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1 / 2)

风流书生 lyrelion 2045 字 2022-01-30

诸位看官,上回书说到栾哥儿与杜彦莘一行到了丽菊院,吵吵嚷嚷找来了老板薛夔。这栾哥儿一见那个“夔”字顿时眉花眼笑,要问这是为何,就要话分两头儿说了。

这个薛夔,原是四川夔门人,因着母亲改嫁是来的京城,故而不讨继父喜欢。生­性­怠惰不喜读书识字,混了数年还只会写自个儿的名字,便也淡了那读书上进的念头,自是小小年纪便混于街头巷尾,打马溜雀胡天胡地。年纪大些更是喜好女­色­,平日里常以勾搭大姑娘私会小媳­妇­逗弄小寡­妇­为乐。本是个败家德行,偏他脑子灵活,口舌了得,讹了他母亲一些银子做本,仗着蛮横手段,倒是越发得意了。虽不认得几个字,却也开了数家妓院和赌馆。只是生Xing爱财小气抠门,嘴上的春风罢了。

虽说这些年学着修身养­性­,又跟着附庸风雅,但总不过是个泼皮德行,他倒也不在意,该风雅风雅,该勾搭勾搭。只不过十数天前到柳地收账时,见那对门三村寨的姐儿很是标致,恰好她家相公又出门去了。本是约好半夜来会,谁知道大变活人来了个偷梁换柱,小媳­妇­儿长出了子孙根!当时可把薛夔吓得不轻。待天明回过神来,才想着不是甚麽山鬼魑魅,寻思着多半是那­妇­人勾搭的汉子。如此一想,薛夔只觉得心头恶气阵阵。再回去时,已是人去楼空。美人没到手,反白白赔了酒­肉­钱。还好酒壶上头刻了自己的名字,薛夔免不得关照各大当铺,要他们留神看着,指不定有人拿来当也未可知。

眼见着过了十天半月,还没有一点儿消息,薛夔也自气闷。想他爱财如命,又生怕别人讹他,故而自己喜欢的什物上都刻个“夔”字,作为记号。比如手上这个翡翠碧玉烟斗,就是前两天刚弄到手的,真是越看越爱,越看越喜。恨不能时时捏在手里,也好显摆显摆。

今儿听侍候的人说有翰林大人来时,薛夔还在后头儿陪着朋友饮酒。他原是不知甚麽翰林甚麽学士的,但朋友一拍他肩膀只管说翰林是有学问有身份的主儿,这才慌得一径儿来了。

进来寒暄几句,薛夔也看出这一群人多是听着杜彦莘的,故而单对他多多留意。正说话间,却听见旁边那人一声轻笑,不由望了过去。

只见这人头上Сhā根楠木细钿云纹簪子,身上着件粉缎夹纱圆领便服,披件大红雷纹披风,露出双半新的鞋来。白­嫩­­嫩­的手指头捏着把金钉铰的川扇,手指头勾着那伽南香坠把玩。再细细看时,不过十七八的年纪,妙在乌发如云面皮白净,鼻挺­唇­薄。却也算不得甚麽阳刚强健倒偏是那双眼睛,斜斜的眼角一瞟,尽是风流旖旎。薛夔这呆霸王自然不懂甚麽风情别态,但就这一对眼,心肝脾肺肾竟像是熨过一般,全身无一处不舒坦。那眼神仿佛带着钩子似的,竟叫自己转不开眼睛了。

隔了一阵突然觉得眼前一花头上一痛,不由伸手一摸才发现是那少年郎伸手拿了翡翠烟斗敲在自个儿头上,正要皱眉说话,却见他眼波一荡,仿佛一池春水皱起瑃情。嘴­唇­微微一抿,仿佛一树桃花漾起芬芳,不由两个眼珠都定住了。

李栾呵呵一笑,勾着那烟斗就道:“薛老板啊,你这家店…”

“怎样?”薛夔痴痴望着他,口舌都不利索了。

李栾莞尔一笑,抬起拿烟斗划了一圈道:“虚有其表罢了。”

“是是是,虚有其表。”薛夔喃喃笑着,隔了半晌放道,“啥子虚有其表?啥意思…”说着左右看看。

杜彦莘坏心一笑:“就是说你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金鱼其外?”薛夔转过头去,“我们影壁过间儿里啥时候养了金鱼,我怎麽不晓得?”

杜彦莘叹口气,薛夔却又道:“白须?白胡子老头儿?那你们大可放心,我这儿都是娇滴滴的大姑娘,上了二十五的,嘿!一个没有!更别说男人了…”

“男人?男人怎麽了?”李栾眼角一瞟,一举那烟斗就勾住薛夔的下巴颏子,“我说老板啊,你是不是觉得,女人才是美啊?”

薛夔只管盯着那双桃花眼,迷迷糊糊道:“是…”

“是你的啥啊。”李栾哼笑一声,抬手一杯酒就灌了下去,“你说错了,该罚!”

“嗯?”薛夔就咽下肚去才眨眨眼睛。

“我若说的一句是对的,你就饮酒自罚一壶。”李栾咬着­唇­角斜他一眼,“若是我说错了,我自罚三倍,怎样?”

薛夔一愣,随即颔首:“那也成,只是你要瞎说些不着边际的,那可怎麽算?”

“你就放心吧,若是我有一句不切题的,我喝了那一坛子!”李栾呵呵一笑,放下那烟斗立起身来,只管盯着薛夔的眼睛。

薛夔脑子一热,一拍桌子:“行!”

李栾呵呵一笑,捏着扇子背身道:“你这儿叫做丽菊院,却一朵掬花也无,岂不是挂羊头卖狗­肉­?”

薛夔一愣正欲分辨,李栾扇子一横:“你院子里种了冬末初春的梅花、樱草、腊梅,南天竹、一品红、仙客来、蟹爪莲并着四季海棠,叫这个月花名儿的有腊梅、水仙、春鹃并着春兰;廊下是夏初时候儿的佛手花、香橼花,墙角处是碧桃、丁香、连翘,前首三间门前放的是大花天竺葵、倒挂金钟、令箭荷花,叫这季名儿的有个蕙兰。”说着李栾呵呵一笑,转个方向道,“夏日花多些,你还种了叶子花、朱顶红、八仙花、香豌豆,牡丹、月季更是不用提的了。转头还有茉莉米兰并着昙花,白兰韭菜莲、宿根福禄考,至于千花葵、芍药、蜀葵、美人蕉、相思豆、大丽花、美人蕉、建兰也就不一一说了。”

薛夔只听得头脑发胀,悄悄摆手叫了管事儿拿了院子簿来,一条一条对着看。李栾只是一笑接着又道:“秋日花亦不少,你倒是个行家,甚麽桂花、果石榴、­鸡­冠花、千日红、雁来红自是短不了的。更有四季海棠,不过你倒也有趣,怎的偏生没有掬花呢?”

一番话说下来,薛夔已是不辨东西南北,眼前只记得那张红口白牙的念念有词,偏偏又煞是好看,虽然听不真切也舍不得移开眼珠子。李栾停了好一阵,那管事的方擦擦额间的汗:“老板没错儿,他真没少说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