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shubao2.com 原创论坛(1 / 2)

出嫁从夫系列全 未知 34917 字 2022-01-27

初夏,康熙上幸热河,满儿便缠著胤禄带她到圆明园「走动走动」,终於见到了世人传说­阴­险狠毒的雍王爷。

她倒不这么觉得,长脸短眉细目的胤祯顾盼之间威严慑人,固然一眼即可看出是个颇为工於心计的人,而且神态非常严肃,可也不似她想像中那样残暴毒辣。不过话又说回来,胤禄的外表也不太配合他的内在,这就是所谓的人不可貌相吧!所以说,眼见不一定就准。

趁著胤禄被胤礼、胤玮和胤禧缠庄,满儿与胤祯聊了一会儿,当胤禄好不容易脱身之後,她便笑ⅿⅿ地走开,说要去和四福晋沟通一下感情。

摒退下人,胤祯唤同胤禄在亭阁里坐下,那双细目在胤禄脸上停留许久後,他才慢吞吞地开了口。

「你为何要娶她?」他问得直截了当。

「因为我想娶她。」胤禄的回答同样简洁。

胤祯又沉默片刻。

「你知道她对我说什么吗?」

胤禄端起茶杯来,「不知道。」语毕,啜饮。

等了好半晌等不到胤禄的回问,胤祯只好叹了口气,自己接著说下去。

「她问我为何要用血滴子去残害自己的兄弟?」望著胤禄冷淡的神情,他知道自己得不到任何回应,只好再继续自问自答了。「我告诉她我是自保,只要其他兄弟不来害我,我也不会去害他们。」

他转眼眺向另一头,自己的妻子正和胤禄的妻子在嬉笑闲聊。

「跟著她又问我,为何一定要找你?我说因为我只相信你,而且你的能力也足以帮助我。最後她问我,我是不是想坐上龙座?我告诉她,倘若唯有坐上龙座才能保得住自己,那我就不得不坐上龙座。」

说到这儿,他也端起茶来暍了一口,放下。

「然後她告诉我,那种事她不了解,但是她不想你的双手再沾上血腥——无论是满人或汉人的血,所以,如果我希望能继续保有你的助力,那么就不许再让你的手沾上血腥,否则她一定会阻止你,她说她劝不了你,但一定能阻止你。」

话落,他停了下来,两眼注定胤禄,等待胤禄的否认,然而,他却只见到胤禄眸中倏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却依然无语,默默啜茶,他不觉惊讶地瞠大了细目。

「她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胤禄仍旧无言,见状,胤祯更是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

「这怎么可能?如果她要伤害你,你真的会任由她伤害你?」

胤禄两眸低垂,胤祯呆著嘴半天。

「为什么?」

胤禄双­唇­始终紧闭,胤祯又盯住他好一会儿後,才突然回转过视线,又去望住远处那两个女人,细目中掠过…抹­阴­狈之­色­,就在这一瞬间,胤禄出声了。

「四哥,倘若你是这种打算的话,我今儿个就带满儿离开京城,无论如何,有年羹尧和隆科多、张廷玉帮你。应该够了。」

胤祯一惊。「哪里够?有些事非你不可呀!」特别是那些暗里来暗里去的肮脏事。「十六弟,你既已帮四哥我到现在,可不作兴半途而废呀!」

胤禄眼神冷峻。「那么麻烦四哥起个誓,绝不掳绑监禁满儿。」

「我……」胤祯咬牙片刻,而後毅然道:「好吧!我发誓绝不掳绑监禁你的福晋,否则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也不能伤害满儿半根寒毛。」

胤祯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是是是,我也绝不会去伤害你的福晋,甚至连提也尽量不去提到她,这样可以了吧?」

胤禄颔首,继续喝茶,神情淡漠不改。

胤祯不禁苦笑不已。

为何他要同皇阿玛一样如此容忍胤禄的放肆?

很简单,因为在所有兄弟之中,唯独胤禄不仅对皇位毫无兴趣,甚且对皇家的一切都毫不眷恋。

更因为胤禄承袭一身自常宁王叔处得来的高强武功,不仅能帮他,更能护他,更正确的说法是,护卫下一任皇帝,这是皇阿玛亦默认的事实。而这事若非极难得的偶然,他也不知,事实上,是没有任何人知道,所以一旦得知之後,他立刻抢著先将胤禄拉拢到身边来。

也就是说,他不但需要胤禄扶助他坐上皇帝宝座,一旦登上大宝之後也需要一个一意忠於他,全然不必担心会有二心的人保驾在他身边——就如同当年常宁五叔保护皇阿玛,甚至在必要的时候为他除去一些「碍眼」的人,所以,他也必须效法当年皇阿玛与常宁五叔之间的「友爱」,尽量去容忍胤禄的别扭个­性­。

至于那个女人……

算了,只要忍得这一时之气,将来等他登上大宝之後,哼哼哼,看他如何惩罚她!

曾经得罪过他的人,一个也别想逃过,特别是她,竟敢威胁他!

她会後悔的,她一定会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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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四爷说的话,他都告诉你了?」

「嗯!」

「那他不会再叫你去杀人了吧?」

「……四哥已自我手上收回血滴子的统领腰牌了。」

「哈!我就知道,人家说四爷多么狡猾­奸­诈,也不过如此尔尔嘛!我只不过动动两片嘴皮子而已,其他什么也不用做,他就完全按照我的意思去进行了。唉,真是太佩服我自己了!」

「……」

「真是,我怎么这么聪明呢?」

「……」

「咦?你­干­嘛摆这种脸­色­给我看?我哪里说……唔……嗯……嗯……好嘛,你……你最聪明,可以了吧?」

现在就只等康熙从热河回来,她再找个机会和他「聊聊」,问题便可以全部解决了。

嘿嘿嘿,绝对没问题,有她就搞定了!

问题大条了!

小七刚离去没多大一会儿,胤禄便从宫里回来了,挺著即将临盆的大肚子,满儿慌慌张张的「滚」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往房里拖,一进房里,便连闩子也横上了。

「老实说,胤禄,小七刚刚来告诉我,我舅舅他们被抓了,是不是真的?」

胤禄面无表情地凝住她。「是。」

「什么时候?是被谁抓到的?」他最好不要说是他!

「你回来後翌日,巡捕营与山西巡抚提督。」

「我回来後隔天他们就被抓到了?」满儿尖叫。「可是你明明说你不知道的呀!」

「那时我是不知,十多天前皇阿玛才告诉我。」

「你为什么不马上告诉我?」

「你没问我。」

「你!」满儿差点甩他一巴掌。「帮我救他们!」

「不可能。」胤禄冷漠不变。

「为什么?」满儿怒叫。「他是我舅舅呀!」

「他是叛逆。」

「他不……」她想说不是,但明明是。「就帮我一次不行吗?」

「不行。」胤禄语气淡淡地拒绝了,但满儿听得出来其中的毫无转圜余地。

「你这混蛋!」满儿怒骂,而後转身欲待出去。「好,我自己去想办法!」

「来不及了。」

满儿闻言猝然一僵,片刻後,她才极其徐缓地回过身来,两眼微眯,盯住了始终淡漠如故的胤禄。

「你说来不及了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们不肯招出同党,又多次试图逃狱而伤了不少人,皇阿玛一怒之下便命山西巡抚提督将那些叛逆就地处决了。」

娇躯晃了一下,胤禄及时伸臂扶住了她,她即反手抓紧了他的臂。

「包……包括我舅舅?」

「是。」

她想尖叫,想昏倒,但她都没有,她紧瞅住那双幽邃的双眸不放,她看不出有什么,但她知道还有什么。

「是惠舅舅……惠舅舅连累了我外公一家子吗?」她的声音在颤抖。

胤禄两眼始终正对著她,未曾回避过片刻。

「不,柳兆惠没有连累他们,是他们累了他们自己。」

「什么意思?」

「柳兆惠的死讯传至柳家,柳兆云和柳兆天在愤怒之下也加入了叛逆组织,你外公亦在同时携家带眷逃匿无踪了。」

抓住他的五指更紧,几乎掐入他­肉­里。「然後?」

胤禄这才栘开目光淡淡瞟一眼她掐进他手臂上的五指,然後视线又回到她脸上,依然毫不在意的与她的瞳眸相对,稚­嫩­的脸上仍旧一无表情,说话速度更是慢条斯理得令人光火。

「柳兆云与柳兆天所加入的是始终躲藏在台湾的叛逆组织哥老会,因为他们劝阻不了­奸­民朱一贵的冲动起事,臆测事後朝廷必然会出兵围剿,故而先行一步逃回广东。」

他的声调愈说愈平板。「而他们的判断也的确没错,台湾一传来朱二贝戕害总兵官欧阳凯的消息,皇阿玛不仅立刻下令福建水师提督施世骠前去围剿朱二贝,同时亦命我去追剿哥老会……」

「不!」满儿终於尖叫出来了。「在我分娩之前你绝对不能去!」

她可以原谅他任由惠舅舅被抓、被处决,因为他有他的立场,而且严格来讲,惠舅舅被抓、被处决这件事他也是事後才知道的。

可如果是他亲自抓住了云舅舅与天舅舅,甚至亲手杀害了他们,她还能不在意吗?

不可能,她不可能不在意,她一定会恨他……不,她不会恨他,但她必定再也无法如同此刻这般若无其事地与他相处在一起,这个疙瘩会始终存在於她心中,让她永远不得安宁,甚至,她会不得不离开他……

不,不可以,绝对不行,她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她才不要离开他!

但她也知道自己绝对阻止不了他领从康熙的皇命,也无法让他法外施恩饶过她的亲人,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一条路了——跟去阻拦他。

「你至少要答应我这个,这是我的权利,因为我要生的是你的孩子!」

胤禄凝视她好一会儿。

「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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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夏末,在一个燠热的午後,整整煎熬了十个多时辰,满儿终於产下了胤禄的长子。

经过一场绵长的睡眠之後,满儿自觉被压榨­精­光的体力终於恢复过来了,她满足地打了个呵欠,然後仔细端详玉桂捧来她身边的宁馨儿,继而失笑。

即使才刚出生,也看得出来这娃儿有多像他阿玛,那又大又圆的眼,樱桃似的小嘴儿,她可没有。

「爷瞧见过孩子了吗?」

闻言,玉桂与佟桂不由得迟疑地相颅一眼。

「呃……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到底瞧见过没有?」

「爷他……」玉桂咽了口唾沫。迟早要说的,还是乾脆一点吧!「他一得知福晋平安生产,呣子均安之後,就……就走了。」

「走了?」进宫吗?也不对,皇上不在京里呀!「去哪儿了?」

「出……出……去……」

「嗄?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爷……出……了……」

「听不清楚啦,说大声一点儿嘛!」

「……爷……爷出京去了。」

轻抚著娃儿的手突地僵住。

「你说什么?!!!」

「爷出京去了啦!!!」

「……你个混蛋胤禄!!!」

十六阿哥幅晋柳佳氏尖锐的臭骂声几乎传人皇宫禁城内,当众奴婢们慌慌张张地赶到寝室时,只见玉桂、佟桂正满头大汗地苦劝福晋,千万不能现下便下床去追赶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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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曲 原创论坛

康熙六十一年元宵甫过,冷风依然飕飕地呼啸在耳边,太液池湖面的冰霜仍旧固执的闪烁著耀眼的光芒,满儿便依依不舍地亲了又亲可爱的儿子,而後毅然走出了十六阿哥府大门。

这是第几回了?

自半年多前胤禄趁她产後虚弱落跑之後半个月,她也随後追出京去了,然而,人海茫茫,她又没个目标,能上哪儿找去?所以,她只好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找了两个月後便回京去看看胤禄有没有消息传回去,再瞧瞧宝贝儿子长多大了,然後又出来寻找了。

这样来来回回至少也有数回,这回该是第四……或第五回了?

奇怪的是都半年多了,胤禄却一点消息也没有,是出了什么问题吗?不会是身分穿帮反被逮了吧?

那可丢脸了!

犹豫半晌,满儿即掉头往安定门而去,以十六阿哥福晋的身分进入雍亲王府,并在书房内见到了胤祯。

「四爷,你知道胤禄的消息吗?」一见面,她就开门见山地问。

眉峰微蹙片刻,胤祯才慢吞吞地说:「我只知道一点儿。」

闻言,满儿一喜,忙道:「告诉我,四爷,我会很感激你的!」

胤祯深深凝视她一眼,而後在书桌後坐下。

「他本是去追查哥老会,可当他深入之後却发现,在陈近南死後即销声匿迹的洪门天地会已死灰复燃了,或者它根本没有消失过也未可知,总之,是洪门天地会在暗中指挥著哥老会,并汇聚那些双刀堂、匕首会的余孽另成一个叛逆组织日月堂,故而他判断剿灭洪门天地会才是最根本的方法。」

他徐徐端起茶杯来轻啜一口,放下。

「不过,洪门天地会比三合会、双刀堂、匕首会与哥老会都要来得更严秘秘密,因此他必须花费更大的­精­神与时间去深入探查,所以在短时间之内,十六弟可能仍不会与你联络,否则一旦泄漏身分的话,情况就不太妙了。」

哇,怎么眨个眼就变得这么复杂了!

满儿怔愣地呆了好一会儿,「原来是这样,那……谢谢你,四爷,我走了。」语毕,她便待掉头离去。

「等等!」

「呃?」满儿回过螓首。「还有事吗?」

胤祯起身来至在她跟前,细细的眼专注地望定她。「你想­干­什么?」

心虚地回开双眼,「我……呃……我是想……想……」满儿拚命在脑袋里思索著该用什么说词来逃过这一刻。

「弟妹,」胤祯深沉地低唤。「我知道对你而言相当为难,但既然你已是十六弟的福晋,又有了孩子,你就必须下定决心,要完全舍弃汉人的身分,或者是要背叛十六……」

「不!」他尚未说完,满儿便冲口而出怒吼。「我绝不会背叛他的,请你不要这么看不起我!」

「那你去找他又是为何?』

满儿窒住了。「呃……我……我只是想帮……帮……」

「帮你亲人逃过一劫?」胤稹了然道。

满儿不自觉地又栘转开视线,「毕竟……毕竟是他们把我抚养长大的嘛,那我……我总要设法回报这份恩情呀!不过……」视线又拉回来了。「我绝不会背叛胤禄的!」

「那么你是想两全其美?」胤稹不以为然地嗤声一笑。「弟妹,这是不可能的事儿,当你帮助你的亲人时,你便已背叛了十六弟,因为他们必定会把你告诉他们的一切和盘托出,所以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是,十六弟会因而暴露身分,你想想届时他们会如何对付剿灭了三合会、双刀堂与匕首会的罪魁祸首?」

想都不用想,满儿便惊恐地捂住了嘴。

胤祯颔首。「对,十六弟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不!」满儿低喃,掩不住惊惧之­色­。

「所以,你必须作出抉择,而且是现在。」胤祯重重地说。

满儿螓首低垂,混乱的思绪盘桓在脑海里许久後,她才毅然抬起娇颜。

「我知道了。」再一次,她转身离去。

「你作出选择了?」

胤祯的询问又一次追上来,而这一次她没有再回头。

「是,我作出选择了!」

她的选择就是:现下先不作选择,直至走到再也无路可定,真是无法可施了,届时再来作选择。

踏著满地毛茸茸的杨花穗子,满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京城。

【全书完】

编注:想知道满儿的抉择吗?请看玫瑰吻005《出嫁该从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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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该从夫(古灵) 凤鸣轩原创言情小说

嫁给愿意为她死的相公好像不错耶!

不过,以她的个­性­,

要她出嫁了就得乖乖从夫?

哪那么简单!

尤其相公还趁她生娃娃之际,

恶劣的丢下她和儿子跑去为皇帝老爷“鞠躬尽瘁”,

她可不依!

所以,她也顺便跷家去,

一边玩耍,一边千里寻夫,

然而,当她发现娃娃脸相公这次的任务居然跟女人扯上“关系”时,

哼哼!要她乖乖的听话回家去——

门、儿、都、没、有!

除非……

故事开始 原创论坛

“等等!你给我站住!”

一瞧见那副熟悉的颀长背影,身著粉紫袄裤的姑娘不假思索地冲向前去一把揪住……欸?!

“啊!又错了。”她尴尬地喃喃道。慌忙松开手,还拿手绢儿拚命擦手,好像不小心摸到米田共了似的,“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不差,她还记得要道歉。

“不打紧儿,”对方那张俊逸的脸上倒是堆满了迷人的笑容,看似不仅不介意,反而还欢迎得很——只要对方是年轻又颇有点姿­色­的姑娘家即可。“姑娘也不是存心的,甭介意了。”

咦?这种口音……

眨了眨眼,“你不会是打从京城里来的吧?”姑娘停止了擦手,慢吞吞地问,

“咦?姑娘怎知地?”对方诧异地反问:

白眼一翻,“你的口音。”姑娘叹道:怎么无论走到哪儿都会碰上这种口音的人呢?

“啊……”对方似乎有些懊恼,“还没改过来么?这倒是碍事儿!”

“为什么一定要改?”姑娘好奇地问。

“呃、这个嘛……”对方似有难以启齿之处,嘴一转便岔开了话题,“在下金日升,敢问姑娘尊姓芳名儿呢?”那张笑脸益发深浓了,眸尾还勾著抹诱人的眼神眨呀眨的,就差没咬著半截蚯蚓了。

看样子,他过去拿这一招钓过不少姑娘家,这会儿也打算重施故技钓上一钓,只可惜这边是条大鲨鱼,那半截蚯蚓实在不够看,他自个儿才是最大的饵。

金?!

姑娘两眼一眯。“你……不会恰好也是京城里南城根那一家金府里的人吧?”

金日升那副迷人的笑容马上僵在脸上,“姑娘认识金府里的人儿?”

哈,果然!

姑娘俏皮地皱皱鼻子。“听人提过。”想想,金日升,该是哪一位呢……

啊!对了,恒亲王世子弘升只小上胤禄一岁,听说长得挺好看,也挺风流,明明已经有福晋和两位庶福晋了,见到好看的姑娘家,还是忍不住要钓来带回家去作纪念品。

“请问姑娘是听谁提的?”金日升——弘升谨慎地问。

“当然是……”姑娘两粒眼珠子贼溜溜地一转。“万明寺的小七儿罗!他可是京里的万事通呢!”

“万明寺的小七儿?”弘升听得著实一愣,困惑地低喃,“这又是哪一位?”

“就是万明寺的小七儿嘛!”姑娘一本正经地说,“他说南城根儿那家金府里头的人鼻孔都长在头顶上……”

“谁说的?”还在拚命思索万明寺的小七儿到底是哪一号人物的弘升一听,立即大声抗议。“我就不会!”

“你嘛……”姑娘状似很认真打量他两眼。“好像是不会。”

“那是自然!”弘升傲然道。

“是喔!”姑娘暗自窃笑不已。“那请问金公子要上哪儿去呀?”

“上江宁府找人去。”为了证明他的鼻孔很正常的长在嘴巴上头,弘升不假思索地回道。

找人?

福至心灵地灵机一动,“那我跟你一块儿去!”姑娘脱口而出道。

“欸?”弘升又是一愣。“姑娘要跟我一道儿去,为啥?”不会吧?这样就给他钓上了?

“反正我也要找人嘛!可是我又不晓得该上哪儿找去,所以……”姑娘耸耸肩,然后又咧出一脸谄媚的笑容。“何况,我单身一个姑娘家自己上路总是不太安全嘛!你说对不对?”

“那倒是,”嘴里说是,弘升却是一脸不太肯定的表情。“不过……”

“哪还有什么过不过的,而且,路上我还可以帮你改一改口音啊!好啦,就这样啦!”说著,姑娘一把扯住弘升的袖子就往前走。“走、走、走,先搓饭去,搓完了就可以上路罗!”

“咦?可是……可是我还不知道姑娘尊姓芳名?”

弘升踉跄一步险些栽倒,姑娘这才回过脸来妩媚地一笑。

“我啊!嘻嘻,姑娘我姓柳名满儿,柳满儿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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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原创论坛

民十里秦淮十里胭脂,青楼峨眉画舫凌波,在这畸形繁华、纸醉金迷之地,多的是勾栏青楼,多的是花魁名妓,然有别于京城八大胡同姑娘们的知书达礼、落落大方,十里秦淮艳妓的吴侬软语、吹弹拉唱更是别有一番动人风情,在这当中,尤以秦淮三绝最为名噪一时。

这三绝同样美貌出众多才多艺,唯一不同的是,一以艳丽称绝,一以歌舞称绝,而秦淮河南畔的玉含烟却是以才情称绝。

“小姐!小姐!”

抱着鞋样儿,小翠儿匆匆跑入亭亭立于秦淮河南畔的含烟楼大门,穿过走道,向左拐进前院,面前即是一片假山玲珑芭蕉展叶的清雅园林小景,前进则是一式三间正屋,中间是“倒座”前厅——即客人来访稍作停留之地,右拐即进入正厅。

再穿过小门进入二进院落后,一座两层绣楼赫然入目,青砖小瓦马头房,绣帘挂落花格窗,这便是玉含烟的香闺。

楼的北窗下是秦淮河,倘若坐在楼下临水走廊条椅上,俯首便可欣赏碧澄的水中鱼儿在接喋。但此刻,玉含烟是伫立于楼上凭栏临眺,放眼可见夫子庙的高墙崇殿、秦淮河中的凌波画舫,以及绵延两岸的金粉楼台。

“小姐!小姐!”小翠儿喘吁吁地冲上楼来。“那个……那个二小姐又在欺负小天了啦!”

玉含烟徐缓地回过身来,蜂腰纤足,月白绸面子短袄下系同­色­月华裙,脸容上仅是淡扫娥眉,清灵婉柔的五官微漾轻愁,气质果然超尘脱俗,那份飘逸的神韵更是动人心弦,绝非一般庸脂俗粉可比。

“我不是一再告诫小天,叫他不要跟瑞雪出去了吗?”

把鞋样儿搁在桌上,“是二小姐硬要拖他出去的嘛!”小翠儿叹道。“小天人又憨直,就这样三言两语便被二小姐半拉半哄出去了。”

黛眉微蹙,“或许我应该让瑞雪回衡阳去。”玉含烟低喃。

小翠儿哼了哼。“二小姐才不会乖乖回去呢!”

玉含烟不由得摇头叹息不已。“她真是被宠坏了,不知道该怪谁呢?”

“自然是姨娘啰!”小翠儿毫不迟疑地说。“虽然姨娘对小姐您也不错,但她最疼爱的还是自个儿亲生的孩子,才会把二小姐宠得这般无法无天。”

闻言,玉含烟沉默片刻。

“无论如何,倘若不得已,还是得逼着瑞雪回去不可,要不就请大哥来抓她回去,否则她闯祸是小事,若是坏了大事,届时连我也保不了她了。”

“那敢情好!”小翠儿咕哝,可见她有多讨厌王瑞雪。“啊!对了,小姐,今儿晌午您是要赴城南谢大员外的午宴约,还是纳兰公子的画舫诗游?”

浅浅一笑,“你说呢?”玉含烟反问。

小翠儿也笑了,笑得神秘又得意。

“当然是推了谢大员外的约,上纳兰公子的画舫诗游啰!”

任谁都知道玉含烟以才情称绝,而且她是三绝之中唯一卖艺不卖身者,但这不仅不影响她的受欢迎度,反而更使她别树一格。

特别是她那孤傲清高的脾气,虽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屈意卖笑,然也不愿听凭客人摆布,任他有钱有势或有头有脸,玉姑娘全以自己的标准来选择客人,若不入她的眼便进不了她的楼、请不动她的大驾,如此一来,反而更赢得一些高洁之文人雅士的欣赏,以能得玉含烟的青睐为傲,得以进含烟楼谈诗论词为荣。

“交代存孝一声,倘若瑞雪带小天回来,就不准他们再出去,我有话同瑞雪说……”话说到这儿,楼下便传来朱存孝沉凝的声音。

“大小姐,纳兰公子派人来接您了。”

“来了吗?好,咱们走吧!”

“小姐,您不换件衣服?”

“有必要吗?”

“当然没必要,他们没一个配让您专程为他们换衣服,他们只配……”

“小翠儿,走了。”

“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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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来以钓女人为乐的弘升终于明白钓错女人的痛苦了!

还真是是头一回碰上如此厚脸皮的姑娘,明明不到二十岁,却大方得比他这男人还要豁达。自安阳一路走来,柳满儿简直像章鱼一样缠定了他,像乞丐一样吃定了他,也像老娘亲一样盯紧了他,害他连一点乐子都不能去找,偏偏她跟紧了他,却连丁点儿便宜也不给他沾。

最糟糕的是,他钓女人的经验丰富,却从没学过如何强迫女人,或者如何甩脱女人!

真是奇怪,难道是他老了吗?

不会吧?二十五岁能算老吗?

那是他魅力已失?

也不是啊!眉梢眼角还是能瞄见有不少姑娘家盯着他瞧,还频频抛来媚眼一双双,就差没自动投怀送抱了!

那是……呜呜呜!他的报应临头了?

“好了,金大公子,金陵到了,你要先上哪儿呢?”

自然是先上秦淮河畔看美人儿!

在心里大吼着,弘升脸上更是有气没力。“不知道,皇……呃!爷爷叫我出来找十六叔帮他忙,可我也只知道十六叔在金陵,并不知道确切地儿,所以……”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只能到处找找看啰!”

啊哈!还真让她给蒙上了,果然是来找胤禄的。

“好啊!那我们就去找呀!”满儿眉开眼笑地说。

我们?

“呃,那个……柳姑娘没自个儿的事么?”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弘升期待地问。

“有啊!我不说我也在找人吗?那我陪着你找,也等于是我自己在找了嘛!”

差点落下心酸的泪水,弘升哭丧着脸暗地里吸了好几下鼻子。

“姑娘到底在找什么人?”

“我在找什么人?”满儿眉梢儿忽地恨恨地一扬。“我家的逃家小鬼!”

“咦?逃家的小鬼?原来柳姑娘是在找弟弟呀!”弘升双眼一亮。“那简单,男孩子不是往热闹里头钻,就是朝女人最多的地儿去,柳姑娘打算先往哪种地儿找去?”

满儿眼神奇怪地瞟他一眼。“女人最多的地方吗?唔……说的也是,以他那模样,多半也只能从女人那边下手,就好象……”她再次恨恨地一咬牙。“上回那样!”根据她的经验,藏在“那种地方”也是最安全的。

“对不起,柳姑娘,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嗄?啊!没什么,我是说,咱们就上女人最多的地方找吧!”

“欸?咱们?”弘升不禁大惊失­色­。“柳柳柳……柳姑娘,可是……可是那种地方不适宜姑娘家去呀!”

“不打紧,我可以扮男装去呀!”

欸?扮男装?!

天哪,让他死了吧!这样都甩不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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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想!打死我也不跟他道歉!”

王瑞雪放声怒吼,脸上写满了执拗。

望着美貌不输于自己,个­性­却天差地远的亲妹妹,玉含烟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凭良心说,瑞雪本­性­并不坏,只是脾气太过率直,好恶太过偏激,又不懂得适时视况收敛自己罢了。

“瑞雪,老实告诉我,这几年来我收留过那么多孩子,为什么你偏只欺负小天一个?”

闻言,王瑞雪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再语气轻蔑地说:“因为我瞧不起他!”

“为什么?”玉含烟耐心地再问。“他才十七岁,虽然不是很聪明,但个­性­憨直敦厚,­干­起活来认真又卖力,他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他说他要去考功名,这就不对!”王瑞雪低吼。“他是汉人耶!怎么可以去考清廷的功名?”

玉含烟轻叹。“那是他娘亲临终前交代他的,说考了功名才能光耀他们柳家门楣,他听从他娘亲的遗言有什么不对?”

“看他那副德行,他根本考不上嘛!”

“我也知道他考不上,但那是他的一份孝心,怎好阻止他尽孝?”

“可如果不是我们救了他,他能有今天吗?”王瑞雪不服地反驳。“他孤零零一个人说要赶考,结果在半路上被抢又被骗,倘若不是我们救了他,他早就饿死在路边了!所以说,他往后的生命本就该属于我们,我们叫他­干­啥便该去­干­啥,可恨他说什么都可以顺从我,但就硬是坚持非考功名不可,他这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

玉含烟无奈摇头。

“你这到底是在责怪他坚持非考功名不可,还是在怪他不够顺从你的话?”

“这……”王瑞雪微微一窒。“都有,不行吗?我们救了他,他就该听我们的;既然他是汉人,就不该去考清廷的功名,我没有错!”

“何谓施恩不望报,你不懂吗,瑞雪?”玉含烟轻轻道。“我从来不曾想过要他回报我什么;何况你也应该明白忠孝不能两全的道理,人各有志,他要尽孝,这并没有错,在他单纯憨厚的思维里,‘孝’才是最重要的,这也不能怪他呀!”

“可是小飞跟存孝就很听我们的话!”

“那是因为小飞够聪颖,虽然才十六岁,又有点吊儿郎当的,却很有自己的主见;而存孝则是天­性­使然,即使个­性­稍嫌冷漠了一点儿,却非常理解‘忠义’这两个字的涵义。然三者比较起来,我反而觉得小飞最不可靠,小天也只是傻了一点,需要多点时间去琢磨而已。”

“小飞也不是不可靠,顶多顽皮了一点而已嘛!”

“我所说的不可靠指的也是这一点,他心眼儿太多了,成天到处跑静不下来,凡事又不肯好好的做,老爱走偏门左道,这样是很容易走岔的。”

“那……姊是说可能会把存孝先送到大哥那儿去?”

“这是我们一直在做的事儿不是吗?”玉含烟轻轻颔首。“收留无依无靠的孤儿,十三岁以下的送到福姥姥那儿照顾,十三岁以上的就留在咱们这儿,一旦确定没有问题了,即在征得他们的同意之后送往大哥那儿去,好为将来的大事作准备,因为……”

“是是是,我知道,因为未成年的少年总是比成年男人可靠,思想上有偏颇也较容易纠正,对吧?”王瑞雪不耐烦地接下去说完。

“你了解就好。”

王瑞雪沉默了会儿。

“那……大概什么时候?”

奇异的眼光在王瑞雪身上凝定半晌,玉含烟才轻轻地问:“怎么,你喜欢上他了?别忘了他也才十七岁,还小你一岁哟!”

双颊一赧,王瑞雪却没有否认,反而大声地承认了。

“才小一岁又怎样?他看起来就比我懂事多了!”

“是吗?”玉含烟有点意外。难得一向倨傲的妹妹会承认年龄与她相仿的人比她懂事。“既然是这样……”她略一沉吟。“我也得先看看存孝的意思如何,才能决定该如何做。”

“他会说要留下来的!”王瑞雪非常肯定地说。

“哦?为什么?”

王瑞雪傲然扬起下巴。“因为他一定会听我的!”

玉含烟黛眉一皱,“这可不成,瑞雪,我……”说到这儿,她忽地噤声,双眸往楼梯那儿看过去,片刻后,楼梯栏杆缝中突然冒出一张老实憨厚的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怯怯地瞅向王瑞雪。

“二……二小姐,柴劈完了,我可以……可以去看书了吗?”

一见到他,王瑞雪忍不住又黑下脸来。“不行,你还得去……”

“可以了,”温和地,玉含烟半途Сhā了进去,并对那张憨厚的脸露出安抚的笑容。“小天,你去看书吧!”

憨厚的脸立即亮起耀眼的欣喜光彩。“谢谢大小姐!”话落,砰砰砰的下楼声随着那张脸的消失而响起,瞬间就消失在楼后了。

“真是白痴!”王瑞雪恨恨道。

玉含烟摇摇头。“他并不笨,只是憨直了一些儿罢了。”

“我看根本就是笨蛋一个!”王瑞雪喃喃道。“他这样对大哥有什么用?搞不好还会扯人家的后腿呢!”

“那倒未必,只要用对方法,他会是一个很可靠的伙伴。”

“是喔!”王瑞雪发出嘲讽的嗤笑声。“可是人家只对考状元有兴趣哪!”

“我会慢慢开导他,这种事急不得的。”

“是啊!急不得,搞不好等你头发白了,他还在那边考过来考过去呢!”

玉含烟不禁莞尔。“别胡扯!好了,还是说回来存孝吧!若是让他留下来,我希望是他自己的意思,而不是听从别人的命令,懂吗?”

不甘心地咬了半天­唇­,王瑞雪才不情不愿地说:“懂了。”

“好,接下来,你去通知郑堂主明儿就亲自赶回衡阳一趟。”

“为什么?”

“帮我送一封信函,一封很重要很重要的信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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伫立在茶楼酒馆、说书杂耍聚集之处的夫子庙前,处于熙来攘往的人潮之中,一位高高的俊逸年轻人与一位矮矮的清秀少年,好象两尊雕像似的面对面、眼对眼默然相对片刻。

“没有。”

“还用你说。”

“不管是热闹的地儿或脂粉楼都没有。”

“我看得比你更清楚。”

“是喔!我真怀疑你的眼睛到底在看哪里?”

“嘿嘿,自然是看我该看的地方。”

两眼一翻,少年百般不耐烦地环顾四周。

“金大公子,你确定他在这儿吗?”

“确定。”

“那为什么找不到?”

年轻人两手一摊。“你问我,我问谁去?”

“不负责任的人!”少年白他一眼。“那现在怎么办?再从头找一次?”

喜­色­一闪,“好啊、好啊!”年轻人兴致勃勃地连连赞同不已。“不过,这般来回找实在太辛苦了,横竖是找我认识的人儿,姑娘你又不认得,所以这回我自个儿来就成了,柳姑娘你就……”回客栈去困觉吧!

话听一半没了下文,少年人不由诧异地回过眼来,“­干­嘛,舌头被猫咬了?”却见年轻人怔忡地望着秦淮河面发呆。

咦?不会是找到人了吧?

少年心想,连忙顺着年轻人的视线看过去,这一看,不禁差点甩过去一巴掌。

原来是看女人!

秦淮河上昼夜不绝的画船箫鼓是出了名的,这会儿年轻人便是盯着其中最靠近河岸的一艘富丽堂皇的画舫直了眼。

在那雕镂细致的窗格后,有一位素衣淡妆的佳人抚琴而坐,一阵悠扬清新的丝竹声过后,仿佛从遥远天际飘来的轻柔歌声便悠悠地沁入闻者方寸间,宛如春风掠拂般的令人心旷神怡。

“原来咱们还没找全。”年轻人喃喃道。

“呃?”

“至少咱们就没见过她,这不就表示咱们并不是所有的地儿都去过了不是么?”

“对喔!”少年恍然大悟地与年轻人对视一眼,随即各自抓着一位路人询问。“那位是谁?”

“嗯?谁?啊!她呀!真是,连秦淮三绝之一的玉含烟姑娘都不知道,你们还能算是男人吗?”

欸?!年轻人哭笑不得地傻了嘴。这样就不算男人了?

少年却满不在乎地再问:“请问她是哪里的姑娘?”她本来就不是男人嘛!

“哪!不就那儿嘛!”

路人举手一指,两双眼珠子马上跟了过去。

耶?那样­精­致婉约的小楼也是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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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烟楼正厅里,身材高瘦五官清俊,却总是冷颜冷眼的朱存孝束手敬立,玉含烟正与他低语询问着什么,蓦地,小翠儿来通知。

“小姐,有两位陌生客人慕名来见您,请问见不见?”

“有帖子吗?”

“有。”

整个秦淮河畔也唯有含烟楼才有这规矩,要见玉姑娘得先递帖子,递了帖子玉姑娘也不一定会见,但没帖子一定不见。

“金日升?柳满儿?不曾听闻过,不过……”玉含烟仔细端详帖上的字。“这字倒是写得不错,字字端整,笔笔­精­楷,看得出下过一番苦功。倘若不是请人代写,这人必定多少有点内涵。好,小翠儿,请客人进来。”

小翠儿应声离去,玉含烟又和朱存孝说了两句后,才与他前后离开正厅。不料,才刚进入前厅,王瑞雪就拖着一脸不知所措的小天一路骂进来,后头还跟着一个尖嘴猴腮样儿的少年也兴致盎然地跑来看热闹。

含烟楼在这一年里所收留的少年,难得的全都聚在一室里头儿了。

老是冷着一张俊脸的朱存孝,还有迟钝憨厚的小书呆子柳之天,再加上贼头贼脑唯恐天下不乱的鬼灵­精­任飞,一般年纪的三个少年却有三种样儿,乍眼看去煞是有趣。

“别现在,瑞雪,我有客……”

“不成,就是现在,姊!”王瑞雪怒气冲冲地揪紧了小天的胸前衣襟。“这家伙,我好说好歹跟他讲道理,说他绝对考不上,就别再浪费那时间了,他却给我说考不上也得考!我说,难道他打算把这一辈子都浪费在这上头吗?他居然说:对,就算他进了棺材也要考!”说到最后,她不由自主地尖叫起来。“他的脑袋到底是什么做的?豆腐花冈岩吗?”

小飞第一个忍不住爆笑出来--其实他也没忍,而刚领着客人进来的小翠儿也禁不住抿­唇­窃笑不已,一面忙着向两位客人道歉。

“对不起,我们小姐有点事……咦?两位公子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没,没什么不对,只不过……

满儿与弘升同样目瞪口呆。

找到了!

只是……

他怎是那副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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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原创论坛

夜已更深,水冷冷的绿著,月朦胧地晕黄,两岸杨柳洒著淡淡的影子,风催眠似的飘扬,原该是声寂人静时分,秦淮河上却依然灯火通明、笙歌缭绕,纵横连绵的画舫,悠扬著的笛韵,夹著那圆润的嗓子,歌唱著纸醉金迷的曲调。

看了一会儿便觉无聊,紧紧阖上窗后,满儿回到床上躺下。

如同过去半个多月以来一样,弘升总是挑上城内最豪华的客栈住宿,这家滨水酒楼自然也是,偌大的房间,奢侈的装潢,却反而令人不快,因为……

真是有够吵的!

特别是今儿个,她已经够兴奋的了,实在不需要这些额外的“服务”。背过身去,满儿开始数绵羊。

一只公山羊,两只母山羊,三只小山羊,四只小绵羊,五只小黑羊,六只小白羊,七只小红羊,八只……咦?!

甫觉不对,她立刻翻过身来,黑暗中什么也瞧不清楚,但她就是知道有人,毫不犹豫地,她立刻一手撑起自己的身子,另一掌呼地一声推出去,同时张口便待尖叫——叫弘升来救驾!

很不幸的,对方的身手至少高上她一百倍不只,她那一掌呼一下便莫名其妙地推到旁边去拍蚊子,眼前一黑,刚撑起的身子也啪一声被对方压得扁扁的,尖叫顿时变惊喘,可是不过一瞬间后,她的惊恐便不翼而飞了。

是的,那熟悉的体味、熟悉的抚摸,还有——小而温暖的­唇­瓣有力地封住她的檀口——熟悉的­唇­形和气息,不必看就知道来人是谁了,于是,一声轻叹后,她便将两臂缠上对方的颈项上了。

分不清是思念或欲情,只知道在这一刻,两人那份想把对方融入自己体内的深浓渴望是相同的,没有一言半语,彼此都那么急切又火热地撕抓拉扯开对方的衣物,以便做最亲密的碰触与契合。

爱抚、深吻、呻吟、喘息,狂猛的律动,以及如雨般的汗水……

当一切终于静止之后,有好一会儿,双方都说不出话来,只顾著拚命喘气、吸气、喘气、吸气……喘气……吸气……喘气……吸气……

最后,连喘气声也没有了,又过了半晌之后,黑暗中才响起他的声音。

“你来做什么?”

“来……来找你嘛!”

“你又想要我死了么?”

“哪是!你想死我还不准你死呢!”

“那你究竟想­干­什么?”

“人家只是……只是想……想……”

“回去!”

“不要!除非你答应放过我舅舅一马!”

“不行!”

“那我就不回去!”

“我可以叫弘升押你回去!”

“哼!那有什么了不起,我也可以再跑出来。”

“我会命塔布将你关起来!”

“那我就绝食抗议,你回京后刚好替我办丧事!”

“……胡闹!”

他愤而起身,她依然看不见他,但可以听见他穿衣的窸窣声。

“胤禄,”她掩著被子坐起来,盲目地对黑暗中的空气说话。“算我求你,放过我舅舅啦!”

“不可能!”

感觉他好像要走了,她忙跪坐起来,两条藕臂胡乱地往前挥动探索,“胤禄?”一个不小心右膝落空,一声惊呼后,她已然跌进他稳健的怀抱里。

“你在­干­什么?”

她两手揪紧了他。“你要走了?你这么急著想回到那女人身边吗?”酸溜溜的语气毫不隐瞒地透露出玉含烟请她喝的醋有多道地、多陈年。

他没有回答,而是一把又将她扔回床上,将甫穿上的衣物三两下褪去,再一次覆在她身上火辣辣,热呼呼地要了她两回,而且好像是故意的,最后一回时,直待她得到两次满足之后,他才容许自己得到释放。

当他又下床著衣时,她连抬抬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别提要坐起来。

但是,她的嘴巴还能动。

“那个玉含烟不但长得比我好看,身材也比我好!”

黑暗中,寂静了片刻。

“我明白了,你这回是想要我筋疲力尽地死在你身上么?”

俏脸一红,满儿轻啐一声背过身去了。好半天都不再有声音,她也没有转回去。

他走了。

她暗忖,静静叹息一声合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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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升。”

长夜漫漫正好眠的弘升一惊而醒,险些咕咚一声滚下床,忙抓住床沿,极目在黑暗中搜视,当然,他什么也瞧不见。

“十……十六叔?”

“你来做什?”

“是皇祖要我来帮忙的嘛!”他也不想来呀!“皇祖说十六叔这么久才回一次讯儿他很担心,所以要我来看看,帮帮忙或传传消息什么的都可以,总之,不要让他老为十六叔揪著心就是了。”

沉默半晌后,黑暗中才又响起声音。

“那你就到乌衣巷那儿找栋楼住下,夜里头别乱跑,有事儿我会找你。”

弘升想叹息,但他不敢。“是,十六叔、”

“还有,替我看好你十六婶儿,别让她乱来,也别让任何人碰她一根寒毛,包括你在内。”

弘升呆了呆,“咦?十六婶儿也来了么?她在哪儿?”

黑暗里传来一声冷哼。“满儿。”

“满儿?”弘升一时没听懂,满头雾水。“什么满儿啊?我不识……”蓦地顿住——终于想起来了,他不禁脸­色­大变地失声惊呼,“满儿?柳满儿?柳姑娘?她她她……她就是十六婶儿?!”难怪她会那么厚脸皮的缠定了他!

“倘若她想回京就送她回京去,如果她不想回京,那就替我盯紧她,别让她坏了我的事儿!”

盯紧十六婶儿?

还用得著盯吗?他根本就甩不掉她呀!

呜呜……他到底是招谁惹谁了?“是,十六叔。”弘升暗暗抹了一把泪水。

“再有,不要再跑到含烟楼去!”

“是,十六叔。”唉!可惜了那美人儿,谁让十六叔先“看上”了呢!

“那我走了。”

“啊!十六叔请止步。”

“还有什么事儿?”

“十六叔,我说您……咳咳,最好先净个身再回去吧!”

“为什么?”

“因为十六叔刚刚去找过十六婶儿了对吧?而且还……咳咳,不只来了一回,所以那……咳咳,味儿真的很重……咳咳,当……当然,倘若这不是和十六婶儿有的味儿,而是跟含烟楼那位玉姑娘……咳咳,那……那就不关紧了;可若是的话,如果十六叔不想回含烟楼去穿帮……”

“闭嘴!”

“是,十六叔。”

“……这儿有水么?”

“有有有,怎么没有,多的是哪!劳烦十六叔推推窗,窗外便是一泓江水任君取用,若是急一点儿的话,一头栽下去就全身洗透透了,只是,嘿嘿!不怎么­干­净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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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日头上三竿……不,是日头开始偏西了,满儿才睡醒过来,一醒来便惊叫著跳下床,努力役使酸痛的四肢洗脸、穿衣,然后冲向房门。

完蛋了,这回肯定让她的“金主”——弘升给落跑了!

没想到门才一打开,她又惊叫一声退后一大步。“你你你……你想吓死人吗?­干­嘛这样杵在人家门口?这酒楼里缺门神拿你来顶缸吗?”

弘升苦笑无语。

满儿纳闷地打量他与寻常不同的反应。“我还以为你溜了呢,金大公子!”

弘升叹息。“我敢溜么,十六婶儿?”十六叔要他盯紧十六婶儿,那他也只好“盯”紧她了。

满儿听得一怔,失笑,“原来他也去找过你了。”回身,又进到房里去了。“正好,先叫点东西来给我填填肚子,我快饿死了!”说著,酸痛的身子又瘫回酸枝椅上泥成一团了。

听命去叫了些吃食,弘升回来一见到满儿那副烂抹布的模样,忍不住暧昧地调侃道:“十六婶儿昨儿夜里太累了么?”

满儿双颊一赧。“少贫嘴!说,昨儿那家伙对你说什么?”

那家伙?

也只有十六婶儿敢叫十六叔“那家伙”了。

“十六叔说,倘若十六婶儿想回……”

“不回!”

“哦!那就……”弘升见风转舵立刻改口。“在乌衣巷那儿租栋楼住下,没事儿别去找他,有事儿他会来找咱们。”

“这样啊……”手肘支在扶手上撑著下巴,满儿低低沉吟著。“弘升,你对胤禄了解得多不多?我的意思是,你知道如何改变他已作下的决定吗?”

“没法子!”弘升不假思索地断然道。“十六叔是个从不改变决定的人。”

“是吗?这可就麻烦了!”满儿叹气。“弘升,也许你不知道,我呢!有一半汉人的血……”

“十六叔也是啊!”

一听,胳臂肘儿一滑,满儿差点儿摔下椅子去。

“欸?!骗人!”她错愕地惊呼。“胤禄……胤禄也是?!”

“是啊!”漫不经心地应道,弘升边晃到对面的凳子上坐下。“十六叔的额娘密嫔娘娘是位江南美人儿,是皇祖第二次南巡时带回宫里头去的,这大家伙儿都知道呀!”

谁说的,她就不知道!

满儿愕然张口无言。难怪他不在意她的满汉血统,因为他自己也是;难怪他要她尽快作出抉择,因为他早已作出抉择了。但是……

他们的情况不一样啊!

虽然同样是满汉杂种牌,可她长这么大,直至她碰上胤禄之前,从没有任何一个满人或汉人真心对待过她,但好歹是外公扶养她长大的,而胤禄则是这世上唯一真心真意对她好的男人。

一个是满人,一个是汉人,她能如何抉择?

流在她身上的明明是两种血液,她能如何取舍?

她无法抉择,也无法取舍。

所以,当她终于能体会了解到胤禄对她的心意之后,她就明白自己只剩下一种选择了。

她只能很单纯的选择胤禄以及外公一家人,一个满人与一家汉人。

其他她全都不想管,也管不了,管他是汉人或满人,任他们去狗咬狗一嘴毛,就算两边全死光了也与她无关——反正疯狗是阻止不了的,但她一定要保住胤禄和外公一家人。

这就是她的抉择。

所以,她不会阻止胤禄想做的事,可也不会让他伤害外公一家人。但是,她并不知道外公他们在哪里,因此现在她只能等待,等待他们出现形迹之后,她才能做她能做的事。

至于这会儿……

“十六婶儿,菜送来了。”

嗯哼!就先吃饱了再去好好逛上一逛,横竖有金主、有护卫,不好好利用一下不是太浪费资源了吗?

“弘升。”

“是,十六婶儿。”

“咱们待会儿上莫愁湖喽喽去,顺便……唔,那附近有什么名寺大庙吗?”

寺庙?

天哪!女人就喜欢烧香拜拜。

算了,他顺便出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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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昨儿夜里怎不见你在房里睡?”

小天胀红了纯厚的脸蛋,腼腆著犹末及回答,任飞已然爆笑出声。

“因为二姑­奶­­奶­说,若是再让她见到他捧著书本看,她就要好好修理他一顿,所以,这几日里来小天都躲到柴房里去看书,他又老是看到半夜才休息,因此­干­脆就睡在柴房里罗!”

看著小天那副困窘的模样,玉含烟无奈摇头。

“真是,瑞雪怎么说都不听。这样吧!小天,往后你就在我身边看书,我出门你也跟著,你只是在一旁看书,想来那些客人也不会说什么。不过,晚上要睡在柴房里的话……现在是还可以,可天儿要是冷了就不成了,明白吗?”

“他在柴房里也睡不久罗!”任飞悠哉悠哉地说。“只要二姑­奶­­奶­一知道他睡在柴房里,小天又要换地儿啦!”

闻言,玉含烟不禁直揽眉。“这样……唉!看来,我还是得再找瑞雪谈一谈。好了,小天,待会儿要上燕矶居喝茶,你去准备一下吧!”

小天乖乖的领命而去。

五含烟又转向任飞。“那你呢?成天不见你的人影,连夜里也都常常没见你回来,你都跑到哪里去了?”

­唇­畔微勾起神秘的微笑,“我自然有我要做的事呀!”一说完,任飞便又一溜烟不见了。

玉含烟见状,不觉蹙眉片刻。

“看样子还得多留他一阵子观察观察,暂时不能把他送往大哥那儿去了。”

“小姐,”小翠儿匆又出现。“文参将来了,而且还带了一位京里来的客人呢!”

玉含烟双眸一凝。“什么样的客人?”

“不知道,只知道是兵部的人,”小翠儿压低了声音说。“而且那张嘴巴好似不太牢靠。”

“是吗?”玉含烟微微一笑。“那么我们最好多准备一些好酒,以招待远地来的客人罗!”

“早备妥了,小姐!”

“那就走吧!该去做我们该做的事了。”

“小姐,你说,咱们这回能挖到兵部什么机密呢?”

“嗯……最好是能探听到清廷最主要的兵力分布及调动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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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原创论坛

四月初八佛诞日,是佛教创教教主释迦牟尼佛诞生的日子,在这一天里,一般寺庙都会举行浴佛与放生仪式,所以又称为浴佛节。

倘若是在郊区,更会有庙会赶集,集市上店面帐棚大商小贩,唱戏卖艺说书宝卷,­鸡­鸭牛丰水果蔬菜,字画古玩珠宝首饰,衣裤鞋袜绫罗绸缎,人山人海,著实热闹得紧。

“十六婶儿……”

“闭嘴!叫你在外头不要叫我十六婶听不懂吗?姑娘我今年才十九岁,你又比我‘老’,你这样乱叫不是把我也给叫老了了吗?”

她以为他喜欢啊?

“那……柳姑娘?”

“­干­嘛?”

“请问这样人挤人到底有什么好玩儿?”

“废话,这样哪里好玩了?”

弘升哭笑不得。“那十……呃,柳姑娘为啥坚持要来?”

满儿耸耸肩。“无聊嘛!”

无聊?只因为她无聊,所以将近一个月里来,他就得天天陪著她到处乱跑,而且没马骑,没轿子坐,还得劳烦他可怜的两条腿?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勤劳”过!

“好歹休息一下吧!”他可怜兮兮地央求。

“好嘛!那我们到那头儿找个地方坐坐去。”

在寺庙旁,他们找著一处人迹较少的樱树林,弘升殷勤地在一块扁石上铺上手巾,再请满儿坐下。眼角瞄著人群,他忽地谄媚地一笑。

“柳姑娘,您渴了吧?我去替您弄点儿糖水来,您可千万别乱跑喔!”

说完,不待回应,他便一头钻进人群里去了,满儿嗤之以鼻地哼了哼,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必定是瞧见了某位美美的大姑娘,正准备去表演一下久未施展的“钓鱼”技术。不过,谁说她一定得在这儿等他抹嘴剔牙回来?她倒想瞧瞧他回来见不到她时会是何种表情?

­鸡­飞狗跳?呼天抢地?谢罪自尽?嘿嘿!无论是哪一种,肯定都很有趣。

心想著,满儿立刻起身左右张望,看看要往哪儿去,就在这时,一声既热稔又陌生的呼唤拉去了她的注意力。

“小妹?”

满儿疑惑地转眸望去,旋即惊讶地眨了眨眼。“曹师兄?!”

一眼瞧清楚果真是她,人群中那位五官端正,身长威武的男人马上惊喜地离开人群大步过来。

“小妹,真是你!”他兴奋地低呼。

满儿也很惊喜,不过,纯粹只是再见故交的惊喜而已。

“曹师兄,你怎会在这儿?”

“我家本就住这儿呀!”

“对喔!我忘了。”满儿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那曹师兄是回来省亲的?”

“不,”曹玉奇轻轻摇头。“一年前家父病了,嘱我回来成亲,之后不久他便过世了,所以我只好留下来,没能再回去武馆了。”

“咦?”再次惊讶地眨了眨眼。“曹师兄不是四年多前就定亲了吗,怎么一年前才成亲?”

“因为我有意拖延,”曹玉奇低低道,双眸深深凝住她。“我一直想劝服家父接受小妹你,可是他始终不肯,直到他老人家病倒,我才不得不从命成亲。但是……”他略一迟疑。“小妹,家父业已去世,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我了,所以,小妹,你可愿意嫁我为妾?我发誓,这只不过是名分上的差别而已,我绝对不会让小妹受到任何委屈的!”

闻言,满儿不禁意外又感动。

她恼了曹玉奇那么多年,却没料到曹玉奇也是真心对待她的,虽然他的真心不够坚决,也不够深刻,更不似胤禄那般不惜任何代价,甚至以生命作为奉献的毫无转园余地,但毕竟他也是真心诚意的。

“谢谢你,曹师兄,可是……”满儿轻扬起歉然的笑容。“我两年前就成亲了,而且还生了一个儿子,所以……很抱歉,曹师兄。”

“你……成亲了?”自曹玉奇脸上的震惊之情,任何人见了都可以看得出来他的失望有多深。“他是……娶你为妻?”

“是,”满儿颔首。“明媒正娶。”

脸上倏忽掠过一抹痛苦,“他……对你好吗?”曹玉奇低问。

“非常好!”满儿由衷地承认。“当然,他个­性­上多少有些毛病啦!不过,他对我是真心的。”

“他的家人……都不反对吗?”

一声嗤笑,“哪可能?他父亲就很反对,老说我配不上他,不过……”满儿耸耸肩。“他说如果他父亲坚持反对的话,­干­脆把他踢出家门算了,所以他父亲只好退一步罗!”

“是吗?”曹王奇泛出苦笑。“如果当初我也能如此坚定立场的话,你会嫁给我吗?”

双眸为难地瞅住他,满儿沉默了好半晌。

“曹师兄,你希望我回答什么呢?那都已是过去的事了不是吗?无论我回答什么,也都挽回不了了,你又何苦自寻烦恼呢?既然你已娶妻,就该专注在你妻子身上才是。”

“是,我知道,我既已娶了她,便该专心照颤她,何况她也有了身孕。可是……”曹玉奇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就是忍不住,自家父百日过后,我就开始到处寻找你,希望能……”

“曹师兄,”满儿柔荑轻搭上他的手臂,打断他徒劳的倾诉。“我相信你爹为你找的妻子一定很不错,专心对待她吧!”

曹玉奇以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会儿,而后冷笑。

“家父反对让我娶你,理由是你有满人的血统,因为你的父亲……不详,然而,他却又逼我娶常州都司的女儿为妻,只为了攀附权贵,好让岳父提拔我为湖熟汛的千总,而我的妻子也因此显得非常傲慢,事事都要强压过我,这样又教我如何把心放在她身上?”

更意外了!“曹师兄想作官儿?我怎么都不知道?”满儿惊讶地问。

“我并不是很有兴趣,但也许是家父的影响,我两个弟弟都相当有野心,为了他们,我只好忍耐了。”

这大概是身为长兄的苦楚吧!

同情地瞅了他一会儿,满儿只好安慰他,“或许等嫂子生了孩子之后会有所改变也说不定。”

曹玉奇又看住了她。“你改变了吗?”

“呃……”满儿尴尬地笑了一下。“没有。”

曹玉奇撇了一下嘴角表示他笑过了。

“看来,当日的迟疑不决,会是我这辈子最懊悔的事。”

“曹师兄……”

“既然得不到你,我只好另求慰藉了。”

满儿张嘴想说什么,随即又合上。

她能说什么?

女人总爱怨责男人的不专情,却从未曾想过那搞不好是她自己造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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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自东吴以来,秦淮河两岸便一直是繁华的商业区,六朝时,金陵更为政治及经济中心,因此成为达官贵人群集之地,特别是乌衣巷、朱雀街、桃叶渡等处,都是当时名门望族所居之所。

尽管隋唐以后,乌衣巷等处渐趋衰败,历时三百年的六朝,秦淮河畔却愈是人烟稠密,金粉楼台,歌声绰影更胜往昔,

即使是已然落寞颓败的乌衣巷,亦仍有几处留存至今的豪门大宅院。譬如从文德桥南堍进入乌衣巷甓门对面,便有座古朴典雅,溢彩流光的豪宅,这即是满儿与弘升如今的暂层处,而东院落里的帘雨堂便是满儿的临时闺房。

初夏的夜晚仍沁著浓浓的凉意,睡梦中的满儿不自觉地更掖紧了被子,就在这一瞬间,黑暗中忽地有人硬是扯翻了她的被子,半梦半醒间,她犹以为是自己把被子踢开了,正想再抓回来,一副掺杂著怒气的身躯已然覆盖上来,她不禁抽了口气,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了。

“你……”

仅仅这么一个字而已,她没能再说出其他字眼,嘴巴便被狠狠地堵住了、

随后而至的这一场大战说是狂风暴雨中的生死决斗也不为过,他那份炽烈的怒火自粗鲁的爱抚、凶暴的动作与狂野的喘息中,完完整整地传递给她了,仿佛他们之间真有什么生仇死恨似的。

战后一片狼藉中,连翻过身去也省略了,他就趴在她身上喘息著质问她。

“那个男人是谁?”

“嗄?”她满头雾水地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

“今儿在庙会里的那个男人!”

“咦?啊!你是说曹玉奇曹师兄……你你你……你­干­嘛?饿了吗?饿了也别咬我呀!”

“那个教你武功的人?”

“欸?你还记得呀……喂!­干­嘛又咬人啦!”

“你们说了些什么?”

“哦!他说他想要娶我作……啊!真的很痛耶!”

“你没告诉他你已经嫁人了么?”

“有啊!我还告诉他我已经有个儿子了呢……咦?不咬了?”

“以后不准再见他了!”

“耶!为什么?是他教我武功的,而且,以前只有他对我好……喂~~不要一直咬我好不好?”

“你宁愿跟他么?”

“你在胡扯些什么呀?”她想推开压在她身上这头会咬人的­色­狼,他却死赖在她身上,连根头发也不肯动一下。“我为什么要去跟他?我白痴啊我!他又不像你那样肯为我死,天知道什么时候他又要把我抛在一边了!”

“那往后就不许再见他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她忍不住捶了他一下。“我若是要你别再留在那女人身边,你肯么?”

“那是工作。”

“哈,我就不信你没有别的法子了!”

黑暗中,他无言,并悄悄离开她身上,下床著衣。

“我就说吧!一提到那女人,你就忍不住想要快快回到她身边。”一见他要离开了,她情不自禁又酸溜溜地嘟囔起来了。“哼!有什么了不起,你喜欢腻著那女人,我也可以去找曹师兄,说不定日子一久,我就会觉得跟著曹师兄比跟你好,虽然……啊?!”

赤­祼­­祼­的,他又回到她身上了,还有他咬牙切齿的宣言。

“你真的希望我死在你身上么?好,我就死在你身上!”

“咦?啊!救命啊~~”

于是,战端又启,而且一战再战、战了又战,战后再战、连番缠战,最后几乎弹尽援绝之时,那个没有半颗子弹的女人竟然抢先一步呜呼哀哉、壮烈成仁,所以,抱著必死决心的男人临时又改变了主意,决定下一回合再死在她身上。

缺少对手的死亡游戏太乏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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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房内角落里突然传来水声时,弘升一翻身,差点被吓死。

“十十十……十六叔?”

“白天庙会时,你跑到哪儿去了?”

弘升胆战心惊地咽了口口水。“我……我……”他只不过离开“一下下”而已说,真是太可怕了,这样十六叔也知道!

“以后不许再这样,给我盯紧点儿你十六婶儿,别让任何男人接近她,这宅子里也只许有个­干­粗活儿的男仆,听清楚没有?”

“清楚了,十六叔。”小心翼翼地凝住黑暗中传来水声的地方,弘升瞪大了一双眼珠子仍是看不真切,只隐约瞧见有一条人影在那儿拧­干­毛巾抹擦身子。“十六叔,你的声音……好像有点中气不足,不会是……”

“闭嘴!”

脖子一缩,“对不起!”弘升低低忏悔。

“还有,明儿个不要吵醒你十六婶儿,她约莫会睡上一整天,等晚膳时再去叫她即可。”

就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儿!

“知道了,十六叔。”没想到一向冷漠寡情的十六叔也会有纵欲过度的时候,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再帮我查查一个人的底细。”

“谁?”

“曹玉奇。”

“他是何许人?”

“……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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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儿果真如某人预言般睡了整整一天,如果不是弘升一而再、再而三地教请老佛爷起来用晚膳,她可能会睡到半夜去也说不定。

真是太没面子了!

他可以腻在别的女人身边,她就不可以交个朋友,

这更可恶!

所以,晚膳过后,她便对弘升下了一道命令。

“弘升,去递帖子,咱们明儿要去拜访玉含烟王姑娘!”

弘升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耶?不好吧!十六婶儿,这……这……十六叔说过……”

“你不去?好,那我自个儿去!”

“哇!那更不行。”弘升大吃一惊。“好、好,咱俩一块儿去,一块儿去!可是……咱们究竟要去­干­嘛呢?”

满儿冷笑出­阴­森森的寒气,听得弘升浑身直冒­鸡­皮疙瘩,险些拔腿开溜。

“当然是要去请教玉姑娘蛊惑男人的诀窍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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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公子是女人?”

两颗脑袋凑在一块儿研究那张帖子研究了大半天,站著的那一个首先提出质疑,坐著的玉含烟慢条斯理地放下帖子。

“没错,第一次见面我就看出她是女人了。”

“那她又来­干­什么?姊又为什么还要见她?”

“女人到这种地方来只有两种目的,一种是好奇、一种是找麻烦。”

“她是来找麻烦的?”

“看上去不像,但我仍不敢确定。”

“所以姊要再见她一次好确定?”

“也可以这么说,你应该知道,我们这种工作极力想避免的就是麻烦,”玉含烟别有所指地说。“所以,倘若能私底下解决的话,最好能尽快解决,免得另生枝节坏了大事。”

“好,那我陪你!”如果对方是打谱要上门来欺负姊姊的话,看她怎样修理对方!

于是,本打算要出门的王瑞雪决定不出门了,正打算要出门的任飞更不愿意错过这种热闹,没打算要出门的朱存孝则寸步不离地跟随在玉含烟身后,宛如守护神似的;唯有始终窝在角落里的小书呆子小天一无所觉地继续捧著他的书,嘴里念念有词地咕哝个不停。

“……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系,远之则怨矣……唔……不会啊!大小姐人就好好喔!虽然二小姐有一点点不讲理……”

“你说什么?!”

王瑞雪尖吼一声,正待扑杀过去……

“小姐,金公子和柳姑娘来了!”

柳姑娘?

众人狐疑地相觑一眼,然而客人一进来,她们便明白小翠儿为什么明著称呼姑娘了。

“玉姑娘,好久不见了。”明­色­短袄,凤尾长裙的满儿落落大方地打招呼。

“柳姑娘,金公子。”玉含烟也若无其事地肃手就客。“两位请坐,小翠儿,奉茶。”

满儿不落痕迹地环顾四周一圈,同时似笑非笑地多看了某人一眼。

“我想五姑娘或许早已猜到满儿来此别有用意了。”一落坐,满儿便单刀直入地杀入重围。

玉含烟淡淡一哂。“柳姑娘是定过亲,或已成过亲了?”

“成亲了、成亲了,”满儿喜孜孜地说。“人家我还有个宝贝儿子呢!只可惜……”他老爹连一眼都没瞧见过。

“自己家的相公就得靠自个儿看紧,”满儿才起个头,王瑞雪便很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出了问题也不自我反省一下便想来责怪别人,难怪你家相公要往外跑!”

满儿装模作样地愣了一下。“咦?请恕满儿不解这位姑娘何谓?”

“你难道不是想来兴师问罪的吗?”王瑞雪双手Сhā腰,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说吧!你家相公是哪一位?李大人?侯公子?张员外?曾举人?”

噗哧失笑,“不、不、不,我家相公从来都不是玉姑娘的‘客人’,我又能来兴什么师、问什么罪呢?”说著,满儿眼角又有意无意地瞥了某人一下。

玉含烟颇意外地怔的一怔,不自觉地朝自出现后便一副坐立不安样,好像ρi股底下压了一只死老鼠似的,甚至还有点冷汗涔涔的弘升看过去一眼。

“那么,这位该就是……”

“他?”满儿笑得更大声了。“不是、不是,他还得叫我一声婶儿呢!”

玉含烟黛眉轻蹙。“那么柳姑娘此来究竟是……”

笑容忽收,“老实说,也的确是跟我家相公有关系啦!”满儿很夸张地叹了一大口气,甚至还拿手绢儿按了按眼角。“想想,当年也是他信誓旦旦的说他愿意为我死,所以我才勉为其难的嫁了给他,没想到……”

“当年?你们成亲几百年啦?”王瑞雪喃喃道。

“两年、两年!”满儿笑嘻嘻地比出两根手指头,随即又垮下脸去。“没想到成亲不过一年,他就扔下刚产下儿子的我,跑啦!”她似真还假地咽了一声,挺哀怨的。“连儿子的模样都没瞧上一眼呢!”

玉含烟与王瑞雪相对一眼,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唉!可怜我连月子都没坐满,产后半个月就出门东奔西跑到处去找他,这样辛苦了半年多,好不容易终于让我在……”满儿轻咳两声。“京城的八大胡同里寻到了他,他却……”

“不要你了?”王瑞雪脱口问。

马上横过去一眼,“才不呢!他还是信誓旦旦地说他愿意为我死。”满儿娇嗔道。

白眼一翻,“那不就得了?”王瑞雪不耐烦地说。

“哪里得了?”满儿吸了吸鼻子。“他一说完,转个眼又跑回八大胡同的女人身边去啦!”

“欸?!”王瑞雪顿时错愕地傻住了。“又……又回去了?”

“没错,前一刻还躺在我身边对我发誓呢!下一刻他就急著穿衣套履要回到那女人身边去了。”

“那……那他的信誓旦旦不都在放屁?”

“的确,只是用来骗骗我这种笨女人而已!”

“果然男人的誓言都不可信!”王瑞雪恨恨地说。

“是不可信,总而言之,他就是舍不下那女人。”满儿幽幽怨怨地又拭了下眼角。“所以说,我才想来请教一下玉姑娘——因为那女人跟玉姑娘颇相似,看看我该如何抓回我家相公的心,总不能教我往后都独守空闺吧?”

“跟我……”玉含烟迟疑了下。“颇相似?”

“是啊!她也是卖艺不卖身,气质好、五官佳,像个仙子似的,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又能歌善舞,老实说……”满儿不甚甘心地噘了噘嘴。“我没一样比得上人家的。”

“那不就没希望啦!”王瑞雪再一次冲口而出。

“瑞雪!”玉含烟警告地瞪过去一眼,见王瑞雪吐了吐舌头退后一步,她才和颜悦­色­地对满儿扬起抚慰的笑容。“柳姑娘,你家相公可曾说过要娶她进门?”

“那倒是没有。”

“这就是了,”玉含烟温言道。“有些男人只是一时沉迷罢了,时间久了之后自然……”

“你是说要我乖乖的等?”满儿眨著明媚的丹凤眼儿轻轻问。“不管他是否一年、两年,或十年、二十年不回家?”

“呃……这……”玉含烟窒了窒。“我想应该不会,他……”

“他自出门后就不曾再回过家了!I

“那……”玉含烟皱眉。“令公婆又是如何表示?”

“什么表示也没有,”这可是一点都不假的实话。“事实上,我公公一开始就反对让我进门了。”

“连公婆都不支持,那八成没指望啦!”王瑞雪忍不住又Сhā了一句。

“坦白说,我也这么觉得耶!所以呢……”满儿状颇认真地望定玉含烟。“我想再请教玉姑娘另一个问题。”

“柳姑娘请说。”

“如果说,我有一位青梅竹马,他希望我能跟他……­干­嘛啦?”话说一半,满儿忽地侧过脸去瞥向一脸惊惶又恐惧的弘升,后者正抖著手死命地扯住她的裙摆。“你怎么了?­干­嘛这副德行?”

“我快死了!”弘升呻吟道:“求求你别再说了,婶儿,我们回去好不好?”

双眉轻轻一扬,“不舒服吗?”满儿似笑非笑地调侃道:“好吧!那我说快一点好了。”

“婶儿……”

“小孩子不要多话!”满儿低叱,再转对玉含烟笑ⅿⅿ地点点头。“总之,我有位青梅竹马对我相当痴情,不过,我们因为某种因素曾经失去联络多时,最近他终于找著了我,也希望能娶我进他家门。玉姑娘,你说我是该选择那个流连在别的女人身边不愿回家的相公,还是应该选择这个始终对我情意不变的青梅竹马呢?”

弘升再次呻吟。“这回我死定了!”

玉含烟仍没来得及表示意见,王瑞雪再次冲口而出。

“笨蛋,当然是选择那个始终不变心的青梅竹马嘛!”

“瑞雪!”玉含烟怒叱,旋即转向满儿认真地说:“不,柳姑娘,我认为你最好是……”

然而,没有机会让她表达出真正的想法,满儿已经兴奋的跳将了起来。

“我也是这么觉得耶!太好了,真高兴你们同我一样看法,那种老是恋栈别的女人的相公不要也罢!好,我这就回家去抱儿子,反正我家相公连看也不愿看一眼,不如我带走算了,相信我那位青梅竹马一定会跟我一起好好疼爱他的!”

话落,她便扯起一脸死相的弘升。“走罗、走罗!咱们可以回家去罗!”

一阵风也似的,两人已消失于厅外,厅内众人愣呵呵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实在搞不太清楚那女人来这一趟究竟是­干­嘛来的?

继之,众人又不约而同将视线移至小书呆子那儿去,后者仍旧躲在他的角落里喃喃咕哝著。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他这么视死如归想­干­嘛?

改行去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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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原创论坛

既是昔日名门望族的豪宅,满儿所暂居的这栋宅邸至少也有几十间房,真要整理起来,怕不要十几二十个奴仆才够。可因为只有满儿与弘升二人居住在东院落,再加上某人的特意叮咛,所以宅内雇请的奴仆也不多,只有一位­干­粗活的男仆,一位洗衣打扫的婢女,以及一位负责膳食的大婶。

这三位恰恰好是一家三口,入夜只要活儿­干­完了便可回到后面佣人房里合家欢乐一番了,因此,他们­干­得很起劲,近一个月下来,满儿与弘升对他们的工作态度也感到很满意。

这天入黑之后,满儿一反常态地一用过膳后即回房去睡觉,弘升没事­干­,又不敢扔下满儿一个人出门去找乐子,只好回房去看《金瓶梅》过过­干­瘾,既然主儿们都歇息去了,那三位便也喜孜孜地提前回到后头去共叙天伦了。

才刚起更,虽然伸手不见五指,即使毫无丁点声息,但满儿依然感受得到那份骤然爆发,勃然于无形的怒气。

她轻笑——他果然来了!

他愤怒地覆上灼热的身躯——捐躯赴“女”难,视死忽如归!

翌日傍晚,满儿勉强撑开酸涩的眼睑,首先意识到的是身边依然沉睡不醒的男人,她不禁再次扬起轻笑,挺得意的。

紧随在她英勇豪迈地先行登上烈士碑之后,他终于也壮烈成仁了!

动作迟缓地下了床,满儿先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才不情不愿地穿上衣物,“来啦、来啦!别敲了啦!”再一步一爬地把自己拖向门边,双手一拉打开门。“吵死人了啦!到底要­干­嘛啦?”

门外,弘升挤眉弄眼地笑著。“十六婶儿,差不多时间用晚膳啦!”一大早没见十六婶儿起床,中午也不见人影,不必猜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儿,只是奇怪十六叔怎地没去拧了他的人头。

是在十六婶儿这儿磨蹭了太久,赶不及么?

“叫贵婶送进房里来吧!你十六叔还在睡呢!”

弘升先是愣了愣,继而脸颊一抖瞬间扯歪了脸,“十六叔还在这儿?”他失声惊呼。

“睡得可熟呢!”满儿嘟喽著回身,老牛拉车似的再把自己拖回房里,随便看上条凳子便瘫下了。“要不你试试看叫他叫不叫得起来。”

弘升立刻惊怖地连退三大步。

“我才不要!”现在他才真的了解到十六叔到底有多宝贝他的妻子了,这可是十六叔头一回撇下工作不管,只为了安抚没事乱吃­干­醋的十六婶儿。“我看还是等十六叔醒了,我再亲自把饭菜送过来,免得下人们疑惑这儿怎么多了个男人。”

满儿无所谓地耸耸肩,一等弘升离开,她把门关好,马上又回到床上和衣躺下了。合上眼之前,忍不住顺手好玩地推推身边的男人看能不能推醒他,却只听他不清不楚地咕哝了一句什么,翻个身把手臂搁在她胸前……

仍然酣睡不醒。

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有时候还真的很可爱呢!

直至掌灯过后好一阵子,她才又被身边男人起身、下床、穿衣、开门的动作声音吵醒。

“要‘回去’啦?”就连她自己也听得出来自己的口气有多自嘲。明明她才是正牌大老婆,为什么她得说这种小老婆才会说的话来“恭送”自己的丈夫回到“外面的女人”那儿去呢?

黑暗中没有声音,可一忽而后,火折子声轻响,灯突然点亮了,她撑起上身看过去,惊讶地瞧见他只套了一件长裤,上半身依然赤条条的布满了许多可疑的乌青,甚至还光著脚丫子不晓得要到哪里去。

“我饿了。”他面无表情地说。“你又改变主意要让我饿死了么?”

噗哧失笑,她又躺回去了。“去找你那可怜的侄儿吧!他一定还在等你。”

“把床帷放下来。”他命令,而后出去。

她轻笑著把床帷放下,听著不久后有人进来把床帷拉好,然后另一个人进来在桌上放下一盘盘的菜后出去,再回来放下另一些菜,以及酒壶、碗筷等后又出去,最后是关门声,她这才探出头去,见他已经开始据案大嚼了。

太可恶了,居然不招呼她一声!

三两步跳下床,她立刻冲过去抢食物,一时之间,只有阵阵公猪母猪抢食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卧室里。

好半天后,男人仰首饮尽最后一杯酒,毅然起身。

“好,继续吧!”

“呃?”仍忙著吃鱼吃­肉­吃菜的女人漫不经心地问:“继续什么?”

“你不是要我死在你身上么?”男人平平板板地说。“我还没死,所以我们可以上床继续了!”

刹时间,噗的一声,女人嘴里的食物喷得满桌满地都是,而男人早已一闪身飘到女人身后去了。

“你你你……你说什么?”他还没“死”?

“上床继续!”说著,男人拦腰一抱,将女人又拖回床上去了。

“耶?不要!”女人手舞足蹈,惊恐地尖叫。“­干­嘛要这么拚嘛!”

“你不是要我死在你身上么?”男人又压上女人身上。“我还没死!”

“胡说!”女人手忙脚乱地想要推开他。“你你你……你哪只耳朵听到我那么说的?”

“两只耳朵。”一把扯开她的短袄,他又埋首在她雪白丰盈的胸脯上态意落下斑斑点点的吻痕。

“你听错了!”女人尖叫著想要拔开他的脑袋。“听错了啦!”

唰一声,女人的长裙也被撕破了。

“没有听错。”

女人不禁倒抽了口气,已经可以感觉得到他坚硬火热的欲望在他下半身蠢蠢欲动了。“我没有那样说啦!”尖叫声中,她的亵裤也寿终正寝了,双膝硬被撑开。“救命啊!”

“要死的人是我,我没喊救命,你喊的什么救命?”

“你还没死,我就会先死翘翘了啦!”他想先把她害死在床上,再去上那个女人的床吗?

“这样你最好‘忍耐’一点儿,学学人家怎么当死鱼的,乖乖睡一觉醒来,你就可以如愿以偿的见到我筋疲力尽地死在你身上了。”平淡的声音,行动却是截然不同的粗鲁。

“你在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忍……呃……啊~~”

“别再掐我了,你嫌我身上的乌青还不够多么?”

“人家……人家忍……不住嘛……”

“你这算什么死鱼?”

“回光……返……返照……”

“没见过这么活蹦乱跳的回光返照。”

“现在……你……见到了……啊~~”

“也别再用你的指甲抓我的背,你昨儿个夜里留在我背上的抓痕已经在淌血了!”声调语气始终冷淡平板如故,然而,动作可是愈来愈火热勇猛了。

“啊~~天……天哪……饶……饶了我吧……”

“要我死的人是你,你要我饶你什么?”

“人家没……啊~~没有那……那样说啦……唔~~”

“没有?”

“没……没有啦……”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啦……”

“好吧!算我听错了,那……要我现在停吗?”

“不要!!!”

柳佳氏满儿这辈子从来没有输得这么彻底过!

再翌日——

当早膳送来时,只见柳佳氏满儿一副标准的贤妻模样,不但温婉柔顺地服侍丈夫抹脸梳头穿衣,还跪在地上替他穿靴,弘升错愕之余,差点忍俊不禁,倘若不是十六叔那双可爱的大眼睛狠狠地瞪住了他,他早就趴到地上去给他笑翻了。

“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十六叔。”

满儿听不懂他们叔侄俩儿在说什么,只能隐约意会到她家的相公又要回到“别的女人”那儿去了。

早膳过后,弘升离去,余下夫妻俩面对面,那对大又明亮的瞳眸注定她半晌。

“你不回去?”

“你可以放过我舅舅一马吗?”

“不可能。”

“那我也不回去,”

“那就不要再给我惹是生非。”

“我哪儿敢啊!”她没有给他惹是生非,反倒给她自己惹来了不少“是非”。

“最好是不敢。”话落,满儿她家的相公便回身走向门口。

“你要‘回去’了?”回到“别的女人”那边去。

唬的一下,欣长的身躯立刻转回来,脸­色­­阴­沉、眼神­阴­骛、表情­阴­郁地才刚跨过来一步,满儿便慌慌张张地举起两手乱摇,两眼惊恐地瞪住他那只已经开始在解开马褂的手。

“不是、不是,是你要出去了,你要出去了!”

止步,停手。“那是工作。”连声音也是­阴­森森的。

“是是是,那是工作、那是工作。”

“除了你,我从来没有碰过其他女人。”他冷冷地说。

“是是是,除了我,你没……咦?真的吗?”

“我没有必要骗你。”

“说的也是。”满儿不由得眉开眼笑地咧开了嘴。“那以后也……不会?”

“不会。”

两只丹凤眼都笑得眯成两条毛毛虫了,“你发誓?”满儿得寸进尺地要求。

“我发誓。”

“也不会动心?”

“不会。”

“除了我,你不会为其他女人死?”

“不会。”

“放过我舅舅?”

“不行。”

呿!真小气,这样也不给她上当一下!

“希罕!”哼,不放过就不放过,她自己想办法!

“我走了。”

他又转身走向门口,她紧随在后。

“你什么时候要再……呃、回来?”

“不一定。”

“是喔!等你腻了那个女人才会……啊!”尖叫,“不是、不是,大爷你有空才回来、有空才回来!”

呜呜……怎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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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入二进院落里,玉含烟已自厅里急步迎上来,不待她询问,朱存孝便摇摇头。

“找不到。”

玉含烟蹙眉,回身对王瑞雪平静地说:“你还是回大哥那儿去吧!”

一惊,王瑞雪忙堆上一脸讨好的笑容。

“不要啦!姊,大哥……大哥好可怕的耶!不要叫我回大哥那儿去啦!”

玉含烟轻轻叹息。“我管不住你,不叫你回去又能如何?”

王瑞雪窒了窒。“最多……最多我以后不管小天看不看书了嘛!”

“你已经把他赶走了,眼下说这些又有何用?”

王瑞雪下­唇­一咬。“好嘛!那……那我也帮忙去找,这总可以了吧?”语毕,她便启步往外走去,没想到才行两步,迎面就差点撞上任飞。

“不必,我找到小天啦!”任飞说著贼眼兮兮地把小天扯到前头去。“他这几天都在庙会那儿到处打杂换谟馍吃,晚上就和一些乞丐睡在城隍庙里,幸好我跟那些乞丐挺熟,这才问到了他的行踪。”

但见小天既犹豫又惶惑地拖著脚进来,甫一瞥见王瑞雪,便脸­色­一惨地掉头又想逃掉,玉含烟连忙出声唤住他。

“小天,别走!”

小天停住了,又踌躇了下后才迟疑地侧过半边脸来。

“大……大小姐?”

“小天,我替瑞雪向你道歉。”来至在小天面前,玉含烟仰起灵秀的双眸怜惜地凝住在那张憨厚纯真的脸上。“你放心,以后她不会再赶你,也不会再欺负你,更不会再­干­涉你看书了,你就安心留下来吧!”

眼角儿怯怯地偷觑著王瑞雪,小天悄声问:“也不管我考不考院试了吗?”

“不管了、不管了!”王瑞雪气呼呼地大声道。“你爱怎么考就怎么考,随便你了啦!”

闻言,小天不禁喜出望外地咧开憨纯的笑容。

“真的?谢谢二小姐!谢谢二小姐!”

“好了,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玉含烟抚慰地拍拍小天的手臂。“去,去洗洗澡吃个饭,把自个儿弄端整一点儿,好好休息一天,明儿再开始读书工作吧!存孝,你去帮帮他。”

于是,朱存孝带著小天到后头去了,任飞一溜烟又不见人影,小翠儿去准备招呼待会儿预定要来的客人,只剩下王瑞雪若有所思地仔细端详静立沉思的玉含烟好半天。

“姊,你不会是……”王瑞雪蓦而停住,总觉得这种想法实在太可笑了,不过,没耐­性­的人最后还是把它给问了出来。“喜欢上小天了吧?”

玉含烟身形倏颤。“我……我现在没有资格谈论感情。”

她不承认,却也没有否认,王瑞雪立刻察觉到这其中的微妙之处,不觉猛然一呆。

“姊,你……现在不是你有没有资格的问题,而是你……你真的喜欢小天?不……不可能吧?那天你还说存孝小我一岁,而小天……小天可是小你四岁耶!即便不论年龄,那小子一副傻呼呼的样子,到这里来的客人个个都比他强,凭什么让你喜欢他?”

玉含烟静默片刻。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仅有他才能令我怜惜万分,也许就是因为他的纯真憨直吧!”她低叹。“我有智慧,有才情、有美貌,独缺他那种单纯洁净的心灵,而且,他永远都会是那样,不会因为年龄,环境或困厄的遭遇而有所改变,唯有这种男人才会如同女人一般,一旦动了情便始终如一,至死不渝。”

“我懂了,”王瑞雪若有所悟地轻颔首。“姊,你在这儿待太久了,从十六岁到现在五年了,在这五个年头里,你见过的男人不知凡几,可无论条件多优越的男人,他的情仍是无法专一,所以对姊而言,真挚专情的男人才是最难得,最令人心动的,对吧!姊?”

玉含烟默然无言。

“要不,姊,让我跟大哥说说去,”王瑞雪试探著说。“你已经牺牲得够多了,至少该让姊往后的幸福有个依靠呀!”

“不!”玉含烟毫不迟疑地拒绝了。“我会嫁给大哥替我安排的人,无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只要对复国大业有利,我不计任何牺牲!”

“可是,姊,这是一辈子的事,要是嫁错了人,可是要痛苦一生的耶!”

“别再说了,”清灵的娇靥上一片漠然,玉含烟丝毫不为所动。“自我来到这儿的第一天起,我就下定这种决心,不会因为任何因素而改变的。”

“那小天……”

漠然的眼神悄然沁人一丝温柔,“我会放在心底,这已足够了。”玉含烟淡淡道。

“哪够啊?”王瑞雪不以为然地咕哝。“换了是我,我才……”

“但我不是你,所以……”玉含烟挺直了背脊。“我会这么做,也必须这么做。好了,你到后头去吧!我要接待客人了。”

王瑞雪又盯著她看了一会儿甫掉头离去,嘴里却仍不晓得嘟嘟喽喽些什么。

虽然小天那家伙她是愈看愈有气,不过……

算了,既然是姊喜欢的人,她就姑且忍他一忍吧!

无论姊怎么说,她非得去告诉大哥不可,就不信大哥会那么残酷无情,毫不顾念姊的未来幸福!

可若是不幸大哥真打算不管姊的幸福,那她可就要跑第一个了,因为……

下一个肯定会轮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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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原创论坛

再次见到她家相公的“那个女人”,是在近一个月后的端午节,场面既“浩大”又尴尬,满儿差点拔腿就逃,可惜人群太拥挤,她无处可逃,顶多躲到某人背后去而已,可那样实在是无济于事。

天亡我也!

好吧!既然逃不掉,她只好提著心拎颗胆,挤出一脸假笑与对方面对面来个另类接触,同时脑袋里拚命转圈圈,思索著该如何应付即将面临的问题。

首先,是嚷嚷著说要回家抱儿子与青梅竹马私奔的女人怎么还在这儿溜达?这实在很难解释——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不过,这还不是最可怕的问题,另一个麻烦更恐怖!

很不幸的,当两下里不期而遇之际,陪伴在妻子身边的正好是那位“痴情的青梅竹马”,而丈夫则亦步亦趋地紧跟在“那个女人”后头,两边四头这一碰面,丈夫没看妻子一眼,妻子心里头却七上八下地直喊天!

这下子可真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你怎么还在这儿?”王瑞雪很直串地脱口而出。“你不是说要……”

“啊!在这儿、在这儿!”为了阻止她再往下说,满儿抢先发出一声难听的尖叫,再慌忙扯过一脸莫名其妙的曹玉奇来。“我那天说的就是他,他就住这儿嘛!我不在这里还能往哪儿去?”先应付过这一关再说,另一关……

唉!只好晚上乖乖等著看可爱的娃娃脸发飙吧!

“哦……”王瑞雪恍然大悟地瞄了曹玉奇一眼。“原来就是他呀!”

“是、是,就是他、就是他!”满儿那张笑脸简直比哭还难看。“那……你们呢?”她也瞥一眼王瑞雪身后那一大票人,独独不敢看“她家相公”。

王瑞雪耸耸肩。“姊的几位客人一块儿请姊出来看热闹,反正是难得的节日嘛,所以大家就一起跟来了。”

“这样,那……那我就不耽搁你们了,你们……”满儿咽了口口水,“嘿嘿!请便,我们也……咳咳,自便。”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这一回,她会瘫个几天下不了床呢?

当天夜里,一入夜她就心惊胆战地窝在床角落等待,连灯灭了都不敢去加油添烛,这样白眼瞪著黑漆漆的屋里,看著看著也能稍微看出点东西来了,所以,当他出现时,不必特意去感受他的怒意,她也能瞧见一条黑漆漆的影子挺立在床前开始脱衣服了。

“等等、等等、等等,先……先听人家解释嘛!”她战战兢兢地叫道。“人家……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呀!是人太多了,所以人家才会跟弘升走丢了嘛!那……那人家也有去找他呀!可就是找不著嘛!那怎能怪人家嘛!”

黑漆漆的影子已经脱到长裤、靴子了。

她不禁微微抽了口气。“喂喂喂!先听人家说完好不好?那个……人家会去碰上曹师兄也不是有意的呀!就是……就是那样碰上了嘛!他看我一个人,所以……所以就坚持要陪人家,那也是他关心……不不不,是多事、是多事!总之,人家不是故意的,他也……”

黑漆漆的影子慢条斯理地爬上床,坐到她身前,双手稳定而坚决地开始脱她的衣服。

她不觉低下眼,屏息注视著那两只忙碌的手,当然,她也可以做一点聊胜于无的挣扎意思意思,表示一下她的不服气,但她不敢,因为她可以感受得到他是真的很生气,而且只要她一抵抗,保证他会更生气。

“不要这样嘛!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啦!那个……你可以为了工作日日夜夜纠缠在一个女人身边,人家就不能交个很单纯的朋友吗?这样未免太不公平了吧!大爷?”

黑漆漆的影子轻手推她躺下,开始脱她的长裙、亵衣、亵裤。

“而且,人家也是怕坏了你的事,所以才临时抓曹师兄来作挡箭牌的嘛!你瞧,人家多为你著想,而且也要有够聪明才能临时想到那一招,对吧?对吧?所以说……”她叨叨絮絮地说著,没注意到黑影已经摆好最佳攻击姿势了。“即使你不打算奖励人家一下,至少也不要……哇!这样就进来了,很痛耶!”

轻轻地,黑影终于出声了。

“我就是要让你痛到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一听,心窝顿时一阵痉挛,满儿想再说什么,却已无法出声了,只能无助地任由他在她体内徐徐点起一把炽热的激|情之火;同时,闇影中,她也只能瞧见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黑白分明,又大又圆,可爱得不得了,却闪熠著冷冽森然的诡谲光芒。

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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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佳氏满儿已经三天没有出门了。

并不是她真的痛到三天三夜下不了床,而是肌­肉­酸疼无力得只能摔下床,还险些因为两腿发软一ρi股坐到夜壶里爬不起来,于是,她只好乖乖地躺在床上睡觉,免得出更大的丑。

没想到她好不容易才又回复到活蹦乱跳,正想再给他偷溜出去逛逛的时候,曹玉奇却特地跑来看她了。

天哪,瘟神!

“听贵府的婢女说你病了,小妹,看你的脸­色­,应该没事了吧?”

病了?

是啊!是病了,被他这个瘟神害的!

不过,这也不能真的怪他啦,说到底,罪魁祸首是她自己呀!

“没事了、没事了,只是一点……呃,女人家的小毛病而已,休息两天就没事了。”可是一想到“她家的相公”若是知道这位“痴情的青梅竹马”居然大大方方的登堂入室跑来探病,她的“病”恐怕会更严重的“复发”了。

呜呜……真想哭给他看!

“那就好,不过……”曹玉奇神情宽慰地微笑。“为何都不见你的夫君呢?”

哦!完蛋了,这下她又该如何解释呢?

“他……呃,他有工作,所以叫我在这儿等他,”她打著哈哈。“你也是男人,应该了解吧?”

“我是了解,但是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这么久,虽说有侄儿照顾,可也不太妥当吧?”曹玉奇颇不以为然地说,

“也没什么妥不妥的,”满儿无所谓地耸耸肩。“我自己都能照顾我自己了,弘……呃,日升也不过是陪陪我而已嘛!”

“可是……”曹玉奇迟疑了下。“那位金公子他多大岁数了?”

“二十七。”

“二十七?”曹玉奇吃惊地喃喃道。“那你的夫君……年岁应该不小了吧?”

满儿愣了一下,险些失笑。“呃,他是……咳咳,大我很多。”九岁应该不算少了吧?

曹玉奇深深看她一眼。

“小妹,老实告诉我,你是为了求得一席安身之地才嫁给你夫君的吗?”

满儿想了一下。“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有这么想过。”

曹玉奇不由得愧疚地叹息了。

“对不起,当初我要是能够果断一点,你就不需要如此委屈了。”

“我不觉得委屈呀!”满儿笑ⅿⅿ地说。“嫁给他我很幸福,真的!”虽然有时候会害她生一些奇奇怪怪的“病”。

曹玉奇的眼神显示出他并不相信她的话,不过,他也没有继续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了。

“你外公知道你嫁人了吗?”

“不知道,”满儿两手一摊。“虽然我想通知他们,可是他们搬走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搬到哪儿去了。”

“咦?你不知道吗?”曹玉奇略一思索。“也许他们并没有搬太远,因为上个月我还曾在木渎看到过你那两位舅舅,虽然没有来得及和他们打招呼,但我确定是他们没错,所以……”

“你说什么?”冷不防地,满儿忽地跳起来一把揪住曹玉奇的衣襟。“你说你看到我两位舅舅了?云舅舅和天舅舅?”

瞧她抽不冷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跳将过来尖叫,曹玉奇不禁吓了一大跳。

“是……是啊,有……有什么不对吗?”

满儿两手更用力地把曹玉奇给扯到跟前来,几乎­唇­对­唇­了,曹玉奇一见她那艳红的绛­唇­就在眼跟前,不由得口­干­舌燥地吞了口口水,可一听到她那­阴­森森的语气,背脊又马上泛了凉,什么欲望都冰冷了。

“在木渎?”

“是……是木渎。”

丹凤眼瞪得更大。“你确定是他们?”

“确……确定,”

“好!”一把扔开他,砰一下又坐回凳子上,“太好了!”她喃喃道。

她先一步找到了,现在只要她立刻去警告他们快快离开就行了!

不对,她还没有找到他们,只听说他们在那儿出现,所以她得先找到他们。不过,想要去找他们便得先甩开弘升,这个嘛……

嗯!要甩开那个笨花花公子应该不会太困难。

“曹师兄,帮我个忙!”

“什么忙?”

“很简单,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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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厌烦,表面却不曾流露分毫的玉含烟送走知事大人后,面现疲态地回到绣房里,打算推掉几位名士才子的晚宴好好休息一夜,没想到才打开门,在房里等待多时的王瑞雪便跳起来慌慌张张地迎向前来+

“不好了,姊,又出事了!”

黛眉一皱,玉含烟连忙进房把门关上,再屏气凝神静听片刻,直到确定周遭左近没有其他人之后,她才把妹妹拉到床沿坐下。

“好,镇定一点,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又出事了啦!”王瑞雪气急败坏地眺起来在床前走过来走过去。“肇庆那边堂口里的人又被清廷派人一个不漏的全抓走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半年来,这已经是第十一个堂口被抓了,是不是有内­奸­啊?若是的话,究竟是哪儿出的内­奸­?或者每个堂口都有内­奸­?可他们又是怎么混进来的?明明……”

“瑞雪,我说镇定一点!”玉含烟不但没丁点焦急之­色­,反倒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更冷静。“这种时候需要的是冷静,而下是像你这种猴子跳脚!”

停住了脚步,“好嘛!”王瑞雪终于找回一点理智了。“那姊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先告诉我,被抓的堂口都是属于谁的?”

“五个日月堂的,三个哥老会的,还有三个是咱们天地会的。”王瑞雪一一说出了堂口的地点和被毁的顺序。

“这样嘛……”玉含烟沉吟半晌后,反问:“大哥那边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