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引发的血案(2 / 2)

武帝之后,司隶校尉的权力有所缩减,但仍有督查和弹劾百官的权力。初元二年(公元前47年),朝中的石显和萧望之两派争斗正激烈,司隶校尉大概没敢蹚浑水,朝中的其他大员他也不敢得罪。可在其位不能不谋其政,他就开始穷究底下的官员,终于挖掘出了太官献食丞陈汤父死不丁忧的事情。这时,大概刘奭还没看懂朝中两派的斗争,每次上朝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石显和萧望之两方面红耳赤的争吵,有些审美疲劳,现在出来个新鲜事,马上就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于是,一封奏折上去,皇帝亲自批示,陈汤无孝行,不仅被免官,下了大狱,还连累了举荐他的张勃一起受罚。

咦?张勃不是死了吗?死了也不能放过他。刘奭不仅削了他老张家世袭的富平侯两百户食邑,还赐已故的富平侯张勃谥号“缪侯”,死了也要将他恶心一番。

因为逃避丁忧被免官下狱,如果换作他人,估计这辈子就很难翻身了。可陈汤毕竟是陈汤,他居然很快就从大狱里出来了,并且又通过其他贵人的推荐做了郎官。经过上次的事情,陈汤觉得中央的官场也不是那么好混的,而且没什么背景的他在这里很难得到好的机会表现自己,要想出人头地,还是应当到危险的地方去,毕竟风险始终是与收益共存的。在人人都想尽办法撞破头往长安挤的时候,陈汤却申请到边疆去。终于,在建昭三年(公元前36年),陈汤得以副手的身份跟随西域都护甘延寿到乌垒城赴任。

到了西域后,陈汤就准备找个借口做些惊人的举动,正好这时候郅支单于的信让他看到了机会。机会是什么呢?机会就是,郅支单于的狂妄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君可忍,臣不可忍!

陈汤马上找甘延寿商量,一开始其言语还算平和:“西域诸国本性都是欺软怕硬的,他们本来就臣服于匈奴,现在郅支虽到了康居那里,却不断地侵略临近的大宛和乌孙,如果等他把这两个国家占领了,他在西域的威名就会更盛,那西域其他国家就会被他一步步蚕食,日久必成朝廷大患。大人应当早做防范。”

“嗯,说得有理。”甘延寿可能是在西域水土不服,还没到乌垒城就病了,一直都没治好,这时候头脑正有点儿晕乎,也想不了那么多,便问,“依你之见,当如何?”

“大人,康居国虽然远,郅支其人虽然剽悍,但他们的城防不行,也没有足够的像弩箭一样强有力的防御性武器。眼下只要联合乌孙等被郅支侵略过的西域诸国,让它们出兵康居,我们再发动西域屯田的士兵,如此两军齐出直指单于城下,郅支想守也是守不住的,想跑他也没地方跑。如此一来,”陈汤拱手,直起身大义凛然地朗声道,“将军!千古奇功岂不唾手可得?!”

听罢陈汤一番慷慨激昂的话,甘延寿似醍醐灌顶,本来晕沉沉的脑子瞬时也亢奋起来:“你所言极是。”

接下来,陈汤便趁机跟甘延寿商量起兵马调度、粮草分配以及联系西域各国等问题,两人一直从下午讨论到晚上,一通谋划好不热血沸腾。末了,两人计议已定,陈汤正准备告辞,这时候甘延寿从亢奋中醒了过来,恢复了一丝清醒,突然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他们都还没有皇帝的诏命,商量什么打仗啊!

甘延寿一把拉住正要往外走的陈汤,告诉他:“此事应当先上报朝廷,待有陛下的手谕后才能行事。”

其实,陈汤早已想到这一点,但他哪里等得了这一来一回许多时日。再说了,若上报上去,朝议批不批准还不一定,而且以陈汤对朝中大臣的了解,他们多半是不会同意的,所以他才故意不提这事。现在甘延寿反应过来了,陈汤只好糊弄过去:“这样利国的千载大计,岂是朝中那群凡夫俗子所能理解的?我觉得还是不要说了吧,报上去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

说得轻巧!没有皇帝的命令私自出兵,那可是杀头的重罪,如果打了败仗,恐怕连自家三族都得一起受连累。这样的事情哪里是甘延寿敢做的?他赶忙否定陈汤的想法:“不不不,你先回去,此事还得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陈汤看着甘延寿,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含糊地回答了一句“诺”便退了出来。

第二天,陈汤没再去找甘延寿商量出兵康居的事情,而甘延寿大概是被陈汤昨夜的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又被西域晚上的冷风一吹,就感染了风寒,原本没好的病这下更重了,连日卧床不起,都护府的事情也没心思管了。

过了些时日,甘延寿的身体逐渐好转。这天,他出了自家的院子,忽然发现乌垒城内比以往更加热闹和嘈杂,嘶喊声不绝于耳。他让手下出门一打听,才知道坏事了:陈汤已经矫诏伪称得到了皇帝进攻康居的授权,把西域各国的士兵和汉军在西域各处屯田的将士集合了起来,正准备请他去做誓师动员。

这下甘延寿的魂都快被吓出窍了,他立即让人把陈汤叫来。等陈汤一身戎装到了甘延寿面前时,甘延寿让他赶紧停止现在的行动。这时候陈汤可不那么好说话了,他一手按在剑柄上,怒目瞪视,说道:“甘大人,现在大军已经集合完毕,此事已成定局,难道你认为还有退路?!”

其实,甘延寿也明白,如果现在遣散众人,那么陈汤矫诏大抵是死罪,自己作为上司,肯定也逃脱不了干系。那么,现在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带领这支还蒙在鼓里的队伍去取郅支单于的首级,那样回来后他们才可能有活路。

甘延寿是北方人,从小擅长骑射,力气绝伦,本也有些豪迈果敢的气概,他想既然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了。他迎上陈汤的目光,竟也被陈汤炙热的目光感染,胸中顿时燃起一团火焰。他一咬牙,狠狠地说:“好!”

甘延寿接过指挥权,把这支胡汉杂合共四万多人的军队分作两支,一支由副将带领沿丝绸之路南道翻越葱岭经大宛入康居,另一支由自己率领沿北道过乌孙入康居,然后两支军队一南一北合围郅支单于。当然,临出发前甘延寿还是写了一封奏折上报朝廷,主要是交代陈汤矫诏发兵的缘由。至于其他的事情,甘延寿暂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一切已准备就绪。

“出发!”甘延寿一挥手,乌垒城里两路大军齐出,往南北两个方向进发。看着身边鱼贯而过的骑兵,甘延寿和陈汤心里的感受似乎是不同的:陈汤的心情更多的是激动和亢奋,甘延寿则心怀不安与无奈。不过,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拿下郅支单于的首级!

这是一场豪赌,一次只能赢不能输的战斗。哪怕只是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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