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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小媳妇 笑佳人 26846 字 2022-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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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99

陆成要等中午才回来,陆定也不在家,凝香请了二房的陆阔来作陪。

陆阔今年二十,八月里就要参加秋闱了,生的俊秀清雅,谈吐不俗,凝香最喜欢这个夫家兄弟了,平时出门跟人聊天,提到陆阔,别提多自豪,陆成还因此吃过一次小醋,嫌媳­妇­重文轻农商,看不起他这个种果树的。

萧珞不想在屋里坐着,凝香使唤翠丫将板凳搬到樱桃树荫里。

她不想陪萧珞,又怕萧珞说什么不该说的话,站在旁边隐隐不安。

萧珞看看她肚子,劝道:“夫人去屋里歇着吧,让阿南果儿过来,上次我就喜欢他们俩,叫过来说说话,时间也好打发。”

他说得客气,凝香却明白他不是客气人,这是委婉地提要求。

想到这人极有可能是之前的二皇子当今圣上的心腹,凝香怕得连抗拒的念头都升不起来,朝站在灶房门口偷偷看的女儿以及身后绷着小脸的阿南招招手,“这是跟爹爹做生意的叔叔,你们俩快过来拜见长辈。”

果儿很胆大,听说是家里的熟人,笑着跨出了门槛。

阿南不想去见那个知道很多事情的坏人,可妹妹去了,他不太情愿地跟在了后面。

素月昭昭回家了。

陆家有男客,素月扶凝香时就低声说先回去,凝香当然不会拦她,在昭昭想留下来陪果儿玩素月劝了一次就想放弃时,还帮着哄了一下,成功劝昭昭随娘亲走了。素月对她此举表示疑惑,凝香看出来了,但她必须这样做,萧珞是皇上一派的,素月娘俩与裴家牵扯太多,虽然昭昭生父另有其人,凝香还是担心萧珞知道真相后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早知道对方会回来,凝香就不会安排素月挨着他们住。

谁会料到天子身边的人,大功告成后还会来村里走动?

反正凝香悔得肠子都青了,有些危险当时考虑不周,迫在眉睫了,才会意识到。

“叔叔。”

果儿走到娘亲身边,娘亲呆呆的,小丫头好奇地看向客人,见对方笑了,果儿乖巧地自己喊了出来。

三岁的女娃穿着红裙子,脸蛋白白­嫩­­嫩­,杏眼水水灵灵,像樱桃树上跳下来的小花童,一手扶着娘亲大腿,一手牵着哥哥,新奇地打量他。这样漂亮的小丫头,谁会不喜欢,更何况还是儿子的妹妹,萧珞爱屋及乌,看果儿就更顺眼了,伸出拳头给果儿看,“果儿猜猜叔叔手里有什么?”

凝香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低头看他手。

果儿常常被叔叔姑姑们这样哄,盯着男人的拳头瞅瞅,试探着猜道:“糖!”

萧珞笑着摇头。

果儿又猜铜钱元宝,猜石头耳坠,都没猜对。

“我不猜了!”小丫头耐­性­耗尽,嘟嘴不玩了。

萧珞凤眼明亮,转向阿南,“阿南大了,你帮妹妹猜。”

当初萧珞离开时,阿南是有点喜欢萧珞的,可萧珞走了这么久,时间一长,阿南记住的就是让他印象最深的,即萧珞欺负他了,拿刀子要杀他。所以阿南现在很不喜欢萧珞,也有点防备,没理会萧珞,牵着妹妹道:“走,哥哥带你去找昭昭。”

凝香心中一紧,强忍着才没有瞥向萧珞,低声斥责儿子:“阿南,叔叔问你话呢。”

就算凝香不喜欢这位客人,儿子也太不懂礼貌了。

阿南抿了抿­唇­。

“没事,谁让我上次来欺负阿南着。”萧珞心情好,哪会计较这点小事,见果儿拧着胳膊不肯随哥哥走,杏眼一直盯着他手,萧珞笑着展开拳头。

白皙的手心里,是个红樱桃,还带着两片叶子,很是好看。

果儿看看樱桃,再看看自家的樱桃树,忽然朝娘亲告状:“娘,他摘咱们家的樱桃!”

娘说不许他们偷偷摘着吃的。

凝香尴尬极了,陆阔垂眸笑,萧珞则是大笑出声,身体前倾,一把将果儿提起来再放到自家腿上,低头问她:“叔叔远道而来,特别渴,吃果儿家一颗樱桃不行吗?”

他长得好看,果儿喜欢这个叔叔,害羞地笑了。

萧珞摸了摸小丫头脑袋。

阿南不高兴妹妹被坏人抱,知道妹妹最喜欢昭昭,男娃又走了过去,拉着妹妹要带她去找昭昭。

萧珞颇感兴趣地挑挑眉,问阿南昭昭是谁。

阿南还是不理他,视若罔闻。

凝香后背出了一身汗,尽量自然地解释道:“是隔壁的孩子,公子放果儿下来吧,小孩子淘气,别弄脏了你的衣裳。”

萧珞看她一眼,不想她一个孕­妇­因为礼数提心吊胆,将果儿放了下去,让他们娘仨去屋里。

凝香如释重负,领着一儿一女走了。

萧珞心不在焉地与陆阔闲聊,目光渐渐落到了陆家隔壁。

儿子在陆家,他迫不得已单独离去,一回京城,就派了两拨人过来,一拨负责暗中保护阿南,不许惊动陆家人但也不许陆家人出事。另一拨则负责盯着裴家父子的动静,自然也就知道了裴景寒将素月娘俩逐出府的事情。

登基了,但朝局不稳,萧珞忙着稳定大局,暂且没来接儿子,但他抽空将属下送过来的密信都看了,清楚素月与凝香的交情,也清楚昭昭有五成可能就是裴景寒的骨­肉­,裴景寒料到家族危险,才使巧记先送女儿出府。

没有凝香,萧珞会派人暗中杀了昭昭,小孩子,意外摔个跟头就死了,不会惹人怀疑。

但是有凝香夫妻,儿子的养父母,萧珞不想给陆家添堵。

就当昭昭是野.男人的骨­肉­吧,左右只是个小丫头,闹不出多大风浪。他连裴景寒十几岁的二弟都没杀,只发配到了边关苦寒之地,还会怕昭昭替父报仇?将来找机会塞个人在昭昭身边,如果素月敢告诉女儿真相挑拨什么,他再出手。

快到晌午,陆成回来了。

萧珞让陆阔回家,他将陆成夫妻叫到东屋,安排楚刃在外面守着。

凝香紧张地看向丈夫,这人到底想说什么?

陆成递给妻子一个安抚的眼神,事到临头,听着就是。

涉及到以前的风流债,萧珞反倒有些难以启齿,看看陆成凝香,酝酿了会儿才叹道:“二位还记不记得,去年咱们初遇,我向你们打听东林村怎么走?”

陆成点点头,沉默着等他继续。

萧珞咳了咳,也不知怎么回事,朝堂上面对一众大臣都坦然自若,却在这对儿农家夫妻面前心虚。不过想想自己的身份,这个天下都是他的,萧珞又坦然了,无意流露出皇族与生俱来的高傲威严:“我有差事在身,路经泰安,顺路来给冯蘅上坟。”

凝香愣了一会儿,才根据陆成的神­色­变化明白了,冯蘅是冯姑娘的芳名。

可……

不等夫妻追问,萧珞继续道:“当年我与冯蘅情投意合,离开前曾承诺会来接她,可惜被事情绊住,来迟了一步。得知她已嫁人,我没再露面,直到意外藏身这里,发现阿南与我酷似,才有所怀疑。陆成,当着你妻子的面,你实话告诉我,你与冯蘅可有过夫妻之实?”

陆成平日风流的桃花眼,此时鹰隼般盯着对面的男人。

他终于明白萧珞隐匿在家里时,为何要阿南陪着了。

一旦他撇清与冯蘅的关系,这人会立即带走阿南吧?

那一瞬,陆成没有求证对方所说是真是假的念头,他只想马上赶他走,不许任何人来抢他的儿子,抢他一手带大的臭儿子。儿子再不懂事再不把他这个爹爹放在眼里,那都是他的儿子。

但如果他说谎,凝香会不会误会?

陆成转向妻子,凝香在他看过来前就愤怒地开了口,第一次毫不怯懦地瞪着萧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年陆成做错事坏了阿南娘的清誉,也因此侥幸娶了阿南娘,这事所有村民都知道,你不信去打听打听。你说阿南跟你像,我怎么没看出来?就因为你们眼睛像吗?天底下长凤眼的孩子多了,难道都是你儿子?公子真想谈生意,那就跟陆成说,如果你想抢我们陆家的孩子,那我就去告官!”

她生气,她害怕,再也不想听对方说任何话,转身出屋,快步去了老院。

“娘,你们跟叔叔说什么呢?”果儿坐在灶房里玩呢,看到娘亲,跑过来问。

阿南也走了过来,凤眼探究地望着娘亲。

凝香居高临下看着阿南,突然蹲下去,抱着儿子哭了起来。

为何要这么像,如果不像,她还可以告诉自己对方是无理取闹,还可以理直气壮去争抢。

“阿南……”凝香紧紧抱着儿子,好像回到了上辈子得知弟弟落水的那天,心疼到浑身发冷。

这是她的儿子,她不想他被人领走。

“娘……”

果儿第一个哭了起来,从旁边抱住了娘亲,没有理由,娘亲哭了,她就哭。

阿南懂点事了,他茫然地被娘亲抱着,想知道娘亲为何哭,但娘亲妹妹一起哭,男娃也没能坚持多久,抱住娘亲抹起了眼泪。可把十一岁的阿桃急坏了,“嫂子,你哭什么啊,我大哥呢?”

娘仨都苦,她看得也红了眼圈。

“阿桃把门关上,走,咱们去屋里。”凝香强迫自己冷静,怕哭声传过去,落在对方耳里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擦了眼泪,凝香一手牵一个,躲坏人似的进了西屋,将阿南果儿抱到炕上,凝香一起抱住,默默希望陆成能打消对方的猜忌。

“阿南确实是我的骨­肉­。”妻子表了态,陆成立即顺着编起了瞎话,郑重又复杂地看着萧珞,“我喜欢阿南娘,一直怕她看不上我,后来她跟我说了实话,说她被人骗了已经没了清白,我不介意,她就嫁我。我有点不愿意,可想想如果不是这样,她一个富家千金也不会嫁我,就同意了,还欺负她不是清白身子,婚前就……”

“住口。”萧珞额头青筋直跳,冷声打断了陆成,背过身喊楚刃。

“主子。”楚刃风似的赶了进来。

“你告诉他我是谁。”萧珞走到西炕头前,歪坐了上去,抓起果儿的棉花包捏了捏。

陆成疑惑地盯着楚刃。

楚刃上前,沉着脸低声耳语。

陆成傻眼了,难以置信地看向炕上的男人。

萧珞察觉到了,转过来,凤眼看着陆成,手狠狠地捏了下棉花包,“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实话,便是我的恩人,我会赏你们陆家上下荣华富贵。你再敢胡言乱语,我也信你,信你碰了我的女人……”

阿南是他的种,父子俩站在一块儿,瞎子也能摸出来,不管陆成说什么,萧珞都会坚信这个事实,但他想知道陆成到底有没有碰过冯蘅,尽管他没有资格介意一个被他辜负了的可怜女人。

“草民不敢。”

陆成不贪恋荣华富贵,但他不敢得罪皇上啊,不敢拿一家上下的命赌。

怕萧珞误会他是怕死才改的口,陆成抬起头,神情比方才说瞎话时还要诚恳千百倍,“皇上,草民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过冯姑娘,否则果儿娘那个醋坛子不会嫁我,先前我们夫妻合起来欺瞒您,全是因为我们舍不得阿南……”

提到阿南,陆成突然失声。

他的臭儿子,今天过后,肯定更不会将他放在眼里了吧?

他只是个种地的,人家亲爹,是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我的眼泪啊,阿南快去抱抱你爹爹!

谢谢姑娘们的地雷,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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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99

陆成从新房出来,去了老院。

跨进妹妹的房间,就见妹妹与妻子娘仨眼圈都红红的,显然哭过。

“爹爹,娘哭了。”果儿指指娘亲,小声地告诉爹爹。

凝香紧张地看着陆成。

陆成心里也不好受,可能比妻子还难受,阿南两岁了妻子才喜欢上阿南,他可是从阿南出生就开始手把手照顾臭小子的,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

陆成不敢再回忆,怕自己也掉泪。

“爹爹惹娘亲生气了,你们俩先跟姑姑玩,爹爹带娘亲去东屋,给你娘赔罪。”陆成摸摸女儿脑袋,再摸摸儿子,一手搂着一个哄道。

“爹爹为啥气娘亲?”果儿不高兴地问,樱桃似的小嘴撅了起来。

阿南直接躲开了爹爹的大手。

陆成手里空落落的,紧握成拳,才控制住没把儿子抓回来。

“娘想要玉镯子,你爹爹不给我买。”凝香替丈夫解围道,知道陆成要对她说什么。

果儿弄清楚了缘由,瞪着爹爹道:“爹爹给娘买!”

陆成失笑,捏了捏女儿的小胖手,“给,你娘,姑姑,果儿,都给你们买。”

果儿满意地笑了。

“阿南陪妹妹玩。”陆成站直身子,嘱咐儿子道。

阿南点点头,黑白分明的清澈凤眼望着爹爹娘亲,不是很相信爹爹的话。爹爹每次挣钱都交给娘亲,他都看见了,娘亲也有玉镯子,怎么还会要玉镯子?

阿南总觉得爹爹娘亲在撒谎,可他想不透其中的原因。

是不是那个坏人欺负娘亲了?

凤眼里闪过不符合年纪的­阴­冷,阿南低头,呼吸难以察觉地重了,小小的胸膛高高起伏。他不喜欢那个坏人,都是他来了,娘亲才哭的。

“哥哥,你压我裙子了。”果儿想要站起来,发现裙角被哥哥坐在了屁.股下,伸出小手推他。

阿南看看妹妹头顶用红缎子扎着的冲天小鞭,没那么生气了,往旁边挪了挪。果儿得了自由,扶着哥哥站了起来,颠颠跑到炕里头,小小的身子靠着窗台,笑着叫哥哥过来玩。

东屋,凝香着急地攥住陆成的手,“你们怎么说的?”

陆成还没回答,就见妻子美丽的杏眼里涌上了泪水,他心如刀绞,可他没有办法。

对方来头太大,他们根本没有能力阻拦他带走阿南。

“香儿,他就是二皇子,当今圣上,他说,阿南是他目前唯一的皇子。”陆成紧紧抱住妻子,艰难地说出事实。

凝香僵在了丈夫怀里。

对方是皇上啊,她的阿南是皇子,皇上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孩子流落民间?

也就是说,今天过后,她再也见不到阿南了?

眼泪止不住地往外落,凝香咬着­唇­,哭得发抽,渐渐的那股疼迅速从心口蔓延到了肚子。凝香浑身无力,难受地捂住肚子,极度的不舍里又冒出恐惧,“陆成,我,我难受,你快去请郎中……”

艰难地说完最后两个字,凝香昏了过去。

陆成慌了,一边抱起妻子往炕上放一边朝西屋吼,“阿桃快去二叔家,就说你嫂子肚子疼,让二叔二婶去请郎中!”

阿桃第一次听哥哥如此愤怒焦急地命令她做事,吓得飞快跳下炕,鞋子没穿好就往后院跑,“二婶,二婶,我嫂子肚子疼!”

随着这声女娃尖叫,陆家附近都躁动了起来。

潘氏让儿子去请郎中,她匆匆来看侄媳­妇­,几乎与素月一块儿冲进的老房东屋,进去就见凝香脸­色­苍白地躺在炕头,阿南果儿站在地上呜呜哭,陆成红着脸站在炕沿前,额头青筋暴起,双拳紧握,脸红,那是愤怒到极点却必须压抑的结果。

柜子旁边,站着今日新来的客人,此时愁眉紧锁。

“好好的,香儿怎么昏了?”潘氏弯腰,摸摸侄媳­妇­额头,心疼得不行,小声问陆成。

陆成嘴­唇­颤抖,却不敢开口,怕一开口说出大不敬的话,得罪了来跟他们抢儿子的皇上。

潘氏料到其中有隐情,眼看昭昭也哭了,三个孩子比谁声音大似的齐声哭,潘氏心里酸溜溜的,转身对素月道:“你带他们去西屋吧,一会儿郎中来了,吵吵闹闹的耽误他看诊。”

素月担心凝香,怕死了,可她留在这里却是帮不了什么,走到孩子们身边,左手牵果儿右手牵昭昭,看着阿南道:“阿南果儿别哭了,娘亲睡觉呢,你们哭娘亲就睡不好,走,先跟姨去外面洗洗脸,听话啊。”

果儿昭昭好糊弄,人又小,没怎么抗拒,素月走两步,她们就跟着走两步。

“阿南?”发现阿南没跟上来,素月扭头,轻轻地唤道。

阿南没看她,泪眼模糊地望着炕头躺着的娘亲,忽然小牛犊子似的朝萧珞撞去,扑到萧珞身上狠狠地打他:“你走!你走!我不要你来我们家!”

六岁的男娃,有了力气,拳头连续不停地砸在萧珞腿上腰上,也挺疼的。

陆成想要扭头看,脖子转到一半,又转了回来,就当没听到,否则听到了却不劝,皇上生气了怎么办?至于阿南,陆成不信萧珞会打他唯一的儿子。

他不劝,潘氏急着跑过来,将阿南往旁边抱,“阿南听话,不许打人!”

阿南手臂被二­奶­­奶­抱住了,他就拿脚踢萧珞,身子被抱远脚也够不着了,阿南就狠狠瞪着萧珞,眼里狠劲儿,好像与萧珞有不共戴天之仇。

萧珞没料到会这样,他也不希望凝香出事。

在他的预料里,陆成夫妻会因为从天而降的大富贵欣喜若狂,毕竟他们是皇子的养母,这种造化百年难遇,却没想到这对儿夫妻会如此舍不得阿南,凝香还惊动了胎气。

最让萧珞吃惊的,是阿南恨他的眼神。

萧珞一刻都不能再承受,大步离去,他得冷静冷静,他得重新想一个两全的法子。

他走了,阿南挣开潘氏,跟着追了出去。萧珞本想站在院子里冷静的,一看儿子不撵他出门不罢休的咬牙切齿的样子,震惊之余突然有点想笑。这小子,小小年纪就知道护家了,不愧是他们皇家的种!

存心讨好儿子,萧珞识趣地跨出了陆家大门口。

阿南也跟到了大门口,见坏人上了马车却迟迟没动,阿南又大叫了一声:“你走!”

萧珞这时才知道儿子出来了,探头一看,对上男娃愤怒的小脸。萧珞无奈,因为刚刚打发楚刃派留在村外的暗卫去城里请郎中以防万一,现在身边没人,他只得亲自当回车夫,赶车马车走了。走几步回头看看,阿南小松树似的定在陆家门口,铁了心要看他真正离开。

萧珞苦笑,加快速度拐了弯。

他离开不久,镇上的宋郎中来了,在一屋大大小小众人的紧张注视下给刚刚醒过来的凝香把脉,事毕松开手,劝陆成等人道:“你们别急,阿南娘确实动了胎气,幸亏她底子好,一次两次没有大碍,我开幅安胎方子,喝三顿药就没事了,只是切不可再大喜大悲的,安心静养比吃药还管用。”

大人们都松了口气。

陆成更是出了一身冷汗,后怕地看着神情憔悴的妻子。

都说孩子是娘亲身上掉下的­肉­,凝香一直把阿南当亲生的,现在有人要抢她的孩子,她能不急?

都怪他,当初就该将萧珞交给……

太过愤怒,忍不住冒出了傻念头,陆成心里清楚,真的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帮萧珞,毕竟他与裴景寒有罅隙,而萧珞是阿南的亲生父亲。他与妻子舍不得阿南,可是对阿南而言,放他去京城当皇子,才是真正替孩子着想吧?

潘氏素月领着孩子们出去了,陆成关上门,脱鞋上炕,躺到妻子身边抱住她,轻轻地抚摸她背,“香儿,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也舍不得,但咱们得替阿南着想。如果咱们强行留他,等他长大了,得知他是因为咱们才没能当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子,你说他会不会怪咱们?”

凝香听进去了,哽咽着点点头。

她不能太自私,因为­妇­人的不舍耽误阿南的前程。

“可……”

“怕再也见不到阿南?”陆成笑着亲了亲她,替她擦泪道:“不会,你那么疼阿南,阿南就是当了皇子,也会记着你,没准会时常来看你的,还有果儿,他肯定放不下你们,也就狠心忘了我这个爹。”

他如此自嘲,凝香哭着笑了下,虽然知道丈夫只是安慰她,心里还是稍微好受了点。

当天萧珞没再出现,谁也不知道他们主仆去了哪儿,夜幕降临,陆成出去关大门,楚刃忽然一身黑衣鬼魅般现身,交给他一封信。

陆成快速回屋,在灶房先看了一遍,放心了,才进屋陪妻子女儿。

果儿睡着后,陆成拿出信,陪凝香再看了一遍。

“算他还有点良心。”陆成按照信上叮嘱烧了信,回来拥着妻子道,轻轻摸了摸她肚子,“这下你可得安心养胎了,别再多想,知道吗?”

萧珞信上承诺,等凝香生完孩子坐完月子他再来接阿南,而且保证会常常带阿南来看他们。

这是目前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凝香懂得知足,闭上眼睛靠到了丈夫怀里。

夫妻互相慰藉,凝香忽然想起一事,忧愁道:“咱们,什么时候告诉阿南?”

“那边来了再说。”陆成早有打算,声音坚定。

妻子养胎要紧,现在告诉阿南,阿南一哭,妻子又要担心了。

而且陆成觉得,告诉阿南真相时,萧珞必须在场。

☆、203|99

凝香小心翼翼养了三天,陆成又请宋郎中来给她把脉,确定胎稳了才放心让凝香下地走动。

此时后院的樱桃都卖了,就剩些没红透的樱桃留着慢慢转红,随吃随摘。

“娘,哥哥打我。”远处的墙根底下,果儿突然推了阿南一下,委屈哒哒地跑过来朝娘亲告状。

阿南紧跟着追了上来,着急地辩解:“娘,我不是故意的。”

兄妹俩跑来了,就剩昭昭蹲在原地,低着脑袋看地上,小手动来动去,用细棍戳蚂蚁窝。

凝香都看见了,刚刚果儿蹲着要起来,正好阿南蹲下去,胳膊肘不小心砸到了果儿的脑袋。

“哥哥不是故意的,果儿不许再推哥哥。”凝香坐在椅子上,摇摇扇子,温柔地哄女儿。

果儿嘟着小嘴,不满娘亲“偏心”哥哥。

“妹妹,我真不是故意的。”阿南低头看妹妹,摸了摸她脑顶,“还疼不疼?”

果儿趴在娘亲腿上,歪过脑袋不理哥哥。

阿南无措地看向娘亲。

“过来,给娘抱抱。”与儿子相处一天就少一天,凝香越舍不得,对阿南就越好,之前阿南偷偷淘气她还会训两句偶尔打两下屁.股,现在是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当然阿南更加懂事了,怕娘亲再生病。

被娘亲抱着,还低头亲了他脑顶一口,阿南清澈的凤眼里装满了茫然。

娘亲怎么对他这么好了?

果儿脑袋又歪过来了,明明她受了委屈,娘亲却亲哥哥,果儿更不喜欢哥哥了,抿抿小嘴儿,站直了,颠颠地跑向昭昭,不跟哥哥玩。阿南望着妹妹跑远,牵着昭昭的手气鼓鼓往二­奶­­奶­家去了,急得大喊,“妹妹!”

果儿就不理他,熟门熟路地去了对面的二房。

“阿南别急,一会儿果儿就不生你的气了,走,娘领你去屋里,娘教你写字。”凝香挺高兴能单独跟儿子待着了,慢慢站了起来。

阿南更想去找妹妹,但他不想拒绝娘亲,颇为无奈地随着娘亲走了。

但果儿昭昭很快就回来了,一人手里抓了两颗黄澄澄的甜杏儿,胸前的小荷包里还各装了一个。

“娘,二­奶­­奶­给的。”果儿举着杏儿兴奋地对娘亲道。

“也给我了!”昭昭同样举起了小手。

凝香看看儿子,笑着问女儿,“三个大杏儿啊,果儿都给谁吃啊?”

“给娘吃!”果儿立即将左手的杏儿递给娘亲,杏眼瞅瞅哥哥,不太情愿地又递给哥哥一个。

阿南高兴坏了,将杏儿塞回妹妹手里,“妹妹吃,哥哥不馋。”

“二­奶­­奶­说吃多了牙会倒。”果儿牢牢记着大人的话,再次往哥哥手里塞,这次是笑脸了。

阿南开心地笑。

兄妹俩互相瞅瞅,一起吃杏儿了。

昭昭咽咽口水,将一个杏儿递给凝香,凝香欣慰极了,没要,“昭昭自己吃吧,给你娘送去。”

“这个给娘,这个给舅舅。”昭昭看看左手,再看看右手,坚持将留给舅舅的杏儿交给香姨。

小丫头这么懂事,凝香替弟弟高兴,昭昭呢,要回家分娘亲杏儿,先跑了。

凝香让阿南果儿去送昭昭。

孩子们走了,凝香看看手里的两颗杏儿,轻轻叹了口气。

夜里她终于对陆成提到了她的忧虑,“你说,那边知道素月做过世子的姨娘,会不会猜忌?”

陆成最近想的都是儿子,还真没有想过这层,知道凝香与素月关系亲,摸摸她肩头,犹豫道:“猜忌什么?素月是被裴家赶出来的……”

不对,如果侯府依然昌盛,素月昭昭没什么值得怀疑的,但娘俩被赶出来不久侯府就倒了,之前裴景寒还那么宠爱素月,更是不惧染上疟疾也要亲自守着昭昭,皇上多心的话,这事还真难说。

“昭昭到底是不是……”陆成低声问妻子,素月有什么秘密,应该会对妻子说。

“不是裴家人。”凝香毫不犹豫地道,素月身上的伤是真的,她提及昭昭生父时的悲哀苍凉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陆成点点头,沉默片刻,往下挪了挪,看着她眼睛道:“你打算怎么做?”

凝香无意识地点他胸膛,一下一下地小声道:“我怕万一那边怀疑,素月昭昭可能有危险,可我也舍不得素月。要不,我天我跟素月照实说了吧?她也害怕的话,暂且搬远点,她觉得没关系,就继续住着。”

昭昭不是裴景寒的孩子,其实应该没有大问题,凝香就是怕万一,而她不想因为自己的隐瞒,等素月昭昭真的出事时再后悔。

陆成沉默,长久地思忖后,低声道:“素月亲口告诉你昭昭父亲另有其人的?香儿,你想想你去素月那里打听裴景寒动静时,你对素月说实话了吗?如果,只是如果,昭昭是裴景寒的孩子,那素月知道是咱们救了皇上,间接害死裴景寒,你说她会不会恨咱们?”

凝香如遭雷击。

是啊,她就没有对素月撒过谎吗?她对素月撒谎,是不想素月担心,是因为真相不会影响素月什么,那么素月也可以同样对她撒这样的谎啊,毕竟素月也不知道他们与皇上的渊源,她只是想保护昭昭。

但这个才是真相的话,昭昭真是裴家的骨­肉­,她就更得劝素月赶紧带着昭昭搬家了。

用什么理由?

没有理由,况且阿南当了皇子的消息早晚会传开,素月肯定会知道。不如实话实说,姐妹一场,说个清楚,昭昭不是裴家骨血最好,是了,也不过是提前让素月恨她而已,至少能让素月意识到留在东林村的危险。

第二天陆定阿桃带孩子们去果园玩了。陆成找了高粱穗,坐在灶房北门口绑扫地笤帚,凝香叫过来陪她的素月搬把椅子,两人去樱桃树下坐着,那里空旷,小声说话,隔壁听不到,她也不用担心外面有人偷听。

“素月,你跟我说实话,昭昭到底是不是裴家的骨血?”没有拐弯抹角,凝香盯着素月问。

素月正仰头看树上还有几颗樱桃,闻言心中一紧,疑惑地看向凝香,神情凝重,“昭昭的父亲,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为何突然这样问?”

没有害怕,只有困惑。

凝香看不透,放弃了猜测,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旧事,再解释她为何要说这个。

素月不受控制地白了脸。

阿南竟然是皇上的儿子?前几天,她们娘俩就站在皇上面前,站在杀了裴景寒的皇上面前。

素月好一阵后怕,但她没有怕到失去理智,见凝香盯着自己,她紧张地握住凝香手,第一次在凝香面前露出了怯态,“凝香,昭昭真不是世子的骨­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啊?皇上怀疑昭昭怎么办?”

她只想女儿平平安安地长大,为何要这么多波折?

至于裴景寒的死,素月不怪凝香,那是朝廷大事,凝香与陆成面对皇上的威胁,根本没有选择,素月也没有闲心去恨皇上怨凝香。裴景寒已经死了,她只想自己与女儿平安,麻烦越少越好。

她太慌张,嘴上问着凝香,心里已经各种念头转了起来,根本没听进去凝香说了什么。连夜逃走?好端端地为何要逃,事后皇上追究起来,更是心虚的表现,可是不逃,皇上看破裴景寒的计策,想抓她们就更容易了。

左右为难,恍惚听见凝香问她有没有办法证明昭昭生父的身份。

素月苦笑,那是她瞎编的,女儿就一个爹爹,哪有什么生父……

恍如乌压压云层里突然­射­.出一道刺眼的日光,素月突然想到一个人。

那个人说,他愿意娶她,愿意承认昭昭是他的骨血。

素月眼里迅速恢复了生气,对,只要吴明举肯认昭昭,女儿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念头一起,素月闭上眼睛,在心里对裴景寒说了声对不起。

她想替他守着的,可是事情出了变故,为了女儿,她只有这一条路可选。

“凝香,我想见吴三爷一面,你能替我安排吗?”冷静下来,素月握着凝香的手道。

凝香不解地皱眉,“为何要见他?”

没有得到吴明举的同意,素月不想直接将帽子扣到他头上,黯然道:“我问问三爷想不想做脂米分生意,想的话,我那几个方子多少能卖点钱……凝香,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不能一直花你的银子,你让我试试吧,实在不行,我再求你帮忙。”

她诚恳相求,凝香心中酸涩,实在舍不得素月娘俩离开村子。

素月要见吴明举,陆言住在城里,凝香就让陆成先去留仙镇碰碰运气,看吴明举在不在乡下。

吴家下人更听吴大爷的话,准是得了吩咐,看到陆成这个想替弟弟娶大姑娘的农家汉子,语气十分不好,得知陆成想见吴三爷,直接道三爷不在家,让他走。陆成正思量吴明举是真不在还是假不在的时候,街头拐过来一辆马车,吴家的,里面坐着谁就不知道了。

陆成往旁边走了几步,距离近了,认出车夫是吴明举的小厮,他嘴角翘了起来。

“陆成?”吴明举听到车夫回禀,惊讶地挑起窗帘。

陆成朝他颔首。

吴明举迅速下了车,要请陆成进去说话,陆成不想惹吴大爷不快,摇摇头,示意吴明举往旁边走几步,简单地道明来意,没提素月要搬走,只说素月想同吴明举商量生意。

吴明举找机会就往回跑,为的就是离素月近一点,现在素月主动提出见他,吴明举知道谈生意只是幌子。想到素月有可能是想通了,可能是愿意嫁给他了,吴明举恨不得马上长出一对儿翅膀,呼啦啦飞到素月身边。

“正好我现在没事,随你一道过去吧,顺便看看阿南果儿,对了,果儿娘最近可好?”吴明举领着陆成往马车那边走,熟稔地闲聊,掩饰心中雀跃。

他一向平易近人,陆成丝毫不曾疑心什么,道谢过后,上了马车。

很快马车停到了陆家门前,凝香领着三个孩子出去迎接,招呼声传到了隔壁。

素月原本有些担心吴明举这么久没出现可能是淡了对她的心思,眼下吴明举如此迅速地赶了过来,素月松口气的同时,心里又起了一丝波澜。

他来的这么快,究竟是看到了占便宜的希望,急着讨要,还是,单纯地看重她?

☆、204|99

素月是寡­妇­,没有与外男单独相处的道理,因此凝香陆成一起陪在屋里。

素月表现地很自然,将自己手里的几个方子娓娓道来,介绍完一个,递给吴明举一张方子。

吴明举看似认真地盯着方子,心里跟吃了黄莲一样苦。

原来素月真的只是想跟他做生意。

罢了,做生意就做生意吧,好歹多了个过来的理由,总比看不到人强。

素月的方子不是很多,很快就将最后一张递了过来。

此时吴明举已经集中了心思,看得时候比较认真,结果看到最后一行字,激动得险些双手发抖。他强行按捺住抬头的冲动,装模作样地点点头,折起几张方子收到袖中,对素月道:“不瞒姑娘,我对脂米分一窍不通,这生意能不能做,还得回去跟家父商量商量。”

素月眼帘低垂,对着他衣摆道:“应该的,三爷商量出结果,托人告诉我就好。”

吴明举点点头。

素月同三人打声招呼,先回去了。

快到晌午,陆成留吴明举在此用饭,吴明举欣然应允,席面上多用了几杯酒,饭后躺在西屋炕上歇晌,睡着睡着使出老办法,偷偷翻到了素月的院子,这次灶房们没有Сhā上,吴明举轻轻推开门,看到素月坐在靠近西屋门口的小板凳,低头做针线。

见他来了,素月站了起来,指了指西屋,她先进去了。

吴明举心跳加快,跟在她后面,进去后主动保持距离。

素月提前摆好了桌子,指着两个板凳低声对吴明举道:“你坐吧,咱们小点声说。”

离得远,声音就得抬高。

吴明举料到她有秘密,没再避嫌,挨着她坐下。

两把椅子挨得很近,昭昭过来的话小身子差不多就能堵住中间。素月面朝桌子坐,吴明举也学她的姿势,坐好了,偷偷看她。

素月感觉到了,先给他倒了碗茶,“三爷先喝点水。”

声音轻轻柔柔的,在这蝉声阵阵的午后别有一番味道。

吴明举低声道谢,端茶喝了一口,放下后看看素月,关切道:“是不是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她似乎难以启齿,那由他来说好了。

素月看了他一眼,抿抿­唇­,还是问了出来,“三爷当日说的话,还算数吗?”

吴明举呆住,随即激动地站了起来,兴奋道:“算数,一辈子都算数!”

看着温润俊雅的翩翩公子,突然犯起傻来,素月有点好笑,脸上似乎也有点烫了起来。

“你先坐下,我有些事想先跟你说清楚。”素月没再看他,对着茶碗道。

吴明举听话地坐回位置,眼睛盯着她微微泛红的侧脸,再也舍不得移开了。

素月攥了攥手里的帕子,低声道:“你是好人,我不想瞒你。是这样的,昭昭生父有个仇家,前阵子我无意听到了对方的消息,现在她还没注意到我,我怕哪天他听说我在这里,会来找我与昭昭的麻烦。”

“他来头很大?”听说她有危险,吴明举神­色­凝重起来。

素月点点头,“很大,我不方便说出来,只能告诉你他不是你们吴家惹的起的。昭昭父亲就是被他杀了。如果咱们成亲,按照你当初的说法,说昭昭是你的骨­肉­,对方信了,肯定不会找你我的麻烦,一旦不信,我与昭昭会出事,吴家恐怕也会被连累。”

她是想保住女儿,但她不能隐瞒吴明举,白白利用他,该说清楚的说清楚了,他反悔,她也不会怪他,收拾收拾东西,带着女儿躲远点就是,去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隐姓埋名。

吴明举懂了她的意思。

她想投靠他,又不想隐瞒动机。

只是,他有家人,他不怕与她承担威胁,却不愿让家人也卷入危险。

他垂眸沉默,思索两全的法子,素月见了,心中苦涩,却也没有怨恨,起身送他:“三爷不必为难,你答应,我感激你,你拒绝,我也不会怪你,早点回去吧。”

“你别急,我没有反悔。”吴明举急着拦在她面前,想抬手扶住她肩膀,生生忍住了,看着她低垂的眼帘道:“素月姑娘,倘若吴某是孤家寡人,再大的危险都会义无反顾地挡在你与昭昭面前,只是我家里有老父兄嫂,必须周全些。”

他想娶她为妻,就做好了与她同甘共苦的准备。

素月明白,看眼窗外,劝道:“那三爷回去再考虑吧,三天后你给我答复好了。”

她平平静静的,仿佛不信他,吴明举胸口堵得慌,偏偏一时想不到马上证明自己的法子,定在原地不肯走。素月终于抬头看他,目光相对,她刚要移开视线,男人突然握住了她手,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素月,我有办法了。”

太激动,直接喊了她名字。

他手心火热,素月第一次被裴景寒以外的男人捧着手,浑身不自在,却又震惊他炽热的眼神,也急于知道他的办法,因此没有挣脱,用眼神示意他说。

吴明举真的有办法,急着道:“我可以跟我父亲演一场戏,就说你我早就两情相悦,有了夫妻之实,生了果儿,碍于侯府不敢声张,现在侯府倒了,我想娶你过门。父亲假装不同意,我坚持娶你,他便与我断绝父子关系,将我逐出家门……”

“这怎么行。”素月摇头打断他,顺势将手抽了出来,转身道:“老太爷年纪大了,我……”

“所以说只是演戏啊。”吴明举追着她强调,“我父亲很开明,我跟他说清楚了,他会同意的。既然明知道是假的,他又怎么会气到伤神?况且我平时就很少回家,咱们在一起了,我逢年过节就回来看看,他假装亲自撵我走,就当是见面了,至于我哥哥嫂子,他们有他们的日子,我过我的,没什么想不想的,我离家他们也不会太生气,就瞒着他们吧。”

素月有点不敢相信,狐疑地问:“老天爷真的会同意?”

别是他一厢情愿吧?

她眼睛最美,怀疑人时自有一种妩媚流露出来,吴明举看得一愣,直到她扭过头,他才意识到失态,连忙退后一步,咳了咳,认真道:“这样,我先回去,得了准信再来告诉你,届时咱们再商量接下来该怎么走。”

也只好先这样了。

该说的都说了,素月看了眼门口。

吴明举很会看眼­色­,识趣地提出告辞,先素月出了西屋,目光落到对面,他心中一动,扭头问道:“昭昭睡着了?”

提到女儿,素月目光温柔许多,笑着点点头,轻声道:“吃完饭就睡了,上午太淘气。”

“我去看看昭昭行吗?”吴明举想想昭昭机灵的小模样,由衷道:“许久不见,我挺想她了。”

素月知道他是真的喜欢昭昭,犹豫了下,点点头。

吴明举大喜,跟着她去了东屋。

天热,昭昭只穿着红兜兜躺在炕头,小胳膊小腿白白净净,跟莲藕似的。

吴明举心都化了,不自觉地对着昭昭笑。

素月见了,昨晚的念头再次冒了出来。

吴明举娶她,就是救了她与昭昭,素月唯一能报答他的,就是她的身体。为了报恩,她心甘情愿与吴明举做真正的夫妻,为他生儿育女,如果将来吴明举厌烦她了,她也会大方地替她纳妾,甚至他想另娶名门闺秀小家碧玉,她也会主动让出妻子的位子,只求吴明举始终认昭昭做亲生女儿。

不过这些话不急,等他真的娶她了,她再告诉他,现在说,倒好像诱.惑。

看完昭昭,吴明举走了,到了第三天,他果然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位谁都料不到的客人。

陆成惊讶地放下手里的厨具,大步赶到门口,“老爷,您怎么来了?”

吴老爷抚须笑,扫一眼儿子道:“明举说你们家的将军特别威风,我听得心痒痒,过来瞧瞧。”

原来如此,陆成也挺骄傲将军的,笑着请吴老爷去后院看鹰。

阿南果儿昭昭在后院玩过家家呢,看到家里来了客人,三个孩子都好奇地打量吴老爷。

陆成喊他们过来拜见长辈,教他们喊老爷,吴老爷摆摆手,摸摸果儿脑袋,笑眯眯地道:“就喊爷爷,爷爷最喜欢小孩子了。”

果儿嘴甜,最先开口,昭昭紧随其后,阿南最后喊的。

吴老爷暗暗观察昭昭,或许是先入为主,认定了这是自己的亲孙女,越看越觉得昭昭可爱,又漂亮又机灵,额头下巴像他们吴家人……

孙女看过了,也很满意,吴老爷朝儿子递个眼­色­。

吴明举就趁老爷子去看将军时,请凝香叫素月过来,谈那笔生意。

隔壁住着,素月知道吴老爷来了,不禁有点恼,吴明举为何不提前打声招呼?她不傻,猜得出老太爷为何来。匆匆换了一身素淡衣裙,素月紧张地去了陆家,感觉挺奇怪的,这算是给公婆相看吗?

吴老爷活了这么大的岁数,看人向来很准,见素月生的妖娆妩媚,本能地不怎么喜欢,但也看得出素月言辞举止很正派,不像轻.佻的,按照儿子所说,当初也是他与素月先互生情愫,世子霸道强占了素月。

“爷爷,你头发白了!”正瞧瞧观察素月,身前突然多了个小丫头。

吴老爷笑了,蹲下去问昭昭,“是啊,爷爷老了,昭昭没见过爷爷这么白的头发吧?”

昭昭点点小脑袋,新奇地看着老人家的头发,乌溜溜的黑眼睛特别纯净。

吴老爷在心里叹了口气。孙女都有了,他不认也不行啊,再说,三儿子老大不小了,他敢不答应,儿子就敢继续拖下去,年年不娶媳­妇­,吴老爷可耗不起,怕自己闭眼前都看不到老三家的孙子。

晌午在吴家吃饭,下午回到家,吴老爷又跟儿子好好合计了一番。

因此吴明举再来陆家,“谈完生意”素月又想避嫌离开时,吴明举突然拦住她,握住她手腕道:“素月,我不想再瞒下去了,咱们直接跟陆成凝香说实话吧?”

素月傻了,她真没料到这一出,还以为吴明举会在午睡时过来告诉她最后结果。

凝香陆成就更傻了,难以置信地盯着吴明举的手。

说实话,说什么实话啊?

☆、205|99

陆成送吴明举出去了。

凝香看着俏脸泛红的素月,依然震惊地无法言语。

昭昭竟然是吴明举的骨­肉­!

凝香想不通素月深居侯府是怎么同吴明举来往的,等陆成回来,她打发陆成去哄孩子们,拉着素月的手让她老实交待。

素月低着脑袋,很是难以启齿的模样,蚊呐似的道:“还记得那年我随世子去迎仙居,你们在隔壁用饭吗?我跟他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后来在城里,月底我出门逛铺子,被人欺负,他碰巧撞上,帮了我……凝香,世子放你走,不可能再放我,我也没想过能跟到过到一起,去西北之前,我,我没忍住做了傻事,怀了昭昭,路上世子没有碰我,所以我很确定昭昭是三爷的。”

“三爷何时知道的?”凝香握住素月的手,化解她的尴尬羞愧。

素月看看她,叹道:“其实我没打算告诉三爷,怕事情暴露裴景寒杀了我们,那次我去果园找你,他竟然追了过去,看到昭昭,也许是父女亲骨­肉­,他笃定昭昭是他的女儿,想方设法联系我,不小心露了马脚,幸好我掩饰地快,世子真以为昭昭生父是西北一个将士。”

凝香更震惊了。

原来去年吴明举领着吴婷婷去果园挑果子,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么说,阿南生辰,他其实也是来看你的?”凝香马上记起了另一桩事,当时她就觉得奇怪,吴明举是东家,两家关系也没亲密到串门走动的地步,吴明举怎么会想到来替阿南庆生了,有了素月,这事就好解释了。

素月垂眸默认,心里有点好笑,得亏了吴明举惦记她,如此前后联系起来,确实说得过去。

好姐妹害羞了,凝香心里的大石头则落了下去。

真好,素月昭昭不用再搬走了,素月也可以嫁给她真正喜欢的人了。

只是……

想到吴家家境,素月的名声,凝香眉头拧了起来,替素月愁道:“你们的婚事,恐怕不易吧?”

素月抬起头,脸上恢复了从容,轻声道:“其实我这样的身份,哪配得上做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没有皇上,我从来没想过嫁他,怕他家里人不同意。只是形势所迫,难得他铁了心要娶我,我就都听他的了。当妻子也好,做妾室也好,只求他给昭昭该有的名分。”

“别胡说,你怎么配不上他。”凝香听不得好姐妹如此贬低自己,不高兴地道,虽然她心里也清楚,素月想进吴家,确实很难。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凝香当然偏心自己的好姐妹,素月是伺候过裴景寒,但她也是没有办法。

“行了,不提那个了,走一步是一步吧。”素月长长呼出一口气,朝凝香笑了笑。

凝香点点头,婚事成不成,得看吴明举了。

没过多久,留仙镇那边就传来了消息。

吴明举为娶素月一事与吴老爷闹僵了,被吴老爷怒打出门,据说拐杖实打实地敲在吴明举背上,听得围观街坊都打哆嗦。吴明举不肯走,硬扛着打跪在门口求父亲同意,吴老爷破口大骂,拐杖被另外两个儿子抢走了,否则看架势估计能把吴明举打死。

吴明举在门外跪了一晚,两对儿兄嫂劝不了他,吴大爷夫妻要来东林村训斥素月狐狸­精­,当姨娘时不安分勾搭人,现在又痴心妄想想当吴家三­奶­­奶­。吴明举不愿心上人被骂,举着匕首拦在兄嫂马车前,扬言他们想去就从他身上轧过去。

气得吴老爷当场吐血。

传过来的消息就这么多。

凝香替素月担心,素月想了想,托她照顾昭昭,她由陆成送到了镇上。

这场戏,她得陪吴明举演一演。

到了吴家,素月劝吴明举听老爷子的话,别再纠缠她了,吴明举不听,气得吴大­奶­­奶­伸手要打素月,骂她不要脸,吴明举扑到素月身上,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吴大­奶­­奶­泼过来的一碗汤药。

那药还很烫,疼得吴明举额头冒汗。

素月本来是演戏的,但被男人紧紧护在怀里,想到吴明举对她的好,真的哭了。

最喜欢的儿子受伤了,吴老爷心疼得不行,半真半假地扔了枕头,不再为难吴明举下跪,让他在家业与素月娘俩中间选。吴明举毫不犹豫地选择素月娘俩,吴老爷闭着眼睛躺了老半天,终于做了决定。

念在父子一场,他把城里的茶行分给吴明举,其他家产一分都不再给他,并且请了里正做证,正式与吴明举断绝父子关系,从此不相往来。

老人家会演戏,装得跟真的一样,若不是吴明举偷偷朝素月眨了下眼睛,素月差点都信了。

产业分了,关系断了,当天下午,吴明举就随素月回了东林村。

凝香得知这个结果,愣愣地看着云淡风轻还一脸笑的吴明举,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恭喜吴明举与素月有情人终成眷属吧,吴明举跟老爷子闹翻了,真不是值得恭喜的事,不恭喜,倒好像也不赞同似的。

“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吧,凝香你们家有治烫伤的伤药吗?”素月惦记吴明举的伤,小声问道。

吴明举意外地看向他。

素月只盯着凝香。

凝香看向陆成,陆成喊翠丫,让翠丫去镇上买药。

伤药拿回来了,素月接过来,看看坐在陆家炕上的吴明举,低头道:“去我那边吧。”

都快吃晚饭了,既然两人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不必再遮掩。

吴明举激动地手心冒汗,傻愣愣地看着素月。

素月不陪他犯傻,拿着伤药出去叫在后院玩的女儿回家了,昭昭乖乖地跑过来,素月牵住女儿的小手,转身时见吴明举终于出来了,她烟波流转,妻子似的提醒他,“这药是凝香他们掏的钱,你出了吧。”

昭昭疑惑地打量娘亲与吴叔叔。

吴明举特别听话,立即就摸银子要给陆成。

“三爷太见外了。”陆成笑着按住他胳膊,与妻子一起送他们一家三口。

出了陆家大门,昭昭盯着吴明举看,狐狸眼里装满了不解,不懂以前都是她跟娘亲回家的,这次吴叔叔怎么也跟来了。

素月没介绍,吴明举不好意思抢着认女儿,低头朝小丫头笑。

昭昭喜欢他,高兴地不琢磨那些复杂的事了,牵着吴明举要领他去看她养的小兔子。

一大一小去墙根下看兔子,素月关上大门,挡住了街坊们探究的窥视,朝兔子笼那边走去,轻唤吴明举,“三爷先去屋里吧,我给你上药。”

吴明举红了脸,站起来,看看她,扭头结巴道:“我,我自己来吧。”

素月看看他后背,没有说话,率先进了东屋。

吴明举紧张极了,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坏心思,抱起昭昭跟了上去。

素月正在闻伤药味道,瞧见他抱着女儿,眼睫颤了颤。

她想到了裴景寒,想到了拐子刘,他们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占有欲,只不过一个是贵公子的风流,一个是小人的­淫­.邪。眼前这个喜欢她想要娶她给她名分的男人,从付出上是最有资格对她动手动脚的男人,他却不急着要她。

素月真心感激吴明举。

等吴明举放下女儿,她神­色­自然地走过去,替他穿衣,她是丫鬟,做这事非常习惯。

“不用,我自己来。”素月才在他面前站定,才伸出手,吴明举便急匆匆转过身,素月抬起头,看到他红红的耳根。

她忍不住笑了,低头时看到女儿好奇地看着她,素月蹲下去,抱住女儿道:“昭昭,从今天开始,你要叫他爹爹,好吗?”

昭昭仰头看吴明举,见男人歪着脖子期待地看着她,昭昭奇怪地问:“为什么啊?”

不是叫叔叔吗?

“因为娘很快就要嫁给他了,就像香姨与姨父,果儿喊香姨娘亲,喊姨父爹爹,所以昭昭也要改口,叫他爹爹啊。”素月认真地给女儿解释。

昭昭最近在玩过家家,娶媳­妇­,阿南演新郎,果儿演新娘,将军当果儿生的娃娃,她做姨母,所以小丫头懂成亲是什么意思了,乌溜溜的眼睛兴奋地盯着娘亲的肚子,“那娘也要给我生弟弟妹妹吗?”

果儿有哥哥,马上又要有弟弟妹妹了,昭昭特别羡慕。

童言无忌,还是当着吴明举的面,素月不受控制地红了脸。

吴明举脑袋早转过去,脸也红着,心里比吃了糖还甜。

因为盼着弟弟妹妹,昭昭没有任何抗拒地改了口,叫吴明举爹爹。

吴明举抱起小丫头连续亲了好几口。

素月给他涂药,昭昭坐在娘亲旁边,看着新爹爹发红的脊背,新奇地摸了摸。

吴明举抖了一下。

素月立即按下女儿的小手,“昭昭别动,爹爹疼。”

昭昭就乖乖的了,素月继续抹药,纤纤食指挖点药膏,轻轻柔柔地沿着男人脊背辗转。

吴明举额头冒汗,一手悄悄搭在了腿上,掩饰异样。

上完药,素月去准备晚饭,吴明举穿好外袍,坐在炕上陪昭昭玩,昭昭特别开心,她终于也有爹爹了,除了娘亲,家里又多了个人陪她玩。

夜幕降临,吃完晚饭,素月翻了一床被褥出来,摆在了娘俩的被子旁边,才要上去铺,吴明举突然将昭昭放回炕上,抢在素月脱鞋前抱起被子退到门口,看着她意外的眼睛道:“我去西屋睡。”

素月知道他是君子,但他做了那么多,她随时都愿意给他。猜测吴明举可能只是表明他尊敬她的态度,其实心里也盼着今晚就得到他该得的,素月低下头,羞涩般地道:“那边没收拾,很乱,就睡这边吧。”

昭昭站在炕上,舍不得爹爹走,跟着劝他:“爹爹上来!”

女儿可爱,未婚妻娇羞动人,吴明举差点就坚持不住了。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笑着哄昭昭:“爹爹还没有骑大马,娘亲还没坐花轿,不能睡一屋,等爹爹领着花轿来接娘亲跟昭昭了,爹爹再哄昭昭睡觉。”

这个昭昭懂,隔壁二婶就是陆二叔用花轿接回来的。

想到娘亲也会坐花轿,昭昭美坏了,着急地催他:“那爹爹快点!”

吴明举重重地哎了声,最后看一眼因难为情转过去的素月,大步去了西屋。

翌日一早,吴明举辞别未婚妻,再同凝香夫妻打声招呼,兴致冲冲回府城了,当天午饭过后不久,城里最好的媒婆便喜滋滋地来了素月家,商量两人的婚事。

素月没有父母,吴明举也成了孤家寡人,为了在凝香生子皇上来接阿南之前完婚,素月让吴明举一切从简,因此省了很多事,送过聘礼,吴明举挑了最近的吉日,六月二十六成亲。

还有一个多月,素月不再去陆家串门,一心绣嫁衣。

凝香闲不住,过来陪她,帮她做些小绣件。果儿得知昭昭要搬去府城住,可舍不得了,晚上都要跟昭昭睡一个被窝,还约好她进城去看二叔三爷爷时,要去找昭昭玩,说得有模有样的,逗得凝香素月不停笑。

嫁衣绣好了,吉日也到了,吴明举领着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来接新娘子。

☆、206|99

“娘,我要穿新衣裳!”

清凉的早晨,果儿从被窝里爬出来,穿着小兜兜朝背对她正同爹爹说话的娘亲嚷嚷,杏眼特别水亮,完全不像是刚睡醒的。

凝香陆成先前都没听到动静,被小丫头吓了一跳。

果儿见了,嘿嘿地笑,见她的红衣裳已经摆在东炕头了,光着两条小短腿从爹爹娘亲被子底下绕过去,先拎起红绸裤,有模有样地往身上套。

陆成只穿中裤爬过去,替女儿穿衣。

“爹爹,我去找昭昭。”穿好了,果儿瞅瞅窗外还没大亮的天,眨着眼睛问爹爹。

“先去叫哥哥舅舅起来,让他们领你去。”陆成下地,捡起女儿的小鞋帮她穿上,然后将小丫头放在了地上,“记得让三叔给你洗脸。”

果儿脆脆地哎了声,欢快地跑到门口,开门,再打开灶房南门,边兴奋地喊哥哥边朝老院跑去。

女儿有人哄,陆成重新爬到炕上,特别享受地舒了口气,“孩子会跑了,就好哄了。”

哪像刚生出来的时候,爹娘得给孩子把屎把尿,白天忙晚上忙,折腾人。

凝香看着他俊朗的脸庞笑,拉他大手放到自己的肚皮上,幸灾乐祸地道:“果儿好哄,这里还有一个,很快你就又有的忙了。”

陆成笑容僵了一下,刚冒出那么一点点“逍遥日子到头了”的念头,就感觉小家伙在里面蹬腿了,踢了他手一脚。陆成立即高兴了,挪过去亲了亲妻子肚皮,小声同娃娃说话,“忙就忙,我的孩子,我愿意伺候。”

小家伙可能听到了爹爹的声音,又动了动腿。

陆成半趴在那儿,爷俩隔着一层肚皮聊得不亦乐乎。

凝香笑着看,过了会儿听到三个孩子开门往隔壁跑了,都没用拍门,料到素月已经起来了,就拍了拍陆成脑袋:“咱们也收拾收拾吧。”

陆成点头,先扶媳­妇­起来,凝香现在的中衣特别宽松,半夜被陆成动动手脚,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了大半边肩膀。眼看陆成变了眼神,凝香及时整理好衣裳,瞪了陆成一眼。

陆成才不怕她瞪,涎皮赖脸地凑过去,抱着媳­妇­腻歪,“快生吧,我都快憋坏了。”

“嫌憋得慌?”凝香嫌弃地往旁边推他,“那你以后别碰我,你不碰我就不用怀孩子。”

做久了夫妻,私底下说话都没了遮拦。

陆成被媳­妇­这话撩得浑身冒火,若非忌惮她的大肚子,真想好好碰一碰。

洗完脸漱了口,凝香站在院子里,对着隔壁叹气。

这边的规矩,新娘出嫁,孕­妇­不能送嫁也不能在新郎那边接,所以素月出嫁,她连素月的面都不能见,只能听着孩子们在那边闹腾。

昭昭今天也是一身红,穿的与果儿一模一样,都是从绸缎庄买的成衣,两个漂亮的女娃娃站在一块儿,跟亲姐妹俩似的。吴明举买了两个丫鬟过来伺候未婚妻,其中一个低头逗果儿:“果儿小姐也跟我们一块儿去城里住吧?”

果儿没心没肺地说好。

昭昭嘿嘿笑,那边阿南抿了抿小嘴儿,瞪那个丫鬟,“我妹妹不去。”

别看他人小,眼神可犀利了,丫鬟心里发虚,没敢再开玩笑。

阿木熟悉外甥的脾气,摸摸他脑袋哄道:“她们说着玩的,阿南别当真。”

阿南见妹妹被素月姨母的嫁衣吸引了,跟昭昭一起摸,确实不像坚持进城住的样子,这才不生气了。果儿不走阿南就满足,阿木看着今天就要搬去城里的昭昭外甥女,突然特别舍不得,但他大了,不会像阿南那么任­性­。

吉时到了,吴明举来接新娘子了。

喜婆替素月戴上红盖头,扶她往外走,阿木恋恋不舍地跟着,舍不得昭昭,也舍不得素月姐姐。

吴明举就在东屋门口等着,看到新娘子出来,高兴地快要笑成一朵花。

“爹爹!”昭昭仰着小脑袋唤道。

吴明举哎了声,弯腰将小丫头抱到怀里,另一手牵住喜婆递给他的红绸。女儿出嫁,一般都是父亲兄弟背她上花轿,素月没有亲人,阿木算得上半个弟弟,可惜阿木太小。凝香商量着让陆定背,素月摇头说不用,不讲究那么多。

新娘子上了花轿,吴明举跨上骏马,陆成将昭昭举起来,吴明举稳稳接住,放在身前。

“我也要!”果儿羡慕地喊。

“果儿跟哥哥在家陪娘亲,你娘今天没准就给你生妹妹了。”陆成熟练地糊弄女儿。

果儿犹豫了,阿南趁机牵住妹妹小手,将妹妹往旁边拽,不想妹妹跟昭昭走。

女儿稳住了,陆成举起阿木放到马背上,他跟着上马,算是素月的娘家人,进城送嫁。

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走了。

果儿追到拐角,望着好姐妹越来越远,特别不舍,突然哭了,抽抽搭搭地跑回家,跟娘亲诉委屈:“昭昭走了……”

“果儿别哭,昭昭大后天就回来了。”凝香搂着女儿哄道,素月三朝回门,回她们家。

果儿还是哭,只觉得没了昭昭,好像没人跟她玩了似的。

凝香温柔地拍女儿后背,看着乖乖靠在炕沿前握着妹妹小手哄的阿南,心里酸酸的。昭昭走了,果儿哭得这么伤心,等阿南走了,小丫头还不把天哭下来啊?别看女儿喜欢昭昭,时不时欺负欺负哥哥,但凝香知道,女儿肯定更舍不得哥哥的。

因为这层关系,凝香低头看看肚子,竟希望再多怀几个月,几年,甚至一辈子。

泰安城。

吴明举有座三进的宅子,虽然跟家里人闹僵了,但他认识的生意人多,今天依然宾客满门。

前院吴明举被人不停地灌酒,素月相比来说很是轻松。她名声不好,今天来看新娘子的女眷们都是给吴明举面子,不可能当着素月的面冷言冷语,但态度也都算不上热络,只有两个会来事的,拉着素月的手夸来夸去。

素月是侯府出来的,论接人待物不必这些太太们差,很熟练地应付了过去。女眷们走了,她在屋里陪昭昭阿木玩。

“阿木今晚在这边睡吧,别去你三叔家了。”素月把阿木当亲弟弟看,笑着留道。

阿木愿意,只是姐夫……

“我派人去跟你姐夫说,明早再让他来接你。”素月拉着阿木的手,非留不可。

“舅舅跟我睡。”昭昭也舍不得舅舅,这里有很多人,可她都不认识。

阿木看看她们娘俩,点点头。

夜幕降临,前面酒席还没散,两个孩子饿了,素月陪阿木昭昭用了晚饭。昭昭一心惦记闹洞.房,可惜她太小了,白天又特别兴奋,瞌睡上来完全抵挡不住。素月抱着女儿拍了拍,轻声同偷偷打了几次哈欠的阿木道:“走吧,姐姐送你们去厢房。”

阿木九岁,女儿三岁,不必讲究呢,再说只是睡一晚。

两个被窝已经铺好了,素月先放已经睡着的女儿进去,再亲手帮阿木洗脸洗脚。

“晚上想嘘嘘了,阿木就叫丫鬟。”阿木躺好了,素月歪坐在炕头,摸摸男娃脑袋,温柔道。

“我自己来。”阿木已经是小大人了,会用恭房。

素月笑了,低头亲阿木额头。

阿木害羞地红了脸。

素月觉得好玩,忍不住捏了捏男娃脸蛋,然后替阿木掩好被子,嘱咐外面守夜的丫鬟好好照顾着,不紧不慢地回了新房。

又等了快两刻钟,吴明举回来了。

素月出去迎接,看着明显喝醉了的男人被小厮扶着走过来,有那么一瞬恍惚。

今晚,她就要做吴明举真正的妻子了。

“三爷,慢点。”从小厮手里接过吴明举,素月与丫鬟一起将吴明举扶进了新房。男人一身酒气,素月早已习惯如何照顾醉酒的男人,让两个丫鬟先下去,她替吴明举擦擦汗,再喂他喝醒酒茶。

吴明举真的醉了,他高兴。

醉醺醺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美貌女子弯腰在解他的外袍,她脸庞离他特别近,细长的柳叶眉,白里透红的娇­嫩­脸蛋,­唇­饱满红润,看得他口渴。

吴明举咽了咽口水,一直盯着她的­唇­,终于忍不住了,遵循本能将美人拽到床上,顺势一番,急切地去寻她­唇­。

素月本能地往旁边扭头,男人发烫的­唇­落在了他脖子上。他醉了,没有注意到她的不习惯,自然无法再君子地循序渐进。吴明举只知道这是他喜欢的女人,是他的妻子,他脑海里只剩她长发散乱躺在大红锦被上的艳丽模样。

“素月……”

他喃喃地唤她,终于找到了她的嘴­唇­。

这次素月没再抗拒,她闭上眼睛,默许他的亲近。

上辈子,第一次被裴景寒亲,她甜蜜紧张欢喜,第一次被拐子刘这样,她想杀了他。

这辈子,再次被裴景寒抱住,素月心里有抗拒,但她劝自己不去想,将亲密当成差事。

现在变成吴明举了。

素月不熟悉吴明举,她以为她会不适,可感受着他的笨拙,素月竟然有点想笑。

他醉的连衣裳都解不开了,急得像吃不到糖的孩子。

素月体贴地帮他。

这一晚,吴明举赴了五次巫山。前面两次他是醉着的,不太清醒,后来就醒了,看清楚了素月的美,看清楚了她眼眸里比白日还要妩媚的妖娆,他完全失控,若非素月顾忌他的身体不肯再给了,他恐怕一整晚都不会睡。

“素月,你是心甘情愿的吗?”换了一次床褥,吴明举抱着怀里的新婚妻子,患得患失。

他懊恼,如果他没醉酒,他还可以看她的脸­色­行事,一旦她有半点抗拒,他都会停下来,因为他知道她嫁给他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为了保护昭昭。吴明举想要她,但他会给她时间,等她真心喜欢自己了,再……

“现在问这个还有意义吗?”素月困了,说话没怎么思考,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吴明举涨红了脸,是啊,都吃­干­抹净了,还问,假装君子吗?

他尴尬地身体绷紧,素月察觉了,打起­精­神睁开眼睛,看到了他羞愧的脸,“对不起,我……”

他开口道歉,素月懂了,看着他笑出了声,波光流转,双颊如花。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这样笑,吴明举呆呆地问,“你笑什么?”

“笑你傻啊。”素月嗔了他一眼。

吴明举魂都被这一眼勾走了,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肩膀,“素月,你真美。”

素月眼里的光彩淡了淡,垂眸道:“我若不美,三爷也不会这般喜欢我吧?”

吴明举无法否认,一见钟情,他惊艳的确实是她的美貌。

可也不全是,凝香同样美,他就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

“喜欢你美,也喜欢你的人。”想明白了,吴明举实话实说道。

素月不是很懂,茫然地望着他。

她难得露出傻傻的样子,吴明举顿时没了看到她就会有的紧张感,轻轻点了点她鼻子,“跟你说不清楚,反正就是喜欢你了。”

他眼里柔情似水,是素月见过的最真诚的温柔,她靠到他怀里,选择暂且信他的话。

两人都没穿衣裳,吴明举被她这样投怀送抱,有点不受控,手从她背上划过,来到她耳边,拨开她散发的碎发,哑声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今晚,是心甘情愿的吗?”

“你自己看不出来?”素月细声反问,有点撒娇的味道。

“我喝醉了,没注意。”吴明举将刚刚往后挪的身子慢慢靠上她,低声道:“咱们重头再来,这次我一定看清楚。”

素月抬手打他,果然男人到了晚上,就没有一个老实的。

吴明举低低地笑,轻轻松松扣住她手,低头亲。

素月红着脸垂下眼帘,娇羞动人。

她也说不清对吴明举到底是什么感觉,只是嫁都嫁了,最亲密的事情也做过了,在他喜欢她的时候,她会尽量做个好妻子,报答他的恩情,报答他的心,直到他厌倦了为止。

可吴明举怎么会厌倦?

他沉浸在她的美好里,活了二十多年,从没有像今晚这样满足过。

☆、207|99

红日西斜,天快暗了,东林村家家户户的屋顶烟筒开始冒出缕缕青烟。

凝香一个人在院子里慢慢溜达,灶房里翠丫坐在锅前烧火,蒸包子,往常特别热闹的院子,因为孩子们都跟去果园摘沙果了,今天特别清静,凝香特别不习惯。

“太太,我闻到香味儿了,再蒸一会儿就熟啦!”翠丫吸吸鼻子,欢快地喊道。

锅里蒸的是白菜馅儿的大包子。

凝香笑着哎了声,望望天边,准备回屋坐会儿,临产在即,站时间长了她累得慌。

往灶房走了几步,忽听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小丫头着急地喊哥哥舅舅。

凝香情不自禁地笑,转过身,重新往门口走。

阿木最先跑进院子,后面跟着阿南,舅甥俩大概在比赛看谁先跑到家,也只有跟阿木在一起,阿南才会变得像个真正的六岁男娃,跑跑跳跳­精­力旺盛。

“娘,我们回来了!”阿南输给了舅舅,没有生气,继续跑到娘亲跟前道。

凝香弯腰替儿子擦擦汗,柔声问他:“今天帮忙摘沙果了吗?”

“摘了!”阿南毫不犹豫地道,旁边阿木偷偷笑,阿南看过去,两个男娃对个眼­色­,早就商量好了,谁也不许说他们去栗子园逗松鼠的事。

“哥哥坏,舅舅坏,你们都不等我!”大门口陆成稳稳停了驴车,果儿站在车板上,气鼓鼓地瞪着提前跳下车跑回家的哥哥舅舅。

“我抱妹妹下来!”妹妹生气了,阿南赶紧往门口跑。

果儿不用,朝爹爹伸胳膊。

陆成轻轻松松将女儿抱了下来。

果儿没看哥哥也没看舅舅,颠颠颠跑到娘亲跟前,兴奋地扬起小脑袋:“娘,我挣钱了!”说着从胸前的荷包里掏出一块儿银锭子,“我挣的钱!”

女儿说不清楚,陆成看着娘俩,特别解释道:“果儿自己摘了一篮子沙果,单独称重卖的。”

果儿骄傲地摸了摸她的银锭子。

凝香原本还当陆成给女儿银子玩呢,一听女儿真的会­干­活了,高兴地不得了,若非行动不方便,肯定要抱起女儿好好夸一夸的。

“快去洗脸,包子要熟了,洗完脸咱们吃饭。”瞅瞅爷几个,凝香笑着道。

阿桃阿木领着阿南果儿去端水,陆定留在果园看剩下的果子,这个夏天都没怎么回来。

想到吴家那边坚决不肯松口,凝香叹了口气。

陆成卸完驴车,暂且没抱车上的几筐沙果,边朝媳­妇­走边伸出大手晃了晃,一脸得意。

凝香笑了,小声问他:“五百两?”

“还有二十两零的。”果园又赚钱了,媳­妇­也要给他添丁了,陆成心情特别舒畅,扶着凝香往灶房走,揉着她小手说甜话,“明天进城存钱庄里,顺便给你买几匹好料子,做完月子该瘦下来了,好好打扮打扮。”

家里银子越来越多,凝香不再管他,察觉他手越来越不老实,瞪了他一眼。

陆成乖乖松开媳­妇­,跟孩子们去洗脸。

吃完晚饭,阿木阿南跟姑姑回老院睡觉去了,凝香一家三口坐到炕上,陆成掏出银票给妻子数。每年果园卖钱,凝香都会喜滋滋地清点一番,这次果儿也笑嘻嘻地坐在旁边,娘亲放下一块儿银子,她捡起来摸摸,再放下去。

“这些银子都是果儿的,等果儿长大了,给果儿买花布做很多很多新衣裳。”陆成稀罕死了自己的大闺女,将果儿抱到腿上,低头亲了一口。

“也给娘亲买!”果儿最孝顺了,认真地告诉爹爹。

陆成点点头。

“还有妹妹!”果儿又摸了摸娘亲的肚子。

陆成还是笑着点头,凝香微微皱眉。阿南要走了,她更想生个儿子了,不然外面肯定有人说闲话。生了儿子,堵住那些闲言碎语,往后再生儿子女儿都不怕了。

“洗洗手,睡觉吧。”娘俩将钱罐子倒腾了一遍,事毕陆成下地,收起钱罐子,端水过来伺候媳­妇­女儿。

收拾好了,凝香慢慢躺到了炕上。

果儿还没困呢,乖乖躺在娘亲旁边,轻轻摸娘亲的肚子,“娘,你什么时候生啊?”

最近小丫头每晚都要问一遍。

凝香好笑地抱着女儿,“快了快了,果儿别着急。”

果儿点点头,靠在娘亲怀里睡着了。

哄了女儿,凝香慢慢挪到陆成这边,换成陆成哄她睡。

大抵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凝香晚上梦到了一堆白花花的银锭子,特别大,挂满了家里的果树。她跟陆成着急地摘,怕被人发现露财,摘着摘着果儿领着一个男娃娃走来了,有模有样地教弟弟跟她一块儿摘。

凝香纳闷地问女儿从哪捡来的弟弟。

果儿脆脆地说娘亲生的。

凝香瞅瞅男娃,低头看肚子,这一看吓了一跳,自己肚皮怎么瘪下去了?

凝香吓醒了,屋里黑漆漆的。

她重重地喘气,陆成跟着醒了,紧张地问她:“香儿,要生了?”

凝香摇头,刚想说自己做梦了,忽然感觉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