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邑启大怒,却也无可奈何,他一拍王座,吼道:“来人!杖责三十!”
“是!”
一下、两下…三下…十一下……
封羽锦咬牙切齿,双手发白,忍受着钝痛,撕裂的窒息感传遍了全身,起起落落的长杖,狠戾的抽打开他的皮肉,血水湿透了袍子,他的脸色苍白无力,死灰一般的颤抖着,额头青筋暴起,仿佛立马便会扯断,再看他嘴唇一片淋漓,混合着汗水湿润了衣襟,却始终压抑痛苦的声音,从头到尾不肯示弱。
“三皇子,若痛就叫出声来,奴才看着都难受——”
负责责罚的奴才心疼的减轻了力道,廷杖早已被鲜血染红,封羽锦却艰难的摇摇头,扯起嘴角,微笑白如纸片,看得人不由泪目:“无妨…本…本王可以挺住……”
二十七、二十八…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廷杖全部打完,封羽锦已经皮开肉绽,无法动弹,他咬着下唇睁开眼睛,绝美无双的面容惨白如艳鬼,发丝凌乱的垂在两旁,黏糊糊的贴在脖颈,他可以看见、闻见的,都是与鲜血有关的一切,头昏脑涨,晕晕乎乎,迷离看见封邑启急匆匆的来到他身旁,嘶吼开嗓子在调遣御医……
“羽锦!不要睡…不要睡过去!御医…御医来了没有!”
胡全金叹息着摇头,封羽锦的伤口惨不忍睹,旁人都不敢直视,都低着头哭红了眼眶,封邑启更是当场方寸大乱,抱着封羽锦一身的血。
“父亲…儿臣还有一事相求……”
他的喉咙发干,吐出淡红色的血唾沫,苦苦哀求。
“你有什么事之后再说…伤得这么重——朕心里……”
“父亲,儿臣想…择长乐城之地,自立王府,远离宫闱…以免再犯大错……”
以退为进,不露锋芒。
封羽锦憋出眼泪,疼得手指都发抖,得到封邑启良久的沉默。
自立门户一事,百年来鲜少出现,纵然宫中明枪暗箭无数,也无人敢忤逆天威,置身事外,如今封羽锦提及,封邑启也略有不悦,他显然是把此当做封羽锦的反抗和无声的控诉。
“父亲…儿臣请父亲恩准——”
“羽锦,朕清楚你无意朝野政务,可是辛南立国已愈百年,这般要求绝无仅有,你这是要朕为你一人打破常规吗!”
“儿臣不敢…只是——羽锦并无在宫廷沉浮的天赋,还望父亲原谅……”
“好了…你不必说了,治伤要紧…还有一事——你喜欢写词段然无错,可是厌恶深宫,该当何罪!”“儿臣……”
“一日入皇庭,终生是皇嗣,你若不满意,便脱去锦袍,贬为布衣!”
封邑启反感他的执迷不悟,也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索性果断立下威信,挑明他一辈子都无法离开皇宫的事实,若想一走了之,就要摒弃荣华富贵,权力地位,这是作为一个父亲最后的挽留——他希望封羽锦可以懂,有时候,有些事情,是无解的,是无能为力的。
一撩衣袍,封邑启离去,御医跪在他身边,利落的为他止血,然后就被抬回了西赋宫,小翠在宫中待命,不可思议的看着半死不活的封羽锦被搀扶到床上,床边围满了手忙脚乱的人,干净的热水变成血水,布帛湿透了红色,她目瞪口呆的躲在一边。
一个时辰后,事情总算告了一个段落,封羽锦趴在枕头上,稍微歇息了一会儿,波澜不惊的面色有了血色,他直直望着小翠,赏心悦目,危险优美的容颜闪过一丝痛意:“你既然敢回来,说明事情成功了,那么——你还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
小翠愕然,想不到封羽锦那么机警,居然可以猜到她的来意,这让她更加坚信没有找错人,跪地拜首说:“请王爷送奴婢出宫。”
“凭什么?”
封羽锦轻蔑的笑,简直要火冒三丈,区区一个宫婢居然胆敢大言不惭的指挥他!
“凭一个秘密。”
“秘密——有意思,看来本王还不够谨慎,居然被你要挟。”
“这不是要挟,是交易,对于秘密三皇子应该尤其感兴趣吧?”
小翠占据主导,自然不怕封羽锦的压力。
她诡秘的笑,激发了封羽锦的求知欲。
“本王怎么知道这个有没有换你一条生路的价值?”
封羽锦也不是吃素的主,他好笑的回答,感觉小翠实在太自视甚高了,这是他最不爽的。
“那么三皇子觉得杀一个宫婢的价值在哪里?是为了保守秘密,还是为了掩盖罪行,奴婢相信这些三皇子轻而易举就可以处理得恰到好处,那么何不发发善心?”
封羽锦一听,楞了一下,随后爽快的点头:“可以——你的秘密是什么?”
“三皇子的身边,有奸细——”
“你在挑拨离间?”
封羽锦挑眉,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三皇子谬赞了,奴婢可不敢。”
“是谁?”
“待我安全出宫,再说不迟——这可不是出尔反尔,是保全性命之计。”
“好,成交。”
冷宫中,封羽及叫人做了一些精致好吃的点心来看先皇后聂语萱,绿芙跟在他身后,说起聂语萱的近况,因为怕封羽及担心,自然是省略了聂语萱几天来的异常状态。
“太子殿下稍等,奴婢去请娘娘起来。”
“嗯。”
封羽及坐在榻上,把点心小心的端出来,他记得聂语萱最爱吃核桃酥。所以特地让人多做了几碟,因为宫规的关系,他无法常来,可是依旧心中挂念着她。
过了一会,封羽及突然听见一声尖叫,他赶忙起身,就见绿芙惊慌失措的跑了出来,她脸色煞白,口齿不清,眼眸空洞,上来扑倒在他脚步:“殿…殿下…娘娘…娘娘没气了!”
“母妃!”
封羽及双腿发软,鼻腔瞬间呛得酸疼,他不知道是怎么冲到聂语萱面前的——她背对着他,静穆优雅,长袍华丽精致,是她最喜欢的那一件。
手指抖得疯狂,他试探性的叫着:“母妃……”
好不容易碰上她的脊背,她的身体软绵绵的一倒,封羽及随即泣不成声,她的面色微青,鼻子下的黑色血迹已经干了,嘴角一团乌黑,神情却安详宁静,仿佛只是沉睡了一样。
伸手探上鼻息,封羽及瘫坐在地上,大哭大叫,他一把抓住聂语萱的枯瘦如柴的手腕,泪水火辣辣的流淌:“母妃…母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太子殿下……”
“快、快…去把父皇请来…还有御医…母妃…应该是中毒了……”
“是…奴婢这就去……”
“母妃…母妃…醒醒啊…母妃……”
撕心裂肺的凄凉呼喊回荡在死气沉沉的冷宫,显得阴森恐怖,悲怆诡异。
封羽及紧紧抱着聂语萱冰冷的身体,他为她搽干净了血迹,双手颤抖着揪成了拳头,喉咙发出悲痛欲绝的呜咽,他热泪滚落在脸上,模糊了视线,也迷离了一室的荒凉。
殿外下了下雨,阴沉沉的天空电闪雷鸣,落在冷宫的枯草堆上,是无数透明的圆润水珠,院子里的中药却是生机勃勃,绿色的叶子贪婪的舒展,如同地狱的食人花,开放出浓烈的水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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