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葳蕤着着实实地当了一回地陪。第二天一大早,就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两辆破旧的自行车,让章孜岩帮忙扶着,自己提了一桶水拿着抹布擦着。无奈已经锈迹斑斑的车身怎么擦也回不去体面的地步。
章孜岩一只手握着车把,一边问:“这哪弄来的二八自行车?”
“我爸的。”葳蕤头也不抬的回答。
“那这个呢?”他指着葳蕤身边的那辆蓝色女士车。
“我的,初中时候的。”
章孜岩彻底无语。
两个人就这么衣着光鲜的,骑着破旧不堪的自行车,来了个自助游。
章孜岩许多年没有骑过车,况且还是这样一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老式自行车。车头有些摇晃,他小心翼翼地跟着葳蕤在坑坑洼洼的老街上穿行。
葳蕤倒是蹬得开心,这条路是她曾经上学的必经之路,每天来回六趟,哪个地方有坑哪个地方要爬坡都一清二楚。闭上眼睛都能避开路上的坎坷。
路是一百多年的老街,虽然期间不断复修,但还是有些坑坑洼洼。加上本来就不宽阔的街道上横冲直闯的本地汽车,让章孜岩一路上都有些提心吊胆的,不断地提醒葳蕤要小心。她笑哈哈地回头,笑他胆小鬼。
终于在一棵凤凰树地下停住休息。七月的天,正是凤凰花开的季节,满树的绿叶红花,齐齐地排在接到两边,就像给街道挂上了两条常常的红色围巾。街道两旁都是西式的老骑楼,大部分墙面的白漆都已脱落,露出原本青石板的灰色来。阳光直直地射下来,也驱不散房子和街道里的浓浓湿气。
“时光好像倒退了七十年。”章孜岩喝着矿泉水说。
葳蕤点头:“这条路我走了六年,每天六次,闭着眼睛都知道哪儿该拐弯哪儿改刹车!”她笑笑,指着两侧的房子说:“看见这些房子没,以前这边是领馆区,住的都是洋人。后来洋人走了,就住进来地主,再后来地主的后人都搬了出去,这里就慢慢的没有什么人了,你看,只剩下一些老得不愿意挪动的人。”
“两个老的住在一起,小孩一个星期来一次,其实也挺好的。”章孜岩说,“我们以后要是能过得这样,也不错了。”
葳蕤脸红,嗔他一声。
下午换了一身衣服到酒店去找章孜岩,他刚洗完澡,换了T恤和短裤,开门的时候还在打电话。他出门讲究,要了一间套房住着。葳蕤坐在厚厚的真皮沙发上,不停地咂嘴,念叨道:“奢侈……”
他移动脚步,走到全景落地窗前面,外头就是蔚蓝的大海和银白的沙滩。五颜六色的太阳伞点缀在沙滩上,散发出浓浓的夏日风情。
他挂了电话,向葳蕤伸出手去。葳蕤走过去,他搂住她的肩膀问道:“那边有个岛?”
葳蕤点点头:“好像叫做情人岛,我也没去过。”
章孜岩向她挑挑眉:“要不要试试?”
葳蕤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要,不过,坐滑翔机还可以考虑!”
于是,二十分钟后,两个人已经全副武装地被绑在了滑翔机的座椅上,戴着头盔,葳蕤无比兴奋,抓住章孜岩的手突然喊到:“怎么办,我开始恐高了!”
章孜岩也是兴冲冲的,飞机慢慢往上抬升的时候,他扭头朝她大喊到:“叶葳蕤,和我一起飞吧!”
玩得太开心,直到吃晚饭的时候,葳蕤已经笑到喉咙有些沙哑,要不停地清嗓子才能说话。她下午开了家里的车出来,打算晚上载章孜岩到远郊的海边吃海鲜。那个地方颇为隐蔽,葳蕤常年在外,对本市的路况也不熟悉。一路上又是看地图又是打电话问人的,走走停停一个多小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有高高的路灯照下来。
章孜岩坐在副驾驶,开玩笑地说:“叶葳蕤,你不会是要拉我去拐卖吧?”
“你能卖多少钱?山区有女人缺老公么?”她一边看地图,一边和他调侃着。
“那就这样吧,这餐你请,以后,我就转让自己的使用权给你了,怎么样?”
葳蕤心动,又忍不住要笑:“脑子脱线了你!”
终于开到吃饭的正地儿。两人下车,停车场上已经满满当当地停满了。章孜岩四目望去,只看见一排开放式的竹楼,从海面上架起来。远远的听见惊涛拍岸的声音。走进去找了位置做好,发现从脚下稀疏的竹子地板缝隙里,就能看见夜幕下黑色的海水。
“怎么样?这地方不错吧!”葳蕤双手撑在桌上,得意地问到。
章孜岩点点头:“不错,很原生态!”
“吃的也不错,而且很便宜!”
葳蕤点的都是这边家常的几味海鲜,清蒸青蟹、蒜茸蒸车螺、油炸弹虾、双味小龙虾,还有一道海参火腿豆腐汤。服务员上了两碟小小的红醋,葳蕤教章孜岩先拿筷子蘸一点点在舌尖上,酸酸的刺激到味蕾,看到满桌的美味上来,不觉食指大动。
章孜岩吃习惯了大闸蟹,看到捆着手脚的大青蟹趴在盘子里,一时不知该怎样下手。葳蕤瞪了他一眼:“得了,你别妄想着我能给你弄一套银质的吃蟹工具来,入乡随俗,你就咬吧……”
章孜岩看葳蕤抓起一只蟹,卸下夹子手脚,就开始细细地在蟹壳上咬了起来。拨开咬裂的蟹壳,把肥嫩的蟹肉放盐水碟里蘸一点红醋吃下去,鲜嫩可口。他依样画葫芦,吃下第一口,就顾不得讲究了,几乎在和葳蕤比赛。
饕餮了一顿,葳蕤再次以龟速将章孜岩载回了酒店。一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
“呀!”葳蕤大叫了一声:“这么晚了?”
章孜岩依旧坐着,没有解开安全带的动作。
“要不,别回去了?”他试探性地问到。
葳蕤噌地转过头来看他,眼神有怀疑还有惊讶。
他扁着嘴笑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我说,去泡吧,我还没试过在海边的酒吧过夜呢!”
“我也没有……”葳蕤小声说道,“那我先打个电话回家。”
沙滩边上真还就有酒吧开着,章孜岩拉着葳蕤的手进去,外籍的老板在吧台后面轻轻叫了声:“Welcome!”
章孜岩拉着葳蕤坐了过去,点了一杯亘古不变的jonnie walker.葳蕤因为要开车,点了一杯菠萝炒冰。章孜岩看着满满堆出玻璃杯的沙冰,忍不住舀了一口尝,结果便一口接一口,竟是放不下勺子了。葳蕤无奈,只得另叫了一杯上来自己吃。
酒吧侧面的小舞台有歌者在吟唱。葳蕤听出来唱的是Alison Krauss的the scarlet tide,吉他配乐的节奏缓慢,唱歌的女歌者仰着头却闭着眼睛,像是十分陶醉的样子。
“出去坐坐?”他提议。
葳蕤没有反对,端了自己的杯子跟在他后面出去。
有人在旁边的烧烤场聚会,或许是放暑假的大学生,趁机把中学同学约在一起,整夜的烧烤、唱歌、打牌、喝酒。葳蕤大学四年有三个暑假都是这样度过的,看着这些学弟学妹,颇有些亲切感。
章孜岩默默地看着她在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读本科的时候,每个暑假都要来这里聚会。又一次还把高中的语文老师灌醉了扔在那边的亭子里,第二天他醒来,发现四周无人,才知道被耍了,四处打电话骂人!”
“连老师都整?”章孜岩笑。
“想看看平时不苟言笑的老师喝醉时候是什么样子,年轻无罪呗!”
两人心情愉悦,看着脚下拍打着海堤的浪花。远处的沙滩上仍旧有人在泡着水,还有人睡在海绵毯上,用一根绳子栓在保险绳上,就这样在海上漂一个晚上。
章孜岩来了兴致,推着葳蕤到海滩上。她光脚踩在细软的沙滩上,浪花趟过她的脚,突然想起又一次,章孜岩把她圈在怀里,脚掌擦过自己的,心底就一片荡漾。章孜岩也脱了鞋扔在上面,踏进了海里。海水没过他们的膝盖,泡沫在小腿周围崩裂,扰得人心痒痒的。
岸上是朦胧的灯火,与岸相对的那一面,是未知尽头的大海,在漆黑的夜空下无限延伸。两个人静静地在海里踏着步,葳蕤望着章孜岩伟岸的背影,慢慢的停下了脚步。前面的背影也慢慢地停了下来,他稍稍转过身,不发一言,眼神在漆黑的夜里格外明亮,有如天上的繁星,反射在海面上就是粼粼波光。他默默地向她伸出手来,干燥温暖的大手紧紧地握住她的,葳蕤突然感动得流泪,此刻,幸福满盈。
章孜岩醒来的时候,葳蕤还在自己的臂弯里。两个人相互依靠地坐在酒吧的沙发上睡着了。外籍老板早已打烊,不过心很好地没有打扰到他们俩,就任凭两人在酒吧里睡了一夜。
葳蕤靠在他的右臂上,他只能小心翼翼的伸出左手,在口袋里掏出手机来看时间,有新短信的提示,他便按了来看。
是葳蕤发的短信,时间显示是昨天半夜,她竟是在他睡着之后,悄悄发了过来。
“如果说暗恋是滚雪球,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滚越大,那么你就是春天。有你在的地方,北冰洋都要融化!如果我是车轮,你就是路,路上的任何一处,都是我的起点。”
葳蕤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他的笑脸。太阳在海面上升起来,出海的渔船拉响了汽笛。她拉过他的手,在手心里亲了一下,小声地说:“亲爱的,早安!”、
番外 食蟹记
叶葳蕤很少到章孜岩的公司来,以至于这天,她捡了临近下班时间的时候大驾光临,半层楼的员工见了老板娘都不免拘束起来,原本打打闹闹的气氛安静了不少,走去章孜岩办公室的路上不免收到许多偷偷射过来的眼光,弄得原本有些大大咧咧的叶葳蕤也有些不好意思来,朝他们微微一笑。
章孜岩的秘书小廖看见葳蕤,几乎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站起来帮忙敲了敲老板办公室的门。葳蕤朝她报以微笑,小廖好似完全没有准备好的样子,回了她一个尴尬的微笑。
葳蕤有些疑惑地推开门,章孜岩正坐在办公桌后面打着电话。她走过去,看他的电脑开着,就站在一旁开了QQ玩连连看。
过了一会儿章孜岩打完电话,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把鼠标移到了窗口右上角的叉叉,关闭了游戏。
“为什么外面的人看我的表情,就好像你是个妻管严?”葳蕤歪着脑袋问。
章孜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慢吞吞地回答:“我可没说过你什么。估计是因为你很少光临,大家不了解你吧。”
“是这样?”葳蕤不相信,蹙着眉头问。
章孜岩笑,捏了捏她的脸蛋:“是这样。难不成你也觉得,要比我威严一点才好?”
葳蕤把他的椅子拉开一点距离,大咧咧地坐到他的腿上:“我比较喜欢当小媳妇!”
章孜岩给她拉了一张椅子过来,把电脑让给她玩游戏,自己快快地把手上的工作结束掉,葳蕤已经连战了十多关连连看。看见自己老公一脸无奈地盯着屏幕,她终于自觉的关掉了游戏,笑嘻嘻的站起来:“干完了?那走吧,我请你吃饭!”
章孜岩由着葳蕤搀着自己的胳膊走过工作区,葳蕤一路上还很开心地朝各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员工们打招呼。电梯里,章孜岩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这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