的红­色­五角星,

她很少看电视,因为,没有人跟她端眼镜,

她每天要听着唱盘里的《牡丹亭》,跟着哼哼几句,才能入睡,

她睡梦中喃喃着的,————“再再——”

再再,

再再,

小成猛地踩向刹车!口里一股血腥直往上涌!

“小成!别下车!他妈他们陷你呢!”

“再再!”

“快去叫人————”

刀,已经深深捅进他身体的左侧,————正是红旗捂着的地方————

生死一线,

再再就回来了,却,摘掉了脾脏,

就因为此,再再被送进了军营当兵,他也跟着去当了兵,

摘掉了脾脏,再再身体一直都不好,

那天,

再再坚持过来帮自己,路上,出了车祸,

医生说,“如果脾脏没有损伤过,也许,能救得过来,”

他远远的站在角落里,谁也不知道,谁也不知道,他远远站在那里————他看见————

红旗死死咬着再再的手,多少人去拉,拉不动,————最后,红旗生生咬下了他手背上的一块­肉­!

血淋淋,血淋淋,

再再一动不动躺在那里,红旗满嘴鲜血被人抱走,旁边哭声一片,她没有哭,一滴泪都没有,只有,­唇­边,那触目惊心的血————滴落在她的胸前,一滴,两滴,

他那时蹲在角落里,生生呕出了两大口血,

再再,

红旗,

红旗,————

向毛 主 席保证,永远不让我的红旗孤苦无依,让她永远幸福。

再再这么对她说过,再再在她的五角星下这么对她说过,再再把这一切记在了自己的笔记本上,

事实上,再再把所有的“红旗”都记在了笔记本上,厚厚一本,全是他的红旗,他赤诚无尘的心————

“向毛 主 席保证,我有幸写完红旗一生最好,如果不行————带进坟墓,我的红旗在外漂泊一生。如果,谁看到我这个笔记本,就请好好照顾她,让我的红旗平安一生。”

再再笔记本上的每个字,都刻进了小成心里最深处,特别是,这最后一页最后一行小字————

125

“她还不吃,”

宠春诚抬起头望向从工人房里走出来的鲁水良,问。鲁水良摇摇头。

鲁水良把热烫烫的水饺递给保姆,走向首长,

首长多久不抽烟的,现在也是一根接着一根,眼睛里热乎乎的,好像随时就会老泪纵横,

“首长,您也要注意身体,红旗,这是一槛,”

鲁水良给他递上一杯热茶,他摆摆手,叹了口气,摇摇头,一瞬,真的苍老了许多,

“怪不得她,怪不得她,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鲁水良在心里也在叹气,

首长,何尝没被伤着?

他们先看过那个国左儿,像,实在太像了,首长出来时,眼角的湿润,何尝不是一种对儿子的————

可回来,再看见他的红旗,如此,你怎能不让一个老人伤透了心!

宠春诚按熄了烟,站起身,慢慢走向工人房,

“首长,”

鲁水良摆摆手,

“没事儿,我看看她,看看她,”

看着这个老人的背影,戎马一生,膝前这一大一小,大的走了,小的————咳,怎样的纠结啊!

进去了,

看到了,

看到了,心,真比刀子割着还疼,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静静地望着一处,一动不动,连她爷爷进来了,她也没看过来,

“红旗,”

宠春诚走过去蹲在她跟前,双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冰凉,屋子里很暖和,她的手,还是冰凉,宠春诚握着,眼泪就要掉下来,

“你看看爷爷好不好,爷爷和你说话,”

“红旗,”

她看过来,眼睛里,静静的,

“爷爷心里和你一样难过,你知不知道,”

好半天,她点点头,

宠春诚也点点头,

“爷爷这次不怪你,就是想和你好好谈谈,好不好,”

她点点头,手,摸上她爷爷的眼睛,她冰凉的手和那热热的泪,宠春诚心酸的厉害,

“我们都知道那个人不是再再,”

红旗点头,

“他确实需要帮助,我们有许多帮助他的途径,我们可以给她找到更合适的肾源,我们甚至可以为他支付所有的手术费用,红旗,这都是在帮助他,真的不需要你去捐给他,孩子啊,你还这么年轻,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站在爷爷的立场为爷爷想想好不好,你说,你要去捐肾,————”说完,宠春诚的眼睛再次湿润,“爷爷,怎么舍得————”

红旗望着他,不言不语,宠春诚紧紧握着她的手,

“红旗啊,你说话啊,你答应爷爷好不好,我们不捐,我们用其他的方式帮助他,一定把他治好————”

红旗,低下了头,象个小孩子,望着自己的手,

“再再没有了脾,我要是也没有了一个部分————和再再一样,他就不会忘记我了,”

这话儿,你让宠春诚怎么受得了?受得了?

紧紧地抱住她,“傻孩子!我的傻孩子!再再怎么会忘记你!再再在天儿上看着你呢,你要有个好歹,再再怎么过得?他怎么过得?”

红旗摇头,

“他好久都没有让我梦见他了,他忘记我了,”

宠春诚慢慢推开她,眼圈儿红红地望着她,

“什么时候开始你再没有梦见他,”

红旗垂下眼看着她的手指,不说话,

“是不是————小成————”

红旗低着头,还是不说话,

“红旗,这件事,你想过找小成吗,”

好半天,红旗点点头,

“你后来不找他,是不信任他?”

红旗摇摇头,低着头,还看着自己的手指,

“不想信任他,”

都是心疼她的人,顺着她思维想下去,不难想到她的理由,

“为什么,”宠春诚还是问了出来,

好半天,她说,

“不能信任他,他要是也走了,怎么办,”

尽管,想到可能是这,可,真正听到,还是让宠春诚疼地一窒,

“宠叔,红旗其实很单纯,她的想法很直接,所以,她的某些做法,也会很直接,您别和她生气,和她说说话,慢慢,她会告诉您的,她很信任您。”

这是,小成跟他说过的话,

此时,宠春诚深深感慨,小成真的入骨入髓的了解着他们家小丫头,这是怎样一份心?

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